第62章 (修)万物焚净之火:02

“虽然你没见过我,但我认识你。”

在玫瑰马见了面,曲文夺兴致勃勃地围着黑狗转,“那时你还是大安联合的拳手。哇,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变化好大!我还记得你的那场比赛,虽然输了但非常精彩!你认识吴甘吗?当时你们馆里的会计,不知他还活着没有?”

彼时身着破边背心和短裤的底层小拳手,如今摇身一变,穿金戴银地出现在年轻富豪俱乐部。

未曾改变的只有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黑狗不动声色,只有在听见“吴甘”二字时瞄了曲文夺一眼,似乎在揣摩他的意图。

无声铃适时地出言提醒:“别靠太近,小心他揍你。”无视曲文夺的不满,接着说,“他可是连我老师都敢打的人。”

“你老师又是哪根葱!”曲文夺不满地叫嚣。

阿善始终观察着黑狗,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萦绕着一股戾气,听到“哪根葱”时眼神已经有了杀意,赶紧把曲文夺拉开。

让无声铃满开心地看了个曲小爷的笑话,才转而向黑狗说:“这人虽然看起来靠不住,但没什么威胁,可以相信他。老师托我带话:进了乐园,就按你心情做。”

再次无视曲文夺“什么叫看起来靠不住!”的怒吼,交代完就走了。

曲文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迅速地进入角色——约北千里再安排一次游戏体验场。

凭借无与伦比的现实感、科技感和细致入微的服务,C科技的游戏场在久安年轻富豪中颇受欢迎,更因为收费昂贵且并不开放预约,有不少人把踏进这个场地作为一张上流社会资质证明,因而趋之若鹜。

北千里没有如往常一般一口应下,反而有些犹豫:“这……恐怕要晚上几天。”在曲文夺不高兴之前立即解释,“最近青英会在筹备一些娱乐赛事,实在是抽不开身。”

曲文夺更加不高兴了:“有活动没通知我?!”

北千里赔笑道:“哪敢哪敢,只是想等准备差不多了再邀您过来。原本还想着请您出出主意,但听说您最近行程很紧,上次又——”好一阵安抚才算消了曲小爷的气,约定一周后把体验场清理干净,投入全新的机械NPC,为他的到来安排好一切。

曲文夺放下电话问阿善:“我是不是很自然地上钩了?”

“不如说自然地露出了本性。”阿善说完便被曲文夺踢了一脚。

没想到此举引起黑狗地注意:“你们是情侣?”

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曲文夺指着阿善:“是我的奴隶!”

阿善认同地点头:“嗯,晚上会很辛苦的奴隶。”曲文夺抽剑砍他,两个人小孩似的打成一团。黑狗虽然不能完全明白话中真正的意思,也大概读懂了这种亲密,便又陷入了沉默。

是他和甜哥之间永远比不上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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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金石在菱山南区一家小饭馆前停下,往里看了看。下午非用餐时段,伙计们都坐在一边闲聊。他走进去上二楼,找个角落位置坐下,店员立刻勤快地过来把干净桌子又抹一遍,摆上碗碟,说:“咱家招牌是黄酒和卤味,来个套餐?”

没等他回答,就听后厨有人说:“他开车,黄酒就打包吧。”

钱金石敏锐地察觉到店员看自己的眼神有了变化。

店员答应一声“好嘞”,转身帮来人拉开椅子,再把楼梯入口处立了块“清扫中未开放”的牌子。钱金石盯着有人端着一碟卤味一壶酒走过来,几分意外几分惊喜地问:“袁叔?!”

袁岷山笑嘻嘻地在他面前坐下:“好多年没见啦,你小子也长年纪了。”

钱金石把手机上的陌生留言亮出来,“我还在想,在久安能‘叙旧’的人还有谁,没想到是您。您何时回来的?”

“比你可早多了。”袁岷山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问他是不是没吃午饭,招呼厨房煮面。

钱金石惊诧过后略一思索,问道:“难道您是首都府为赵享载安排在久安的助力?”

