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来得子2
她性格中有刚强和烈性,她可以完全地信任一个人,也可以100%地入骨地去恨一个人,这种转变在这一刻完成了,她恼怒,他为何这样践踏他们之间的友谊?
尽管他跪地哀求,她不动心,鄙夷地望着他,眼神如火,仇恨似箭。她脑子里想着对策,怎么办?报警吗?那么,袁紫烟便会名誉扫地。有谁能证明她不是自愿的呢?玉缘能原谅她吗?
紫烟狠狠地踹他,踩他的胳膊,他的脚,他的脸,他默默地忍受着,一点不反抗。
没法对人说,没法启齿,甚至对于母亲,她都没法启齿。说了,徒增别人笑柄。
“妈妈——”宝宝在喊,宝宝欢快地跑到紫烟身边,抱住紫烟的腿。
紫烟把他拉近一些,温和地说:“姨呢?”
“在楼下。”
“姐姐们呢”
“不知道——”
宝宝说着,往紫烟怀中蹭,紫烟斥责他:“远点,不许在妈妈身上蹭,脏了妈妈的衣服。”
宝宝不听,一边钻一边说:“妈妈,我吃糖。”
“让阿姨给你拿去。”
“阿姨不让吃,阿姨坏,不让吃。”
“阿姨是怕坏了你的牙,你的牙还疼不疼?”宝宝有一颗牙变黑了,经常牙疼。
“不疼,吃糖不疼。”
“听阿姨的,不能多吃。”
“看,妈妈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了,不给绣绣和纹纹,只给宝宝。”
紫烟挣脱宝宝的纠缠,从包里翻着,翻出一个遥控小火车,说:“这是姥爷给你买的,看,跑可快了。”
紫烟把火车上了电池,按了遥控开关,火车在地上跑了起来。还发出呜呜的鸣声,宝宝高兴了,伸手去拿。
紫烟说:“等它停下来再拿。”
宝宝不听,抓住了它,它的轮子还嗖嗖地转着,紫烟说:“小心你的手,别摸轮子。放下。”
宝宝也怕了,便放下,火车继续在屋里跑,紫烟按了遥控,才停下来。
紫烟轻声问:“宝宝,昨晚你跟爸爸睡的?”
宝宝说:“和阿姨。”
“爸爸呢?”
“没看见。”
“真的吗?”
“嗯。”宝宝像模像样地点着头。紫烟心中不安起来,她想问问秋月,玉缘昨晚回来没有,想一想,算了,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用。但闷在心里也不好受。她在室内仔细巡视一遍,果不见玉缘睡过的痕迹。一切还是她走时的样子。她的心便因为失望而阴暗起来。
宝宝像紫烟一样一手拿了遥控,按下开关,小火车又在屋内跑起来,呜呜地响着,宝宝嘴里也随之模仿响着,紫烟心烦,盯着宝宝看了一会儿,宝宝咧嘴笑着,肤色洁白,眼里有很亮的东西闪动,一股坏劲,不是玉缘眼神中有的,这眼神使劲牵扯着紫烟的神经,紫烟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说:“宝宝,下去找阿姨吧,妈妈头痛。”
宝宝说:“我拿火车去。”
紫烟不耐烦地说:“好吧,拿走吧,楼下玩去吧。”
宝宝关了火车,抱在怀里,咯噔咯噔地往楼下去了。
大森出来几年了,听说也发财了,可是还不结婚,三番五次找紫烟,他是为的什么?一个人若是过分痴迷了,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紫烟把这个问题想到极致,大森的面孔在她心目中越来越狰狞,几乎变成了魔鬼,她越想越后怕,如果玉缘遇到了大森怎么办?往后如果大森有意找到了这里来可怎么办?如何向婆家人解释,到时是百口莫辩,与其有以后的尴尬,还不如坦诚地向玉缘说清楚,也可以在有突发事件时寻求玉缘的帮助。前思后想,最后,他想和玉缘好好谈谈。这已经不是紫烟一个人的问题了,这已经成了他们共同面临的问题。玉缘在哪儿呢?她打他的手机,通了,手机的铃声让她骤然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又关了,怎么向玉缘说呢,说什么呢,这么匆匆地把他叫回来吗?她紫烟也太不矜持了,算了。她放下电话,开始有气无力地整理昨天被她搞乱了的屋子。
冷静了片刻,她就犹豫了,还是不告诉玉缘好,让他知道有什么好处呢?她想到了宝宝,想到玉缘把宝宝扛在肩头,像个小猴子一样耍来耍去,玉缘是那么喜欢宝宝,万一……投鼠忌器,她想到了最可怕的结果,那时,怎么办呢?
