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挣钱挣钱挣钱2

21、“出台”

“高姐,这是那个男人给的钱。”草草从包厢出来,心里仍然忐忑不安,她把500块钱如数交给高红芳。

“这么多?草草你厉害呀。”高红芳也有几分吃惊。

“我厉害?姐,我啥也没做。”

“啥也没做?啥也没做他给你这么多钱,有没有搞错啊?你看这个郝哥,对草草咋这么好呢?哎呀呀,这人,真是的!草草,你认识了他就好了,难得有这样的客人。”高红芳习惯性地高喉咙大嗓子,蝎子蜇了一般,“给,草草,我只收三十块钱包厢费,剩下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姐,我啥都没做,咋能拿这么多的钱?你把钱退给他吧。”草草说。

“草草你傻呀,钱就是这么挣的。挣得多是你本事大,陪着客人进了包厢,干什么、怎么干都是你自己的事,只要客人满意,愿意做回头客,那就证明你做得好。客人给多少钱我都不眼红,你们只要给高姐挣个包厢费,我能交得起房租就行。”高红芳这番话是对着草草说的,其实也借机启发教育其他几个姑娘。

“他姓郝?”

“嗯。”高红芳趴到草草耳朵边悄声说,“人家是知识分子,还是领导呢。”

别的姑娘有的吃惊,有的撇嘴,都对草草侧目而视,尤其那个曾多次伺候过郝姓男人的婷婷姑娘。

草草第一次“出台”,挣了470块钱。她把这些钱揣到兜里,心里仍然觉得不是滋味,挣的这叫啥钱呀!从此以后,我草草就成了不良职业者,一个“小姐”,又叫“性工作者”!第一次“出台”,钱挣得很容易,唯其容易,才更让人心里七上八下。草草总觉得亏欠了那位“郝哥”,她想象不出他这样做究竟为什么?今后遇到的客人难道都能像他那样客气、理解和体贴?肯定不能。草草在高红芳原来和新开的店铺里,都见过喝醉了酒骂骂咧咧咋咋呼呼的男人,其中有许多男人把“小姐”根本不当人,随意欺负,粗暴对待,有时候姐妹们受到伤害,被弄得哭哭啼啼……在草草心目中,这份“工作”充满屈辱,也有很大风险。可是不管怎样,她已经豁出来了,目标就是挣钱,就是要牺牲自己的青春换取父母和弟弟生活上脱困,有可能的话再为今后的生活准备一定的物质基础。无论如何得干下去,挣到钱再说,干到该收手的时候就及时收手。

那么,下一次遇到的客人会是怎样的呢?自己该如何对付那些未知的男人呢?想一想,草草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很快就有了下一次。

那天店里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看上去干净,举止也比较收敛,文质彬彬的样子。

“草草,草草!”高红芳招呼客人坐下,赶忙把草草喊来,在她耳朵边悄声说,“我看这个小伙儿还顺眼,以前从没来过,你要觉得可以,就陪他进去吧。”

在这之前,但凡高红芳觉得难缠的客人,都交给那些有经验的姑娘去做,草草已经闲坐了3天,她正为挣不了钱而着急。听了高红芳的话,草草看了小伙儿一眼。很要命,那小子脸上有好几个零部件让草草想起了曾经的葛军,她竟然莫名其妙对这位年轻的嫖客有了几分好感。于是,草草向高红芳点点头。

高红芳把草草推荐给年轻人。小伙儿上下打量草草,然后点头表示满意。

不料进了包厢,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忽然变成了一头野兽。这小伙儿不知从事何种职业,看来像是出门在外、又缺少异性温存的那种人,来洗头房消费就是为了解决性饥渴。这种人在思想上一定会认为,我既然掏了钱,你做“小姐”的就应该提供性服务,所以毫无温情所言,典型的简单粗暴。他刚刚进去就用命令的口吻对草草说:“脱,脱光。”然后,草草就身不由己了,整个过程中她的感受与遭受姓刘的派出所副所长强暴差不多。小伙儿做这种事倒也轻车熟路,而且花样繁多,肆意施虐,真正的禽兽一般。

小伙子穿上衣服,很轻蔑地扔下嫖资,然后扬长而去,草草一个人在黑包厢里呆了很长时间。不仅仅因为身体有好几处被人施虐而疼痛,她的心也很凄伤,猫抓一般难受。草草捂着嘴低泣,泪水打湿了枕头。

