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修)慈悲济世之心:04

曲璋琮的娱乐场目前有两家,都算不上大,这一处在他二叔的物业,另外一处在他自己的物业。如今他的生意今非昔比,再加上曲文梁全力支持,这栋大楼里四座他独占三座。

每座里一至三层都是小拳台,四到六楼有美食档、娱乐档,七八层有客房。从九层开始是VIP区,十五至十八层则是特殊客人区——给不愿意透露身份的富商与政要,每个套房都有单独通道,根据每位客人的需求定制所需服务,观看赛事既可以亲临现场也可以选择房间内的互动电子屏。

招待白星漠的客房则在十五楼,目前没有赛事,电子屏在转播娱乐表演。

听到曲璋琮的疑问,白星漠并不感到意外,端起水杯润喉,然后问道:“曲老板觉得在久安,哪种人最安全?”

“白助理有话不妨直说。”

白星漠把水倒进空碗,放下空杯晃一晃:“不存在的人,最安全。”

曲璋琮与八字刀彼此交换着狐疑的视线,等着他解释。

“到底是什么人能在信息如此发达的时代隐藏行迹这么多年?更何况作为明星红黛的未婚夫,有多少镜头和多少双眼睛在等着捕捉他,却连一根头发都没拍到过?曲老板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曲璋琮微微挑起一边眉毛:“看来这件事也跟红夫人的运作有关系?我倒是听过不少‘白助理就是甘拭尘’的猜测。”

白星漠摇摇头:“我不是,我也不能是,但在某种合作方面,我又必须是。

“明星红黛需要一位未婚夫,为她挡去同曲家有关的风言风语,这个人要有一定资产,又要安全可靠、能够保守任何秘密——我之前一直不理解到底有什么秘密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直到福友会浮出水面。

“而我从一开始就是‘甘拭尘’的助理,只不过在安全货运与您的合作之间,白助理——就是甘拭尘。”白星漠端详自己食指上的宝石戒指,那是他自拍卖会上看中的古董,最近的新欢。“我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虽然被曲文夺评价“不够聪明”,但曲璋琮也遗传了曲家的多疑,并非轻信之人:“那吴甘又是怎么回事?既没有甘拭尘,哪儿来的亲戚?”

“这您不该问我,要去问红小姐。”白星漠将视线从戒指上转移到曲璋琮脸上,“吴甘事件,可是让曲家赚了不小一笔吧。曲家跟红小姐有十八年的交情,我和莫须有的‘甘拭尘’自认比不了。”

这番话非常不客气地将曲璋琮之前对他是否知晓红黛真实身份的质疑又打了回去。说“甘拭尘”与红黛交往数年都不晓得她与福友会的关系,那曲家又何尝不是?你们曲家十八年都没发觉的事情,该怀疑的人怎么都轮不到我。

白星漠这股毫不退让的气势和与福友会的牵涉让曲璋琮有些出乎意料,原本是打算在“甘拭尘”这件事情上做点态度,压压安全货运的价。他于是点点头:“照白助理这样说也是没错,但如果安全货运背后运作的是福友会,那此刻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去见红夫人更稳妥?”

谁知道你这些小动作是不是早就被福友会看在眼里了?

“这还真是需要你我都好好思考的事,依我看,合作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这么想我,我也这么想你。

看两人之间气氛微妙起来,知心瞪着大眼睛不敢说话。八字刀反而笑一笑:“我这个外人说句实在话:您二位怕谁也没有想到、也不想承认,被一个女人蒙在鼓里这么多年还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大家都是男人,丢脸也一起丢了,怕什么呢。”他这话听起来是讥讽,其实是打圆场,点出“福友会才是矛盾的根本”。

白星漠率先下了这个台阶,叹一口气:“安全货运的发展确实离不开红夫人的帮助,但我白星漠也不是吃干饭的,该抓在自己手里的就得抓在手里,别人碰不得。说白了,我绝对不想把福友会当敌人,但也必须得防着她成为敌人。”

