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蓝洞风光

游美田走后,璩凤娇便给老马打电话让他进来。

“文件已经找到了,巡查组下个月就要进驻秦江药业,我可能忽视了这件事。”璩凤娇郑重其事地说。“最近我接触了其他公司的领导同志,大家一起扯起巡查工作。他们说现在的巡查和以前大不相同啊,弄不好,就会扯出经济问题,巡查组是真正的钦差大臣呢。”

“是啊,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老马自我检讨。“以前巡查组也来过多次,但那都是人事部搞的巡查组,每次来也都是例行公事,我们让他们吃好喝好,他们回去写个总结,帮我们说几句好话,无非是走个过场。所以,这次我也没向您提出好的建议。”

“以前的巡查组我也听说过,确实是走过场,大家都不重视。”璩凤娇说。“但是现在的巡查组,是太皇集团监事会和人事部共同抽人组建的,名义上还是集团巡查组,工作机构与监事会放在一起,和以前那个临时性的巡查组可不一样啊。最重要的是,自从巡查组成立以后,我们已经有两个分公司的主要领导,被他们扯下来了。巡查组要召集大范围的座谈和个别谈话,听取广泛的意见。如果发现某个领导有问题,他们可以直接向上级集团领导汇报,然后由有关部门进一步检查。一旦被查,这个领导的仕途也就结束了。我听说,现在各分公司的主要领导,一听说巡查组,像是比老虎来了还害怕。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就怕工作没做好,就怕没有接待好。所以,我把你找来,想好好商量一下,眼下该怎么办?如何应对巡查组?”

“这件事,恐怕还要让公司监事会的鹿主席一起过来商量才行。”老马说。“巡查组的根在太皇监事会,监事会是秦江公司监事会的上级,不论是工作联络,还是其他方面的公关,他们都有优势啊。如果让监事会来协助搞定这件事,应该问题不大吧?”

一听说鹿和乐的名字,璩凤娇有种温暖的感觉。前段时间,为了孤立龚延苹,她有意拉拢鹿和乐,帮他积极向上面推荐他升任太皇监事会副主席。虽然这件事最后并没有成功,但他开始对璩凤娇有了好感。璩凤娇也答应过他:“即便去不了太皇监事会,留在秦江药业也会有很好的发展前途。下步可能还会有人事变动,我会推荐你担任副董事长的,甚至其他公司的总经理岗位。我听说,现在副董事长职数减少后,老资格的董事会成员,直接升任总经理的例子也有啊。”

鹿和乐当然知道这方面的例子。近年来,全系统就有两位集团公司监事会主席直接升任公司主要职务,一位任董事长,一位任总经理。经璩凤娇这把火一烧,鹿和乐的心开始暖起来,慢慢地就与璩凤娇靠得更拢了。

对鹿和乐的表现,璩凤娇近来比较放心。当他被叫到办公室后,璩凤娇郑重地把这件事拜托给他:“鹿主席啊,监事会和其他部门不一样,你们是双重领导,工作上以上级监事会领导为主。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也代表着秦江药业,搞监事工作,也始终围绕着中心工作,要多替我考虑考虑董事会的全局工作啊。”

“那是,璩董事长您尽管放心,有什么事您就尽管吩咐好了。”鹿和乐知道她有事要说,就尽量把话说得客气一些。监事会又叫监察委员会,在有的人看来是个部门,而实际上是一个独立的组织。它既监督着同级董事会,又在现实中受同级董事会的领导,是一个很复杂很矛盾的单位。监事会主席的地位有时也显得有些尴尬,搞不清楚自己是来监督董事会的,还是协助董事会的。但准确地说,主要是在董事会领导下监督下级单位和下属干部;至于对同级董事会以及经营班子来说,大多数时候是其附庸,只是在别扭起来的时候,突然反击一下,让其尝到监事会监督同级的辛辣滋味。

