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磨.苦情 二十二.压抑怎堪,齐心共鸣

这天中午,众室友在110独享休闲时光。柯琅琅和栗挺之对弈象棋,任大器一旁观战。韦志勉在看琅琅买的《平凡的世界》。武步山又在录音机中播放起了《葬花吟》,神情凄凄哀哀。栗挺之离开专注在棋盘上的目光,转而端详着武步山,似乎永远捉磨不透这个怪人。

“武步山,你天天‘葬花’,葬的是哪朵花?”

“反正不是你老婆。”武步山没好气地回敬。

“你这张嘴,不喷粪不开口啊。我教训教训你。”

栗挺之说着冲过去抓住武步山,反剪起他的双手,把他摁在**,“服不服?”

武步山笑着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

栗挺之手上加了劲道:“好,我看看小娘子是怎么变成大丈夫的!”

武步山喊道:“你弄疼我了,松开!”

栗挺之继续加大了劲:“你服不服?”

武步山骂骂咧咧道:“你有把柄在我手里,你还不松手的话,我就大声宣布了!”

“你不要唬我!”栗挺之笑道,手上继续加劲儿。

“大家听着,栗挺之半夜做梦喊大姑娘名字,我不说谁大家都知道……”武步山阴笑着大声宣布。

室友们皆默然。栗挺之一时哑然,臊红了脸。

“武步山,你太不地,地道了!”琅琅指着琥步山,斥责道。

“栗挺之不孤单,还有这一位陪跑者呢。”武步山指着柯琅琅,又曝猛料,哈哈笑道,“两兄弟,一个上床,一个下床,有时是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啊!”

室友们“嘘——”声一片。

“嗬,拔出萝卜带出泥来了!”任大器嘿嘿笑道。

“你,你们别……别听他瞎,瞎胡扯……”琅琅青筋暴突,指戳着大器,急赤白脸辩道。

“你们哥俩可千万别同室操戈呀!”任大器看着栗挺之和琅琅,笑道。

“这样公开别人的隐私,非君子之所为!”韦志勉放下书,大声道。

““真卑鄙!”栗挺之咬着牙,红着脸,继续狠掐着武步山,武步山嗷嗷大叫着,韦志勉走过来,替他解了围。

谁知隔门有耳。正站在门口欲敲门找栗挺之的董玲珑听个正着,她笑着,蹑手蹑脚地上楼了。

222寝室,“比干心眼儿”董玲珑正在大曝其独家新闻:“时间,每天晚上半夜以后;地点,110寝室;人物,柯琅琅,栗挺之,一个上床,一个下床。事件:这两个君子梦中大喊一位妙龄女子的芳名,那是你方喊罢我登场,上下呼应,此起彼伏,直喊得110众孤男心旌摇**,魂不守舍,意马神猿,浮想联翩——”

众室友大笑。

“大家想不想知道:被两位痴情人魂牵梦绕的妙龄女子是何方仙女呢?董玲珑卖起了关子,“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董玲珑还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状。

众室友面面相觑。

“她是谁呢?是我?”董玲珑故弄玄虚,指着自己鼻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本姑娘虽略有姿色,但貌不惊人。”

众室友笑着,叶小叶却不吱声。

“那她是谁呢?”

小叶抬起头,董玲珑向小叶瞟了一眼,大家都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眼色,都不由自主地看着小叶。小叶含笑的脸陡然变色:“董玲珑,你别拿我开涮,闲磨牙。”

“我没说是你呀。”董玲珑显得一脸委屈,又转向众人,“大家可以作证,我说了吗?”

众室友一时无语。

小叶胸脯一耸一耸地:“你的眼睛比嘴巴还会说话呢——哼,你要是睁眼瞎,我就不会冤枉你。”

董玲珑对着小叶歪头道:“你咒我?”

小叶气呼呼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你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说出来?你这种人就是居心不良。”

“行了,别吵了,就当是姐妹间开个玩笑了。”

大姐郁秋实又居间调停了。矫小娇、何晓娜也都附和着。

小叶反唇道:“这种事能随随便便拿来开玩笑吗?”

董玲珑看着小叶,笑嘻嘻道:“如果我成为了两个男生的梦中情人,被那样东呼西唤地叫,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叶气嘟嘟道:“无耻!”

董玲珑喃喃道:“对。我就是无耻——我董玲珑是直肠子,不会装——如果那个帅哥在梦中喊我的名字,我被骂一万声‘无耻’也愿意。”从“比干心眼”的神情上看,此语是发乎真情的。

何晓娜笑呵呵地问:“哪个帅哥呀?”