袁岷山一脸不乐意:“谁能想到来久安的是那个小子。”

钱金石笑一笑,“但是您信任他,我们也都信任他。”

袁岷山扁扁嘴,不置可否:“你从顾幼院那边过来?查得差不多了吧。”

钱金石点点头。顾幼院一位管理者跟其他两位天佛会教徒一样“自杀”,留下匆忙之间没有处理的诸多痕迹,成为治安局和赵享载清理市政厅人员的证据之一。

“姓赵的小子动作倒是很快,但后头还有一场硬仗。新的菱山区长已经到任,同样是首都府的人,我们会配合赵享载先彻底拿下整个菱山。”袁岷山瞄了一眼窗外,“所以要尽快接管乐园。”

沙天奥的失势波及到乐园的施工进度,仅仅半年不到的时间,区域规划才刚有个雏形。俯瞰过去与其说是建设中的游乐园,倒不如说是末日后的废墟。倒是矿坑改造的罗马式武斗场完成度很高,看起来已经接近能够投入使用的阶段。

但赵享载并不能下令完全停工。乐园的建造作业为菱山南区提供了不少工作岗位,哪怕仅仅是清理矿坑垃圾的体力活,一天下来好歹也能有收入足够吃上两顿饱饭。

这也就给了最大股东施特劳讨价还价的空间,甚至是要挟的余地,导致赵享载至今仍无法通过正规手段介入乐园项目调查。

“乐园就这么密不透风,谁都进不去?”

袁岷山乐了:“那你可就小瞧了那个姓赵的小子了。前菱山区长在任时给沙天奥定期提交视察汇报,你以为他真的只是走个过场?”

钱金石一愣,“他跟您说的?”

袁岷山摇摇头,热腾腾的面和浇头一起端上来,他舀了满满一勺,推到钱金石面前:“他没说,我猜的,但猜中了。可惜还没来得及混入核心,近期会想办法把我的人送进去。”

钱金石用筷子搅拌面条,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袁岷山看出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怪他没跟你托底?因为他被净火砍过一刀都不怪他,怎么现在计较起来了?”

“这您都知道——不是一回事儿,我也没怪他。”钱金石鼓着腮帮子,发音模糊地说。

他只是忍不住想,当因为刘友玲案件而被阻挡在乐园门外的时候,赵享载至少有办法摸清里面的消息。但是为了更长远的计划,赵享载选择继续隐匿没有透露一丝风声。

在赵享载心中,为了完成目标任何牺牲都值得,必要时,恐怕连他本人都可以。

钱金石从一开始就做好成为赵享载棋子的准备,或者说他因为认同赵享载的理想而甘愿为他付出性命。

可他不愿意目睹其他无辜的人被卷入这场战争。

他不愿意,却改变不了。

对这两人都知之甚深的袁岷山,无需得知具体细节便能推断出钱金石的烦闷由何而来,思索了一下说道:“每走一步会有什么代价,赵享载比你我二人更清楚。”

钱金石当然知道,所以更加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做得更多。

告别袁岷山,他开了一个半钟头在市政厅停下车,却并不晓得自己要跟赵享载说点什么。是在你的计划中避免牺牲吗?还是请告诉我你还有多少伏笔?

半天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正打算掉头回治安局的时候,听见一声清脆的车鸣。

前方的蒋宝芳落下车窗,后座的红黛也露出明艳动人的脸蛋:“钱警探好久不见,最近辛苦了!”想必是从蒋宝芳那里得知自己最近在办的案子了吧。

赵享载与福友会,不知道又一起布下了什么局?钱金石意义不明地“嗯”一声,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调侃传进耳朵:“有机会请钱警探喝一杯,请务必赏光哦。”

钱金石也不知道脑子搭错了什么线,突然喊:“我现在就有酒,你有时间吗?”

前后两扇车窗关上一半又同时打开,前女明星难得地表情管理失败,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蒋宝芳倒是玩味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觉得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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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有酒……就是这个酒?”红黛问道。

“啊,咋了?”钱金石抽几张纸巾把小矮桌抹了抹,把从袁岷山那里打包的黄酒和卤菜搁在桌上。

这是一家开在治安总局附近的街边小馆,需要走上好多级台阶。室内相当局促,于是室外摆了一排坐下跟蹲下没什么区别的桌凳,天气冷了以后搭起塑料围挡保温,只是作用有限,到了深秋依然会让人忍不住缩起肩膀。

黄昏时间还没什么人,钱金石挑了一张最靠后的位置,看红黛觉得冷,恍然大悟似的拎着酒和卤菜去柜台喊老板娘:“婶子,帮热一下呗!”