曲璋琮则站起来亲自为他倒上酒:“白助理这想法倒是同我不谋而合了。”

两人迅速化解了空气里的尖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谈笑风生。而八字刀一边举起杯,一边用目光瞄向知心胸前的大能天佛会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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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怎么情愿,但曲文夺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曲文栋去公司了。

曲文栋经营着全久安最大的能源公司,把控着海洋新能源全部输入渠道;地产生意看似与福友会不相上下,却已早早就进军久安外围以及首都府;最不起眼的电力公司则刚在不久之前的举龙头之中发挥重要作用。

三块业务各自独立又相辅相成,铺开了自己独树一帜的生意版图。只是在以暴力经济和暴利行业为常态的久安,无论义海还是大安联合,在久安掌握着话语权的人通常是拳头与金钱并重,互相滋养,才能让权力生效,稳固地位,形成一个不断壮大的闭环。曲家老大低调缓慢的财富增长方式成了最下乘的选择。

但“净火”、施特劳与福友会的出现,打破了这个闭环。大安联合不复存在,义海陷入内斗消耗组织不断流失,式微已久的曲家反而成了最大赢家。

武有曲璋琮、曲文梁借新药之势迅速崛起风头无两,文有曲文栋联合福友会搅动暗潮、重新洗牌,久安局势似乎重归于矿业崩落之初:混乱,又充满机会。

谁都可能是下一个赢家,而赢家随时可能成为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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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文夺虽然头脑极尽聪敏,但要想短时间内就掌握曲文栋几十年的经验累积也是不大可能。曲文栋只是让他看看资料、带他见见人、开开会,走马观花地几天就要把他累死了。

公司业务不一样,流程不一样,曲文夺脑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图表、数字、专有名词,还要接受大哥随时随地的考核,仿佛重新开始念大学,还要跟导师一对一。

只是尽管累,曲文夺意料之外的没再撂挑子,满口抱怨也把该学都学了,该记都记了。晚上点灯熬油地累出黑眼圈来,眼睛疲劳又干涩,时不时要滴眼药水。

曲文栋到底还是心疼,趁着中午吃饭时候说:“下午跟两位阿叔聊一聊,今天就早点回去吧。明后天我都不在,你也休息下。”

曲文夺不甚领情,戴好眼镜把面前的黑糖奶糕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功课摞得跟山一样高,休息得着吗——呀,还挺好吃。”小小一份,几口就吃完了。

曲文栋难得地笑笑,把自己面前那一份推到他面前。

“你不吃干吗还点?”曲文夺毫不客气地开始吃第二份,还要打包给小章鱼。

“你妈妈爱吃,我记得你跟她口味差不多。”

曲文夺手里的木头小勺突然停下,抬眼看对面的大哥。曲文栋却只是看着他已经吃空了的碗碟,“这家店她以前很喜欢来,可惜老板夫妻俩后来去了外地好几年,最近才回到久安。”说罢转头看四周,言语中带着淡淡的遗憾和惋惜:“以前就开在玫瑰大街上,三十年前很受年轻人欢迎。”

这是一家客流不多的小店,装修朴素,菜单主打久安本地菜和甜品,还有现在喝的人已经不多的久安老茶——在拼配茶叶里添加陈皮碎、干山楂碎或者玉米须熬煮,每家口味和比例都不一样,茶味浓郁且带一点酸甜和玉米香气,比咖啡还要提神。

“现在不行喽,”有人过来添茶水,顺便接了曲文栋的话,“年轻人口味变了。”头发花白的老板娘一边笑眯眯地又添了一碟小菜给曲文栋,一边好奇地瞧着曲文夺。“这孩子该不会是阮小姐的——?”

曲文栋点点头:“嗯。”

“怪不得长得那么像。”

曲文夺拉住老板娘的手:“您认识我妈妈?她经常来?您知道她的事吗?”

“文夺!”