董玲珑默然无应。

矫小娇质问道:“董玲珑,你怎么知道110两男生后半夜喊人?”

董玲珑支吾着:“我……到110找人,偶然听到他们屋在说笑这事。”

“你找谁呢?”矫小娇又追问。

“我找谁还得向你汇报吗?”董玲珑反唇相讥道。

何晓娜和郁秋实相视而笑。

好不容易又熬完晦涩乏味的文艺理论课,学子们又跟随着革命史教授翻腾在革命的狂波中。

教授穿插了老蒋和国民党的轶闻,学子们笑声不断。琅琅心猿意马,不知所云,只陪着干笑。

这节课叶小叶坐在身畔,觑着她的巧笑倩兮,那琅琅心性躁乱就如猪八戒背着媳妇。日思夜想的可人儿就在身边,体香隐隐可闻,郎心蠢蠢欲动。

读书时红袖添香更添乱。

琅琅几次想找个茬儿搭上话,拈来量去,抿来抿去,那些话总不得体,有牵强生硬之嫌,终在舌底下滚几番消弥于无形。

那琅琅,

那情种,

只能痴痴地想,

痴痴地想,

让他的一贯的懦怯,

把他的怅惘,

带到铃响以后的时光。

这日中午,我们的主人公无心小憩了。

那片叶子,拂得他意乱乱,情迷迷。

韦志勉正跟着录音机里的老狼唱《同桌的你》——

……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跟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

虽然不愿想起——想起,就牵起一片痛,一片刻骨的哀痛,可琅琅还是由不得不想起曾经同桌的你——司马嫣然。

当老狼和韦志勉二重唱唱至——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

给她讲同桌的你

……

琅琅的眼眶湿润了。

这一次,

琅琅没有憋抑住泪,

它悄悄地滑落了。

男儿有泪,

可轻弹,

为红颜。

泪眼朦胧中,琅琅眼前幻化浮现出一幅画面:阴阳两隔多少日,俩俩重聚首,执手相看婆娑泪眼,同把别话徐徐叙。

睡在下铺的好兄弟韦志勉好像洞察了上铺兄弟的心事,及时摁动录音机键,调换到老狼的另一首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无声无息的你

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

如今再没人问起

分给我烟抽的兄弟

分给我快乐的往昔

……

一丝快慰又爬郎心头:韦君真知我心!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逝者长已矣,生者何自践?

张艺谋的《老井》在东北联大上映。一时间,观影如潮,热议弥漫。这部震憾了众学子心灵的影片自然就成为110宿舍众学子熄灯后夜谈中聒聒不休的热门话题。

武步山道:“张艺谋的片子,总是呈现一种人性的真实。”

韦志勉道:“老井村所处的地儿是石灰岩,人们打井简直难于上青天,但是老井村百姓为了打一口出水的井,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失去了青春,爱情,甚至生命。为了挖井,喜凤丈夫被炸死;为了老井,旺泉不得不忍痛与自己的恋人巧英分手,无奈与寡妇喜凤结为夫妻。”

琅琅道:“老,老井村的悲剧不是个别的,偶然的。在我的家乡东方屯,打井也完全靠人力,坍陷、火药爆炸、重物坠落造成的惨祸也不,不少。”

栗挺之道:“《老井》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当旺泉和巧英两个原本相爱却不能结合在一起的恋人被塌方土石封在井下,生的希望变得渺茫,两人的**就如火山般喷发出来,他们终于做了一次夫妻——你们说,这反映了什么?”

韦志勉道:“愿听高见。”

栗挺之道:“《老井》反映了一个压抑的话题。这种压抑是普遍存在的。什么时候能有导演给我们拍一部反映大学生压抑的片子?”

任大器道:“你说的压抑是什么,我不懂。”

韦志勉道:“对同一部作品,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能看出不同的问题,比如《红楼梦》,经学家看到《易》,道学家看到**——”

栗挺之哼了一声:“你们就别装了,一到晚上熄灯,你听,咱屋这床吱呀吱呀,人吭哧吭哧的,干什么呀,谁不明白?早晨起来,这屋子的气味比马尿还难闻,唉,都是一群饿狼。”

武步山道:“不光是大学生们压抑,其实中学生们早就开始压抑了,我说个亲身经历的事,你们听不听?绝对真实,绝无半点虚构。”

众室友皆支楞起听器。

武步山道:“我初三那年暑假,到我一位男同学家里玩,晚上我们就同房——”

“同房?”众室友讶异声一片。

武步山赶紧解释:“不,不,我说的是睡在同一个屋。”

