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挑拨离间

春明扫了小广一眼,拽拽我的袖口:“你看那是谁?”

我冲小广嚷了一嗓子:“哥们儿,一大早就蹲那里发神经?”

小广忽地站了起来:“好家伙,你还真的没走,昨晚你去哪里了?让我一顿好找。”

我走过去笑道:“我没挪地方啊,就在胡四的办公室里。”

小广不相信似的皱了皱眉头:“不可能吧?我记得我把你拉到了楼上,你还听我唱了一阵歌呢。”

隐约地我记起来了,小广咋咋呼呼地把我和胡四往楼上推,说他最近练了一首歌,是腾格尔的《天堂》,我的心根本没在那儿,听了一阵就下来了,再后来我就记不起来了……原来人家小广没醉,是我先醉了。

“对,对,我想起来了,你唱得可真好听。”

“好听吧?这还是醉着唱的呢,不喝酒的时候我唱得更好,听着啊,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

“歌星啊……”我想走,“广哥先忙着,我出去办个事儿,有机会再跟你联系。”

“你什么脑子这是?”小广拉住了我,“你不是说今天让我过去上班吗?”

“哦……你看我这脑子,”转头对春明说,“你带广哥去公司先看看,我回酒店安排一下就过去。”

春明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看你们俩这脑子都不行,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广哥去千叶歌厅找健平,今天送他去戒毒所的吗?”

小广猛地一拍脑门:“好嘛,我真不仗义,光顾着自己了,把兄弟的事情忘了……好,我这就去歌厅找健平,把他送去以后再跟你联系。”摸了摸口袋,“我的钱呢?我记得昨天晚上你跟四哥帮我凑了九千呢……坏了坏了,怎么没有了呢?我没出门啊……”我笑了:“广哥的脑子快要成老年痴呆了,你不是把钱放进包里去了吗?你的包呢?”小广一跺脚,“操”了自己一声,撒腿跑回了饭店。

我回头一看,王慧躲在落地玻璃后面,幽幽地看着我。

“小广不出三年准变成老年痴呆,不信咱们走着瞧。”春明摇头笑道。

“什么也不该,全是喝酒喝的,”我拉着春明就走,“走吧,管他呢,自己还顾不过来呢。”

“我有些担心,像小广这样的酒彪子,去了咱们那里能顶事儿嘛。”

“他也不是天天这样,不喝酒的时候精明着呢,别担心。”

“他是个很固执的人,我害怕他不听指挥。”春明发动了车。

我上车,笑着戳了春明一指头:“你还以为你真的是一个总经理?你凭什么指挥人家?”春明翻了一下眼皮:“名义上我总是他的领导吧?”我说:“你别那样想不就结了?你就把自己想成一个看门的,看好了门,别的不打听。”春明踩一脚油门,哼哼道:“我知道自己站在什么位置上,可是我总想把这个公司搞成一个正经生意。”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把小广调过去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春明嘟囔了一句什么,不说话了。

我的手机响了,抓起来一看,心莫名地刺痛了一下,是芳子的。

脑子突然一阵恍惚,感觉昨晚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样,手竟然有些哆嗦。

春明看了我一眼,扑哧笑了:“难受了吧?接电话呀,嫂子找上门来了。”

我机械地按了接听键,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芳子在那头大声喊:“说话呀,哑巴了?”

“别催,我正倒车呢……”我胡乱应付着,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芳子好象生气了:“倒车?你不是没开车吗?倒什么车?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说话了?”我装做不耐烦的样子,大声说:“你在说什么哪,我做什么亏心事?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你还说这种风凉话……快说,有什么事儿?”芳子骂我一声彪子,气哼哼地说:“杨远,别以为你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在胡四饭店里?喝得跟个彪子似的,还唱你娘的歌,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有陈广胜这个老不死的,连胡四也包括着,你说你们这批死了没埋的老家伙整天凑一块儿喝什么酒?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在家里替你们担心吗?幸亏我的心宽,不然我也学孙明,找个地方哭去,哭完了换人……”看来她不知道我昨晚的事情,我打断她道:“别唠叨了,你怎么跟四嫂似的?唠叨起来就没个完?”芳子哼了一声:“四嫂?人家四嫂早已经凉心了,管你胡四在外面干什么呢,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背手撒尿,不理鸡巴。赶紧给我滚回来,二子又在家骂你了,说你不是东西,他都快要结婚了,你还在外面喝。”我吐口气,笑道:“他骂不着我,我不是他哥哥了,金高是。”芳子也跟着笑了:“老金哥可真可怜,刚才被二子骂得跟个三孙子似的,一个劲地点头,他当了你的替罪羊了。”

“好了,别罗嗦了,我马上回去,你没去上班?”