曲文栋轻声呵斥,然而老板娘反而握住曲文夺的手,“阮小姐以前经常来我们这儿,那么好看的姑娘想不记住也难啊。搬走之前店里还放着跟她的合影呢,没想到再回来物是人非——”老板娘没说出口“去世”二字,“多亏曲老板帮我们寻摸了个店面,要不然这房子都租不起了。”

看曲文夺满脸失望,老板娘抬手招呼伙计把打包好的奶糕放到他面前:“阮小姐爱吃我们这里的甜点,以后常来,阿婆请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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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奶糕回公司,一路上曲文夺都没说话,快下车了才问:“为什么带我去那儿?”

“我不是说了,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你快死了吗?”

齐先生打开车门,曲文栋撇了他一眼:“那要看是先被人砍死还是先被你气死。”曲文夺翻白眼,把奶糕放进阿善手里:“好好端着!被人偷吃我也要气死!”

兄弟俩难得气氛好点,阿善跟齐先生不禁稍微松了口气。

“大伯,小叔!”刚进大厅,曲文夺听见熟悉的声音。风尘仆仆的曲章璞拎着电脑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抓着吃了一半的面包。

“连跟我们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你大伯给你安排这么多事吗?”曲文夺眼睛瞅着他大哥,他大哥不动声色地回:“你哪怕有章璞一半的上进也省得我操心,他现在做什么你懂吗?”

无意中成了两兄弟借机拌嘴的由头,曲章璞只好连连解释:“大伯没让我做事,我是自己找事做的啦。”

又来考试,曲文夺轻声咋舌:“我知道,拼屋。”

曲章璞加入的业务组负责收屋买地,屋大多是零散旧屋,地也大多是私人所有,操作起来很麻烦。却是曲文栋地产独有的操作方式:凑零为整,俗称拼屋。只不过曲文夺是从纸面上学的,而曲璋璞是从一线学的。

“知道些皮毛不算懂,这楼里每一个人都能当你老师,有空多——”

“又当这么多人的面训孩子,文栋哥!”爽朗的声音从身后解救了曲文夺。来人大步走过来揽住曲家两兄弟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往电梯里走,“你这毛病得改改!关起门来训不行吗?”

对方年纪比曲文栋小一岁,名叫丁秋,但曲文夺也要恭恭敬敬地叫“秋叔”,同另一位欧力群两个人是曲文栋的左膀右臂。曲章璞也跟着打招呼,丁秋摆摆手作为回应。

看着他们上了电梯,曲章璞才跟同事们一起按下另一部,装作没看到从电梯间镜面里瞄到他们意味深长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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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总局的早会一般在八点半,小舟端着咖啡进来,让钱金石开会前赶紧吃口饭。他师父极其难得地正在照镜子,一边抻着脖子照一边问:“小舟啊,你觉着我这鼻子怎么样?”

“啊?”小舟不明所以,上前一阵仔细端详,“是让净火砍着了吗,没歪啊?”

钱金石给他扇一边去。

小舟这才突然发现了问题:“师父你今天可有点不一样啊。”

洗了脸打理了胡子,连头发都梳整齐,还换上了干净衬衫和外套——小舟低头一看,好家伙,连旧皮鞋都擦了!

“哪有什么不一样!我天天都这样!”钱金石挺直了腰板大步流星往外走,“开会开会!”

然后马上就因为手头积压案件太多被局长蒋宝芳批了一顿,会后又叫去了办公室,笑眯眯地对他说:“福友会和赵区长之间还是要避人耳目做做样子,希望你不要介意。”

钱金石早已没了脾气,一脸“随便你们”的样子:“又有什么事,说吧。”

“虐杀案我们在找合适的人选去潜入,不久就会重启。另外有一件事还请你多方留意。”蒋宝芳将封装在证物袋里的一枚徽章、两枚胸标放在桌面上,钱金石瞄了一眼。

“大能天佛会,这不是你们的合作对象吗?”怎么转头就开始调查了?