“草草,草草,你没事吧?你咋半天不出来,还躺着?”高红芳等了许久不见草草出来,就到包厢里来看。

“我没事。”草草坐起来,满脸泪痕。

“草草,你怎么了?哭了?是那个小伙儿不好,欺负你?我看那东西人模狗样的,还觉得他是好人呢。狗日的,下回来了我骂他。……不过妹子呀,咱干的事情就是这样,啥人都能遇上。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慢慢有经验了就好了。也不能跟客人过分计较。……姐给你教个办法,遇到反感的男人,你就眼睛一闭,心里骂他,不停地骂,日他八辈子先人。要么你就想,我不就是为了挣你狗日的钱?要不然谁认识你王八蛋!这样一骂,心里平衡了,也就不生气了。……草草呀,不光不能生气,还要哄这些狗日的呢,哄得让他再来。这样咱才能挣钱,挣的得越多越好。……好妹子,做这种事情肯定屈辱,你要是学不会自己安慰自己,那还不得把人气死?你千万甭往心里去,甭跟自己过不去。……不过,今儿这事情也怪姐,把人没认清,叫你遇上了个畜生,受委屈了。……姐不要包厢费了,钱都是你的。好了好了,妹子,没事了。给你纸巾,把眼泪擦了,甭叫外头那几个笑话你……”

经过高红芳一番劝慰,草草心里真轻松了不少。她坚持让老板娘扣除包厢费,只拿了自己应得的钱。

过了几天,那个姓郝的男人又来了。一进门,他就声明说路过这儿顺便来看草草,只是看看,并不准备消费。高红芳招呼这个男人坐下,对他狡黠地笑了笑,然后喊草草来,冲着她使了个眼色。草草看见来人正是她第一次“出台”接待过的郝哥,同时也领会了老板娘的意思,因为她们不止一次说起过这位郝哥,甚至也商量过他再来了该如何应对。草草于是走到姓郝的男人跟前,轻轻叫一声“郝哥”,然后自己先行进了按摩间。姓郝的男人还在犹豫,架不住高红芳推了他一把,跟上草草进去了。

这次进了小包厢,草草比第一次老练多了。她不再一味羞涩忸怩,而是按部就班拉开按摩**的被子,很从容地脱掉衣服,只剩下三角裤头和文胸,钻进被窝,然后波澜不惊地说:“郝哥,您也上来。我要报答你,今天给老板的包厢费我出,您不用花钱。”

第一次所见到的那个羞涩、不知所措的草草姑娘,今天竟然如此表现,让“郝哥”也觉得意外。虽然内心有点儿小激动,但是他并没有急着脱衣服上床,而是坐到床边,轻轻拉着草草的手说:“草草呀,你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了?……草草,郝哥可不愿意为难你,你到底想好了没有?你要是真愿意,说实话,我很喜欢你。正因为喜欢,所以我不愿意让你受一点点委屈,你可别勉强自己,完事以后又吃后悔药。”

草草很平静地说:“我不后悔,你来吧,郝哥。”

与郝姓男人的这一次,是让草草刻骨铭心的第一次性经历。她没有想到男人是如此的体贴谅解,是如此的温柔呵护,是如此的细致入微,是如此的善于发掘,是如此的坚忍不拔,是如此的勇往直前,是如此的伟岸如山,是如此的完美无缺……

整个过程是漫长的。弱小的草草不仅是被动的,而且是盲目的,但是,在男人的引导下,她不知不觉进入了一种境界,不知不觉在一种虚幻的状态下持续飞升,不知不觉经历了巅峰状态,暂时忘却自己,也忘却了环境,甚至忘却了创设这一情境的是何方神圣,姓甚名谁……

这是一次难忘的经历,也是一次糊里糊涂的经历。当整个过程接近尾声的时候,草草的脸庞依然红润,人也瘫卧如水,神情恍惚,如梦如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草草听见姓郝的男人在她耳朵边柔声细语说:“好妹妹,谢谢你。我要走了,钱给你放下了。”

草草仿佛得到一个振聋发聩的提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置身于洗头房的小包厢,所作的是一种交易。而对方除了是男人,还有另外一种流行的称谓叫“嫖客”!