她是不怕大森的,紫烟不是胆小怕事的女人,如果在战争年代,她很可能是一个转战沙场的女英雄,可是她生错了时代,面对膝下三个儿女,她不得不学着成为一个像点样的妈妈,并且还是一个专职妈妈。
紫烟与大森那次之后,回到家,她反复地冲洗,还吃了紧急避孕药,可是,不久,她还是怀孕了,她当时想,肯定是玉缘的,一次的意外不可能的,她便安心地养胎,随着肚子的增大,她的疑惧渐增,万一是另一种可能怎么办?有没有那种万一?好像坏事总是出在万一上,真那样了怎么办?是不是马上打掉?又总下不了打胎的决心,她爱玉缘,一心想生下有玉缘血液的儿子,汪家正需要孙子,没人能理解她想为玉缘生个儿子的迫切心情。如果没有对玉缘的爱,她才懒得生孩子。她表面坚强,表面上对玉缘不屈服,可内心总是想方设法让玉缘喜欢,非常需要有个什么东西能把玉缘拴住,她觉得生个儿子她和玉缘的关系就上了保险,同时,由于对玉缘的喜欢,她非常想知道玉缘的儿子会是什么样,如果她不生个儿子,这对她来讲,将是一个一辈子解不开的谜。
她找了个私人诊所,B超显示肚子里竟然是个男孩子,她更舍不得把他打下来,如果是玉缘的,打掉了岂不可惜,她于是用扔硬币的方式决定,天天扔,当硬币正面朝上,表明是玉缘的时,她就觉得生活充满阳光,当硬币反面朝上,证明不是玉缘的时,她顿时就没了心情,连饭都不吃了,在这打胎与不打胎的矛盾中,日子一天天过了,后来生下来,果然是个小子,全家人都高兴,而紫烟的心情却糟糕得发了霉,这孩子的眉眼,实在不像玉缘,嘴边的棱角更是描画着另一个人的影子。这另她厌恶,甚至在冥想中忘了喂他奶,她不明白为什么佟小花会欢天喜地地说这孩子像玉缘,这种说法更刺激了她,她总是紧紧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哭了——她一个人哭。她仔细地想着,她后悔极了,她为什么生下了这个孩子,即使在乡下,生三个孩子的妈妈也是极少的,她为什么生下了他?她生气时便捶胸顿足,可是,孩子还是一天天长大着,想让他再回到肚子里重铸一遍是不可能了。
唉,为什么不听玉缘的话?为什么要去呢?为什么不踏踏实实做个听话的女人?有家的女人,丈夫最重要,别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什么多事呢?后悔,可是,大错往往都是无力挽回的。
一家人都那么喜欢宝宝,一时不见便要满世界找,可怜啊。
她最见不得宝宝笑,每次笑,她就心脏紧张,那嘴角一牵扯,与大森又有什么区别呢?天啊。
几年来,她不知用什么办法可以麻木自己不去考虑这个问题。与玉缘争斗时,每看见宝宝,她就气馁,自己的错误,与玉缘的错比起来,玉缘又算什么呢?她是汪家的罪人。
生下宝宝后,计生部门真是大怒了,按计划生育政策,紫烟做了结扎手术,这更让她绝望了,她永远不会知道玉缘真正的儿子是什么样了,她一生的快乐,没有了,都让大森毁了。她再也不能问心无愧地面对玉缘,面对汪家的人。也没法面对自己的良心。紫烟不是恶人,然而正是善良害了她。
她的心像在油锅里滚来滚去,死去活来地挣扎,她有时喜欢宝宝,自己的孩子能不喜欢吗?可是,喜欢的同时又充满恐惧,因此总是阴晴不定。
有时,她想到了汪家的后继问题,她会真心地对巧荫说:“你再生个儿子吧,一个女孩子太孤单了。”
巧荫不假思索地说:“一个就够烦了,我不是生孩子的料啊。太受罪了。不生了。咱家有宝宝就行了。”
“你……唉……”紫烟说不下去了。
