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没过几天。新哥就组织着大家上着山修避雷塔——那时的避雷塔就不比我们现在这么样的容易修建。那时修避雷塔也是如我们的前人修筑古塔一样难的工程。加上雷公岭的地上全是石质的，要修上一个避雷塔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新哥为了要修好这一工程也作了一番深思熟虑的研究。一要做到努力提高工作效益，发挥出大家的积极性，二要叫大家在快乐中劳动与奋斗。于是，他首先认真地把大家分成两队，一队是采石料的叫火箭队，一队是建避雷塔的叫卫星队。英姐一个人做号子手，黑脸狸就负责火箭队，狗屎脑就负责卫星队，牛八就负责后勤工作。新哥自己就负责抓全面。火箭队的都是些会使锤弄錾的后生乃崽们，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采下石料。卫星队的都是些砖木石匠等乱杂人员。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暂时挖基砌脚，垒好基础。两个队人力相当，从上到下一字儿摆开劳作，中间只隔百来米距离。

英姐晚上在新哥那里识好字后，又要赶忙背熟新哥写好的拉号子的词句与口号。每天拿着号筒——新哥花了一夜时间，将从别处弄来的厚厚的牛皮纸，用剪刀裁成喇叭形状，然后将这牛皮纸推碾着合起来，这就成了号筒的模子后，再用米饭捣碎捏成糊后，再糊牢而成的。英姐就这样，她站在两队中间的一个高大的石墩子上，把背熟的号子，先对火箭队，半唱半喊地大声鼓动着：“火箭队的，嗬嘿，齐心干罗么，咳嘿，咱们的干劲冲破天罗，一二三四，大家齐努力啦么，嗬咳……”咿哑，这声音几好听啊！甜甜的，十分和悦优美，好像银铃的摇响，好像高山下响起叮咚的泉水，好像山间响起了甜美的乐曲。大家听着这声音，更是劲头十足。叮咚叮咚叮叮咚，挥锤落錾，快如饥鸡啄食，咯些乃牯们有的半穿半披着单衣，有的干脆呼啦一声，将衣服脱光，**着健美的身段，那高高隆起的手臂上的肌肉，小塔似的。那錾嘴碰在石头上，“叭”地一下，钻进着小指头的眼儿，溅起着一点点的白灰，如土坎上的臭屁虫遇到危急时逃跑放出的烟气。几个眨眼间，或横或竖一截儿眼就錾好了。嗨地一声几根錾子就捣出了一坨石料。接着又在叮咚叮咚地密响。大家虽忙累，可都很欢悦。那嘴巴也在偷闲中唱起新哥编的挑战号子。“采石料的，嗬嘿哟，干劲十足么，嗬嘿哟，咱们的锤声錾声叮咚叮咚，响云天呐么嗬嗬嘿。”在这时为首喊号子的黑脸狸干劲十足，故意把眼睛向大家一白，嘴一转。齐都向着卫星队的逗着唱：“卫星队的，嗬嘿，没干劲啦么，嗬嘿，你们大家说是不是，比不上我们呀嘿，一二三四，快快添油么，嗬嘿。”这时，卫星队在狗屎脑的带领下，力气也不减，在火箭队面前也不示弱。你们去看，挑土的快走如飞，那满筐的泥土压得扁担忽闪忽闪的，发出“吱嘎吱嘎”地沉叫，但他们力量在猛增，足儿如生了风。装土的，锄起把舞，银光呼闪。装箕的人，箕到泥满，斜身如燕，两下三下就满堆着。就这样往返复始连腰也没顾上去挺直。那手掌太燥太枯了，呸地一口痰水直落掌心，便迅捷地双手一擦。大家虽忙得不可交加，但还是把力气鼓得饱饱满满，便在故意偷觊着对方一眼后，反逗起火箭队来：“挖基队的嗬嘿，齐心干呐么嗬嘿，你们看看，咱们的箕儿筐儿，满满堆着么嗬嘿。火箭队的么嗬嘿，早松劲呐么嗬嘿，不是咱们的好对手啊，一二三四，快快加油干么嗬嘿。”

就这样两个队在英姐的拉动下，在黑脸狸和狗屎脑的带领下，大家每天都在赛号子，赛时间，赛干劲，赛效益。回头再看看整个雷公岭上，嘿哟，一切都沸腾起来了。再回头看看整个雷公岭村子，也全都沸腾起来了。整个预备工程不到半个月就基本上完成了——石料采好了，基脚奠好了。一切就等东风了。新哥也乐得优哉游哉。

这天上午也是他们奋战的最后的一个上午，火箭队和卫星队这两个队更加在不停地竞赛着。尽管天是格外的闷热，连一丝风也没有，树儿呆立不动，知了把草叶也叫得低下了头，可他们一点也不怕，身上显露着一块块的汗盐，可谁都没有叫着苦叫着累的。

中午饭后雷公岭上的太阳还是没减一点**威，一切都显得如在火里炙烤着一样。抬头望望远处的山岭外，那边就显得有着几分阴阴沉沉的样子。细细地听上去，就觉得里面隐隐约约地响起了无数声的凝重而又沉闷的雷声。看上去似乎也有东南风在远处的天边撩动着，显得几分浊茫茫的样子。

就在预备工程竣工的那天傍晚。果然灾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