草草走出恍惚。草草没有搭理姓郝的男人,眼泪从两腮悄没声地流淌。

郝姓男人仍然放下了500块钱。

“他叫啥名字?”事后,草草问高红芳。这一次,她把男人的500块嫖资留下了400块,而且心安理得。她交给高姐100元包厢费,也算超额完成了应给老板娘上交的利润指标,高红芳当然很高兴。

“郝哥的名字叫郝福存。这名字有些土,可他人不土,挺有钱。像他这样的客人来得多,咱们才能挣钱呢。”高红芳说。

“嗯。”草草点点头,然后再次陷入沉思。

草草又觉得恍恍惚惚,不知道她是谁,身在何处。

22、效益

草草想通了。

草草不管别的。

草草甚至忘记了她就是草草。

草草一心只想着挣钱。

草草只要陪着客人进了包厢就绝不马马虎虎。店里不成文的规定“一个钟”45分钟,别的姑娘陪客人一般都提前结束战斗,遇到男人没本事,动辄几分钟就出来了,“台费”照挣。可草草不这样,接受她服务的客人一般都会超时享受。每做一个钟,草草从一进去到45分钟之后出来,自始至终在忙活,每一次“出台”都把她累得够呛。尤其遇到很胆怯、好像是初次涉足此类场合的男人,或者是年龄偏大、在女孩子面前自卑、自信心不足的男人,草草显得格外用心。有时候,她甚至主动给客人一些惊喜,让他们享受到超过预期的特殊服务,不辞辛劳,不怕屈辱。草草的目的只有一个,多挣钱,快快挣钱,挣够了赶紧跳出这火坑。

草草的努力没有白费。草草接待过的客人回头率出奇地高,高得让见多识广的高红芳都感到吃惊,高得让其他“小姐”嫉妒但又不得要领。

草草陪客人舍得用力但从来不用心。她每次陪客人进入小包厢,就像工厂的工人、公司的员工上班一样,觉得平平常常,所以心静如水。草草懂得干活不惜气力的“员工”才能有比较高的工作质量,才能通过优质服务使顾客满意,才能赚到更多的钱。所以,她把每个客人都当作劳动的对象,当作工人师傅手里的钳子扳手和轰隆作响的机床,当作农民手里的锄头镢头和地里的庄稼,当作公司员工手里的计算机和各种难对付的客户,当作医生护士手里的手术刀和各种医疗器械,自己只是付出机械劳动,换取适当的报酬而已。自然,报酬多多益善,间或遇到心善的客人,正常付费之外愿意再给小费,她一般来者不拒,脸上努力作出甜蜜的微笑,道一声“谢谢”就作罢。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遇见郝福存这样的客人来了,草草既用力也用心。

“郝哥”隔三岔五就会来一趟。自从与草草熟识以后,他来到高红芳店里不再找别的“小姐”,只要与草草相会。每回和他在一起,草草都很投入,也很激动,总是主动配合,总是泪流满面,总是抱着郝哥舍不得让他离去。也只有在陪郝福存的时候,草草才感觉她是女人,而不是男人们泄欲的工具。其实,郝福存心里很明白,草草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他在一起的那个草草了,而是早已成为熟练的、称职的“小姐”,没少从别的客人那里挣钱,但是他和这个姑娘在一起从来没有龌龊的感觉——郝福存曾在心里责问过自己,没有龌龊感,没有羞耻心,是不是做嫖客已经做得麻木了?但他否决了这种结论,因为他对草草除了深深的眷恋,还有强烈的同情心,况且认识草草以后,郝福存已经暗下决心,绝不再染指别的“小姐”。即使来到洗头房身份仍然是嫖客,他也和别的嫖客不一样,属于道德良心没有泯灭的“好嫖客”。郝福存曾不止一次对草草说过:“我要是有足够的钱,就会多多地让你花,还要帮助你解决所有的困难,不让你再呆在这种地方。只可惜你郝哥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对不起呀,草草妹子。”

郝福存每次来到这里都流连忘返,总是对草草依依不舍。对他来说,认识草草也是一次非同寻常的人生经历。尽管他有老婆,夫妻关系也算和谐恩爱,在草草之前也享用过别的“小姐”,但是,自从亲身体验了草草姑娘,他才知道**可以不断发现新的领域,攀登新的高峰,他认为世界上有了这个女子,才使他成了伟岸的男子,才使他一股豪气直冲脑门子,才使他体味到了生命巅峰的无限风光。后来,郝福存每来一次,都给草草留下300元,这是经过了和草草口头约定才确立下来的付费标准。要是象头两次那样,一来给500元甚至更多,郝福存工资收入有限,时间长了会造成经济拮据,也会少了许多和草草在一起的机会,另外草草本人也不愿意长期接受他的慷慨馈赠,她说那样的话会让她背负沉重的良心债。但是,像一般客人那样每次给100元,郝福存又过意不去,所以坚持提高付费标准。尽管草草不止一次说过:“想我了郝哥您就来,您没有钱也能来。”但郝福存坚持认为不能白来,那样的话,他作为男子汉的尊严就没有了。