上了年纪但精神矍铄的老板娘动作麻利,把热完的酒菜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占人一张桌子不点菜还得伺候你!”却把一碟拌花生和豆干也放下了,稍嫌用力地锤钱金石脊背,“带女人来这地方吃饭,活该没有对象!”

言语间与他十分熟稔。

钱金石只是赖皮地笑,反问:“婶子不认识她?”

老板娘打量红黛一番:“有点眼熟,来过吗?我记性不好!”干脆地放弃思考,走人。

“总是跟小舟在这吃饭,老熟人了。”钱金石一边擦杯子一边解释,擦完了倒上酒递给红黛。

红黛轻叹一口气,把小瓷杯里的淡褐色**一饮而尽,恨恨地看着他:“看在曾经同一屋檐下的情分,原谅你。”幸亏她今天穿的是裤子,不然这小矮凳都坐不下去。

“这可是全久安最好的用餐位置,”钱金石到底还是有点眼力见儿,把外套脱了披在红黛肩上,让她“别嫌弃”,“和全久安最好的黄酒和卤味。”

红黛转头望过去,夕阳在远方正落下半边,将能看到的半个城市染上漂亮的颜色。

她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说:“你想问什么?”

钱金石咀嚼着卤牛肉,就着一口黄酒顺下去:“不知道。”

“切。”女明星带着笑意,“我猜猜,又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你的良心了?”

钱金石既惊讶于她对自己的了解,又惊讶于她的敏锐,反而沉默下来。红黛也不着急,开始品尝碟子里的卤味,半晌才听他开口:“婶子这里生意其实不太好,位置比较偏,周围又是高级商铺,来往的客人哪里看得上这种馆子。

“我问她是不是这里铺面便宜,她说贵着呢。可是临近治安总局,安全,找的老头子都死了俩,死不起了。”

红黛微微偏头,看老板娘坐在店铺门口卷好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我的格局没那么大,只能注意到这种小事。我也知道你们都牺牲了很多,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习惯这样的牺牲,不管是别人,还是你们自己。”

红黛低声笑,一只手抵住下巴看着他:“真是可爱的警告,没有人会习惯牺牲的。”

“这不是警告,只是——”钱金石想反驳却又语塞,但不是警告又是什么呢?忠告?嘱托?请求?他有这个立场和资格吗?

然而红黛说:“我接受。不管是什么,我都接受哦。”女明星倾身向前,“你过来。”

跟一张椅子差不多大的小桌面让“靠近”这个动作十分简单,钱金石在距离那张动人脸蛋二十公分的地方停住并且稍微偏离点角度,免得看起来过于暧昧。

但女明星主动补回这点偏离,望向他的眼睛。钱金石本想移开视线,可那双似乎倒映着夕阳的眼眸太过美丽深情,无声而牢固地牵引着他的目光。

“你看到的绝不是什么小事,是久安最重要的事。”

她的鼻息甚至就扑在他的唇边,单薄如蝴蝶翅膀的煽动,又汹涌如钱金石此刻的心海——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可现在我看见的是你。”

“无论现在以后,都是我会为之赴汤蹈火的事。”

蝶翅搅动起波涛,翻腾在久安的余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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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定制豪车驶入曲文栋的兴瑞地产大厦,曲章璞早已经等在门外,迎接父亲曲文梁。

曲文梁恨铁不成钢似的看了儿子一眼,“听说你轮转了不少部门,到底有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别丢了你大伯的脸!”

“我在努力学了,大家都很帮忙我……”曲章璞垂着头说。

“但凡你有我一半的冲劲,也不用我这么操心。”曲文梁轻哼一声,抬腿走进大厦。

曲章璞的部门经理和几位主管不知从哪儿看见了曲文梁,从电梯出来一路小跑,热切又恭敬地邀请:“不知二爷要来,有失远迎!您去我们那儿坐坐?”

