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午东学潮有课,课是新开设的,得写教案,以备检查。他将教材很好地看一遍,课讲不好,学生不喜欢听,自己也尴尬。好在网上有一个标准格式教案,把那个教案下载下来,然后修改一下,要省事得多。打开电脑,手机响了,是中增长打来的,要他到他办公室来一下。

见中校长,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每次见面,都有高兴的事情。一路快步来到中校长的办公室,果然感觉中增长情绪不错。东学潮先拿起中校长桌上的茶杯,给杯里续满水,然后站着等待吩咐。中增长示意东学潮坐在对面,中增长说:“昨天我和何省长谈了,谈得很投机。我给他看了咱们白沙滩的治沙成果,何省长很有兴趣,也支持我们治沙的设想,答应上一个大的治沙项目,也给我们一笔研究资金,先把受风沙侵害最严重的西府县治理一下。但我们要先写一个可行性论证报告,然后报到省里,再论证讨论批准。所以你要好好写一个报告,然后我再找人修改一下。这个项目如果批下来,经费肯定不少,我们就可以好好大干一场,争取搞出个大成果来。”

期待的事业这么快就到来了。在白沙滩挖坑种沙棘,累得躺在沙滩上喘息,脑子里仍然想着怎么样能被上面发现看中,然后批准立项,然后给一大笔钱,然后治理好一大片沙滩,然后出一个研究成果,然后获一个科技大奖,然后评上副教授,然后挟带这个成果继续努力,然后成为大教授,成为著名科学家。有次躺在沙滩上睡着后,梦到的竟然是成功了学校给他开表彰会,还宣布他破格晋升教授。现在果然大步踏上了成功的道路,而且肯定不是做梦,一路走得急,现在身上还汗津津的。只是感觉太快了一点,快得让人感觉不真实。那天中校长还说要再多种点沙棘,争取秋天有一大片绿,然后请省领导来看,现在沙棘还没种,事情却成了。东学潮激动得嗓门很大,说今天回去立即就写。中增长说:“我大概想了想,要把我们研究实验成功的经过说一说,然后重点说一下这个研究对荒漠治理的意义和对整个人类生存环境的影响,继而再说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对这些效益,都要估算出一个数字,要有理有据,还要有实物图片,不能太空,总之就是这个意思,怎么写你回去细想一想。一定要用心去做,让领导看了眼睛一亮,甚至感动得拍案赞叹。”

东学潮一一点头答应。中增长又沉思半天,说:“在沙漠里种植沙棘,生态效益没问题,经济效益要差点。省里重视的是经济效益,没经济效益,恐怕也不好投资,投资也不会太大。你看能不能在经济效益方面多写一点,而且有没有办法搞出点经济效益,比如牲畜吃不吃沙棘叶,沙棘叶能不能做饲料做燃料,沙棘果能不能做饮料做酒做醋,能不能加工成什么有经济价值的东西。这你都要好好想一想,要想法做出点文章来。经济效益,这才是领导最关心的,这一点你要特别清楚明白。”

中增长是知道牛羊等牲畜不吃沙棘叶的,而且沙棘也没有多少叶子,上面还长满了针刺,牲畜根本不去碰它,所以才在沙漠中保留了下来。但沙棘果加工成饮料,已经有这方面的产品,也不知效益如何,但肯定是能做。沙棘果本身味酸,做醋也许可行。东学潮又想到了酸枣嫁接大枣,他在学术杂志上看到过,技术也简单易行。东学潮说完这些,见中校长并没惊喜赞成,又想象说:“将来把成片的沙棘林嫁接成红枣林,经济效益就无法估量。如果太多人工采摘不过来,就让牲畜吃,牲畜吃了红枣,当然会是一种高档的特色肉,香美是肯定的,说不定还有很大的滋补药用价值。沙棘饮料,也可以实验研究成高端饮品,这种天然的东西,肯定会受到欢迎;制作成醋,也可以叫保健醋。”

中增长还是笑了,然后一连感叹,说:“看来人的智慧确实是无穷的,只要我们肯想,只要我们肯做,许多事情就能想出来,许多事情也能做出来。所以科学的事业,就是梦想与实践的事业。所以以后你要多想,多干,多学习。这样吧,你来做我的科研助理,除了帮我做科研,也帮我管理一下研究生,我实在是忙不过来。大家都争着报考我的研究生,没办法,那天我清理了一下,我名下竟然有三十一个硕士博士生,这怎么能带过来,真是没办法。所以我给你划十个硕士生过去,你帮我带他们,他们也帮你搞研究。你是老师,你也是负责人,他们的一切,都由你来管,如果有什么事情,你给我汇报。”

