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决心
梦鸾接到懿旨后有些忐忑。“你说太后为什么要见我呐……”她看着王殊睿，余下的话顿了顿却没有再说出口，王殊睿已经够烦了，她心底的担心就不要拿来烦他了吧。
王殊睿想得倒是没有她复杂，他甚至还有一点乐观，他想，也许是太后了解了他和梦鸾之间的事所以想看看梦鸾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王殊睿让人给梦鸾准备了软轿。
“我在家等你回来。”王殊睿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别怕。”
可说不怕就能不怕吗？这是皇家，天家，杀了她全家的皇权，从那件事之后，这种对天家的恐惧几乎浸到了她的骨子里。梦轿端坐在轿子里，她连掀开轿帘的勇气都没有，她只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就不用进宫了吧……
梦鸾使劲捏着自己的手。
轿子终究是停下来了，太监给她挑开轿门，梦鸾怔了怔，眼前朱红色的大门，高墙后等着她的是什么，她想像不出来。
那太监见她不下轿神色便有些不好看。“太后还等着呢？让太后等急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梦鸾赶紧走了下来。
她埋头跟在太监身后，这皇宫景致清幽，她却一点也不敢乱瞟。到了太后寝殿外太监让她等一下，梦鸾点点头又忍不住的问：“太后她……”
老太监眼色是何等利害的人，这一路走来早已瞧出她在担心什么。“没事的，不用担心。”他难得一次好心，实在是因为这姑娘的眼睛，看着有些让人可怜。身份也是有些可怜的，这太后的态度，昨晚上瑾王爷的态度……
太监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梦鸾等了一会儿那太监便出来说太后让她进去。
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梦鸾下跪行礼。“民女参见太后。”
太后正在喝茶，细白的青花瓷杯，她轻轻啜了一口，道：“把头抬起来。”
梦鸾抬起了头。
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太后视线凌厉，梦鸾几乎不敢和她对视，谁知这样的反应反倒惹得太后不满了。太后让梦鸾进宫实在是她有些好奇，王家是天下巨贾，赵瑾源又是心比天高，这样的两个人喜欢同一名女子还争得你死我活，她是太后，但也是一个女人，女人便有八卦之心，所以她也很想知道这样一个女人长什么模样，于是用过早膳之后便让太监宣了人进宫，可不得不承认，见了梦鸾的容颜和性子之后，她是有些失望的。她道：“怎么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瑾源喜欢你什么……”
这样被人当着面说的感觉总是不好的，梦鸾有些恼怒，可她不敢回嘴，只好抬了抬头，又把眼睛睁大了些。
太后几十年人生，心机谋略并不比一个男人差，大约这样的女人性子里多少有些大气的特质，梦鸾这样的反应自然是不能让她满意的。“就算这样，仍然是上不得台面。”她顿了顿又道：“本宫以为是什么泼辣劣性的女子呢，原来只是花园里的一朵残花。”
反抗不得，梦鸾只好把头垂得更紧，她这些年都有些驼鸟精神，不去看不去想不去争，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这段时间的安逸生活让她自在了一些，可在太后面前，她仍然只是那个躲着赵瑾源的女人而已。
其实她不是不想去反抗，只是无比清晰的明白一个道理，皇家天权在那里，她的命，不过如蝼蚁一般，蝼蚁是什么，只是一偷生的物种。
梦鸾觉得眼睛有些胀。
“如此一个丫头弄得王家和王爷府鸡犬不宁，也不能说没有本事……”太后声音有些讥讽的意味，茶杯被她放在一旁，因为放得
重，所以声音颇大。
梦鸾手心出了一层汗。
“瑾王爷求见。”太监跑进来在太后耳边道。
太后眼皮抬了抬。“知道是谁来了吗？”她问梦鸾。
“民女不知。”梦鸾小声应道。
“是瑾源。”太后声音平淡，又道：“来得可比本宫想像的还快了一些。”
太监不敢揣测太后的意思，又问：“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换了一个姿势，她没说见不见，听看着梦鸾道：“本宫这个儿子，一颗心是全扑在了你身上，知道本宫让你进了宫，便追了进来，本宫是他娘，又不是母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本宫在他心中只值这么一点信任，想想，还真是悲凉。”
太后没有猜错，赵瑾源进宫的目的还真像太后说的一样。一切只因为谢荣告诉他说梦鸾被宣进了宫，他略略一想便吩咐备轿，在轿里时也是连连催促，就怕慢了，会整个什么意外出来。虽然太后是他母亲，也表示过要让成全他，但赵瑾源知道，他母亲本质和他一类人，多疑，谨慎，这答应是答应了，但有什么阴谋在里面也是说不准的，所以，他一下轿几乎是跑着来了这寝宫。
“太后，您见吗？”太监适时插话进来。
“让他等等。”她微挑了一下嘴角。“本宫不急。”
太监临旨而去。
余下的时间太后没说话，梦鸾自然也是不敢开口的，她跪着，偶尔看一眼太后，太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本书，她翻看着，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太后才让赵瑾源进来。