“下个月,上级集团巡查组就要来秦江药业巡查了,对这件事,你怎么看呀?”璩凤娇想听听他的意见。

“这个……我也不太吃得准。”鹿和乐不急于表态。“总归要认真接待,尽量搞好服务吧。”

“嗯,我很赞同你的观点:认真接待,搞好服务。我希望这件事,你们监事会多挑些担子。”璩凤娇说。“虽然是上级集团巡查组,可毕竟是在太皇监事会办公的,实际上是一套人马,加挂了块牌子而已。最近巡查组监督力度不断加大,比原先大家想像的厉害,我们千万不能马虎啊。董事会的工作千头万绪,不可能一点都不出差错,这点我们自己心里清楚。但对上,我们还是要尽量统一口径,多向上面汇报我们的成绩。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这么客气干啥,您说吧。”鹿和乐爽快道。

“你帮我去打听打听,最好去问问那些已经接待过巡查组的兄弟公司,巡查组进驻之后,工作是如何开展的?接待标准、服务工作等等,大致是怎么一个情况,你们都去摸一摸。情况摸得越清楚,对我们工作越有利。总之,千万不能让巡查组觉得我们怠慢了他们。秦江药业的其他费用可以省,接待的费用是不能省的。”璩凤娇再三强调接待工作的重要性。

“放心吧,璩董事长,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办好的。”鹿和乐坚定地向她表决心。“巡查组的几位组长和巡查员,我以前去太皇监事会开会时也见过,这次他们来秦江药业,我一定努力和他们搞好关系。在接待方面,我先了解一下,保证让我们这边的标准不低于他们以前去过的那几个企业。平时大家工作一直做得那么好,开支也很节省,可这次再节省,也不能省这点钱。对巡查组,还是要千方百计地接待好才行。”

“有一点你要掌握一下。”璩凤娇想了想,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在向巡查组反映问题的口径方面,我们董事会一班人一定要统一口径,而且要尽量把几套班子领导全都统一起来。一定要把成绩反映足,把问题反映得实事求是。”

“对,实事求是。”鹿和乐说。

实事求是四个字,是某些人的口头禅,就像烟民嘴上的香烟一样,叼成了一种习惯。但不同的人在不同场合,说出来却有不同的含义。当他想让对方说好话的时候,所说的实事求是就是让对方多在优点方面实事求是;想让对方说坏话的时候,所说的实事求是就是让对方多在缺点方面实事求是。人的嘴巴两片唇,翻来翻去有讲究。当鹿和乐还没吃准哪片嘴唇朝上翻、哪片嘴唇朝下翻的时候,他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句“实事求是”。

“对集团公司近年来的工作,特别是职工群众反映强烈的问题,一定要实事求是。”璩凤娇的嘴唇最后往下翻了。“成绩虽然也要说,但对存在的缺点,也不能回避。向巡查组反映问题,可不能像我们每年开的民主生活会一样,搞成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样巡查组也不会满意,上级集团也不会满意,最后反而会让我们董事会被动。”

“我明白璩董事长的意思了。”鹿和乐点了点头。“在我向上面联络工作的时候,我也会如实反映的。当然,最好是在巡查组来之前,您给几套班子领导以及中层干部做做思想工作,要通过多种渠道,把工作做足做透,这样的话,巡查组来了以后,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

“对,我正是这个意思。”璩凤娇很满意鹿和乐的聪明。有人说,当监事会成为董事会的一个使唤丫头的时候,监事会这把剑就丝毫不会伤害董事会,甚至会成为董事会杀人的一个工具。现在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她只不过适时地抛出了一顶漂亮的乌纱帽,就让监事会成了她的一个使唤丫头。对这招驭人术,连她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

一片树叶从三楼的树梢落下,在一阵寒风的裏夹下,呼啦啦敲打在丁帅的后脑勺上。对于这个季节来说,风还不应该这么猛,这么冷。这不能不让丁帅的心紧了一紧,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兆袭击着他的灵魂。