因为找草草的客人多,因为回头率高,所以草草挣钱的效果好,速度快。正儿八经干了一个月之后,草草算算帐,手里积攒的钱竟然超过了两万元,这样的效益让她吃惊。草草想,这样下去,弟弟上学的事情就不用发愁了,要不了多长时间,欠方鸿飞的钱也能还上,然后再咬紧牙关坚持一年半载,为以后的生活积蓄一点资本。这些计划完成以后,马上就不干了。

罢罢罢,就是地狱,也要咬牙坚持一年两年,只不过是为了以后永远跳出地狱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草草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和精神支柱,尽管她依然忧心忡忡。草草咬紧牙关坚持着她的“小姐”生涯,扳着指头算日子,也扳着指头算钱,期盼着前面不远处那个构想中的目标能早日实现。

但是,草草做“小姐”也并非一帆风顺。

有一天晚上,高红芳店里来了几个特别能吹善侃的客人,干完事情以后还不走,坐在理发厅里继续神侃瞎聊。

“高老板,你的生意不错呀。你们这一行虽然算不上新兴产业,但也是经久不衰呀,正红火着呢。”一个40来岁,谢顶很厉害的男人说。

“是呀是呀,高老板生意红火,你老黄才有消费的地方嘛。前些年你老哥头发茂密,这两年经常到洗头房消费,头发很快就被搞光了。哥们儿,你悠着点儿,干那事情特别伤肾。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呀。”一个30来岁、满脸横肉的男人调侃谢顶的同伴。

“去你的!我脱发是遗传,我爹三十多岁就开始谢顶,他们那个年代哪儿有‘小姐’呀,所以说掉头发跟嫖风不嫖风没关系。你看咱这牛兄弟,”谢顶的老黄拍着另一位招风耳、头发很蓬勃的男人的肩膀,“他头发没掉吧?人家才是N市著名嫖客呢。你问问他,整个城市凡是能‘打炮’的地方,他哪里没去过?”

“去去去,你就会攻击我,咱俩彼此彼此。”招风耳反驳谢顶头说。

“你俩都厉害。”满脸横肉的说,“不过,高老板她们这种‘炮房’生意并不合法,公安局、派出所经常‘扫黄打非’呢,你俩就没遇到过?没让公安同志给堵到黑包厢里?没把背着老婆积攒下的‘嫖资’都给罚没了?没抓你们去拘留几天?”

“嘁,‘扫黄打非’?那能吓着谁,做做样子罢了。要是真正管,真正抓,色情行业能在全国各地这么兴旺发达?不仅大城市,就连小县城,乡镇,公路边上,小煤窑旁边,到处都有。”

“就是就是。听说有的大城市规定所有的休闲娱乐场合都要给客人提供安全套,还专门组织力量培训‘小姐’如何动员客人使用那东西,这不等于公开承认卖**嫖娼合法?还说是为了预防艾滋病。”

“不过,我听说有新的治安管理处罚规定,嫖风再被逮住,不光罚款,还要叫家里人来领回去。你说,嫖风被抓住,还让老婆来领你,能丢得起那人吗?”

“真是他奶奶的,这到底叫人嫖呢,还是不叫人嫖?我都弄不清楚了。”

“哈哈哈哈哈哈……”

听这一伙人胡扯,高红芳偶尔掩嘴一笑,她一般不插话。

“咱说正经的,高老板,公安上经常‘扫黄’哩,‘严打’哩,他们到底找不找你的麻烦?”满脸横肉的那个看来确实缺少经验,他很认真地问高红芳。

“兄弟,你看你多傻!”没等高红芳回答,谢顶头的那个接过话头说,“高老板精得跟猴儿一样,能让他们抓住?正常的洗头按摩又不犯法。再说啦,干他们这一行,哪一个公安局派出所没有关系?要‘扫黄’了、‘严打’了,他们提前就知道消息,能让公安上抓住证据?”

“是不是这样,高老板?”满脸横肉追问。

“我哪儿有啥关系呀!”高红芳矢口否认,“我只要听见风声不对,就不敢做生意了。有时候连续好几天关门,房租水电费、管理费营业税还得交,做这种生意也很艰难啊。这几天又不‘严打’,哥哥们多来几回,多看看你们这些叫人心疼的妹妹,也让我挣几个辛苦钱,起码能交得起房租,能够给国家上税。”

“嘁!看把你说得可怜的。高老板,这年头挣钱都不容易。我们工厂里的头儿光知道把人民币往自己兜里揣,根本不管工人阶级死活。物价猛涨咱的工资就是不涨,买房子,孩子上学,看病,都贵得要命。眼看着不敢来你这儿消费了,没钱呀。”招风耳哭穷说。