蒋宝芳摊开两手:“那又如何?短暂的交集算不上伙伴。”

跟福友会的女人讲话真是处处不对路,钱金石把徽章弹回她面前:“如果是组织与组织之间的争斗请不要支使现役警探,我拿薪水不是为了给你们干活。”

“可现在就是我在发你薪水啊。”蒋宝芳轻轻巧巧地说。尤其看到钱金石两颊的肌肉紧绷,咬紧牙关的样子还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可爱呢钱警探。”

钱金石站得笔直笔直:“我可以告你职场性骚扰,局长。”

蒋宝芳哈哈哈地笑出来,在钱金石即将爆发的边缘收敛了笑容:“有线人举报,他们在久安高层迅速增殖的原因除了金钱交易还可能涉及到**易。”用指尖咚、咚地敲了两下桌面,对应着一枚胸标,提示下面的话才是重点。

“被交易对象最大只有十岁,已知两人被虐待至死,无人报警。”

凝重的沉默从上空铺散开来,然后一层层下落,直至像水泥一样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少女虐杀案仍未有真正的结果,更加恶劣的犯罪再次发生。在久安这样的城市里,让钱金石的办案准则从“疑罪从无”变成了“疑罪必实”,他怀疑的每一个人都会变成确实的罪犯,而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每一个人。

“我向你保证,这无关组织之间的斗争,而是拿薪水的警探应该完成的工作。”

钱金石把证物袋收进口袋,一言不发地出了门。扒了几下头发反而把发型搔得乱七八糟,又是以往那个不修边幅的钱金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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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特劳矿业医院正门的广场上,临街排开了一趟遮阳棚,底下摆放着一排小桌,放着可随意取用的热饮、零食、纸巾和民意调查表。大能天佛会教众挂着天佛保佑的绶带,跟护士一起正在为路人分发免费体检表和教义宣传单。

“我们不是邪教!我们相信科学与神佑同在!病痛不是你的业障,而是这个城市积累的恶念!”

“兄弟姐妹们!家人们!科学保护我们身体,教宗保佑我们的灵魂!必将尽所能为我们争取更加幸福的今天、明天!”

“沙市长为改善我市医疗环境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需要这样能够做实事、为市民着想的领导者,而不是尸位素餐拿着纳税人的钱吃喝玩乐的败类!”

为市长沙天奥站台的同时顺便攻击一下赵享载和滕永吉。

天空开始飘起细雨,气温下降,工作人员立刻将新的热饮和食物端出来给路人取暖。教众也聚集了不少,突然间人群喧哗起来,甚至有人当场跪下膜拜。

教宗齐建英和沙天奥一起现身,穿着棉布衬衫和旧长裤,亲自从纸箱里拿出暖手贴分发给医院附近正在做小生意的摊贩、商铺,闪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

“‘乐园’项目只是我为久安做的第一件事!它已经为我们提供了数千个工作岗位!接下来我会大力发展医院和诊所,竭力为所有市民服务,为大家提供可靠的医疗环境,尤其是低收入家庭、妇女和小孩!”沙天奥说道,“菱山区将和其他所有城区一样,人人有工作,人人有收入!请大家支持我!”

不知道有谁在高喊:“为什么卫生局驳回诊所的审批?是不是区长赵享载借故打压?”

沙天奥十分宽容地笑一笑:“我们不以恶意揣度他人,但是我相信,我们菱山区市民的眼睛和心,都是雪亮的,总会看到应该看到的!”

齐建英双手放在胸口,看着沙天奥,缓缓说道:“天佛也看到了,他会为您降下大爱!”