曲文梁爽朗地与众人招呼,没有丝毫架子:“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啦,多谢各位指教小犬,如果下班后无事,容我请诸位吃一顿便饭如何?”

众人忙不迭地答应。

“我去找你大伯,”曲文梁拍拍儿子的肩,“不用送我,快点去忙吧。”说罢径直去了曲文栋的办公室。

曲文栋跟丁秋、欧力群正在闲话喝茶,曲文梁坐过去闻了闻茶香,刻意地叹气:“哎呀,以后是再也喝不到红小姐的上好冰岛了。”

几人岂能不知他什么用意,丁秋高声笑而调侃:“我们二爷哪里是想喝茶,是想红小姐!”

曲文梁哼哼两声:“就你懂!”

丁欧二人寒暄几句便借故离开,留下曲家两兄弟沉默相对。曲文梁凑近大哥:“我说哥哥啊,你真是一点不心疼我俩?”

这个“我俩”,自然是他与曲章琮,想必他已经得知曲文栋去找曲章琮的事。

“我们辛苦这么多年终于赶上了一次施特劳的东风,眼看着大安联合、义海都倒了,轮也该轮到曲家了。福友会那些女人家家的目光短浅、不懂时势,你难道也不懂?”

“她们若是目光短浅,也不会走到如今。我就是心疼你们才劝你不要与福友会为敌——若是还瞧不起女人,便总有一天会输在她们手上。”曲文栋说道。

“好哇!”曲文梁敲打着沙发扶手,“那她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你倒是跟我说啊!”看曲文栋不答,他便跟大哥撒起泼来,“你看你看!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当初瞒着我也就罢了,不给我和红小姐说好话也罢了,现在红小姐跟我们对着干,你连个敌情都不肯透露!”

“我也得知道才能透露。”曲文栋看向二弟,“你光顾着生意,也不说照顾一下章璞。我不能时时在,他小叔又是个不着调的,还能指望着谁?”

提起儿子,曲文梁有些许不耐烦:“我这不是就来了么,交给你我还不放心?有他大伯在,谁敢把他怎么样。”说罢又嘟囔,“我看咱俩这儿子就换着养好了。”

“文梁,我明着说罢:施特劳和他们用的那些药,会毁了久安的。”

曲文栋此言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凝重,曲文梁倒茶的手顿住了。但他还是笑笑,给自己和大哥添好茶:“我竟然不知,大哥是这么忧国忧民之人,还要担心全久安的未来。”

曲文栋不理会二弟的阴阳怪气,继续说:“钱是赚不完的,施特劳现在能帮你,也能毁了你。他们在久安这些手段是什么居心,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如何?”曲文梁反问,“大哥你自己还不是借着福友会的力?我知道施特劳没安好心,自然会防。大哥要是这般忧心,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联手,还能有施特劳翻天的机会?”

“我一开始就说不要跟他们合作,你何曾听过我的?”

曲文梁立刻摆手:“罢了罢了不讲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哥也别管我,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担着就是,要饭也要不到你家去!”

曲文梁干脆地起身就走,兄弟俩再次不欢而散。

无论在儿子还是弟弟这里都没得人心,曲文栋虽无奈也放弃了挽回。

自己做人失败,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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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黛扎起头发换上运动背心,戴着拳击缠手向教练挥出拳头,打得虎虎生风。

“路边摊!竟然请影后吃路边摊!”

“还自带酒菜!”

“还要笑话老板娘不认识我!”

转身一个利落的踢腿:“要不是看他可爱!老娘才不给他这个面子!”

“教练”甘拭尘以挡板挡开这个花架子动作,“搞半天你是来我这里夸别人可爱的。”

红黛停下来稍作休息,白了他一眼,“比你可爱的人满世界都是!”