“再咋说,你们有铁饭碗的人就是比我们强。我这些姑娘们才可怜呢,什么都涨价就她们的服务费不涨,客人越来越难伺候。再说,干这事丢人败姓,没脸见人——要么我这些妹妹脸上的脂粉越抹越厚,都把自己弄成鬼样子——谁家有好日子过,能叫自家女娃娃来干这事情?哥哥们,少跟我哭穷,经常来照顾着点儿。”高红芳说。

“现在哪儿有铁饭碗呀,我们干不好了也扣工资、扣奖金,弄不好还下岗呢。”谢顶头说。

“走走走,回去太晚老婆有意见呢。小心警察真的‘扫黄’来了,咱不就麻烦了?”满脸横肉说。

这帮人于是扬长而去。

尽管公安局派出所没有搞集中的、阶段性的“扫黄打非”行动,高红芳店里还是出事了。因为有人打电话举报,说高红芳这里做**易,警察特意赶来突击检查,结果就被抓了现行。

被抓住卖**嫖娼的恰恰是草草和郝福存。

23、倒霉

草草死活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倒霉,别人个个都没事,她怎么就撞到枪口上了?

不光草草想不通,老板娘高红芳更想不通。自打搬到N市东部开发区开店,她总是小心翼翼做事,惟恐得罪了任何一路神仙。尤其是所在辖区的派出所,她让表叔出面,跟所长、教导员、副所长以及相关的警长都不止一次在饭桌上认识、沟通,并且想方设法送礼行贿,一个个都摆平了,信誓旦旦许诺绝不会找她的麻烦。前面有两次,公安上搞大规模“扫黄打非”行动,一个姓裴的警长都提前给她打电话,让她作好准备,结果警察来了只不过走走过场,里里外外看一眼就撤退了。风头一过,生意照样做,一点危险性也没有。谁能料到,这次根本没有一点儿征兆,郝福存来的时候店里也没有其他客人,他照例和草草姑娘进了包厢。可是时间不长,有几个穿警服的人闯进来,出示证件,然后直接扑到包厢里去,把郝福存和草草抓了个正着。

原来,这次出现场的警察不是所在街道派出所的,而是市公安局直属110治安警务队,他们接到报警电话,按照举报人检举的目标直接到达现场,而且事实证明这次群众举报并非虚妄。

这下麻烦大了。

郝福存唯恐警察把他嫖娼的事情通报给所在单位,所以连连检讨,低头认错:“警察同志,我错了,我错了,我认罚,我甘愿认罚……”

当时草草还没来得及考虑她会受到怎样的处罚,而是先想到必须保护郝福存。她跟警察辩解说:“和他做我自愿,是我主动找的他。我们是……是情人,难道不行吗?”结果警察根本不听她的,反倒认为草草不老实,说她要是再辩解,就把他们两个人以及店老板一起带走。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郝福存交了5000块钱罚款。为了不让警察把这事弄到单位去,他还通过高红芳塞给三位警察每人1000元,心甘情愿吃了大大的哑巴亏。他被开释的时候眼睛望着草草,一脸的歉疚,而草草也觉得对不起他,眼睛里满是泪水。

放走了郝福存,警察仍然坚持要把草草和高红芳带回去审查。草草无疑被认定为卖**女,而高红芳提供色情场所并容留女性卖**,也是不轻的罪名,惩罚起来可操作的区间很大。

两人被带到公安局,草草心里难受极了。她最怕的倒不是罚款,而是觉得这件事连累了高姐,另外作为卖**女被处罚,简直是奇耻大辱,弄得草草死的心都有。但是,既然已经落到公安手里了,又有什么办法?草草自然而然冒出了悔不当初的想法。

还好,最终凭借着高红芳托人、花钱,总算把事情摆平了,损失的只是人民币。

“高姐,对不起。我惹了这大的麻烦,公安上罚的钱都由我来出吧。”草草说。尽管只有一、两天时间,忧愁加上惊吓,草草的眼睛都陷下去了,人明显地消瘦了。面对着同样像遭了劫的高红芳,她心里充满了歉疚。

“不不不,不怪你。看这两天把你吓的,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高红芳说,“姐开的就是黑店嘛,受罚是迟早的事。你去打问,开这号店的有几个没被抓过罚过?罚了就罚了,罚完了再挣,只要被抓住了,咱就只能认倒霉。谁心里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公安局也没本事把这种店都关了。要真关了,那么多当官的、有钱的到哪里消费去?他们才不愿意呢。再说,把我们这样的店关了,强奸案说不定就更多了,公安局警察会更忙。这种事儿,罚了款完事儿,咱该干啥还干啥。草草妹子你甭往心里去,姐才不在乎呢,罚了就罚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回是哪个王八蛋告我们的状?狗日的黑心烂肠子。我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等弄明白了,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到底是谁告的状?草草想来想去不明白,她好像也没得罪谁呀?