人群中爆发出连绵不断的掌声与欢呼。

拉票接近尾声,登记体检表的护士于是将目光从教宗与市长身上收回,把叠好的表格单简单整理下交回门诊护士站,跟值班同事换班。她从电脑里打开今天的检查和预约登记,简略扫过姓名与年龄,将视线落在备注栏,打开每一个写有“转诊”字样的病例。

清洁人员推着清扫车经过她身边,在自己负责的住院部楼层开始工作,格外仔细地清扫每间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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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结束,沙天奥和齐建英直接驱车去远郊的山泉别墅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场温泉,浑身冒着热气在套房榻榻米上饮酒,服务生一道接一道上菜,新鲜的鱼生配着蘸料,贝壳勺上盛放着琥珀色鱼子酱。

沙天奥吃下一勺近百岁雌性鲟鱼卵制成、抵得上久安小康家庭一年收入的鱼子酱,眯着眼睛品尝它们在舌尖爆开的味道,说:“那个黑桃A确实还活着?”

齐建英则喜欢把它跟新鲜生蚝搭配,将汁水用舌头卷进嘴巴,点点头:“非常可靠的消息,不过要找到他需要费点功夫。”

“赵享载真有这么难对付?难道久安找不到能杀他的人吗?”沙天奥似乎不太相信。

“能砍下净火手指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杀的,他这个人工于心计,身边还有特种小队保护。”齐建英一口气吃下五颗生蚝,用手帕擦擦嘴角,“而且现在局势复杂,义海倒了,福友会和曲家是敌是友仍未可知,我们不好动静太大。”

沙天奥单边眉毛微微一挑,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么黑桃A就有办法取他性命吗?”

“取不取他性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取他性命。对方好歹也是个顶级杀手,灭门之仇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沙天奥这才惊了一惊:“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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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以一己之力铲除‘扑克之家’,正是他在久安晋升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

“K”对着镶嵌在墙上的镜子整理领带,北千里已经准备好西装帮他穿上,却被他调笑:“下次别再帮我买了,‘打工仔’哪会穿这么昂贵的西装。”

“啊抱歉,”北千里看看了标牌logo,“我以为这不算贵的。”

“后面要再减一个零才行。”“K”一边把头发拨乱,一边将话题继续回到赵享载身上。“你这个年纪应该没怎么听过‘扑克之家’吧,当年净火横空出世,完全碾压了前辈‘扑克’的风头。后来他脱离血花自立门户,以培养精英杀手、暗杀任务从不失败而在地下组织中十分闻名。

“酷爱扑克牌赌博而代号‘扑克’,因为年轻时过于纵欲和酗酒而到中年就落下毛病——不能勃*,”“K”用“你懂的”表情对北千里说,收到对方“哇哦”的回应,同为男性的二人能深刻理解那是怎样的自卑,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轻视:“导致心理和行为都十分扭曲,他收养的那些小孩也被影响得不怎么正常。”

“可是您说赵享载以一己之力铲除了他们?”北千里抓到了重点。

“K”哼了一声,“那不算什么,‘他’也做得到,而且一定更干脆利落,不必大费周章。”他拿起陈旧的零钱包塞进西装内袋,北千里跟他一起走出房间。

这不是春天大酒店,是在玫瑰砂北部一栋不起眼的民用住宅,房龄二十多年,出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中间一扇隔断门,两侧十二户共用两座电梯。所在楼层比较低,所以“K”选择走楼梯,北千里因为狭小空间里充斥着的垃圾、宠物尿味而屏住了呼吸。

走出住宅区,街边摊贩的叫卖、汽车鸣笛等嘈杂之声逐渐涌进耳朵。

“K”回身对北千里露出骄傲的笑容:“只要他想,他可以杀掉任何一个人,也可以杀掉所有人,他就是这样强大到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么另一位冒充者——”

“K”并不急于搞清楚对方的真面目,“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引出幸存者。我想对方应该比我更好奇,他在想办法试探我们、引我们上钩,所以反而可以慢慢来。”他跟北千里摆摆手,示意在这里分开,“一想到我们都在同一个城市里,随时可能擦肩而过,就觉得很好玩不是吗?”