这又是一件好事。学校有五个校长助理,不但级别都是正处级,而且还是副校长候选人。也不知他这个科研助理能不能给个级别,然后发一个文件确认。能给个副处级最好,给个正科级,也不拒绝,反正是个台阶,有了最初一级,才能登上更高一级。东学潮想问能不能正式任命,又说不出口,只能压下心里的焦急,等以后暗示或者委婉地提出。现在就直接说,会给中校长留下官迷的印象。

要离开时,中增长突然又将东学潮叫住,说:“还有一件事倒忘了,我已经和省电视台的领导说好了,要他们去白沙滩采访一下,拍一个纪录性质的宣传片,把咱们的事迹也宣传一下。我决定你陪他们去,也主要宣传一下你,对做出贡献的科学家,大力宣传一下,也符合宣传导向。到时候,你就带他们到白沙滩,实地让他们拍摄一下。解说词和事迹材料,我让宣传部的人写。”

感觉像打开了一个百宝箱,宝贝好东西一个接一个往外冒。东学潮问什么时候走,中增长说:“时间他们定,具体怎么做他们安排,到时他们通知我们。你先有个思想准备,接到通知,随时就出发。”

东学潮点头答应,见中校长再没话说,就给中增长鞠了一躬,退着出了门。

回到家,只能把备课的事放下。教学这么多年了,不备课,也能讲。东学潮开始考虑写可行性报告。其实可行性报告在他自费搞这个实验前,就已经写过,只是上面没有批准。东学潮拿出那个报告大概翻看一遍,感觉大部分内容都可用,再增加一些经济效益方面的东西就差不多,三天完成交稿,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又该吃中午饭了。吃饭真成了一个问题。每天做饭,都不由得要伤感,不由得要孤单。而那个老男人亲在万兰脸上的那一口,却像亲在了他的心上,引力和响声,也超过疏通马桶的水拔子,吸得他心血横流,吸出来的粪便,也堆在了他的心上,堵住了他的喉头,让他咽不下,也吐不出,就这么哽在嗓子里,翻腾在心尖上,折腾得他浑身痛苦。

如果现在得到的一切来得早一点,早那么半年几个月,万兰就不会这样对他,他也不会家破人空。

但万兰离开也不是坏事,辞旧迎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毛主席说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现在,这张白纸已经铺开,画笔也握在了手里,画出最新最美的画图,那只是个时间问题。那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吧!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新人。旧的一切,晦气的东学潮,已经统统扔进了垃圾堆,扔进了太平洋。以后出现的,就是一个崭新的东学潮;迎接东学潮的,也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马珍珍的情况他已经大体打听清楚:她年龄比他大四岁,父亲是一位工程师,母亲是工人,虽然父母离异,但也有比较好的家庭教育,算得上小家碧玉。现在她有一个9岁的儿子,最近买了房子,就在学校附近的河景小区。那天马珍珍给他打过电话,问他水龙头漏水怎么办,他当时有点慌乱,也没一点思想准备,慌乱中说给后勤供水科打电话,让他们来换一个就行。过后他才明白过来,他并非水暖工,她给他打电话,当然是中校长已经和她说了他的事。她主动打电话来,就是搭讪,就是暗示她一个女人干不了这些事,生活有许多不便,让他过来帮忙,然后做她的丈夫。过后他几次想约她,只是事情太忙,一件事接一件事,忙得抽不出空来。现在看来,以后只能越来越忙,更没时间谈情说爱。家庭事务处理不好,工作也无法全心全意。只能挤时间把工作和家庭都兼顾好,才算真正的好。东学潮决定现在就联系,晚上请她吃饭,牺牲一晚上的时间,把事情初步确定下来。

打通马珍珍的手机,却突然有点急促发抖,连他都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他一连报了几遍姓名,马珍珍才听清是他。好在听清后马珍珍立即热情起来,一连说几声你好,才等待他说什么事。东学潮又突然一下不再紧张,开始很高兴地说近来取得的成果,然后才说今晚请客,又说有问题请教。马珍珍说:“今晚不行,晚上儿子要写作业,我得陪他。”

儿子也确实碍事,东学潮只好说:“把儿子也带上,或者等他写完作业咱们再走。”

马珍珍犹豫一下,说:“要不这样吧,等星期天,咱们一起到莲花山玩一天怎么样?”