走到楼下,看到有几个人手里提着礼品盒在晃**。他忍不住上前问:“你们找谁呀?”可对方不理他,见他就躲。被问急了,就说是找“六楼的”,这让丁帅非常失望。

往常的时候,但凡见到楼下有提东西候访的,通常是找丁帅丁院长的。他们会在丁帅尚未到家的时候,隐身在楼道的拐弯处,或者楼下的某个角落里。在丁帅或游美田出现的时候,他们才像幽灵一般地跳将出来,给他们一种被讨好的惊喜。

可最近几天来,丁帅所接待的家访者,越来越少,差不多已经没有了。难道,所有的客户、亲朋,都知道丁帅已经落魄了?已经没出息了?

他回想起前几天去岳母家吃饭时的场景,七姑八姨大家对他们夫妇俩的奉承巴结劲儿,对他们满心满怀的热忱期望。唉,如果这些亲戚都知道了他们现在的处境,那会怎么想?今天,他们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些人?每次逢年过节的时候,不能不见面啊。

今天去医院逛了逛,十八楼没敢上去,可突然发现,门诊部也越来越不让人喜欢了。

其实过了也没多少时间呀。那个时候,当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护士们见了他总是欢欣鼓舞的样子,像是见了情人一样。不是含情脉脉,就是拉拉扯扯,有机会还会偷偷揩点油,比如突然亲他一下。那些男医生,尽管有些嫉妒,可看在他医术的份上,也总是投来羡慕和学习的目光,希望他能够不时地指点一番,以增长自己的技艺。而对于那些病人特别是老病号来说,见了他更是像见了救星一样。

可是,现在这些目光都没有了,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全都消失了。

更不用说,基建处那帮人,前几天还一直围着他团团转,屁癫屁癫地喊着丁院长,要他签字写条的,现在像是没看见一样,侧着身子在他眼前飘过去了。那些工地上的项目经理,曾经提着礼品往他办公室和家里蹭来蹭去的,现在偶尔见了,也只点个头,做个似曾相见,或者多年不见有些疏远的样子出来,让他见了有些漠然。

丁帅一步步迈上楼梯,总结着自己的人生得失。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丁帅还是丁帅呀?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理想有抱负,有专业有技术,对工作认真负责,对朋友热情帮助。曾经在医院里是个知名大夫,后来是院长助理受人追捧,可现在似乎什么都不是了,他像是个病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在另一条灰暗的道路上。

所有这一切,并不是丁帅变了,而是丁帅头上的帽子变了。他曾经有过的辉煌,因为头上帽子被摘,竟一夜间消失。人生的光环原来是帽子的影儿,跟着帽子走的;不是丁帅的影儿,不会跟着丁帅走。多少年来,丁帅痛恨这人生的虚伪、虚荣,可今天丁帅才深刻的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你不能不虚伪,不能不虚荣,否则,你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价值也是社会关系所认同的价值。当你在社会关系中不再被认同,你就不再有任何价值,尽管你还是原来的自己,你认为自己一点都没变。

越想心里越是刺痛。开门的时候,钥匙好几次都插不进锁孔。人哪,没用起来真是一点都没用。就这样几天时间,年轻帅气的丁帅,仿佛老了好几十岁,突然失去了生活的朝气。

他应该改变自己吗?他需要改变自己吗?

不,不能。丁帅告诫自己。男子汉不能朝三暮四,轻易变节。

为了人生的最后一点理想,他顶住了首长的压力,顶住了妻子的压力。如果说它是一只苦果,那他将永远不告诉他心爱的妻子,这个果子有多苦,多难吃,但他,一定要独自把它吃下去。为了维护多少年前那美好的爱情誓约,再苦再难,他也不怕。

关上门,身子突然软下去,整个人靠在了门板上。

他抬起头,鼓起勇气,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丁帅,不能垮下去。顶住!你一定要死死地顶住!”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彭彭,彭彭”的敲门声。

这声音紧紧的,急急的,可怕,太可怕了!