她从来不吃后院长的石榴,从生下宝宝后,她就拒绝吃那石榴了,她说吃了胃痛,她甚至恨那几棵石榴树,不是说那几棵石榴树可以让汪家子孙兴旺吗?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收拾着东西,她又看到了父亲送她的画,她仔细看着,心想,到底有什么好呢?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的。她卷了卷,放入柜子里,早没了那与玉缘斗气的念头。
玉缘跑哪儿去了呢?
紫烟回娘家了,玉缘心中空落落的,与紫烟真是冤家,在一块待一会就烦,走了,又觉得失了什么。他不想回家,因为那个让他讨厌的黄斌在家里,他也不想住在公司,因为那个肖易荣在公司里。玉缘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处理完公司的事,他就开车去市里了,他找了个旅馆住下,觉得旅馆比家好。没那么多让他心烦的事。他就又想到了雪宁。
近来他常常想,如果他的生活中不曾出现过雪宁,是不是会和紫烟和睦相处呢?如果他不是这样记挂雪宁,他肯定会在生意上做出很好的成绩,他的生命随了无望的念想在流逝,他的三分之二的精力都花在了臆想上,他是矛盾的,每当他看到公司的景况日下,他就充满了自责。
近来玉缘在生意上不太顺心,总是感觉累,他很希望有个清静的环境,实在不想和紫烟争吵,他们之间,也的确该好好反思反思了,都三个孩子了,自己的未来已赶不上孩子的未来重要。纹纹读书吃力,该好好指导,宝宝也一天天大了,正是性格形成的时候,夫妻俩总是剑拔弩张,是不是会对孩子产生不良影响?你看,每当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时,三个孩子齐刷刷站在一旁,纹纹会低声安慰弟妹:“不怕,不怕。”绣绣会悄悄抹眼睛,抹几下,偷偷望望他们。宝宝会牵着姐姐的手,无助而恐惧。看看这三个小孩子,玉缘便真的不想再和紫烟吵下去了,他想好好做个父亲。
再回首,他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小伙子了,为什么还要常常沉到十年前的心情中去?人生有几个阶段,每个阶段要做每个阶段应做的事,这也算是自然规律,违背了常规,是要受到生活惩罚的。
如果总沉迷在以前的日子,还是不是个精神健全的人?自己是不是得了妄想症?会不会是精神有了问题?他需要不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忘记吗?又为什么要忘记?人生算起来就那么几件事,为什么要忘记?人们花心思去记住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恋爱细节,去背诵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对话,却为什么偏偏要忘记自己的过去?不是薄情吗?
这些问题也时常跑到玉缘脑袋里,像一只小鼠,啃噬着他的神经,赶也赶不走。
雪宁或许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他的梦到了该醒的时候了,他得面对现实,面对他和紫烟的生活。紫烟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孩子的妈妈。
前思后想,他又回到了家。他把车停在车库里,宝宝最会听声音,早颠颠地跑出来,“爸爸——爸爸——”叫着,扑到玉缘怀里。玉缘把他抱起来,又放下,问:“吃饭了吗?”
宝宝说吃过了,他跟在玉缘屁股后面,玉缘大踏步向屋里走去。宝宝人小,跑着也跟不上他,跌跌撞撞地喊着:“我爸爸回来啦——妈妈,爸爸回来啦——”。
玉缘回头看看他,说:“慢点,跑什么?”