玩一天,一天能干多少事情。但谈恋爱也不是小事,一天也恐怕谈不成,恐怕还得花费多天的时间。东学潮还是愉快地答应了。

马珍珍说她开车一起去。这一意外让东学潮张口结舌。马珍珍有车,而且自己会开,感觉有点小看了她。中校长说过要给他配工作车,只是他不会开,也没时间报名去学,她一个单身女人,竟然日子过在了他的前面。难怪万兰看不起他,原来日子确实过在了别人的后面。

放下电话,明显的感觉就是自己对马珍珍了解的还是不够。她并不是个简单柔弱的女子,和万兰比,不会弱,对丈夫的要求也不会低,只是文化水平高一些,修养也要比万兰好一些。看来这件事还不能太轻视,如果不全心全意地对待,很可能被人家拒绝,精神上再受一次打击。

打开衣柜,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唯一一套西服,裤子都磨得变了颜色。悲伤再一次涌上心头。这么多年,他不追求吃穿,但万兰整天穿衣打扮,有空就逛商店,给自己买那么多衣服,从来不为他想。他的衣服,不到换洗不开,不到破旧不能穿,她从不给他更换新衣。这样自私自利的老婆,离了也好,早该离了。

中校长已经把三十万科研经费转到他的名下,由他支配,他签字就可报销。东学潮决定到商店买套衣服,就买那种休闲的,价钱不贵,穿着也自然大方。

进了商店,东学潮才感觉到买衣服的麻烦,要么样式不好,要么价钱不合适。什么样式的衣服穿在身上,感觉都没有中校长和别的老师那样气派。他决定随便买身便宜的,如果和马珍珍谈得顺利,就让她当参谋给他买一套好衣服,顺便也给她买点东西。

莲花山其实并不有名,只是郊外普通的一座山,山上树木也不多,许多地方光秃秃的,显得有点荒凉。马珍珍解释说:“我不喜欢那些茂密的森林,密不透风,视野也不开阔,给人的感觉就是压抑。这多好,一望无边,辽阔苍茫,心都扩展得无边无际了。而且人也不多,安静闲适,不像那些风景区,裹挟在人流中,不像游玩,更像被押解着匆匆忙忙赶路。”

感觉像个文学女青年,虽然外表粗糙,内心还是细腻文雅。难道这个女人也喜欢魏晋风度?东学潮感觉更喜欢这个马珍珍了,特别是她的心直口快。早上马珍珍打电话说到校园接他,他急忙往校门口走,她已经将车停在那里等他,根本不考虑矜持和降低身价。他当时就有点感动,这样不斤斤计较甚至没有心计的女子,当然是最好相处的女子。走到一个安静处,东学潮想更主动一些,揽住她的腰或者牵牵她的手,但她的儿子一直让她拉着。她的手一直在她儿子的手里,她也只能只顾着她的儿子。

很快发现她儿子要比他想象得还要麻烦。儿子太活泼好动了,看到什么都想要,看到哪里都想去,但又不自己去,抓蝴蝶,也要和妈妈一起抓。他只能冷冷地站着观望。东学潮觉得这样别扭下去不行。马珍珍能不能嫁他,很大程度取决于儿子。如果儿子不接受,或者他不接受儿子,马珍珍都不可能不三思。就像一部电视剧里说的,娶老婆,得先娶她的儿子。问题是马珍珍一直不把儿子介绍给他,好像根本没那个意思。儿子要爬一个不太高的岩石时,东学潮主动上前,说要带他爬。马珍珍趁机将儿子交到他手上,但儿子坚决不干,屁股坠地,拉都拉不起来。马珍珍只好拉儿子一起爬山。

一棵高大的果树,上面有半红的果子。儿子一定要摘,但果子高高地挂在最高处,下面的已经被人摘光。东学潮将儿子抱起来,也远远无法够着。儿子却不死心,一定要摘到,摘不到就不走。马珍珍笑着对东学潮说:“爬树怎么样,要不试试。南方有个民族,考验女婿的办法就是让爬树,爬上去才有资格结婚。”

动物大多用类似的办法选择强壮的配偶。小的时候,东学潮爬这么高的树就是闹着玩。如今,东学潮抱住树,身子却沉重得像灌了铅,也好像没有一点力气,加上皮鞋光滑,努力半天也没爬多高,只好放弃。东学潮红了脸说:“多年不锻炼,不行了。”见马珍珍呵呵笑,又悄声说:“不过你放心,爬树不行,爬人没问题,甚至很棒。”