“上班?老娘我三天没去了,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杨家这点屁事儿?”

“这怎么能叫屁事儿呢?大喜事儿啊老婆。”

“我快要不是你老婆了,你再这样下去,我立马学孙明,跟你这个混蛋拉倒。”

“拉倒好啊,”这次笑是真的,带了一丝奸笑的感觉,“拉倒我找年轻的去,你都老成什么样了,哈哈。”

“我老?”芳子不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给我算算,我比你小了多少?再找,你去幼儿园找去。”

我还真的在心里算了起来,我第一次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她十八岁,那一年我二十一岁,整整比她大了三岁,那还叫大?陈广胜比孙明还大了九岁呢。忽然就是一阵心酸,我老了,过了年我就三十岁了。这样一算,我跟芳子认识已经快要九个年头了,这九年发生了多少故事啊……王慧多大了?我想起来了,她说“再过两年我就二十三了,一到年龄我就跟你结婚”,她应该是二十一岁,妈的,我跟陈广胜一样,比王慧也大了九岁。芳子在那头吃吃地笑:“彪子,算出来了?你比我大了几岁?”我摸了一把头皮:“算出来了,我比你大了九岁。”芳子啊了一声:“去你娘的,你个老不带彩的,想年轻的想疯了?你娘才比你大了九岁呢……好了,不跟你磨牙了,赶紧回来啊,我管不了二子。”

挂了电话,我傻愣了半天,今后我应该怎么对待芳子呢?

春明趴在方向盘上嘿嘿地笑:“女人就是好糊弄,她以为你是在跟她开玩笑呢,好玩儿。”

我突然就有些上火,猛拍了他一巴掌:“开车!”

春明缩了缩脖子:“嘿嘿,干脆以后我在你面前装哑巴得了,发表点儿议论都不行。”

茫然地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景物,我的心一扎一扎的难受。

车拐上去我酒店的路上的时候,我看见长得跟个瘪三似的牟春带着一帮人在马路上走,走得快了,风衣从他的肩头滑落下来,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紧撵几步重新给他披在肩上,牟春一反手把自己的烟头给他插到嘴里,那家伙受宠若惊,耸肩缩脖地赶到了前面,我听见他说:“赶紧走,趁远哥还在店里,堵着他,要不他又忙去了。”原来这帮家伙是去找我的,我知道他们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儿,一定又是跟南韩的那些鸡巴事情。我让春明把车开到一个拐角停下了。春明问我:“停在这里干什么?”我说:“刚才你没看见老牟家的那个败家子吗?他要去咱们店里找我。”春明把头探出去来回看:“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我拉回了他:“你的眼力需要练,我不是经常跟你们说吗?混江湖的,首先眼睛要像鹰。”春明咳了一声:“哥哥,我这眼力也不错啊,你忘了我是什么出身了?侦察兵啊。”我笑了笑:“你跟我接受的训练不一样,你们是攻击型的,我是自卫型的,两码事儿。”春明还在寻找:“牟春这个小子怎么到处出溜?他找你干什么呢?”我说:“前几天他就给我打过电话,说南韩的一个兄弟把他的兄弟打了,问我怎么办,我能让他怎么办?忍着呗,呵呵,他爹不是厉害吗?他爹会给他办的。这小子着急了,这几天想跟南韩火拼呢,我让祥哥给他们讲了讲和……咱们哪有时间给他们去处理这事儿?等着吧,等把咱们的事情都消停下去,我好好逗引这两个混蛋玩玩,让他们乖乖地听我的话,哈哈。”春明叹了一口气:“老牟算是摊上了,怎么养了这么个鸡巴孩子?哎,远哥,前几天我听你说,你跟老牟挂上钩了,效果怎么样?”我摇了摇头:“暂时还看不出来。”

“远哥,我又要多嘴了,”春明咽了一口唾沫,“我觉得你不应该在这上面分神……”

“我知道,你不理解我,”我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这方面有胡四是不是?两码事儿。”

“这方面投资很大的,你跟胡四不一样,胡四当年的时候,不需要很多钱,无非是吃吃喝喝的,现在不一样了。”