甘拭尘递给她一瓶水:“啊可怜的我,可怜的工具人。”

运动过后,红黛照例享用起甘拭尘准备的美食,放在舌尖品尝一番忍不住说道:“人果然不能轻易破戒,竟然觉得寡淡了。”

“我真是对你那个‘可爱的男人’感到好奇。”

“你最好奇的不应该是‘K’吗?”红黛毫不客气地将话锋转移到他身上,“我一定要看看这个把久安当成猎场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又瞟了他一眼,“跟血花有关联的人,你真的没有半点头绪?”

甘拭尘摇摇头,非常老实诚恳地回答:“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太能理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在他记忆中能够留下一些印象的人并不多,还有一大部分已经尸骨无存。

“你自己也很难让人理解。不如告诉我跟小狗狗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甘拭尘“嗯嗯”了半天:“为什么这么问?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生面孔,身手好,嘴巴严。”

红黛露出狡黠的笑容:“女性的直觉。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告诉你——”那笑容立刻又变了味道,“如果因为你的任性而坏了福友会的计划,姐姐我可不会放过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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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渐浓,气温下降得厉害。C科技于是在体验场附近买下一座新能源补给站,翻新改建做贵宾休息区,可以由内部直达入口。一整面电子屏幕和四处可见的全息投影、概念模型,不遗余力地为乐园项目做宣传。

黑狗把下巴藏在外套领子里,双手插进宽大的口袋,坐在长条沙发的一角,一言不发。

曲文夺坐在他对面,也一言不发。

“这位是哪家公子,没见过的生面孔。”北千里拿了护具过来,面对黑狗遭遇了同曲文夺一样的待遇,只好转道改问曲小爷。

曲小爷撇着嘴,耸耸肩:“什么公子,家养的拳手罢了。听说是大安联合倒了之后被卖到我们曲家的武斗馆,让一个喜欢‘那种口味’的富豪看上啦!”他真假掺半地编造一个让北千里即使调查也不会出纰漏的来历,和一个懂点眼力见就不会继续追问的身份。

北千里自然就是有眼力见的人,微微点头便作罢。

“最近很没意思,玫瑰马也很久没活动,”问完又用下巴点点黑狗,“我看过他打拳,很带劲!如果这次表现好,我不介意给他花点钱。北先生有什么好点子没?”

北千里故意卖关子:“我可不敢说,怕又让您误会。”上次“是否想砍活人”的试探让他察觉到曲文夺的戒心,索性扮可怜做个委屈样子。

曲文夺眯着眼睛瞧他:“误会什么?北先生才是误会我了,谁不知道我曲文夺是善良守法好公民,看到地上的蚂蚁都要绕过去走的。是不是阿善?”

北千里爽朗地笑了:“您说得是。”

“是个屁呀是!不刺激谁来玩这个玩意儿!!!”

曲文夺又跳脚,似乎说什么都不对。阿善适时地低声提醒北千里:“非常时期,他不想被人抓到把柄。所以别说什么砍不砍人的,砍的都是机器,对吧?”

北千里恍然大悟。

戴上专用太阳眼镜和遮阳帽,曲文夺装腔作势一边做伸展一边招呼黑狗。黑狗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露出墨色的拳套,站起来把外套一脱,护具也不穿就走向体验场。武斗赛事专业级材质的上半身贴身内搭,显现出线条优美且充满力量感的肌肉,是自己硬拗也拗不出来的程度。曲文夺不禁又羡又妒,忍不住嘀咕:“切,也就那样……”

入口关闭,迎面第一只机械怪物仿佛打招呼一般慢吞吞地从岔路口出现,曲文夺提起剑来深呼吸:“我来示范一下,首先,破坏掉它——”

黑狗风一般一跃而起,踩着怪物的头落地,站在对方躯体上撕下一条手臂。

动了动手指,感受一下大猛刚刚完成的拳套动力,继续破坏掉两三只,黑狗就完全熟悉了游戏用装备,于是微微放低腰身,观察,聆听。

曲文夺在他眼中看到一股“今天要把你们撕个稀巴烂”的激动和愤怒。

眼睁睁看他几个纵越之后消失不见,曲文夺咂嘴,从耳机里跟阿善说:“他是不是生气了?”

“看起来确实很不高兴。”

“我惹到他了?没有吧?”