马珍珍笑出了声,说:“不是我说的,是书上说的,说男人都嘴硬,下面多软,嘴从来不软,也从不说不行。”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东学潮还是有点不能适应,感觉不像知识分子,也不像普通的女子。不过说点粗野的话也没什么,粗野有时也是性格开朗无所顾忌的体现,何况是在她喜欢的男人面前。也许正因为喜欢,才无所顾忌。就像自己的老婆,在丈夫面前脱裤子,也不会有一点遮掩。

儿子却死死抱着树不肯走。马珍珍再仰望一下树,说:“你蹲下给我搭个人梯,我来爬。”

马珍珍踩在东学潮肩上,仍然爬不上去;再踩在东学潮的头上,还够不着要抓的树杈。东学潮只好托住她的屁股,再托住她的脚,总算把她托了上去。

东学潮浑身鼓胀得有点发晕。马珍珍踩在他肩上时,裙子几乎罩住了他的头,裙底的一切,就展示在他的眼前,而且离眼睛那么近,好像要把他的眼睛遮住。托她的屁股时,他有意托了一下她的私处,异样柔软的感觉,让他如同触电。她似乎没有一点反应,连讨厌这样的话都没说。她挣扎着往上爬时,私处几次大部分暴露了出来。他决定扶她下树时动作更明显一点,看她有什么反应。如果顺利,今天就彻底将她得到,把事情也彻底决定下来。

连摇带摘,马珍珍一口气弄下来七八个果子。东学潮也不去捡拾,只等着扶她下来。但下来时,却是那么的快捷,还没等他托稳当,她已经滑到了他的怀里。东学潮还是乘机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她小声说小心孩子,他才把她放开。

兴奋就像泉水,流淌得浑身欢快。他感觉,如果他提出今晚住在一起,她也可能不会拒绝,说不定会很高兴很幸福。

儿子要吃苹果,马珍珍急忙用矿泉水冲洗苹果上的泥污。但儿子啃一口,酸**得龇牙咧嘴吐掉,再啃一口又吐掉。又啃一个,仍然酸涩,然后将所有的一起扔掉。

马珍珍还是捡回几个,装入包里,说好不容易得到,拿了回去玩。

儿子仍然闹个不停,和她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坐坐的想法始终无法实现。玩到中午,儿子终于累了,开始吃包里的零食。东学潮紧挨马珍珍坐下,手刚放到她的腰上,儿子立即喊不行,不许耍流氓,然后喊着要到饭馆吃饭。

开车来到一处农家乐,要了一个炖土鸡,一盘炒土鸡蛋,两个农家素菜。烛鸡上桌,马珍珍撕了一个鸡腿给儿子,儿子却突然提出要吃肯德基。马珍珍开始哄劝儿子,可越哄,儿子越坚持,而且哭闹得越凶,连打带抓,把马珍珍的一个纽扣都撕掉了。东学潮不能一直坐观,这儿子将来也会是他的儿子,他想试试爸爸的本领。他将儿子抱到怀里,刚说这里没有肯德基,儿子却很响亮地给了他一个嘴巴,一下将东学潮打得呆在了那里。马珍珍急忙将儿子拉过去,与其说是制止儿子,不如说怕东学潮发火打儿子。让东学潮愤怒的是,马珍珍竟然没严厉责备儿子,不痛不痒地教育儿子不能打人,好像儿子刚才是不经意地打了一下小朋友。这样溺爱孩子,长大了怎么了得?婚后怎么生活?长大了,说不定会把他打出去,而马珍珍也肯定向着她的儿子。这个问题,不能不慎重考虑。一团阴云,将东学潮紧紧地罩住。东学潮恼着脸不说话,以此来表示不满和抗议。

马珍珍开始给儿子想办法,说把鸡腿烤一下,再撒点味精调料,肯定比肯德基好吃。儿子同意点头,马珍珍急忙拿了鸡腿去厨房找大师傅,在灶火上给儿子烤鸡腿。

吃完烤鸡腿,再喝一碗汤,儿子终于不再折磨人,跑到院子里逗关在笼子里的黑狗狂叫,又满院子追那些觅食的鸡。马珍珍对东学潮说:“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没办法,每当我生气时,想想他从小就没爹,我就心软了。我也只能责备自己,因为是我的过错,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爹。我想,他长大懂事了,自然就会理解母亲的苦心,自然就会很懂事。”

东学潮的心也软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东学潮急忙说:“也没什么,据说调皮的孩子,将来会有出息。”