“婷婷!我觉得应该是婷婷。”高红芳忽然叫起来,“不是她还能是谁?这个小婊子,说要回老家去,恐怕还没走,临走前之先把咱害一回。肯定是她,不会错的。”

“婷婷?”草草仍然有些疑惑,“婷婷心眼儿这么窄?下手有这么黑?”

“哼,草草,你才小看她了呢。婷婷有啥事嘴上不说,可那娃娃阴着呢,心也狠。你想想看,自从你来了以后,她的生意的确没有从前好。尤其是郝哥,出手那么大方,以前都把钱给婷婷挣了,可自从认识了你,他从来不正眼看婷婷。婷婷不光恨你,也恨郝哥,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哎呀,咋就没防着点儿呢?怪我怪我。”高红芳非常自责。

经过打听,高红芳终于弄清楚了这次遭人暗算的缘由,背后捣鬼的正是店里的婷婷姑娘。高红芳店里其余姑娘一律都是老乡,都和她很贴心,唯有这个婷婷是川妹子,高红芳看她聪明伶俐,嘴甜甜的能哄住客人,就留她做长期驻店的“小姐”。不料这姑娘心眼子太多,嫉妒心强,尤其草草来了以后,不仅夺走了郝福存这个财神,而且另外几个原来一直是她基本客户的有钱男人也把钱让草草挣了。所以,婷婷暗下决心要报复草草和有负于她的郝福存。前两天,她告诉高红芳不干了,要回老家去。高红芳给她结了帐,眼看她卷了行李离开了洗头足浴店。没想到婷婷并没有走,而是潜伏在附近一个开火锅店的四川老乡那里,找准机会给110报案,报复了草草和郝福存,也捎带伤害了高红芳。做完这件事,婷婷姑娘立即跳上火车,跑到乌鲁木齐做“生意”去了。新疆那边有她的老乡接应。

“我看她还敢不敢回N市来!只要有机会让我看见她,不叫人打断她的腿才怪。”高红芳恶狠狠地说。

“算了,高姐,咱不跟她计较。也算是姐妹一场,我心里还感激她呢,婷婷给我上了一课。”草草说。

经过了这次被抓被罚的过程,草草吃一堑长一智,做事情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但是她的目标没有丝毫动摇。挣钱,挣钱,就是要不顾一切地挣钱,挣够了钱就洗手不干,就翻身得解放了。既然已经下了地狱,就勇敢地经受这炼狱的一切考验,绝不轻易退缩,绝不放弃目标。

草草不再害怕,可郝福存却被整治得十分胆怯,再也不敢到高红芳店里去了。那件事情平息了之后,高红芳曾打电话给他,说店里很安全,让他放心来。郝福存却说:“我的前程要紧,身家性命要紧,再也丢不起那人!”

不到高红芳店里来,并不等于郝福存不再想草草姑娘。他和草草不是一天两天了,相互之间感觉那么好,怎么能轻易放下呢?人是感情动物,一旦有了感情纠葛,一种无形的、强大无比的力量不分昼夜撕扯着他,对草草姑娘的思念弄得郝福存夜不成寐,寝食难安。

“草草,郝哥想你。”郝福存打电话给草草。

“我也想你。”草草丝毫不掩饰对郝福存的好感,“郝哥,你为啥不来?你总该让草草安慰安慰你呀。上次的事情,是草草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草草,你我之间不说对不起。不过,我再也不想去那店里了,心有余悸呢。上次还算好,只不过罚了些钱,那事情要是被单位知道,我的党籍和行政职务都保不住,要是被老婆知道了,也会闹得天翻地覆。你说害怕不害怕?”

“这样吧,郝哥,我抽时候给你打电话,咱约个别的地方见面,你说好不好?我也特别想见你。”

“行。郝哥听你的。”

草草思考再三,决定把郝福存约到她住的地方——梅洁让她暂住的那套楼房去幽会。

在接待郝福存之前,草草先念叨着向远在异乡的梅洁姐姐求告:“梅姐呀,请您原谅我,草草确实没办法。我约来的不是一个坏男人,他是一个帮助过我、真心对我好的男人,我欠他的,必须要补偿,我不能对不起他。再说,草草也不是要拿您的房子挣钱。等您要回来的时候,草草会把房子整个清扫一遍,粉刷一遍,一定还给您一个干净的、没有一丁点儿龌龊的房子。我肯定说到做到。”