“你知道的不少嘛,”我笑了笑,“我不学胡四,我不跟他们玩儿什么感情,我拿钱,他办事儿。”

“但是前期的感情投入也得跟上啊,不然这帮孙子害怕跟咱们这路人接触呢。”

“错,”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了解这帮孙子,他们不敢接触的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我这个级别的,他们想破脑袋也想让我挂他呢……打个比方,前几天我跟老牟接触,他跟我装逼,遮遮掩掩的,跟个刚出道的妓女似的,最后原形毕露,巴不得跟我拜个把子,因为什么?他们有些不好处理的事情,需要我这样的人来给他们处理呢。当然,人家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路子跟咱们不一样,会装着呢,当初我还好一阵纳闷,我想,难道我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我才知道,简单,绝对简单,他们只认钱,别的都去他妈的蛋……真大胆啊,你想都想不到,到了穷凶极恶的状态了都……这里面的道道儿多着呢。除了钱,他们还要别的,把咱们这路人当成他们的马仔,他错了,他们才是我的马仔呢,哈。我这才接触了几个白道儿上的人?胡四接触的那才叫多呢,你没听胡四说,说出来吓死你……算了,不说他们了,再说我就要杀人了。好了,他们应该到了,你给金高打个电话。”

春明摇着头拨通了金高的手机,没人接,我用我的手机又给他拨了一遍,响了好长时间,金高接了:“操他二大爷的,我真被牟春这个混蛋给纠缠死了,刚脱开身呢,什么事儿?”我说:“就是牟春的事儿,他走了没有?”

“没有,全坐在大堂里等你,说等不到你他们就不走了,要在店里喝上三天三夜。”

“你把电话给牟春,我跟他说。”

“别掉那个价,把你的意思告诉我,我来跟他们说。”

“就说我忙着给我弟弟操办婚礼,没时间见他,让他们先回去。”

“刚才我就是这么说的,他不听,哼哼唧唧地放赖。”

我皱紧了眉头:“我就说嘛,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我不怕掉价。”金高无奈地嘟囔了两句,在那边喊,大春,大春,真巧,你远哥给我打来了电话,有话你对他说吧,一阵欢呼声响起来,接着传来牟春老鼠似的声音:“远哥,我可找到你了,想死我了……你怎么又换了电话号码?”我用一种轻柔的口气说:“要过年了,我怕找我要帐的多,暂时把那个号码停了。我也想你啊,你爸爸挺好的吧?”

牟春的声音很兴奋:“很好很好,老爷子直表扬你呢,让我好好跟着你,你很稳当……罢了,弟弟不说这些了。南韩又找我的麻烦,我请示祥哥了,祥哥说他已经找了南韩,让我别动,可是我不动能行嘛。昨天晚上我对象跟她的几个姊妹在千叶唱歌,南韩的几个兄弟把她们带到一个空房间里,上去就摸,还要灌她们摇头丸。我对象说,我是牟春的女朋友,那几个人装做没听见,又抠又摸……后来跑出一个姊妹给我打了电话,我带人去抓他们,他们好象知道我要去,全他妈跑了。还不错,有个小混蛋给我对象留了个电话,我打电话问他是谁让你们办这事儿的?他说是南韩,我问他在哪里,咱们一起去找南韩,这个混蛋关了机。我报告了派出所,谁去管这事儿?人家还以为老牟家的孩子又没事找事儿呢?我气得差点儿尿了裤子。晚上我去了南韩家,我要跟他拼命,他不在家,今天一早,南韩给我来了电话,说这事儿他不知道,我不相信,跟他吵了几句,他又犯毛病了,说,让我过不去这个年……远哥,你说怎么办吧,本来我想去抄他的家,一想,怕你不高兴……”

“我知道了,你别着急,我帮你打听打听,也许是有人冒充他的名义呢。”

“不可能,没有人敢跟我牟春叫板,除了他。”

“兄弟,最近我弟弟要结婚,我太忙了,真的抽不出时间来帮你处理这事儿。”

“哥哥,我不是要你帮我处理事儿,我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是,你先别动,大小过了这个年再说。”

牟春停了一会儿,恨恨地说:“远哥,我跟你说实话,我有点儿怕他了……不知道因为什么。”

我在心里笑了一声,这叫什么心理素质:“别怕,有我和祥哥呢,好好过你的年,他不会怎么着你的。”

