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李元宝这才对自己的庶兄越发看不过眼, 并且多次去寻他那庶兄的麻烦,只是每到这时又会被父亲教训一顿,积年累月下来兄弟之间越发地生分了。

林夕见他脸上神色变幻, 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表情不像是什么愉快的事。于是便出声打断道:“我连公子的庶兄都未曾见过一面,如何能有这个心思, 不过是医者仁心见不得人受伤罢了,若是公子不需要那林夕收回便是, 何必如此。”

李元宝闻声看了她一眼, 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不曾听闻过我庶兄?”

她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心想难道这京里的人是个人都要听说过他庶兄不是,那也不能怪她。自己是从深山野岭被绑过来的, 哪里能听得他们京里的事。

于是便摇了摇头,“我并非京城人士,不过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医女罢了,出来京城不曾听闻公子庶兄的名号,难不成这也有错?”

这也不能怪李元宝,以往愿意亲近他和他讲话的女子, 大多都是接着他想要了解他庶兄的缘故。以至于他现在听到女子提起有关于他庶兄的事情便越发的反感, 更何况他脾气本就不好,如今听林夕要让他带药给他庶兄更是生气。

那李元宝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小路子提醒道:“姑娘, 到晌午该用饭了。”

李元宝忽地抬起头,瞅了他几眼, 对林夕说道:“你这药房伙计声音怎么如此奇怪, 不像个小伙倒像个太监。”

小路子闻声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唇边, 配合着他微驼着的腰身, 倒更是印证了李元宝的猜测。他像是十分晦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倒是让小路子吓退了几步。

“这般胆小会看眼色,和那帮子阉狗倒是一路货色,你从哪里找来这样的伙计?”

林夕瞧见不动声色地叩了叩案桌,“公子这般模样别人如何不怕你,我这伙计和我一般都是市井小民,没见过世面,公子可莫要吓他。”

他这才收回眼神转过头来,接着道:“罢了,你这伙计要好好□□,怎地学会了阉狗模样,没得让人倒了胃口。”

林夕听了眼皮子直跳,这侯府公子有点勇啊,在太监开的药方里侮辱太监。如此口无遮拦,若是传到章见月耳力想来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便急忙赶他离开,“公子,晌午该用饭了,这药也给您包好了,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李元宝便直接打断她,“那便走吧,这药房对面便是一家酒楼,今日小爷请你就当还你救命之恩。”

林夕连忙拒绝,“不......不必。”

那李元宝见她推拒便瞪了她一眼,“怎的,小爷毅勇侯嫡子亲自邀请你,还委屈你了不成?”

林夕一阵头疼,见他坚持便无奈点头答应,心里吐槽道这些豪门贵子当真是霸道。本想着得罪不起她躲得起,却不想他一再坚持,明明方才还对她恶言相向,这会子竟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当真是孩子脾气,还是个不懂事的熊孩子,许是因着身体的缘故,家里娇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便容不得他人拒绝自己的要求。

于是心里安慰道,不就是吃顿饭吗,想来应不会有事。便随着李元宝走出药房,来到对面的酒楼里。

刚一踏进去,酒楼的伙计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弯着腰身笑着道:“李公子今日还是老规矩天字号雅间?”

他点点头,那伙计便心里有数,高声道:“楼上天字号雅间两位。”

而后又换了一个伙计前来招呼他们,将他们带到二楼去。这酒楼名叫云水间,九龙正中间摆着一个不小的假山石,上面不知用什么办法使得山上有一水流围绕着山石,配上这山石上的花草,当真别有趣味。

二楼的天字号窗户大开,面朝着西面,窗户下便是西街有名的一个湖泊。两人走进去坐在窗下的位置,抬眼便能瞧见那湖泊上的美景,一阵风吹过,湖面上的荷叶一卷一舒。

让人瞧着心情也好了许多,湖面上荷叶深处挺着一艘小船,船上纱帐漂浮。隐约听到一些丝竹管弦之声,与女子娇柔的声音合在一起,林夕不由得分去了一些注意去仔细瞧了瞧。

这一瞧倒没什么,忽而船上纱帐被风吹起,一玄衣身影兀自闯入她的视线。林夕吓得急忙转过了头,对面的李元宝见状以为她瞧见了什么,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心中了然。

“我倒是什么呢,把你吓成这样。不就是一群阉狗吗,至于吓得你这样。”

林夕瞧着他对太监不怎么尊重的形容,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又听他继续道:“不就是仗着皇恩浩**,这才有了点权力,便觉着自己能与正常男子相提并论。实则再怎么位高权重,还是一个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阉人罢了。”

她有些不解,怎的李元宝对太监怨念如此之深,莫非这人也是章见月的仇家之一?

于是便试探性地问道:“你与太监有仇?”