北千里看着他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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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到独一无二”的存在完全抹消了自己的存在感,坐在颠簸的公交车上沿街看风景。黑狗坐在旁边根本不知道他甜哥目的地在哪儿,只是一站一站地记站名。甘拭尘总是有一些外人不知缘由的行为,但黑狗也不问,甜哥交代的事情就好好完成,不交代的就代表自己没必要知道。

甘拭尘捏他耳朵上方的豁口,想象着那个耳标在他耳朵上的样子,问道:“打这个的时候你多大?”看那个豁口的样子,应该是扯得一块皮肉都下来了。

黑狗想了想:“十?十一?”然后摸了摸脖子后面,问:“甜哥,打编码吗?”

“什么?”

“我是甜哥的人。”黑狗指着自己说,“我要打标记。”

甘拭尘皱眉:“你不是我的人,你是你自己的人。”

黑狗又不同意了:“我是甜哥的人!”

简直就是鸡同鸭讲。甘拭尘很无奈:“你要为自己活着,不要随便就成了谁的人。”

“没有随便!”

“你以后还会遇见很多人,也会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黑狗皱着眉头想,“怎样不算早?半年以后?一年以后?死之前?”

甘拭尘答不出来,便换了个答案:“或者等你见识过足够多的人。”

“怎样算多?一百个?三百个?”

虽然知道黑狗不是抬杠甘拭尘也没耐心了:“你这小孩好烦啊!”车上乘客忍不住侧目,甘拭尘干脆站起来走到车门处按铃,十分随性地下了车,跟黑狗发脾气:“不准跟着我。”

黑狗也不晓得为啥他就生气,远远地跟着。

甘拭尘不搭理他,见到新披萨店开张就推门进去。黑狗没钱,又怕他生气,就站在门外等,不一会儿被他甜哥扯着帽兜拎进去了。点了份披萨和沙拉,甘拭尘吃一口就嫌弃地放下,再也不碰,看黑狗毫不在意地吃进肚子里不禁感叹道:“可真是不挑食。”

初次见面时连那么油腻的剩盒饭都能吃得津津有味,鸡胸肉和白煮蛋、粗面包也能果腹好几年的黑狗,让甘拭尘又生不起气来了,“小黑,你从来不会抱怨的吗?”

黑狗觉得刚烤出来的披萨好吃极了,大块的香肠、香喷喷的芝士,不明白哪里好抱怨。

“从小到大过那样的日子,当时也许不懂,现在没觉得不好吗?”

黑狗一边嚼一边很仔细地想,把披萨咽下去:“遇见甜哥,就很好!”接着又说,“甜哥不要我,就不好。”

甘拭尘“哈”了一声:“原来你的抱怨留给我了!”伸手弹他脑袋瓜,“吃你的!”

吃完了继续逛,甘拭尘走走停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似乎只是逛街。去新开的武斗馆参观一圈,下一注;在成衣店给黑狗买件外套;甚至只是去快餐店借个厕所。

义海内乱,不少铺面纷纷易主,重装和改建动静不小,某些经营区域与数月之前已经大有不同。红黛虽然隐身不见,却丝毫没耽搁福友会的无情收割,将郑家近三成组织收入囊中,正堂会徽从义海龙纹换成了黑底红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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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黛的手机上收到来自甘拭尘莫名其妙的消息:“菜难吃,衣服难看,厕所也脏,呕!”

“调皮。”她如此说道,无视未婚夫的调侃继续听茉莉的报告。

福友会掌握了郑远图的行踪,但并不急于追杀。正如曲文栋所说,冯如许才是最着急的那个,他甚至想出了以郑天贵遗体胁迫郑远图现身的办法。红黛命令福友会联合曲文夺一边以真假掺半的消息搅乱视听,不让郑、冯二人有一刻放松,一边跟曲家竞争一般毫不手软地掏义海的家底——即使冯如许现在就能干掉郑远图,他再也做不回久安老大。

然而摆在福友会面前的问题变得更多更复杂,混乱之中,谁与谁都可能从敌人变成盟友——包括曲家。入户门响起开锁的声音,红黛暂时停止会议,坐在沙发上没动,看钱金石顶着常年眉头紧皱的苦瓜脸从玄关处走进来。

“欢迎回家。”红黛笑意盈盈地问,“今天有点晚啊?”