“说不准,总之你离他远点。”

“说不准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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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千里则在监控里调出了黑狗的生物信息,同时将他每一个动作全程都捕捉下来。

“来了个不错的‘素材’。”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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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办公室里终于有了新秘书辅佐赵享载,处理那些风云过处理不了的流程和文书。

如果妇保会的人看到她定会觉得有几分眼熟,毕竟是曾经跟着钟婶去调解数次家暴案件的小文员——灰狐迅速投入到工作中,坐在赵享载身后做会议记录。

在加密频道里连接上蒋宝芳,对方开门见山地说道:“赵市长那边也已经有消息了吧?”

赵享载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密封袋:“这些新型药物,是最近开始在武斗馆和娱乐夜场流行起来的。”透明的袋子里有几根一次性注射器和呈现淡淡黄色的简装**。

蒋宝芳点点头,“跟宝石生物的针剂不同,这种纯度很低,能够短时间内迅速关闭痛觉再不完全恢复,代价是对神经的损害更迅速。菱山那边许多失业拳手靠着它们再度登台,所以非常受欢迎,不到半个月就已经扩散出两个区。”

从福友会帮众上报的线索来看,菱山的贫民区是源头,也因此赵享载从袁岷山那里得到的消息更快一步。宝石生物当初与义海大张旗鼓地建立药厂、申请批文、招标代理,明面上的流程走下来就没了尾声,却成功搞垮义海、撑起曲家,而背地里丝毫没有耽误他们的药物在久安流通。

施特劳一开始就在做障眼法。

沙天奥落败,他们需要加速对久安的侵蚀,便为底层居民投入了获取更加方便、廉价、也更烈性的药物,不计后果地达成目的。

“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接下来真的会是一场硬仗。”赵享载说完又看向蒋宝芳:“如此一来,福友会与施特劳之间将彻底对立再没有丝毫余地,贵会做好准备了吗?”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红黛与曲家曲章琮这一层关系而没有完全撕破脸,那么现在就要明刀明枪对着干了。

蒋宝芳微微一笑,“还没站稳便要面临如此艰难的局面,我倒想问问赵市长做好准备了没有?”刚上任就断人口粮,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两人都深知,从今日开始的每一天,每一秒,都是硬碰硬了。

“有什么办法?”赵享载往椅子后面靠过去,“谁让我千方百计都要坐上这个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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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之后的大能天佛会显然沉寂许多,身为公众人物的偶像艾心收到无数恶评攻击与死亡威胁,却在粉丝眼中光环愈发闪亮。

发表致歉声明之后,艾心停止所有公开活动,积极投入到天佛会相关补偿事宜之中。满脸疲惫、面对辱骂甚至肢体冲突毫不反抗、坚强隐忍的身影,让他成为被无辜牵连却一肩担起所有恶果的,真正的神之子,在信徒之中的声望水涨船高,更有支持者呼吁让他早日取代教宗、重建教内秩序。

这一切都被齐建英看在眼里但毫无办法,有义海的前车之鉴他不能走上内部分裂的绝路,更不敢反抗北千里与“K”。

“我知道你心有不满,但你要明白:大能天佛会只为先生而存在。无论你还是神子,甚至我,都是先生的所有物,只要先生需要,我们就要服从任何安排。”来自北千里的警告,让齐建英只好不情不愿地维持着一份体面逐渐退居二线。

所幸他依然拥有一众中老年信徒,且虔诚度不输神子。每一次教会宣讲课皆座无虚席,对他绝对服从,这使得齐建英看到另外一条稳固地位之路。

“所有降临到吾身的苦难,都是试炼!吾将献出此身!为久安消灾消业!”齐建英富有感染力的语调为讲经圆满收尾,他的贴身教徒将早已准备好的餐食饮料分发下去,作为每一次教宗亲自祈祷后降下的福佑。

有人感激涕零:“自从聆听天佛教诲,吃下福佑,我的伤腿都不疼了!还特别有精神!”

“我也是我也是!之前一直这里难受那里难受,现在都没了!力气还很大!”