草草打电话给郝福存,把他约到了她的住处。

郝福存尽管心存忐忑,但是他没有办法遏止心中的渴望,如约而至。

为了从心理上补偿因为她的原因被警察处罚过的郝哥,也为了给他压惊,郝福存来了以后,草草对他极尽温存之能事。

郝福存心领神会。

郝福存全身心享受**。

郝福存特别感激草草的慷慨赐予。

郝福存回报草草的方式是继续慷慨解囊。

这时候的草草不再回绝人民币。草草已经把挣钱作为人生第一要务,即使在这位关心她呵护她、甚至对她动了感情的郝哥面前也不例外。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草草与郝福存就像一对亲密情人那样保持交往。郝福存给她的钱也不能看作酬劳,而是他们感情的润滑剂。

草草仍然坚持在高红芳的店里上班挣钱。

草草特别努力。

草草挣钱的效果不错。

草草通过艰苦努力积攒够了给方鸿飞还债的钱数。

24、方哥

草草给远在省城的方鸿飞打电话:“方哥,你好吗?我是草草。”

“草草?你真的是草草!草草你还好吗?”虽然好长时间没再联系,方鸿飞接到草草的电话依然抑制不住心头的惊喜。

“我还好。方哥,我一直感激您在关键时刻帮了我的大忙,现在我要还您的钱。”

“草草,你又跟我客气。我不是说过好几回,那钱是给你的,不用还嘛。”

“不,要还。方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已经攒够20万块钱了,您只需要告诉我一个帐号就行了。”

“草草呀,方哥知道你不容易。你哪儿能攒这么多的钱?你可别借了别人的钱来还我的帐,没有必要。”听草草说要偿还欠账,方鸿飞心里反倒有一种失落感。

“方哥,这些钱真是我攒的。您就别推辞了,快把帐号告诉我。”草草很坚持,口气毋庸商量。

“草草,你先告诉我,这么短的时间,你做啥事情能挣来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方鸿飞感觉到了这件事的蹊跷,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做什么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方哥您放心,反正我没偷没抢。不还您的钱,对我来说始终是个思想负担,您就当关照我,为了给我减轻负担,把帐号告诉我吧。方哥,我会一辈子记住您对我的好。”

“不不不,草草,我说过的,那笔钱我不会要。我一个大男人,说话也得算数呀。你要是再没别的事情,那就再见。不过,草草你应该多给我打几个电话呀,方哥一直想你呢。”

“那是这样,方哥,您给我用过的那个信用卡还没作废吧?那个帐号我在一个本子上记着呢,我会把钱打到那个卡上。好了,再见方哥。”

“草草……”

方鸿飞想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可是草草把电话挂断了,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草草于是把20万块钱打到方鸿飞的信用卡上。

时间过去了大约3个月,有一天,草草收到方鸿飞写给她的一封长信,是托一位朋友从省城带过来的。

草草,我最亲爱的、时时牵念的好妹妹:

你最近还好吗?我一直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你说,但又理不清头绪。我要是有什么话说错了,草草你要原谅方哥。

离开你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痛。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但你时时都在我心里、梦里、血液里、骨头里。你我之所以分手,大概是因为没有缘分,老天爷有时候很不讲理,谁也奈何不得。没有缘分也不要紧,在我方鸿飞心里,永远把你当妹妹,亲妹妹,最心疼的妹妹。

草草呀,收到你的钱,我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安慰,反而感到无比的疼。你究竟是怎么挣钱的?我心里有种种猜想,但没有一种能让我安心。草草,你不应该记挂给我还钱。20万块钱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挣到这么多的钱对你来说肯定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不知我这样想对不对?反正收到你的钱,只能让我的心无比疼痛。除了心疼你,我心里不好受还有一个原因,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你始终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哥哥——我们没有男女情份,做义兄义妹还是可以的吧?你坚持要还这笔钱,证明了我在你心目中仍然形同陌路,什么也不是。亲爱的妹妹,我这样说你别介意。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这辈子都要坚持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我没有办法从心里把你抹去。

怎么处理这20万块钱,我想了许久。我已经把这钱作为购买一套楼房的首付款(当然,我还添了些),为你在省城一个不算繁华、但环境优美的小区买了一套房子。虽然是按揭的方式,但以后的月供你也不用操心,零敲碎打地交掉那一点点钱对我来说没有难度。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你会不会接受这套房子?亲爱的妹妹,你听我解释,我绝不会因为这套房子对你有任何的企愿,也不要求任何回报。我只是不愿意让你再孤身一人呆在N市,对于一个女孩来讲,现在的城市到处都有陷阱。你到省城来吧,有了房子住,你做点啥都成,静下心来学习也成。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上班,帮助你寻找可靠的挣钱门路。亲爱的妹妹,你要是不乐意让我的存在对你形成干扰,我也可以离你远远的,保证不对你形成任何干扰。当然,你也可能拒绝这套房子,我也不能勉强。但是草草,这套房子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它就是你的一笔资产。我宁可把它存放到地老天荒,直到你——这房子的主人接受它的那一天为止。但愿我这样做能给你一分安慰,而不是又给你造成新的思想负担。