牟春吐了一口气,口气软得能攥出水来:“哥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了,不麻烦你了。”

他妈的,想撤退?没门,我还没开始玩儿你个小混蛋呢,我笑道:“别客气,抽空我去找南韩。”

牟春好象在那边抽烟,呼哧呼哧响:“谢谢远哥了……别笑话弟弟。”

我笑了笑:“哪能呢?回家问你爸爸好,过几天我过去看他,挂电话吧。”

放下电话,我冲春明一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那几个混蛋是长法的人。”

回到酒店,我没见着芳子和我弟弟,问笑眯眯站在大堂里的金高,金高说,芳子可真是个性急的人,等不及了,带二子和他对象租婚纱去了。我笑着摇了摇头,二子有这么个好嫂子也算是他的福气,心里又是一阵恍惚。我让春明帮天顺他们外出上货,拉着金高进了办公室,告诉他李俊海的人今天晚上跟新疆人接头,十拿九稳地是在交易毒品,我已经让春明把这事儿“戳”给了警察。金高想了一会儿,嘟囔道,是不是早了点儿?万一人家不是在交易毒品呢?我说,这个你放心,老七有个伙计是恭松的人,他的消息绝对准确。金高说,老七那张臭嘴我还真不太相信他呢。

我笑了笑:“你想多了,老七跟别人嘴臭,跟我他不敢,我有的是办法牵制他,放心。”

金高问我是怎么牵制老七的,我简单跟他说了一下,金高笑了:“哈哈,一条哈巴狗嘛。”

心里总是想着昨夜的疯狂,脑子一阵阵的空虚,不知道自己将来要跟芳子怎么办。

金高抽了一阵烟,忽然站了起来:“李俊海这个人很狡猾,他不会让恭松取消了这次接头吧?”

“你不懂,我打听过了,这帮贩白粉的很守信用,这事儿他们肯定策划了很长时间,这次应该是最后的一步了,如果再改变……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老七告诉我,新疆人已经在火车上了,人和货是分开走的。我分析,现在警察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一定是跟上了恭松,即便是今天晚上抓不到他们的现行,也有办法抓到他们的证据……一到了公安局就由不得他们了,再大的毒枭也会张口说话的,到时候各人都想保命,搞不好李俊海很快就完蛋了。”

“是在通远宾馆?”金高乜了我一眼,“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个底细去观察着?万一……”

“万一什么?”我笑道,“万一他们不在那里交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警察既然知道了就有办法抓他们。”

“你让春明告诉警察恭松是哪里人,他是跟哪里人交易了?”

“全说了,警察知道恭松这个人,也知道他要跟一个叫克里木的新疆人接头。”

“我想多了……”金高摸了一把脸,“得,不管他了,咱们就在家里等着好消息吧。”

我让金高下去帮我拿点儿饭上来,抱着脑袋躺到了沙发上……关于芳子我应该怎么办?昨夜的癫狂烟雾一般飘过我的脑际。我没想到王慧竟然真的是个处女,我抱着她,她在我的身下抽泣,我知道这不是**,她有一种惊恐与激动……完事儿以后,她躺在我的怀里幽幽地说,远哥,我是你的人了,等我到了年龄就跟你结婚。也许是因为酒的原因,我答应了她,我说,王慧你是个好姑娘,我是不会跟芳子结婚的,这几天我就跟她提出来拉倒,我要跟你结婚。王慧看着我,眼泪一个劲地淌……芳子,你为什么要去吴胖子那里呢?即便是我爹找过你,你还至于这样吗?我爹那是为了我好,他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健康向上的青年,不应该找一个没有职业,历史还不清白的对象……想到我爹,一下子就看见了他那只浑浊的眼睛。我记得就在芳子失踪的那几天,我爹喝多了,那天晚上很闷热,我爹搬了个马扎坐在院子里拉二胡,拉着拉着就哭了,起初我以为那是二胡的声音,后来我听见了我弟弟的声音,我弟弟说,爸爸你怎么哭了?我爹不说话,依旧哭,哭声逐渐放大,跟前面的不一样,好象不是在哭了,是在笑。那时候胡同里有一辆车驶过,喀啦喀啦的声音淹没了我爹和我弟弟的哭声……我走出去,看见我爹在月光下抱着我弟弟,用脑袋蹭我弟弟的脸,我听见他喃喃地说,我的儿子是最优秀的,我们家里的任何人都是最优秀的……现在想起来,我理解了他,他真的以为我是最优秀的儿子,最优秀的儿子是不可以找一个不优秀的儿媳妇的。芳子不优秀吗?我很茫然……

金高端着饭进来了,边往茶几上摆边笑:“神经病,一个人躺在那里嘟囔什么呢?”

