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妄想
王殊睿回小院时天已经亮了，梦鸾也醒了，正坐在火堆旁发呆，火堆已经灭了，只余一点猩红的烟烬，王殊睿扯着嘴角笑了笑。“梦鸾，你醒了。”他问。
梦鸾被这样一唤回过了神，她看了看他，笑道：“你回来了。”梦鸾笑起来是极好看着，她脸颊有酒窝，一笑便绽开了来，眼睛一弯，看上去生动无比。可如今这个笑容却着实称不上漂亮，只是淡淡的，又无力维持多久的模样。她并没有问他昨晚去哪儿，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看着他，明明是无比安静详和的早上，却生生的让人觉得压抑。
他们两个之间沉默。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良久之后他开口说。
她没有一分疑惑的样子，也没有问去哪儿，只站了起来，道：“好。”
去的却是梦鸾之前住的地方，侍卫们已经离开了，进门前她停了停，却并没有奇怪有模样，院子里已经被打扫过了，花开了，花瓣上沾着雪，看上去清冷肃静的模样。
“外面冷，进去吧。”
屋内也已经打扫过了，也是纤尘不染的模样，梦鸾抬起眼看他，王殊睿移开视线，道：“你等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梦鸾同样说好，等他出去后她便坐了下来，这屋子她虽然没住几天，可在这里面发生的事却太多了，缘起，缘灭，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有注定。
王殊睿去买了很多菜回来，梦鸾怔了怔跟着他进了厨房，厨房也整理得很干净，刀，锅铲，碗，整齐的摆在一边，柴，打火石，同样放得整整齐齐，梦鸾笑了，她问：“需要我帮忙吗？”
王殊睿摇摇头。
梦鸾便安静的去了外面。
她在外面等，夜里的雪又开始下了，鹅毛般似的，她挪了一张凳子在窗边，她的手上捧着一杯热茶，她静静的看着开空，耳里听着厨房砰砰砰砰的声响……
心情奇异的宁静。
快午时时桌上摆满了菜。
“梦鸾，吃饭了。”他探了一个脑袋出来叫她。
他是说过要给她做一次饭的，也是在这间屋子的时候，那一次是她下厨，吃得并不是太好，对他来说更是寒碜了，他不知怎么想起了，便大声道：“梦鸾，等改天，我给你做一次饭，你吃了，就知道什么叫天下美味。”那天他念了十几道菜名出来，梦鸾自然是吃过那些菜的，她也知道那些菜有多好吃，可她当时却是不相信那个信心满满的男人的，这金贵的公子哥儿，哪会知道做菜有多难。
梦鸾笑了，这桌上的菜，果然如同她当初想的一样——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梦鸾指着一黑漆漆的东西问。
“菜心。”
梦鸾摇摇头。“看不出来。”
“这又是什么？”她又问。
“肉片。”
梦鸾摇摇头。
他忽然恼了。“第一次做不好，我改不行吗，第二次，第三次，总有做好的一天，你……”
最后几个字他却再也说不出口了，总有做好的时候，只是那时人已经不在了，物是人非，只怕再美味的东西也难以下咽。
梦鸾动了动筷了。“很好吃。”她说。
她想起当时王殊睿却了筷子之后的表情。“很好吃。”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其实哪会好吃呢，当时做饭，除了盐之外什么也没放，能有多好吃呢？不过是善意的谎言，就像现在这样。
王殊睿给她倒上了酒。
“梦鸾，有酒有菜，我们干一杯吧。”
梦鸾笑了笑，她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殊睿，我们料到了开始，却没有料到结局，无论怎么样，我们能认识一样，我不后悔。”
“那好。”他又说。“我们再干一杯吧。”
梦鸾又笑了笑。
他们沉默的吃饭，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忽然出现了一道阴影，那个人手里执着剑，静静的看着他。王殊睿抬了抬眼又垂下了眼皮，他放下筷子然后端起了一旁的酒壶，他给她倒酒，手有些抖，几滴酒液洒在外面，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杯子放
在她面前。
“梦鸾，再见，时候到了。”