马珍珍将话题转到科研上,询问了一些白沙滩的科研情况,说:“你需不需要助手?我想加入你们的科研团队,给你们打打下手,抄抄写写。”

马珍珍已经是副教授了,加入科研团队,当然是为升教授做准备。看来,她也不是个安分守己容易满足的女子。加入也好,整天在一起,捂都能捂出爱情的芽苗。结了婚,一起干事业。干一样的事业,不仅方便,也有共同的东西。东学潮说:“你是大才女副教授,要高我一个档次,怎么能让你打下手。让你指导我,咱们一起干,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马珍珍认真地说:“不搞点研究工作只教书,感觉太平庸,也太空虚。那咱们就说定了,以后有什么工作,比如测定分析一些东西,就交给我。什么时候去白沙滩,也领我去看看。”

白沙滩项目由他来负责,而且中校长明确说过要他再联络一些人组成研究团队,现在正好。东学潮抓住她的手,说:“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马珍珍突然问他为什么离婚。东学潮估计中校长已经大概和她说了,他决定详细说给她听。但真说起来,也就那么几件事,很快就说完了。

他也想问她为什么离婚。她似乎不愿说,也不愿提起,只说前夫原来在一个科研单位,嫌死工资太少,就自己办了一个公司,发了点财,就提出了离婚。

东学潮并不满足,离婚的原因,不仅能判断出对婚姻的态度,也能感觉到家庭责任和维持家庭的能力。他想知道更多,但感觉不宜多问什么。气氛显得沉闷起来,两人几乎同时劝对方多吃一点。儿子又跑了回来,说要回家睡觉,说走就得走,一刻也不等,只好匆匆收拾回家。

车停到楼下,还不到下午四点。在路上,东学潮就想好了,今天要到她的家里坐坐,如果她不拒绝,就一直待在她屋里,晚上也不走。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好,第一次在一起就这样,一般人都觉得不合适,但理智还是斗不过荷尔蒙。从托她的屁股开始,他浑身的鼓胀就无法消退,一阵阵的性冲动,弄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时买了农家土鸡蛋,也买了几个小南瓜,他有理由送她一起进屋。东学潮急忙下车,把鸡蛋和南瓜都提到手里,一副上楼进屋的架势。东学潮眼睛盯着马珍珍,马珍珍好像并不知道有他这个人,锁好车,便拉着儿子往楼门走。这当然是让他上去,或者是考验他想不想主动上去,也有可能她感觉已经像一家人不用客气。东学潮心花怒放,一声不响急步跟在后面,一声不响一起进了门。

儿子虽然在车上睡了,但还是要睡。马珍珍将儿子抱到卧室,将门关死,和儿子躺在一起,哄儿子睡觉。东学潮只好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等。

环视屋子,感觉应该有一百多平米,比他现在住的房子要大。屋子装修得不豪华,但也能感觉出新屋的气息。只是屋子收拾得不太干净,书报胡乱地丢在沙发上茶几上;桌子上还有几块西瓜皮,好像是昨天吃的;瓜子也吐在茶几上,弄得茶几像个小饭馆的饭桌。可以感觉到,屋里的摆设和她的穿着一样,都表明她是一个不注重细节的人,甚至是一个不爱干净的人。但话说回来,一个人过日子,弄那么干净给谁看,他自从一个人过,就从来没认真收拾过屋子,屋子里的尘土比这还多。

马珍珍终于出来了。她轻轻地坐到他的身边,让他感觉挨得很紧。她的身体像巨大的磁铁,东学潮浑身的**和血液都被吸引得沸腾起来。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试探将她揽到怀里。她立即呵呵地笑了,说:“你干什么呀,不行,不要这样。”但身体却很顺从地倒进他的怀里。东学潮一下想到第一次和万兰亲热,万兰也是这样,说的话也一句不差,表情和神态也一模一样。也许女人都是这样,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接受和矜持。东学潮一下将嘴死死地压到她的嘴上,然后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她立即悄声说:“不行,到卧室里。”

他一下将她抱起,将她抱进她指的那个卧室门。

这应该是她的卧室。自从和万兰闹翻,就再没沾过女人,孤寂的夜晚,他多少次靠**来解决问题。今天终于又把女人抱在了怀里,他顾不得许多,很猛烈地将她放到**,手忙脚乱脱她的衣服。刚进入,马珍珍突然惨叫一声,猛地将他翻下来,痛苦地捂住肚子,蜷缩成一团在**翻滚。东学潮一下愣在那里,感觉不像**来袭,更不像玩笑。马珍珍喘息着说:“可能是子宫疼挛,快给我揉揉。”