秋月站在游戏室门前,见玉缘回来了,她脸上挂着笑意,没和玉缘讲话,冲宝宝说:“快回来,你的画还没画完呢,小兔子才画了一条腿,快回来。”
宝宝边跑边说:“不画,就是不画,我要和爸爸玩。”说完,跟玉缘进了屋,秋月也不再叫他,知道宝宝会和玉缘亲热一番,玉缘昨天没有回家,秋月想问询一下,又一想,不是自己分内之事,算了吧,她来到张姨的房间,见张姨正收拾孩子们的棉衣裤,便站在旁边看。
张姨戴着老花镜,她的花镜只剩了一个镜片,所以她做活时没镜片的那只眼半闭着,见秋月来了,手中仍穿针引线,问:“刚才听宝宝喊着,是不是玉缘回来了?”
秋月说:“是,宝宝一见他就像一匹小马解了套,撒开了欢儿,我也不去管他了,让他玩去吧,我也省会儿心。”
“又一夜没回来,幸亏紫烟不知道,知道了又是一顿吵。你可别告诉紫烟。”张姨把手下的布压压平,说着。
“她没问我,我不会多事,姨放心吧。不过,我想,玉缘也是忙公司里的事,他看上去不像是那么花哨的人。”
“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姑娘,本分,这就好。你太不了解现在的男人,要不得。你啥事也别掺和,看好宝宝就行,他们给钱又不少,过两年你就可以攒够嫁妆钱了,别出差错,前几天我见宝宝上那个梯子,都快上到顶上去了。万一出了事,你可兜不起。”
“我知道,我注意着呢,梯子是前几天摘石榴竖起来的,我把它倒放在地上了,没事了。纹纹这么大了,冬天还穿这种手工棉袄?”
“穿,小花说这棉花做得暖和,也舒服,下了雪还是穿这个,那些毛衣毛裤不扛风,风一吹就透,怕冻了孩子们手脚,我见过小花做的活儿,不行,每年都是我做。”
“我从小没穿过这个,我妈说我不怕冷。”
张姨笑了笑:“年轻人没穿这个的,年轻人要的是苗条。小孩子和老人不穿是不行的。像我,一进十一月份就穿上。我腿有风湿。”
“姨前几天回家,家中都好吧?”
“都好,都说明年不让我出来了,说我上了岁数,我其实是舍不得绣绣这孩子,跟我好几年了,绣绣这孩子其实是我养大的。”
“真有感情了?”
“真有感情了。我回家几天就想她,我都没这么想过我那孙子。明年,我也许就不来了,纹纹绣绣也大了,也用不着我了……不怕你笑话,我的棺材本也有了。”
秋月听了心中不自在,宝宝也会长大,这终究不是她的长久之地,如果她离开时,她会舍不下谁?舍不下谁呢?她低了头想。
盟盟见大哥先到一楼客厅坐着吸烟。她端来几个粽子对玉缘说:“大哥,尝尝啊,我和黄斌的手艺,我们都尝过了,嫂子也吃了几个,嫂子回来了。”盟盟采了苇叶,她和黄斌还有王师傅一起包的粽子,佟小花打牌去了。
那粽子的形状不是很规则,大小也不一样,有煮飞了的白米从绿色的叶缝中露出来,透着股诱人的甜香。
玉缘拿起一个粽子说:“好吃啊。”
盟盟笑着又把一个粽子递到大哥手里,黄斌此时正和纹纹、绣绣一起在游乐室练琴,呕呕呀呀,也听不出弹的是什么。
盟盟坐在玉缘身侧的沙发上,想和玉缘好好谈谈,说:“大哥,我看你和爸爸真够忙的,要多注意身体啊。”
玉缘嚼着粽子,说“没事,惯了,你和黄斌到河边去啦?”