钱金石一愣,“啊”一声,沉默地把自己的啤酒搁在茶几上,脱掉外套洗个手,从便利店袋子里掏出下酒菜。

“发生什么事了?”

钱金石又一愣,“没啥事。”

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拿着薪水的警探不但没对得起那份薪水,还因为身边这女人的几句玩笑话而心生雀跃、沾沾自喜,放着正事不做、案子不查满脑子都是旖旎想象。

还什么理想主义者,狗屎。

钱金石对自己失望透顶。

“没什么事就是有事。”红黛说。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钱金石语气冷硬,咕嘟咕嘟喝下大半罐酒,“福友会风头正盛,堂堂会长猫在这儿算怎么回事?”既然郑远图已经构不成威胁,她还在观望什么?

最大可能就是红黛并不是在躲避,而是借此观察诸方势力对福友会的态度和行动,还有通过自己试探赵享载——她真正的盟友。

这是钱金石冷静下来才察觉到的事情,也让他更加鄙视自己。

好半天没有等到红黛的回复,静默的空气让钱金石不禁有些后悔,他这是在干吗呢?

“钱警探,你是在跟我闹脾气,还是在撒娇哦?”女明星的声音里带着忍俊不禁,夹杂着一丝感慨似的叹息,“也太可爱了吧。”

今天听到的第二次“可爱”!钱金石咬紧牙关,从后悔闹脾气到真的开始闹脾气了。

“你们一个两个的……!到底拿人当什么?!”

红黛猛然倾身向前,从气势上将他压在沙发一角:“你觉得我们拿你当什么?棋子?问路石?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还是久安为数不多存储着良心这种东西的男人?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女明星以她的绝世容貌和动听嗓音一起向钱金石播散着刺骨的寒气。

“收起你的无能狂怒,做好你该做的事,钱警探。”红黛重重地拍了下他胸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记住,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对我发号施令,别以为赵享载宝贝你就对自己充满优越感。”

仍未痊愈的伤口引发的疼痛让钱金石闷哼一声,等红黛走进卧室才后知后觉地咬牙反驳道:“谁有优越感了,谁又宝贝谁了?!”刚巧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姓赵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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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盯着电话:“这个姓钱的,竟敢屏蔽我?”转头向对面的客人抱怨,“我哪里惹到他了?莫名其妙,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客人甘拭尘对他施以冷眼:“少说废话。”逛街逛到一半,被赵享载没脸没皮地堵在路口,说要请他吃饭,结果到饭馆里他面前只有一盘卤味和一壶热黄酒。

甘拭尘可以不来,但他知道赵享载主动找上门,没有小事。

赵享载好奇地打量着黑狗:“虽然这个小朋友看起来很年轻,但应该也成年了吧,喝一杯吗?”

“我家禁酒。”甘拭尘回答道,黑狗马上点头。

“那尝尝卤味吗?”

“调料太多。”

而黑狗老老实实说:“我吃饱了。”

赵享载被两人逗乐了,嘻嘻哈哈地笑,直到见甘拭尘不耐烦的声音:“你是不是嫌那一刀不够深?看在我未婚妻的面子上再给你三秒钟,不然就切下你的头。”

侯华明在赵享载身边握紧刀柄,黑狗敏感地察觉到杀意,进入备战状态。

“老侯,他只是说着玩玩的,要切早切了。”赵享载悠哉悠哉地独酌。

作为特种小队的一员,侯华明不是不知道净火,他只是不爽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和完全不将自己尊敬的队长放在眼里的态度。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赵享载饮下一杯酒,看着眼前这张令人难忘的脸,说道:“我们联手吧,净火。”

侯华明微微一怔。

因为提气而收紧腰腹,扣着刀柄的手心里全是汗。侯华明脸上现出无法形容的表情,屏住呼吸望着甘拭尘,望着赵享载,望着黑狗,眼珠微微转动观察室内路线,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计算不同的方案,以及可能生存的结局。

“净火”——这个名字被说出口,就代表着赵享载将自己和所有人的命都押了上去——如果被拒绝,他就要做好被净火灭口的准备。

这不是在战场上,没有队员支撑,在绝对强悍的武力之下,只凭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然而对方只是无趣地坐在椅子里,看自己的无名指:“三秒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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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玉山推开区长办公室的门进去,风云过依然坐在座位上发呆,好像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过。

“云过,区长说了几点回来吗?”