李元宝哼的一声,十分不屑,“我不喜与阉人接触,他们也更不配伺候我,哪里有机会得罪于我。”

林夕愣住了,“那公子为何要如此说话,这太监虽说身体残缺但好歹是条人名,为何要如此作践于他们。”

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为何,就凭他们是太监,生来便是要被辱骂作践之物,我便是提都不愿提。为了权势和财富,各种隐私手段层出不穷,心肠歹毒要我说便是全部杀了也不为过。”

见他说得越来越离谱,林夕神色也越发不好起来,原以为他只是一个嘴巴恶劣心肠不坏的人。却不曾想竟心里藏着这般想法,还是说这天底下人都是这般想的?

说着李元宝又觉得好笑,提起之前自己听到的一桩事来与她说,“前些日子我听说,这东厂厂公从民间带回来一个女子,被称为东厂夫人。着实好笑,一个太监无能之人,竟还要娶夫人,简直荒唐。”

听到东厂夫人这个称号,林夕不免有些瑟缩了脖子,上次被人称为东厂夫人还是被绑那次。着实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如今听他这般辱骂太监更是心情复杂。

“这古往今来,不是也有太监娶妻的例子吗,怎的公子又说荒唐。”

李元宝瞪她一眼,理所应当地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一身体残缺之人还要娶妻,有名无实,平白辱没了人家姑娘。且这太监心肠多为歹毒之人,便是娶了妻也是以折磨为趣,怎会善待。

且这些太监总是仗着皇恩便祸乱朝纲,便是统统处死都不为过。”

林夕眉头紧皱心中莫名有些不适,见他依旧言语作践着,便忍不住说道:“可是,太监也有苦命之人吧,若是家里顺遂无灾,谁又愿意被送进宫里做太监呢。”

章见月原本的身份可是忠毅候世子啊,天之骄子不比李元宝的身份差,从小也是千娇万宠的人。年仅七岁便遭了抄家之祸,被斩了满门,借着家仆之子的身份才得以逃脱。

在外沦落为乞丐,又辗转被人送入宫里做了小太监,若是他并未遭受这些又怎会变成如今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如若他不曾被抄家灭门,现如今也应当是这京城里有名的人物吧,这般容貌和文采。便是到了娶妻之时,想来也是被京中贵女前赴后继,争抢的好归宿吧。

想到这里心里猛然**一下,想被人用针扎了似的,她看着不知人间疾苦的李元宝。不想去再费力解释任何关于太监之事,他的生活一路顺遂,不曾有过苦难。

又怎么会愿意听进这些,他不会懂人被逼到绝境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可以干得出来,这便是人求生的本能。吃饱了的人总是会对饿着肚子的人的举动指指点点,不曾想过要将自己吃不下的东西分给别人,而是想着,他为什么会因为饿着肚子去抢别人的吃的。

果不其然,李元宝听了轻蔑一笑,“便是家里不顺遂去做奴仆也比这强,殊不知不孝有三,这身体残缺无后为大。”

林夕不再说话了,她盯着满桌子的酒菜食难下咽,转头又看向湖面的船只。方才那只船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艘船,船上依旧是歌舞升平,上面满是富家子弟与歌女寻欢作乐,好不痛快。

心想这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呢,有人不费吹灰之力便站到了人生巅峰,有的人大起大落跌落尘埃,被人践踏侮辱。

用完饭后李元宝的仆从便找了过来,说是家里人到处找他,急急忙忙便坐上马车离开了。林夕终于送走了他,浑身轻松地回到了药房里,还未进去便扬声道:“小路,府里送饭过来了吗,我都快饿得没力气了。”

屋内一玄黑色身影闻声转过身来,抬了下眉瞅着她,“我瞧着你与他人用饭早已乐不思蜀了,竟还没吃饱,惦记着府里的饭菜。”

【下面的人越来越没用了,连个人都看不好,竟然让她与别人一起用饭。一定要查出那个野男人是谁,他今晚便要用他的脑袋下酒。】

林夕浑身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尴尬地笑了一声,“你......你怎么来了?”心想这人刚才不是还在船上吗,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难道说方才吃饭时被他瞧见了?

章见月一双丹凤眼压低了眼尾,手里摸着腰间的刀柄,语气清淡凉薄,“这件药房是本督主为你开的,如何来不得,还是,你做了什么事不想让本督主来。”

林夕:天啦,这语气是怎么回事啦,怎么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她干笑几声,主动解释道:“前些日子救得一个病人,今日特地来感谢我请我吃了午饭,盛情难却无法推辞这才去的。”

见他神色依旧不好,连忙又解释道:“我根本没怎么动筷子,这会儿还饿着呢,就等着回来了吃府里送的饭。”

作者有话说:

章见月:我看看是哪个野男人敢来勾搭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