我慢慢坐了起来:“大金,你来帮我分析一下,芳子这个女人适合跟我结婚吗?”

金高把筷子递给我,微微一笑:“不适合,跟我倒是挺适合的,别胡思乱想了,知足吧你。”

我喝了一口稀饭,摇摇脑袋说:“二子要结婚了,这几天我总是考虑我跟芳子的事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她也成个家。”金高坐到我的对面,仔细地打量我:“小子,你是不是也开始花心了?芳子多好的一个女人?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好好想想,当初你进了监狱,是谁每个月都去看你?是谁整天在外面惦记着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苦笑了一声:“大金,你不了解我的痛苦……一想起她在吴胖子那里的事情我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我从骨子里想知道她曾经在那里都干过些什么,可是有时候我又不想知道……很矛盾。我怕我跟她结婚了以后会经常把这事儿提起来,那样她不好受,我也不好受……这样过一辈子多别扭?可是我又不想跟她提出来分手……”

“哈哈,你呀,”金高蹬了我一脚,“你这些毛病是跟谁学的?你也想玩儿那些小青年才玩儿的把戏?”

“道理我知道,可是我有时候真忍不住……”我不想吃饭了,把筷子一丢,“我听你的,你说我该怎么办?”

“结婚啊怎么办,”金高仰了仰下巴,“这样的好女人你都想丢,你疯了?我要瞧不起你了啊。”

“我跟你说实话……”我把昨天夜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金高。

金高大吃一惊,忽地站了起来:“你他妈有病是不是?这是男人干的事情嘛!”

我痛苦地摇了摇头:“别骂我了,你说怎么办吧。”

金高在我面前来回走了几趟,把手一挥:“忘记这个叫王慧的,跟芳子好好过,听我的没错。”

我茫然地盯着金高,心情渐渐平稳:“好吧,我听你的……可是……”

“可是什么?”金高蹲到我的对面,双手捧起了我的脸,“蝴蝶,你不是经常说,做人要有良心吗?芳子对你多好?你知道不知道,昨天夜里你在外面疯狂,芳子在家里干什么?她在家里给你弟弟缝结婚用的喜被!今天一大早她就来了,眼睛熬得跟个兔子似的……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脸都没洗就来了。人家为了什么?人家欠你的?好好想想吧,别跟胡四和小广学,你不应该是那么种人。好了,别跟我解释什么了,就这样,这事儿过去了,好好对待芳子。”

一番话说得我无地自容,心忽然就揪了起来,我倚回沙发,用力咬了咬牙:“我听你的,前面的都过去了。”

金高笑了:“这就对了嘛,妈的,胡四这个混蛋真可恶,我怀疑他这是故意让你难受呢。”

我摇了摇手:“不关胡四的事儿,是我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改天我去跟王慧解释。”

金高瞪了我一眼:“解释个屁,这种女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来不来就跟人上床……”

我打断他道:“别这么说,全怪我……人家还是个处女呢。”

“处女?现在就不‘处’啦,”金高摔了烟头,“不信你看着,她这就算打上头了,最后的结局是……不说了,你应该牢记芳子对你的感情,你跟王慧永远也不会达到跟芳子的感情。你不要去找她了,如果她再来找你,我出面,我他妈骂死她,什么玩意儿?破坏人家的家庭嘛……不对,你们还没成家。听我的,二子结婚以后,我来给你们操持婚礼,你赶紧跟人家芳子去办结婚证,让人家放心……不跟你罗嗦这些了。刚才我听春明说,五子死了?怎么回事儿?”我简单把五子的死对他说了一遍,金高的脸色阴沉下来:“这种结果其实是可以预测的……你,我,都一样。”

我摸了他的脸一把:“别说这么难听的话,谁跟他一样?咱们有脑子。”

金高打下了我的手:“还记得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想退出来吗?那时候我就有这个预感……唉,别提了。”

看着金高茫然的眼睛,我的心忽悠颤了一下,是啊,这样下去,我们的结局也不会好了。

金高坐回去,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咱们得给五子报仇!”