丁帅在这房子里住了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可怕的声音!

谁呀?谁这么急着敲门?而且,就是丁帅心里想着要“顶住”的时候。难道,真的顶不住了?是神的力量出现,要逼着他退让?

“快,开门!”外面喊声高高响起。“丁帅,赶快给我开门!”

是游美田的声音,高昂激越,非同寻常。莫非又出什么事了?

丁帅赶紧开门,果然见游美田的脸色异常:苍白的脸上忽儿泛青,忽而泛红,完全是一种飘忽不定的神情。

关上门,把包往桌上一扔,游美田就对丁帅摇了摇头,说:“丁帅,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讲讲清楚。你、你、你要不讲清楚,我、我、我保证——死给你看!”

“别别别!”丁帅吓得脸都青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美田,你别干傻事啊。就是有天大的事,咱们都好商量啊。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也跟你说实话,你要敢死,我陪你一起死。你死了,我肯定不想活!”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死干什么?”游美田板起脸孔道:“我不要你死,我自己也不想死,除非你逼我,逼得我不得不死。”

“老婆,我干嘛逼你死呢?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呀?”丁帅苦苦劝道:“这些天来,我吃不好,睡不好,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你吗?单位里工作也换了,也就想多点时间在家里陪陪你……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换了工作,哦,职务都被撸了,真的是为了我吗?为了想多点时间陪陪我?”游美田问。

“就是啊,难道还会因为别的吗?”丁帅在琢磨着该如何劝服游美田,虽然这有点难。因为真相是不能揭底的。

“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就马上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去!”游美田态度坚决,口气咄咄逼我。“如果你想多点时间陪陪我,是想让我快乐的话,那就赶快回去;如果你陪我是想陪着看我哭看我死,那你就继续留在家里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让我回原来的岗位去?”丁帅猜测她肯定又掌握了一些什么。“再说,我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想回去就回去。你知道,我原先是院长助理兼保健中心主任,现在职务已经被免了。要想回去,那怎么可能呢?你当上级领导是在儿戏啊?玩过家家呀?”

“你别耍我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免去职务的。”游美田根据自己的推理,先下了结论。“你就是不愿意在保健中心做服务工作,不肯吃苦,得罪了璩董事长,她才让人把你职务免的。她不但把你的职务免了,还把我就要到手的处长职位也耽搁掉了,文件都打印好了呀,这不相当于任命了又免了吗?你倒好,自己工作没干好,还害了我的大好前途。丁帅啊丁帅,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就算你不想在医院里做领导,也得想想我这个董事长秘书的感受呀。我已经处在这么重要的一个岗位上了,我只能上,不能下,下了,就会被人看不起,被全市的干部群众看不起。这个脸,你丢得起,我丢得起吗?”

“美田,我真的不是想存心害你。”丁帅开始激动起来,眼眶红红的,似乎有些难受。“既然你也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保健中心的工作,确实是我自己不想干,我向璩董事长提出来,想去别的地方工作,让其他人来接替我。可她勃然大怒,好像非要我干这工作似的。美田,我真的不想干呀!”

“为什么不想干?”游美田怒睁着眼睛。“不要说我们璩董事长大怒,我也大怒。人家让你干保健工作,那是看得起你,给你脸,你知道吗?就因为你干了点保健工作,让你破格提拔为院长助理和主任,还让你老婆调她身边当秘书、当处长。你也不想想,你顶撞她,得罪她,那还对得起她吗?你有一点点感恩的心吗?如果换成我,我这一辈子给她保健,给她端屎端尿,我都心甘情愿!”