东学潮不知该揉哪里,而她捂着的地方又死死不放,只能在她肚子周围乱搓。还好,她慢慢安静了下来,然后彻底放松,说:“疼死我了!突然不疼,感觉特别舒服。这下我明白了,不疼痛,才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事情。”

尿憋急了从厕所出来也会说这样的话。但可以看出,刚才她确实是疼坏了,疼出了一头汗,眼睛都疼红了。东学潮将她抱在怀里,却不敢再造次捅娄子。马珍珍说:“我有子宫**的毛病,弄不对就犯。咱们盖上被子躺一会儿。”

也不知**的毛病重不重,如果严重,那也是问题,说不定这也是她离婚的原因。东学潮只能搂着抚摸她的全身,等她舒服了再说。

感觉马珍珍比万兰要柔软一点,也虚松一点。万兰看起来苗条,其实结实丰满,是看起来瘦摸起来肉的那种。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隔着衣服口袋,仍然响得像催命的战鼓。是中校长打来的。东学潮急忙坐直

身子,中校长说:“你马上来一趟我办公室,有事要和你说。”

休息日都在办公室,不知什么大事。东学潮想问什么事,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好问,问是不礼貌不尊敬的表现。不管什么事,都得立即去,去了自然会知道什么事。放下手机,东学潮想把事情办完毕,马珍珍却摇头表示还不行。看眼表,马上要到六点,他刚才又没说他在外面,去迟了中校长会觉得他怠慢。东学潮只好亲一下她闭着的眼睛,急忙穿好衣服往学校赶。

来到中增长的办公室时,东学潮已经满头大汗。中增长说:“省电视台的打来了电话,明天去白沙滩采访,然后拍摄一个专题片。我决定让你一个人陪他们去,也全权负责一切事情。你先写一个借条,到财务科借五万块钱带上,拍摄期间一切费用,你都支付。如果他们提出买点什么或者支付点报酬,在两三万以内你都可以答应,你都可以伺机处置,不用问我。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我的意思是想方设法让他们满意,然后拍一个让咱们满意的片子,最好能推到中央台去。所以你要做些准备,拍什么怎么拍你要先计划一下,最好写一个提纲,然后和他们商量,让他们尽量满足咱们,按咱们的意思来拍。”

感觉这个担子很沉重,拍什么不拍什么,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东学潮急忙问大概要拍哪些,中增长说:“当然要拍成果,内容大概就是可行性报告中说的那些。要把成果拍到位,要把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拍到位;该美化要美化,该提升要提升,该前瞻要前瞻,该设想就设想。总之你把这些意思告诉他们,他们是专家,他们高兴了,自然知道该怎么拍。他们是拍摄高手,也是编辑专家,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感觉是要他编造,准确地说是要电视台按中校长的意思编造。东学潮心里更没一点底,但只能点头答应。

中增长说:“我感觉你的文学水平应该可以,回去再突击看看这方面的书;至于你的办事水平,我感觉也不错,也算会来事。我相信你应该能把这次的事情办好。”

中校长还是第一次评价他,看来中校长对他感觉不错。东学潮表态说:“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中校长您放心,我一定多动脑筋,虚心向他们请教,给他们服务好,让他们满意,把事情办好。如果我有什么拿不准,我就电话请示您。”

中增长满意地点头,说:“具体怎么走,你和他们联系,联系人和电话,都在这里。你一会儿就和他们联系,看他们怎么走,有什么要求。”

东学潮回到家,突然想到应该拍摄的重点是中校长。不突出中校长,片子自然没有意义,中校长也会生气不满。东学潮在自己脑袋上砸一拳,骂一声笨蛋,急忙给中校长打电话。打通,东学潮说:“我进门就考虑拍摄计划,觉得您是主角,首先得计划怎么拍您。把您拍完,然后才能考虑别的。”

中增长说:“有关我的部分,他们已经拍过了,是在电视台拍的。怎么加进去,他们自有办法,你就不用管了。”

东学潮长出一口气,也许中校长刚从电视台拍摄回来就打电话叫他。东学潮一连说几声好,挂了电话。

东学潮和电视台联系,人家已经决定明天上午就走,这让东学潮有点措手不及。拍摄计划只能大概想一下,明天再和人家记者商量。然后给中校长打电话,然后联系车准备物品,忙到后半夜,东学潮才睡下。