“报了,那小子的腿完蛋了……”我把打了张天立的事情告诉了金高。金高吐了一口气:“这小子这么疯狂?这不是找死嘛……轻了,要是我,我他妈直接杀了他。”我笑不出来了:“那你离死也不远了。”金高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抬头说:“听你的意思,这个叫张天立的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他吃了这次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估计他应该记住你了……”我撇撇嘴不让他说了:“他?滚他妈的去吧,他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还敢找麻烦?他不要命了?”金高说:“反正防备着点儿好,再有半个月就过元旦了,过了元旦就快要过年了,别在年前出事儿。”我笑了笑:“没事儿,他不会来找我报仇的,他杀了人,躲避警察就够他忙活的。”金高不说话了,一个劲地掰手腕。

闷了一阵,我问金高在哪里举行婚礼合适?金高说,咱们这个酒店的规模足够了,就在咱们酒店举行。我说,不够档次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我想给他把婚礼办得隆重一些。金高说,无所谓,你“谱料”的那么大没什么意思,咱这个弟弟这种情况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搞得太铺张了不好。本来我想去香格里拉,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有道理,如果铺张大了,难免有些不合适的传言,我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让胡四当主婚人,你和林武当主管,春明他们当跑堂的,那天咱们不对外营业……你算算整个酒店能盛多少桌?”金高想了一会儿,开口说:“把大厅摆满了,五百桌没有问题。”我点了点头:“那就照五百桌来,把所有的朋友都叫来,你现在就把这事儿吩咐给天顺他们,让他们去发请贴,再吩咐厨房,这几天就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上。”金高问:“车呢?最少也应该有个二十辆车的车队吧?”我站起来给胡四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准备二十辆车,胡四哈哈大笑:“没问题,全是豪华车,我弟弟结婚要盖了全港,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挂了电话,我跟金高又商量了一阵婚礼的细节,金高就吩咐去了。

空着脑子躺了一会儿,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累死我了……你怎么才回来?”

我冲她尴尬地一笑:“我早回来了,刚跟金高商量完婚礼的事情呢。”

芳子丢下手里的大包小包,抓起桌子上的一杯凉水就喝:“你这个弟弟可真难伺候,我给他租了白色的婚纱,他不同意,非要那套红色的不行,说什么你爸爸喜欢红色,你们老家娶媳妇都穿红色的,妈的,整个一个庄户孙……杨远,把眼睛看着我,刚才我进门的时候你的眼神不对,看着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确实不敢看她,眼睛躲闪开她的目光,讪笑一声:“别闹了,这么忙还闹。”

芳子点了一根烟,靠到桌子边恨恨地盯了我一会儿:“告诉你杨远,别跟我耍鬼心眼儿,我张芳的眼睛带钩儿,你的小尾巴往哪儿一撅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算了,咱弟弟要结婚了,我不跟你唠叨别的了,哪天我有时间找四哥问去。”把头转向门口,“二子呢?他可真能磨蹭,二子,二子!”春明进来了,嘿嘿地笑:“二子不上来,搂着他媳妇回家了。咱家二子可真有派头,现在就扮上新郎官了……远哥,你出来一下。”我跟着春明来到了门口,春明靠近我,小声说:“刚才我接了刘三的一个电话,让我出去陪他喝酒,我有点儿怀疑,是不是走漏了风声?李俊海这个混蛋的脑子很不一般……”我打断他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他连稽毒大队都有底细,他让你去你就去,看看这个小子想要干什么,顺便打听一下李俊海现在在什么地方,今天晚上我就想看他的笑话。”春明点了点头:“那我就过去,也许是我想多了,刘三现在跟我是酒友,人家是真的想请我喝酒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喝,保持清醒的头脑,别跟我似的,一喝多了就把握不住自己。”春明边走边回头笑:“哈哈,远哥真会自我解嘲。”

回屋的时候,芳子正在吃我的早饭,饭凉,吃得她直倒气。一股巨大的内疚涌上心头,我踱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把她的脑袋紧紧贴在我的胸口上,仰脸看着天花板,大口地喘气。芳子不吃了,用双手绕着我,屏声静气。

“芳子,这几天我太忙了,没时间跟你在一起,请你原谅我。”

“别说话,让我好好抱抱你……”

“芳子,以后咱们俩别斗嘴了,容易伤感情,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相信……”芳子喃喃地说,“谁也别想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