“不行啊,美田,这份工作真的不能做啊。”丁帅脸上的五官痛苦地扭成了一条卷毛巾。“有些工作,你是不了解,没那么容易做的呀。给首长做服务,哪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呀?一切都要听她使唤,就像一件工具样,让她摆弄来摆弄去,折腾来折腾去……唉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反正,我求求你,这份工作,还是别让我再去做了吧,真的,求求你了。”

“丁帅,你再说,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游美田破着嗓门喊。“给首长做保健服务,不就是洗洗擦擦,做做按摩,打打针、喂喂药吗?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就算她身体不好、生活不方便,你给她端尿端尿又怎么了?她对我们夫妻俩同时重用,可以说是恩重如山,你有什么好摆架子、不肯伺候的?你丁帅是什么人呀?一点都不肯妥办迁就别人,就那么金贵啊?丁帅,我看出来了,你……就是一个狼心狗肺!”

“不,美田,我真的不是狼心狗肺。”丁帅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心,全都在你身上,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真的是希望永远爱你,为你好,希望你永远……”

“闭上你的臭嘴!”不等丁帅说完,游美田就大声呵斥。“你赶快给我滚回去,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在我游美田的家里,不需要你这个窝囊又没良心的男人!如果你不回去,我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马上给我办离婚手续!”

“不能啊!”丁帅苦苦哀求。“我们是有感情的!不能因为这件事……”

“再说?还说?”游美田昂起头,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你再说,我就从这窗户上跳下去!你等着到楼下给我收尸!”

说完,她就往窗户那边走去。丁帅想拦都拦不住,她已经打开窗户,纵身想上去,但被丁帅扯了几次,总是爬不上窗台。

“别再拉我!”游美田的疯狂地搅动着身体,像一只怒吼的母狮,力气大得让人吃惊。突然,她一把将丁帅倒在地,跳上了窗台,指头丁帅的鼻子说:“别过来,我警告你,别过来!听着,你如果不答应我,不回到岗位上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美田,别干傻事了好不好!”丁帅“啪啦”一声跪在地上,向游美田哭泣求饶。“你别吓我,要死让我死。美田,别跳啊!美田,我爱你啊!”

“你如果真的爱我,就答应我,马上回保健中心去!”游美田的态度非常强硬。“我在跳下去之前,最后问你一句: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丁帅双手高举,高声呼应。“我马上就去!你先下来好不好?”

“不准骗人啊?你要骗人,我就是下来了,还会爬上去,还会跳下去的。”游美田一边爬下窗,一边指着丁帅的鼻子,凶狠地说:“骗人就是逼我死!你就不是爱我,去爱我的尸体去吧!”

见游美田下来了,丁帅一把抱住她,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老婆,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老婆,何苦呀!老婆,为了一个秘书岗位,值得你变成这样吗?值得你这么寻死觅活吗?”

“反悔啦?”游美田继续问:“去不去呀?”

“我去。”丁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去当然可以,可我怎么去呀?医院领导那里怎么说?难道我自己去求他们,让他们收回文件?”

“不用,你只需要去找璩董事长道个歉就行。”游美田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我都已经替你说好了。璩董事长对我们宽宏大量呢。在回家之前,我已经跪在她面前求过她了,求她别让我走,我还想继续当秘书。她说了,我求她没用,她一定要你亲自去求她,向她道歉。”

“我去向她道歉?”丁帅木然地问。

“对,你就像我今天做过的那样。”游美田命令道。“跪在她面前,向她表示自己感恩的态度,求她宽恕你的罪错,以后全心全意地为她服务。她说了,她会原谅你的!”

丁帅沉默了许久,无奈地答应了她的要求。他呆呆地歪倒在地,半天才吐出一句话:“美田,你好狠心哪!”