她端起酒杯迎向他的，空中清脆的一声响。“再见。”
她起身出去，外面站着谢荣：“苏姑娘，王爷让属下来接你。”谢荣的声音同样平淡。
梦鸾抬对望了望天，这雪下得更大了，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会被埋葬个干净，她收回视线，淡声道：“走吧。”
王爷府一大早就是一片繁忙的景象，下人们来来去去忙个不停，只因王爷府主人一大早就下了命令，午时之前，整个王爷府得有焕然一新的景象。其实下人们是有些奇怪的，这王爷一向不管这类小事，平日里王府的清洁打扫都是由总管下令，像今天这种亲自督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下人们不敢议论，只得埋头干活。
除此之外东厢又添了些家具物什，东厢一向是赵瑾源独居的地方，这地方大，却简单，看上去空落落的有些单调，下人们之前议论过，说是王爷成婚之后会不会把东厢的床换得大一些，今天可不就是在换床，床，衣柜，铜镜，珠帘，纱曼……
这分明就是有了女主人的模样。
对这女主人的模样，下人们也是诸多猜测，可猜测毕竟是件吊胃口的事，所以这梦鸾入府的时候便能感觉到四周偷偷摸摸的视线。
“那个王妃吗？”
“小心别乱说话。”
梦鸾被带到了东厢房。
赵瑾源站在窗前，他今天穿着褐色的长袍，腰间一块碧玉，脚上则是黑色的长靴，他的人原本就高，衬着窗外的白雪看着更是气势不凡。
“王爷。”梦鸾行了一个礼。
他转过身，极高兴的模样，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梦鸾想扯出来，可是他握得太紧，扯不出来，便只得做罢。
赵瑾源把她带到了窗边，窗外的蜡梅已经开了，浅黄的花朵，盈满鼻间的香气，蜡梅种在四周，中间便是一处平地，平地上此时站着几个人，他们正在量着什么，赵瑾源指着那地方道：“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荷花，我打算把那边的房间拆了，然后挖一个池塘，以后你午睡醒来便可以看见碧玉的荷叶……”
他又把她牵到另一边，那地方摆着一个书架，书架上已经放了一些书。“你最喜欢看这些书，我让人挑了挑，都是流行的文本，你一定会喜欢的。”
然后是另一处。“这也是你喜欢的。”
梦鸾打量着这个房间，纱曼，珠帘，被褥，所以的东西似乎都是她喜欢，她喜欢什么，原来他都记得，只是看着这一切，她只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她抬了抬眼，就连男人的脸，也只剩下恍惚一种感觉。
这感觉多么的不真实呵。
“喜欢吗？”他问。
“喜欢。”她点头。
“看看还需要什么，本王让他们去办。”
梦鸾淡声道。“不需要了，这都很好了，我只想见文锦。”
她没有评价，也没有要求，有的，只是无关已样的模样，赵瑾源一腔热情生生的被浇灭了。
“太后让人来说入宫用晚膳。”他们走出去的时候碰上谢荣，谢荣凑在赵瑾原耳边道。
“还说什么没有。”
“说把苏姑娘一并带去。”
赵瑾源皱皱眉，挥挥手让谢荣下去。
文锦正在书房练字，小小的身体挺着，手上执笔，一张宣纸摆在面前，落下去，拉开，收拢。
一气呵气。
他年幼，笔法已有大家的雏形。
他写的是一个静字。
“文锦。”梦鸾声音有一丝哽咽。
孩子听见声音怔了怔，回过头，扔下毛笔便朝她奔了过来。“姑姑。”
梦鸾紧紧把孩子抱着。
这分别后又是许多天，文锦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孩子气息温热，梦鸾捧着他的脸细细查看。
“长高了一些。”
文锦毕竟不是以前的文锦，这么激动了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他眼角偷偷看了一眼赵瑾源，问：“姑姑会一直留下来吗？”
梦鸾怔了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文锦便不再说什么了。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那是两个人的整体，赵瑾源站在门边忽然觉得梦鸾离他有些远，她来了，可总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么安静，这么顺服，这么的……让他心里不舒服……