众人怀着感恩与希冀,一口一口吃下“福佑”。

齐建英将一切看在眼里,露出慈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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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幸运粉丝的知心如今与偶像走得更近,甚至经历严格的搜身安检和电子产品检查后,被邀请参加艾心的私人聚会。在漂亮的别墅里见到只能在屏幕里看到的艺人和俊男美女,不但对她礼貌亲切,还因为艾心的缘故而对她格外照顾。

“她现在不仅是我的粉丝,还是我的好朋友。”

艾心这番话让知心倍感荣耀。

也让她坚信,她是特别的。

“货运公司的经理助理,一般来说都要做什么工作啊?会不会很辛苦?”两人找个安静地方单独聊天,“如果跟你做同事,一定会很有趣!”

艾心似乎对她的职场生活非常好奇,充满憧憬。

“也没什么特别有趣的,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呢。”知心伸出手指数自己的工作内容,“上司的日程啦、会议记录啦、客人接待啦、跟上司参加商务应酬啦。”

“哦,那你的上司对你很凶吗,有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发脾气会把文件砸在你头上?”艾心生动地模仿“总裁发脾气”。

知心嘻嘻嘻地笑:“不会啦~我们上司人很好,还很帅!”

艾心突然凑近她:“你这么说的话,我会超级嫉妒他。”

知心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可不可以多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事?”

漂亮的脸蛋加上动听美妙的嗓音,如恳求一般在自己脸颊边耳语,让知心不由自主地点头,愿意实现他所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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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电子眼遮盖好,阿虎像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一般,坐在菱山南区的小饭馆里点了一大碗卤肉面,唏哩呼噜地吃完,又加了一碗。

“听说那位有名的‘净火’是在这里长大的,他的家人们还在吗?”店员来送餐的时候,阿虎随口问道。

店员愣了一愣,皱眉使劲儿想:“咱倒是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夏天的时候不是闹得挺厉害的吗?别的就不晓得了。”

阿虎也不追问,继续吃面,直到把第二碗也吃完,付账走人。

店员目送他消失在破败狭窄的街头,转身去店长办公室:“跟袁先生说,那个人还在打听‘净火’,跟之前报告的是同一个人。”

阿虎恐怕不知道,在菱山南任何行动都逃不出袁岷山的耳目。

回到大堂,饭馆里已经坐下一男一女两位新客人。男的十分高大,饭店的椅子对他来说简直像儿童座椅。

“看什么呢?”

大猛收回望着某个方向的视线,喃喃地说:“感觉好像看到了熟人,不过是我眼花了吧。”他跟女牙医一起点了一壶酒:“听说这里的黄酒特别好,以前上班也不能喝,现在终于有机会尝尝,小娅能喝吗?”

名叫小娅的女牙医还是梳着那个尾部齐刷刷的马尾辫,一脸严肃的模样,说“我酒量很好”。

“应该请你去更高级点的餐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走得那么远,抱歉了。”

小娅摇摇头,问道:“诊所会停业多久?”

大猛擦完筷子换给她:“不知道,看情况吧。”久安现在情势混乱,那只猫咪一旦投入其中,自己必然不会也不能避开战局。但小娅只是个普通人,不能波及到她,反正诊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存在,即使关掉也无所谓。

“这是附近唯一一家有执照、收费还不贵的牙科了。”小娅说,“很多人都靠着你的诊所才能看得起牙齿。”

大猛笑一笑,“应该说你是这附近唯一有执照的正经牙医。你明明可以去大医院就职,赚钱开自己的诊所,为什么不去呢?”

“因为这里需要牙医。”小娅板着脸说。

卤味和酒上得很快,大猛给她倒了酒盅的一半。她把刚倒好的酒端起来闻一闻,然后没等大猛就一口气喝光,又给自己倒满。

惊讶于她这狂放的饮酒风格,大猛于是给自己也满上,说道:“今天就好好放松一下,喝个痛快!你呢就歇息几天再就职,薪水照算,在我这里一直没空放假,委屈你了。”

“我不要。”小娅说。

“啊?”

“我等你重新开业。”

“但是——”大猛没敢说,也许这次他没命再让诊所开起来了。

“为什么那个人叫你‘小兔兔’啊?是因为你以前戴着的那个兔子挂件吗?你喜欢兔子?”