璩凤娇接到电话时,正与蒋承筐商量接待巡查组的方案。

“谁呀?小丁,哦嗬,今天有空给我打电话啊?”璩凤娇在电话里故意一惊一乍地,开心地调侃。“什么?现在要来?哦,我正与蒋董事长谈点事儿呢。这样吧,你迟点再给我打电话。你的事儿不急吧,我这边真的很忙。要不,晚上再说吧。”

璩凤娇挂了电话,眉毛扬了扬,有种很舒坦的感觉。蒋承筐见她开心,便逗她道:“你的那位秘书,听说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吧?”

“我的秘书?哪位秘书?”他们都知道,游美田才是她的秘书。

“哦,我说的,是你的那位生活秘书。”蒋承筐说完后,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见对方没反感,便摸着她的心思,继续道:“听说他的医术不错,让他负责保健中心,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要不,我替你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哦,不用了,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你这个大部长操心呢。”璩凤娇用指头朝蒋承筐点了点,笑道:“生活秘书,哈,这是你这个副董事长封的啊,传出去可不太好听,你负责任啊。”

“我该死,我该死!”蒋承筐做出一副沉痛忏悔的嬉戏样。

“言归正题吧,对巡查组的事,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呢?”璩凤娇问。

“接待的事,主要交给鹿和乐去负责,这应该不会有问题,只需要在费用上多支持他就行。到时候,你可能还需要跟接待办和事务管理局打个招呼。”蒋承筐献计道。“但在巡查组谈话对象、座谈对象方面,有些该做的工作,现在就可以做起来了。宜早不宜迟啊。”

“就是啊,今天把你找来,就是交任务的嘛。”因为蒋承筐这个副董事长,是璩凤娇赶走了崔笙簧后一手帮他争取来的,她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利去多多支使他。“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你做了好多年的人事部长,下面的人头熟,几套班子成员里面,有些也是你帮助推荐上来的。这次,你可以分头找工作。尽管自己一个个找他们谈,有些不能谈的,就让你信得过的人去谈。总之,要把他们都争取过来,让他们支持我们的工作,把政府那边的事儿,多向上面反映反映。”

“您放心吧,璩董事长。”蒋承筐爽快地答应道。“班子成员和中层干部,我确实都很熟,都知根知底。当然,这件事也要做得技巧一点,毕竟,我们在这些干部中还没有完全占支配地位。有好些人都是支持他的,听他的。在他们面前做工作,搞不好就会坏事。这些人一旦向他汇报,就会把他惹急了,反过来拆我们的台。”

“对,确实要做得技巧一点。”璩凤娇咬紧嘴唇,点了点头。“做工作的时候,话不要说得太明,适当含蓄一点,防止给人以口舌。另外,还要在做工作时全方位出击,争取把他们拉到我们这边来。这些干部,包括监事会和工会里面的人,家里也有不少事要办的,你跟他们说说,能办的就先承应下来,许诺下来,现在阻碍着这些事的,主要就是政府那边的头头。有他在一天,董事会就作不了主,想做好事也做不了。一定要把这层意思说清楚,让对方知道利害关系。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在上级集团巡查组面前,多给我们出力,实事求是地去反映情况。”

“实事求是。”蒋承筐也重复了一遍,还点了三下头。至于其中的深意,他早已心领神会。

天,黑得越来越早。但秦州城里的秋夜,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别有一番美景。

晚上七点多,璩凤娇接到了丁帅打来的电话。他好像并没有很开心,而且采取继续拖的办法,说:“小丁啊,真不巧,今天可真够忙的。晚上还得加班。这样吧,你十点钟以后来吧,直接去十八楼找我。”

丁帅在家里看了会儿电视,可什么节目都看不下去。

游美田坐在旁边,不停地看手表,催他尽快去,千万别迟到。她甚至还不时回忆起董事长对她的好,桩桩件件,说得丁帅都有些感动。最让游美田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秘书岗位,那个综合处长职位。那是一块挂到嘴边又滑出去的肥肉,越来越让她嘴馋。现在想起来,差不多已是垂涎三尺,飞流直下。