赵瑾源默默退了出去。
他们是踩着点儿进宫的，赵瑾源为梦鸾挑了一件水绿色狐皮小袄，缎面鞋，头上插碧玉钗。
“夫人很漂亮。”有下人讨好的道。
梦鸾怔了怔，终究没有说什么。
进宫的路途仍然是忐忑的，上一次的见面并不太愉快，梦鸾不知道太后又要见她做什么，可这岂是说拒绝就能拒绝的，一旁的赵瑾源倒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梦鸾叹了一口气，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谁知赵瑾源耳尖，一下给听见了“别担心，有本王在呢。”赵瑾源极喜欢她现在的模样，语气就就柔了下来。
梦鸾只是轻轻笑了笑。
太后宫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大部份是皇帝的妃子，宫里的八卦并不比宫外少，这赵瑾源的事他们是听过的，由于听过，自然对这梦鸾就好奇的紧。
有热情的妃子过来拉着她的手。“瑾王爷的眼光果然不一般，这苏姑娘丽质天生，安静时自有一股超然的气质，和瑾王爷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梦鸾只轻轻笑了笑便移开了视线。
这笑容这视线虽说不上失礼，但对这妃子的热情不免是一种打击，但因为太后在，也不好说什么，只退后了一些，忙着讨好太后去了。
太后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了一口，视线朝她扫过来，有些凌厉，倒也没有说什么。
梦鸾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无论太后眼神里什么含义，她都本能的怕起来，赵瑾源就在她旁边，可是他的手……梦鸾在心底摇了摇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她只得退远了一些。
她的个儿本来就小，这样退后着，便像消失了似的。
“皇上驾到。”
门口一高大的人影，梦鸾抬头去看，皇帝和赵瑾源其实是有几分相像的，只是皇帝给人的感觉多为严肃内敛，而赵瑾源，则只有阴沉一种感觉。
“苏梦鸾苏姑娘呢？”他进门后并不落座，只东张西望的寻人。
梦鸾藏不住了，只好剥开人群站了出来，她跪下，道：“民女参见圣上。”
圣上大手一挥。“别什么民女的，今日没外人，自在一些，说起来，朕应该叫你弟妹才去。”
梦鸾怔了怔，并没回应。
“还不谢恩。”这是太后的声音。
梦鸾赶紧叩头。“谢圣上。”
她的声音平淡，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她和赵瑾源之间的事，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这反应说不出什么奇怪却又让人奇怪极了。
“起来吧。”皇帝也不是为难女人的人。
梦鸾站了起来，赵瑾源握她的手，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把头垂了下去。
“你在想什么？”赵瑾源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怎么不回答皇兄的话。”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愿意？”
梦鸾只看着他笑了笑。
“没事吧，谨源。”这是太后的声音。
赵瑾源松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太后的视线再一次向梦鸾扫了过去。
这饭吃得平静，或者说有些沉闷，有妃子讨好太后，太后没应声，妃子碰了几次壁之后便不敢再莽撞了。
吃完饭后太后让一群女人去赏夜雪，梦鸾也是女人，自然也被带出去了。
其实梦鸾是被故意带出去的。赵瑾源抬了一下眼皮，知道太后要说话了。
“皇帝，你怎么看？”
皇帝哈哈大笑。“这是瑾源的妻子，朕的看法，不重要，他喜欢就好……”他顿了顿又道：“谨源，这赐婚的圣旨怎么写。”
赵瑾源下跪：“谢皇兄成全，自然是正妃。”
皇帝正要应声，太后却把茶杯往旁边一放。“慢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