不明白为何话题突然转移到这里,大猛挠挠头。挂件他已经收起来,再也不戴了。

他“死”后两年,给他挂件的那个女孩成了别人的妻子。然而即使活着,大猛也不能再出现在对方的生活里,不然就会如现在一样为无辜的人带去危险。

“反正我不是那种会喜欢小兔的可爱女孩子……”

“嗯?”

“我会等你回来的!”

小娅大声喊,喊到店员都吓一跳,接着一头倒在桌子上,断片儿了。

大猛仍举着一杯酒,目瞪口呆:“不是说……酒量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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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无业的年轻人脱光上衣在街头空地上玩摔跤赌钱,阿虎百无聊赖地看着,顺便赌了一把。以前在血花的时候,人缘不好的净火可让队友们输了不少钱,于是人缘变得更加不好。

“K”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记忆中自己会说“不要相信他”?

净火的死,会与“K”有关吗?

他欺骗了自己吗?

阿虎其实很不擅长用脑子,现在经常头痛就更加不擅长了。但是那些碎片迟迟拼凑不起来,他总要做点什么去打开思路。

虽然他明白这可能徒劳无功。

净火和“K”都是久安人,然而所有资料都已经不存在、连名字自始至终都是假的,可阿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能找到与他们有关联之人。

从菱山南离开,阿虎再一次来到春天大酒店的套房中,“K”依然不在。

但却在显眼的桌面上为他留下了镇痛药剂。

阿虎看着那盒药,直接吞了一粒进去。一般来说他头痛的时候“K”很少让他吃药,因为一直有北千里在,用按摩和输入缓解植入体排异反应的针剂,对身体没什么副作用。

只是会让他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

留下这药是因为最近无法抽身,还是因为察觉到自己对他有疑虑要避开见面?阿虎不知道“K”的打算,于是将之解读为“阿虎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动吧”。

将余下的药片塞进口袋,阿虎重新遮盖起面容,离开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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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玉山静静地躺在**,看黄忠宇用针管为药袋加入新的药物,然后调整输液管流速。

“抱歉啊,没有更多的医疗设备,只能为你用简单的抗生素和镇痛,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黄忠宇穿着跟昨天一样皱巴巴的衬衫,坐在床边给他倒上一杯水。“你体质很好,现在已经退烧了。如果你想联系家人我可以帮你。”

农玉山沉默不语。

黄忠宇挠挠后颈,“不想说就不说吧。我见过太多有苦难言的人了。”

“你不怕我是罪犯吗……?”农玉山用干哑的嗓音问道。这个男人救回自己一条命,却什么都不问,让一夕之间跌入绝境的农玉山在感激的同时也产生戒备。

黄忠宇低声一笑,因眉尾下垂而有些忧郁的脸孔看起来更忧郁了。

“在久安,不是罪犯的人只有还没出生的胎儿吧。我曾是雇佣兵,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但是你不同,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被逼到死路不得不反抗的人。”

听到这话,农玉山那只已经不存在的右手也紧紧攥起来。

“早饭趁热吃,虽然知道你不太方便。”黄忠宇抄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把工牌揣进口袋,“我没办法再请假啦。”

因为身体原因退出雇佣兵行业,黄忠宇不想再做砍砍杀杀的行当却又没有其他专业技能,在外漂泊数年最后还是回到久安,找了个旅游咨询其实是客服的工作糊口。

为外地来久安的游客提供路线咨询、定制,薪水不高屁事儿还不少,大多数时间都在帮人订武斗馆门票。加之现在本地形势混乱,对旅游业影响很大,他还要一家家去开拓新客户。

“多谢,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农玉山说道。他不但要活下来,更要一个个宰了背叛他的人——尤其是那个把他骗得团团转的风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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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过早就将农玉山抛诸脑后,正跟灰狐一起将新出台的文件以及指示下发到相关部门。

市政厅联合药监局、治安局更新违禁药物名单,同时颁布久安有史以来最严监管法案。治安局成立专项小组,打击违禁药物买卖。

宝石生物的针剂,则同时进入运动类禁药和毒品类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