学校派了越野车,说好了到电视台门口接,女记者却突然打来电话,说东西太沉,要东学潮到她家去接。

出了城,已经是十一点。跑到郊外不远,女记者就饿了,说路边有家农家乐,土鸡土菜,也干净卫生。女记者说:“店里有句顺口溜,鸡肉蘑菇垫卷子,香死十里卖酒的。”

虽然只去两个记者,但头天晚上,东学潮还是准备了足够丰富的吃喝。烧鸡熏猪蹄午餐肉,连薯条生津梅之类的都买了,喝的也从矿泉水到红牛,装了几大箱,整个后备箱塞得满满的。他和中校长到白沙滩,也没这么奢侈。这么费心买的东西,看来人家也不会喜欢。东学潮担心的是耽搁下去天黑到不了,晚上在戈壁滩行车,容易迷失方向。但他还得满足人家的要求。东学潮不知道这两个记者谁是领导。偷眼看,男记者老柴虽然一声不吭,但高傲威严得不可侵犯,加上一脸黑胡子,像黑老大也像凶神恶煞。他不吭声,就是同意女记者要吃饭。而女记者感觉有三十几岁,却娇气懵懂得像小姑娘,感觉不是领导,但口气又像领导,干什么都像下命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考虑别人,更不和谁商量。也只能听他们的。

东学潮更没想到的是,到了西洲市,他们就说不走了。计划是要到县城住宿的。老柴不满地说:“那个小城又脏又小,穷得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虱子跳蚤,让人怎么住宿。”

东学潮和司机住一间屋,两个记者每人登记了一间。上去住宿时,老柴并没进自己的房间,而是连东西带人都进了女记者的屋子,好像他们就是两口子。可来时并没从一个家里来,感觉也不像夫妻,老柴大概要比女记者大十多岁。东学潮的心不禁猛跳起来,感觉人家就是不一样,不愧是搞艺术的,活得就是潇洒,一般人的那些顾忌,在人家这里就不是回事。哪里像自己,活得比所有动物都拘谨窝囊。

男女记者在一个房间,这事像烙在东学潮的心里,无法抹去,时时翻腾。他禁不住一趟趟出去观察,老柴房间的灯依然黑着,女记者的房间,灯依然亮着。要睡觉时,东学潮再次出门看看,情况依旧。他再也无法控制好奇,轻手轻脚走到女记者门口,将耳朵贴到门上。里面传出洗澡的水声,好像卫生间的门并没关上,声音很响。突然听到女记者说你怎么不使劲,老柴说使不上,你这无底洞,也找不到支点。嗡的一下,东学潮浑身鼓胀得像充气,差一点喘出声来。他急忙跑回自己的房间,贼一样悄悄上床睡下。

东学潮的心仍跳动得不能平静。这世界,还有这样一群活宝,还有这样开放的活法。也许这才活得真正像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他,活到四十岁了,却活成了光棍一条,活成了一无所有。看来还得加紧努力,活不到人家那个份上,也要活得有个地位,有个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决定回去就和马珍珍摊牌,尽快把事情办了,然后集中精力搞事业。事业有成,即使不活得像他们一样,也要活得有尊严。至少不能像现在,在这两个畜牲面前,低三下四;而人家,根本没把你当人看,无所顾忌,随意支使,还趾高气扬,好像自己是皇帝老爷。在一起鬼混,也不回避,好像你根本不是人。真他妈的污辱人!真他妈的窝囊!

突然又特别想看看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整晚都睡在一起。他爬起身,又觉得这样的心理很下流,也很无聊。但浑身就是憋得难受。侧耳听听,司机睡得很踏实。东学潮悄悄起来,溜出门。

男记者的房间仍然黑着,而女记者的房间也没有了灯光。

东学潮想不出他们在干什么。他突然有点痛恨那女记者,不知她有没有丈夫,如果有,丈夫肯定会比他还惨。这女人,要比万兰风流得多,一看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也许就是个专玩男人的破货。而且这小妖精太牛了,感觉根本看不起他,没事连话都不愿和他多说一句。狗日的牛什么,老子也是大学的讲师,马上就能升副教授,而且已经是校长的在职博士,也是校长的科研助理,等老子发达了,你上门来求,也未必理你。