赵瑾源进来行了一个礼，然后就伸手来抓跪在地上的她，梦鸾忐忑的看着太后，太后似乎没生气的模样，梦鸾犹豫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谁知跪久了，一起来便站不稳，赵瑾源扶着她的腰，梦鸾微微挣开，他微恼的模样，凑在她耳边道：“总有一天本王会摸个够。”
梦鸾咬着唇并不敢反驳。
太后轻轻抬了一下眼皮，皇家之人，虽说不能冷血但冷情总是要的，这样因为一个女人入了痴，怕不是什么好事，她端起一旁的茶杯道：“留下来用午膳。”
赵瑾源摇摇头。“儿臣府里还有事，多谢太后的好意。”
太后垂了垂眼。“那让梦鸾留下来陪本宫。”
“儿臣以为，能为太后逗趣解闷的人很多，梦鸾性子清冷，怕是会让太后觉得沉闷。”
太后脸色变了变。“本宫倒不知道做母亲的见见媳妇就成什么错事了，瞧你那模样……是在防着本宫吗？”
赵瑾源自知反应有些大，但一切未成定数之前他是不会把梦鸾留在宫里的。“太后想见儿媳妇，如今太后已经看见了。既然看完了，那儿臣就把人带走了。”
赵瑾源一直抓着梦鸾的手直到出了宫门才松开，他看着她，却是无话可说的模样。
梦鸾转身就走，连一句再见的话也无。
赵瑾源觉得气愤，想他高高在上，何时为一个女人如此过，而梦鸾呢，把看见当忽略，从太后寝宫到现在，没说一句话，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过他，她分明是讨厌他，或者是恨着他的。
赵瑾源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
“你逃，本王看你逃得到哪儿去。”
梦鸾停了下来，她缓缓转过身，却一下跪在了赵瑾源面前。“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她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赵瑾源记忆里梦鸾哭的时间不多，这时候她的眼泪却掉得如此厉害，嗒嗒嗒嗒，像在下雨似的，他觉得
自己的心脏闷疼。
“梦鸾，我……”他过去扶她。“我，我只是……”他轻轻抚着她的背。“梦鸾……”这两个字，他叫得分外温柔。
“赵瑾源。”她低低叫他的名字，因为眼泪，所以哭腔明显。“你放过我，放着殊睿吧。”
殊睿，殊睿，王殊睿！赵瑾源身体僵硬了。
他仔细念着这几个字，不知怎么就觉得梦鸾念这两个字时有些不一样的情绪，他想是的，的确有不一样的情绪，梦鸾爱他，她如此委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王家，为了王殊睿，为了和他双宿双栖。
那他呢？他们两个双宿双栖之后，他怎么办？
赵瑾源想起以前还小，他有一天上课，老师给他讲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的内容他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故事的名字却记得很清楚，叫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赵瑾源扶起了梦鸾，梦鸾抽泣着，他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做这个动作时他的视线却移向了远方，皇城的远方是巍巍的青山，青山顶是片片的流云，流云下是自由的鸟儿……
恣意，畅快。
大位初定时他大哥问他想要什么。“江山万里，无论你想要什么，朕都赐给你。”这是他大哥的原话。
他是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的，他想啊，要什么，权力？他不稀罕，斗了这么些年，早厌了。钱？年少时吃粗饭穿布衣反而自在。女人？他兴致不大，一个兰姬已经满足他的需索。
他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梦鸾，大概是他惟一想要的东西。
不顾皇城边侍卫，赵瑾源吻上了梦鸾的唇，他的唇很薄，有些微凉的感觉，梦鸾挣扎，他松开手。
“快回王家看看吧，本王可以告诉你，王家又出事了。”赵瑾源冷冷的笑容。
梦鸾脸色一瞬间惨白。
她是跑着回王家的，仪态礼节都忘了，还没跑近就看到王府外面围着很多人，那些人穿着统一的衣服，手上握着长茅，正提朝廷的士兵。
王家大门上贴着一张封条。
“发生了什么事？”她逮着一个侍卫问。“为什么要查封王家，王家犯了什么事，王老爷和夫人呢，二公子呢？”
她不断问，可哪有人理她。
问久了，便累了，梦鸾呆坐在地上，起风了，冬风，吹在身上刀割似的，她看着自己的手，细长的，指尖像刀。
如果真是一把刀就好了，她就用这双手杀了赵瑾源，她想。
身上一疼，是颗石子，她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又是一颗石子。
是有人故意拿石头扔她，梦鸾回过神，她找了找，不远处恍惚有一道人影，她起身找上去，最后找到了一条巷子里，巷子不深，可没人，梦鸾疑惑的看了看往外走，正在这时她身体一紧。
“梦鸾，是我。”王殊睿抱紧她在她耳边道。
梦鸾又惊又喜，可又不敢大声，她抓着王殊睿的手，细细把他查看了一个遍，确定他没事之后问：“爹娘呢？”
王殊睿神情有些难过。“他们拖着上门的官兵让我溜走了，现在，怕是和大哥在一块儿了吧。”
“赵瑾源真狠……”王殊睿气愤的道。“他一定是买通了大理寺，大理寺不但不查案，反而来找王府的麻烦……”
“不是赵瑾源。”梦鸾打断她。“是太后。”
“太后？”王殊睿想不明白。“怎么……怎么会是太后……太后明明……太后……太……”他理不清这句话，只祈求般的看着梦鸾。“真的？”
“真的。”梦鸾轻轻点了一下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