栗挺之大笑道:“吓我一跳。”

武步山道:“这小子给我讲了一些黄段子后,猛地搂住我,对我一阵**,喘着粗气,说,‘哎妈呀,我憋得难受,咱俩快活快活。’我使劲挣脱,‘你这家伙,弄错了,我可是个爷们,你别胡来呀——’”

众室友哈哈大笑。

任大器道:“他要和你搞同性恋呀。”

武步山道:“反正那天晚上我的童贞差不点让他夺去了。”

众室友嘻嘻哈哈,拿武步山打趣着。

琅琅道:“以前光听说有同性恋,我有点不信,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啊。”

“你真幼稚。”栗挺之道,“中学生们都开始压抑了,何况大学生呢?所以说,大学生和中学生的性压抑,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迫切需要引起社会关注。”

任大器道:“我在报纸上看到:美国的一些中学,学校给学生发安全套呢。”

琅琅道:“真的吗?”

任大器道:“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有这样一个情节:在美国生活的王启明有一天在16岁的女儿宁宁书包里发现了安全套,他大怒,可他女儿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学校发的,班里同学都用。王启明去质问学校负责人,人家不以为然地说,这样做可以保护孩子们的健康。”

韦志勉道:“这是尊重人性。”

“我,我爷爷19岁就和我奶结婚了,我奶奶才17岁。”琅琅神情上充满歆慕。

栗挺之道:“我认为这才是合理的结婚年龄,不,还应该早。——说得露骨一点,从男女性成熟到结婚,时间太长,如果没有正常的宣泄渠道,那不压抑才怪呢。”

任大器道:“是啊,人生几何?非得把结婚弄得那么晚。在我看来,结婚可以提前,但要孩子可以晚,这有利于社会稳定和公民身体健康。”

韦志勉道:“我将来如果能当上记者,会呼吁这一社会问题。”

栗挺之道:“将来,我预测,大学生在校期间,可以结婚。”

武步山道:“不可能。在中国的文化中,‘灭人欲’始终是大行其道的,现在不是还有大学规定大学生不能谈恋爱吗?”

任大器道:“我上大学临走那天,我妈就跟我唠叨:大器呀,上了大学,别着急谈恋爱,好好学习,等将来找个好工作,还怕娶不着好媳妇吗——可我现在就需要个媳妇呀!我非要等到将来找个好工作再娶媳妇吗?”

众室友都随声附和,笑了起来。

“我觉得社会越发展,对人性的尊重化程度会越高——大学生夫妻,腆着大肚子,在大学校园出双入对,在将来不是梦。”栗挺之的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武步山嘴角一撇道:“做梦吧。”

琅琅结结巴巴道:“我,我们的老祖宗都说了‘食色,性也’,但从什么时候应该开始‘食色’,整个社会应该讨论一下。”

众室友大笑。

说者有心。琅琅压抑日久,不是一天两天了;琅琅压抑日久,堪比《老井》中主人公。看着苦闷的旺泉,琅琅也于其中看出了自己,同是天涯失意人,银幕外人能深深体味到银幕中人相爱却不能爱,相思而不得的那种苦痛。琅琅竟恬不知耻地想:自己与嫣然,哪怕能像旺泉与巧英,金风玉露相逢,不必奢望朝朝暮暮,仅仅做一次夫妻,也胜却人间无数了。

歹念闪过后琅琅又猛捶自头,深悔不该有此下流之念,亵渎了九泉下的逝者,她可是冰清玉洁的呵!

(作者对编辑言:以上观点尺度也许稍大。之所以写出来,出于两种目的:其一,是人性真实的再现,大学生活真实的再现;其二,是想以此超越某种尺度的观点引发一种讨论或争议,创造一个争议性话题,好的作品应该欢迎争议,应该具有话题性,因为这本身会带来宣传效应。)

222宿舍,女室友们也在咭咭呱呱着。

郁秋实笑着道:“《老井》中有这样一段情节:旺泉和巧英两个原来相爱的恋人被塌方土石埋在井下,在感到没有生路的情况下,他们做了一次夫妻。我想问大家,如果你们是巧英,会那样做吗?”

矫小娇说得干脆:“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董玲珑快言快语:“我都快死了,还管那么多?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何晓娜道:“我觉得只有真正成为夫妻了,才可以那样做。——旺泉和巧英虽是初恋情人,但不是合法夫妻呀。——再说,旺泉已经和寡妇结婚了,巧英和他那样做是乱搞。”

秋实大姐笑道:“传统,保守型的。”

叶小叶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