风云过茫然地摇摇头,“什么都没跟我说。”赵享载最近出门两个秘书谁都不带,他们俩每天只有些细碎零散的事情,按部就班地完成便没事可做。

“我去把区长给卫生局的材料送过去,之后就下班了。”农玉山看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风云过,忍不住说,“然后打算顺路去吃饭看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

风云过犹豫了三秒便点点头:“我刚好也没事。”说完便关上电脑,拿大衣。干脆得让农玉山反而愣了愣。以前这种看起来很像约会的邀请,风云过一向是拒绝的——不敢也不能。赵享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找人,也说不上看他俩哪里不顺眼就把风云过折磨一通,后来农玉山也就不提了。

“为什么卫生局的材料他们自己不来取?”坐进车里,帮他拿着材料卡袋子,风云过好奇地问,“还要区长办公室亲自送一趟。”

“卫生局楼里现在都空了,局长办公室那一层总共就剩俩人。”农玉山轻笑,又故作神秘地转头跟他说,“还有就是我想趁机早点下班,你可别告诉区长。电影我请你看。”

风云过哈哈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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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局果然如农玉山所说,人去楼空,只有局长滕永吉在坚守,身边还有一位业务不怎么熟练的女秘书。材料卡片推进电脑,找了半天卫生局密匙解锁,又找了半天归档,找完归档又找半天闭锁。

久安政府部门因为保密需要和流程需要,只能使用内部专用卡片、芯片和系统进行材料轮转,实体存储工具会有专门的部门进行回收和销毁,因此过程与手续都比较繁琐、公式化。

风云过悄悄问农玉山:“我刚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农玉山盯着女秘书过于强壮的四肢,淡淡地说:“恐怕她不是秘书。”

风云过一脸问号。

收回材料卡,农玉山问他想看哪部电影,风云过说要试试最近很火的恐怖片。两个人便连饭都没吃,直接去了电影院,可是没坚持到后半场,风云过就被吓出来了。

“你说要看恐怖片,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这不是根本就不行嘛!”农玉山一边笑话他一边把压惊的柠檬水推到他面前。

“我也是没有看过,所以想试试……”风云过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特意选了一家在离影院比较远的西餐厅吃饭,仿佛怕片子里的鬼爬出来找到自己似的。

“那下次看血腥一点的?”

风云过一个劲儿摇头:“不看不看,那有什么可看的,都是假的。”生牛肉沙拉刚上来,他还没动一口,赵享载就来电话了。

农玉山低头摆弄餐巾,觉得这顿饭到底是吃不成了。没想到风云过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没接,还把电话挂了。

“云过……?”

风云过好像给自己壮胆一般,把服务生倒好的白葡萄酒一口气喝了:“我就说……电影院不能接电话!”话虽如此,但农玉山看得出来他在勉强自己。

沉默地吃了一会儿,农玉山又问:“他一定会问你跟谁去看,还是会给你苦头吃。”

风云过用刀叉切肉,说道:“他不是也——去见别人了吗?”

这话乍一听起来像吃醋,也让农玉山有些吃醋,然而他还是敏感地捕捉到风云过还是知道些什么:“别人……?”

“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好像,身手不错,长得也好看,反正,是有这么一个人。”他说得也不清不楚,仿佛不愿意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农玉山看到一丝裂缝。

风云过和赵享载之间的裂缝。

或许可以被继续扩大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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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不解看着自己的手机,无辜地问侯华明:“为什么今天都挂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