多保重,亲爱的妹妹。

想你疼你的方鸿飞,×年×月×日

读完这封信,草草百感交集。她没有给方鸿飞回信,也没有打电话。但是她在心里默默地对方鸿飞说:谢谢你,方哥。也许你没有错,也许你是世界上最有情有意的男人,但草草不会这样无缘无故接受你的赠予。草草还是要拼命挣钱,挣够了就回乡下去,找个老老实实的农村小伙儿嫁了,当一个最贤惠最善良的媳妇,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伺弄庄稼,作务果园,平平淡淡,了此一生。草草这辈子只能这样了。草草已经把自己不当人,也就不敢再有更高的奢望……

草草继续坚持在高红芳店里上班。

有一天晚上,店里来了三、四个长得五大三粗,头发衣着奇形怪状的客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酒喝得半醉,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大喊大叫着“找小姐找小姐!”其中一个留着类似日本人那样小胡子的光头男子一把抓了草草的胳膊,说:“就是你就是你,老子就要你了。”生拉硬拽要把草草往包厢里面弄。

“大哥,大哥,几位大哥,请坐请坐,先喝口茶。”高红芳看见这几个人来头不善,赶紧满脸堆笑打招呼,想把他们先稳住。

“喝什么狗屁茶呢!”一个胳膊上纹了青龙、手腕上还有一个蓝色“忍”字的男子出口粗野,“你他妈不是生意好吗?老子照顾你生意来了!咋啦,不给找‘小姐’?怕老子不给钱?”

这男子说着拽住另一姑娘的胳膊也要往包厢里去:“走走走,小婊子,看老子能不能把你给搞舒服了。”

高红芳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让姑娘们分头领着这几个人进了包厢。

“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草草?”那个光头小胡子男人进了包厢门,伸手在草草脸上捏了一把,“老子知道你,听说你会挣钱得很。”

“这位哥,你咋这么粗野?”草草把他的手甩开,“你咋不知道尊重人呢?”

“哟嗬,还尊重人呢?你他妈的是人吗?婊子,卖×的!”这男人一边骂一边搡了草草一掌,她一个趔趄跌坐在**,那男人扑上来就要撕扯她的衣服。

啪!草草腾出一只手来在光头小胡子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你是个畜生!”草草怒斥道。

本来,草草经过前段时间的磨练,已经积累了一些对付各种客人的办法,一般情况下都能让客人高高兴兴的,尽可能满足他们的需求,除了正常的“台费”,但凡遇到好心的、善良的客人,她往往还能另外挣到小费。可是今天来的这个男人太不是东西了,猪狗不如。草草只好奋起反抗,她必须维护尊严。

“臭婊子,你还敢打我?看老子不揍扁了你!”这个男人果真对草草大打出手,不仅让她的眼眶青紫,鼻血流了出来,而且身上也有好几处被打得淤血。草草也不客气,用尽全力和这个猪狗男人撕打。

很快,其它几个包厢里也都上演武打戏,进了包厢的姑娘无一不被打得鼻青脸肿。显然,这伙人是故意来寻衅闹事的。姑娘们招架不住,一个个从包厢里逃了出来,他们竟然还要继续追打。高红芳上去劝解,这些人一下子包围了她,一阵子拳打脚踢,直到高红芳躺在地上无力反抗,发出痛苦的哼哼,他们才扬长而去。这帮人走的时候嘴里还继续骂骂咧咧的:“狗日的小心着!再惹老子生气,把你的店砸个稀巴烂!让你们挣钱,让你们卖×……”

“高姐,这些人来捣乱,你咋不打电话报警呢?”草草问。

“做咱们这种生意,报警都不理直气壮。”高红芳抽泣着说。

“这是些啥人吗?咱怎么得罪他们了?”另一个姑娘不解地说。

“怎么得罪了?还不是因为咱店里生意好些,就把别人得罪了,同行是冤家嘛。这几个畜生不知道让谁灌了一顿马尿,一个个成了疯狗,跑到咱们这里闹事来了嘛。”高红芳分析说。

“咱也找几个人,等这些坏种再来,打断他的腿。”一个“小姐”忿忿地说。

“算啦。恐怕你连他们人都找不着。咱认倒霉吧。”高红芳抹着眼泪叹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