刚过九点,游美田就给他下了强硬的指示:“赶快走,宁可在医院里等,也别赖在家里。这次再误了大事,可是人命攸关。我的死活,全捏在你手里了,你给我把握。”

沿着医院的围墙,绕了三四圈,仍然还很早。

最后,他就靠在一棵很大的桂花树下,闻着谢得渐少的桂花,感觉真好。这几天一直都没休息好,想到要向首长道歉,有些百无聊奈的感觉,不知不觉,居然入觉了。

醒来一看,天哪,已经十点多了。完了,又误事了。

上了十八楼,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门没关,自己推进来吧。”

丁帅一进门,她又说:“把门关严实了。”

丁帅见她正躺在**,后背靠着一床叠好的被子,身上穿着一件粉黄的睡裙,笑得有些温柔,心里就轻了许多。

“首长,我……”丁帅结巴着,不知说什么好。

“想说什么呀?”璩凤娇拖着长音,摸摸手指头,也不看他一眼。“想说就说呗,不然……”

“我说,我说!”丁帅突然紧张起来,怕首长不给他机会。“首长,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顶撞你,不该向您提出不想在这儿干。我,我愿意给继续给您服务……”

“这都是你的真心话吗?不会是谁被逼的吧?”璩凤娇的话音不高,却透着严厉的批评。“你的态度是真诚的吗?是真心改,还是应付一下了事呢?”

丁帅更紧张了,眼前突然出现游美田爬上窗台要跳下去并喊着让他去收尸的场景,额上顿时冒出一阵冷汗,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她的床前,失声哭了起来:“首长,您就原谅我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甩手不干!首长,您就骂我打我吧,我什么都愿意!首长,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哪,我们全家人都感谢您!以后,我都听从首长的吩咐,您让我干什么,我都不推辞!”

“你真的是什么都愿意?”璩凤娇柔柔地问:“我吩咐你干什么,你都愿意干?”

“愿意。”丁帅擦了擦眼泪,点点头:“什么都愿意!”

“好,那就起来吧。”璩凤娇温和地说。见他站起身,又补一句:“看你把一张漂亮的脸都哭成什么样儿了,很脏了呢。赶快进去冲个澡吧。”

丁帅冲完澡出来的时候,一时没找到**那件粉黄的睡裙,以为首长不见了。仔细一看,哟,原来首长就躺在**,上面盖着薄薄的被子。

“过来吧,小帅哥!”璩凤娇轻轻娇娇地喊:“上来吧,丁帅!”

丁帅穿着裤衩上了床。璩凤娇说:“来,干干你的老本行,给我的丹田穴上揉揉。最近啊,老毛病又犯了。”

丁帅很激动,自己的一身本事终于有了用武之力。他开始履行一个保健医生的职责,双手摆出架势,要上前按摩。

把被子掀开,见到的却是让他惊讶的一幕:被子下面的首长,是一片白花花的肉体,完全是一丝不挂!

“干嘛不动呀?快按摩呀。”她催促道。

既然她催了,也不能拖拉。丁帅只好在她光裸的身子上,找到那个丹田穴,轻轻地揉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喊了:“丁帅啊,你的手最近怎么这么粗糙啊,别用手了。”

“那用什么?”丁帅吃惊道,莫非自己的手艺差去了?首长提高要求了?难道今天晚上要耍弄他一番,教训他一番?

“用你的舌头。”她喊。

丁帅不能不从,只得伸出舌头,用舌尖在她丹田穴上活动开来。

“再往下。”她发出最新指示。

丁帅把舌往下移,可那儿,却是一片毛茸茸的荒地,让舌尖有些发麻。

“再往下……再往下。”她继续操纵着那舌尖。

终于,舌尖伸向她指令的地方,突然深深地扎了进去。

“噢呀!”首长下身一阵**,瘫软过去,她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塞班岛。在那美丽的海岛上,一只只五颜六色的热带鱼,正生龙活虎地游进了那深隧的蓝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