回屋睡下,东学潮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像阿Q,也太没水平。他只能长叹一声。

第二天要上车时,女记者却说这里离黑滩胡杨林不远,正是看胡杨的绝好季节,看完胡杨,再到白沙滩。

这里离黑滩胡杨林虽说不远,但也有二三百公里,而且路很难走,都是戈壁土路;再说到现在也没个拍摄计划,也无法和他们商量,也不知到时怎么拍。东学潮用求救的目光看老柴,老柴仍然面无表情,好像去哪都无所谓。东学潮清楚,他们两人是商量好的,坏主意都是女记者出的,不去肯定是不行的。东学潮想打电话请示中增长,又觉得当面请示不好,中校长已经说过了,两三万块钱他可以自已处置,而且要把记者伺候好。既然要伺候好,那就得人家说什么,就得做什么。如果伺候不好,人家不但不好好拍,拍了也不一定播出。万一说带子坏了数据丢了,一切就都完了。东学潮只好很愉快地说:“好,拍了胡杨,再拍沙漠绿化,肯定效果更好。”

整整跑了大半天,太阳西斜时,才来到离胡杨林十多里的一个小镇。

小镇是因为旅游才有的,虽说是小镇,也只有几家旅馆和饭馆,还有一些卖旅游纪念品的店铺。登记住宿时,东学潮想给两个记者登记一间房,但还是觉得问一问好。问时,女记者只笑一笑,老柴仍然一脸平静。不反对就是同意,省几百算几百,东学潮只登记了两间房。两位记者什么也没说,感觉怎么都行,一脸平淡地进了一间屋。

拍摄一阵,女记者问东学潮会不会爬树。和马珍珍去玩那天没爬上去,但这棵树要好爬得多,到处是枝丫,随便就能爬到顶上。东学潮突然想爬,想在女记者面前表现一下。老柴立即将机器对准他。东学潮很快就爬到了很高的一个树枝上,这时女记者站在那里兴奋地高声解说:“这棵古老的胡杨,大概有一千多年。那时,这里也许是一大片森林,我们的祖先也许还是猴子。也许这里就有成群结队的猴子,正因为如此,我们的这位同胞,仿佛也变成了猴子,也找到了在远古森林里的快乐。你看,仿佛一下返祖还童,比猴子还要矫健,很兴奋地爬到了树的最高处。”

妈妈的,老子竟然成了猴子,而且还是远古的,连现代的都不是。而他们,倒像耍猴的。东学潮的脸一下恼羞成了猴屁股,努力克制掩饰,才让自己的情绪恢复过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东学潮在心里暗暗发恨:等着吧,总有一天老子也要成为耍猴人,也要把你们赶到树上去,让你们变成真正的猴子!

返回小镇,两位记者要到纪念品购物摊上看看。摊上除了各种根雕工艺品,还有玉石奇石。看一阵,女记者看中一块黑蓝色的玉坠,说自己忘了带钱,要东学潮先垫付一下。东学潮知道什么意思,但玉石要价也高了一点,那么小一点,要一万六千块。这当然不行。但中增长说过,两三万之内他可以灵活处置。是不是中增长已经许诺了给人家买东西?是不是他们已经有过什么默契?东学潮想打电话问,看着女记者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在试探考验他是不是男人。东学潮的心一下软了,心一横,开始和摊主讨价还价。东学潮一口咬定六千,摊主拿着玉坠给他讲水头成色,讲做工材质。这些东学潮不懂,反正他一口咬定六千。摊主不断地让价,让到九千再不肯让。只好成交。

东学潮心里也一下轻松了。如果西府县治沙项目批下来,别说几个亿,一年就能给几千万,这点钱又算什么东西。东学潮愉快地付了款,突然想到应该给马珍珍也买一个玉坠。看一遍,一块和女记者差不多的玉坠,要价却只有一半。讨价还价一番,以三千五买了下来。

返回县城再住一晚,第二天上午来到白沙滩。

白沙滩除了白茫茫的沙子,再无一点生气,两位记者的情绪也如这沙滩,绵软得没有一点表情。拍了沙滩和那些沙棘,又让他拿了铁锹装模作样种了一下沙棘,然后就收起机器说可以了。

东学潮原以为会拍半天,至少要他说些什么,甚至要他再做一些什么,比如精心观察研究,比如挖一个大坑,比如累得东倒西歪。这些都没有。这当然不行。东学潮提出再拍一些工作场景,老柴很不情愿地扛起机器,说:“已经不少了,许多镜头我们可以从资料库中找,如果你还想拍,你自己表演吧。”

东学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演,怒气却升腾得无法压制。他咬了牙拿起铁锹,很坚定地挖坑,挖出一根沙棘根,然后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然后再来到种好的沙棘前,抓住沙棘仔细观察,拿出尺子仔细测量。老柴放下机器不再拍,东学潮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