盟盟点点头,说:“我们路上遇到了李淑桦,我们是小学同学呢,当时很要好,她说咱家公司里欠她20万的料钱,希望我能跟你说说,快点给了她们,她们急着用钱呢。”
玉缘听完,看了盟盟一眼,吐一粒枣核到盘子里。脑子飞速转了几个圈。他不想让盟盟知道公司的困境,于是说:“知道了,做生意就是这样,你欠我,我欠你,哪儿都这样,没什么奇怪的。”
盟盟不安地说:“哥,我觉得我们公司以前从来不拖欠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啊?我知道,去年的扩建工程,占了好大资金,还从银行贷了款,如今却派不上用场,市场日渐萎缩,公司也有可能会运转不灵了。”
玉缘把粽子皮放在盘子里,没回答盟盟的疑惑,说:“没事的,有哥呢。过几天,我把钱给她就行了。”
盟盟不放心地说:“其实,现在想想,当初二哥的提议是正确的,不该盲目地扩建、上设备,爸爸不听他的,爸爸是个要面子的人,喜欢大,公司越大他越高兴。”
玉缘说:“爸有爸的道理,当时前景正好,我们过于乐观,没考虑国际形势,谁知美国和欧盟会对中国纺织品设限呢?情况急转直下,也不都是爸的错,玉润那是碰巧说对了。”
当初,形势大好时,原材料价格飞涨,等到产品出来,原材料又一落千丈,产品便销不出去,只好赔钱往外甩,所以今年公司里亏了不少,这像一块石头压在玉缘和汪木生头上,形势如此严峻,玉缘和汪木生不想让家中的女人们知道得太详细,以免吓着她们。在国际这个大环境中生存,他们只是小麻雀。
盟盟不言语,如果一味地说二哥当初的想法对,会让玉缘产生误解,大家都是为公司着想,玉缘已尽了心,尽了力,败了也不应受责怪。她怕的是玉缘和父亲有压力,怕万一公司有什么不测,他们会受到伤害。她以前很不关心公司的事,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心神不宁。
镇上都风传缘润公司亏损的厉害,盟盟有一次买东西,背后就有人念叨:“你在哪儿上班?”
“缘润公司。”
“听说缘润公司今年不景气,能不能发工资啊?”
“倒是每月都发了,明年就不知怎么样了,有几个要账的,整天守在公司里,不知公司里为什么欠账那么多,公司的信誉要玩完,不行了,到时就跳槽呗。”
盟盟听后,都不敢回头看那两个说话的人,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年来,虽然她从不乱花钱,但她也从来没为花钱发过愁,父兄高兴让她花,她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可以。她一直以为,家里挣的钱够多了,没必要再挣了。从没想过,钱来得容易,去得会更容易,她突然有了种危机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家里这些人。这个家需要一个前途,公司的前途便是家的前途,公司安稳,家才安稳。如果从被人羡慕的塔顶栽到地上,他们会不会受不了?
她看着玉缘,他的额头宽阔,眉眼已显出了成熟男人的气质,他的嘴型也很美,微闭着,他是轻易不会服输的。她能捕捉到他眼底的忧郁,她心疼了她的哥哥,于是说:“这种情况不会太久的。”玉缘笑笑,说:“没事的。”
宝宝在玩茶几上的一副眼镜,那是佟小花的花镜,她有时会戴着看几页报纸,虽然她认的字不多,但报纸上类似小幽默之类的故事她还看得懂,能解闷。宝宝啪啪地在桌子上摔着眼镜,盟盟说:“喂,快放下,会摔坏的。”
宝宝不听她的,把眼镜戴在脑门上,他得仰着头才不至于掉下来,眼镜腿伸到了脑后,模样很滑稽,冲玉缘得意地咯咯笑着,景物在他眼前有些飘飘****,很奇妙的一种感觉,他的小小的心眼琢磨着这种感觉,眼睛在镜片后紧闭了闭又睁开,还是如此。玉缘笑望着他,他很少呵斥儿子,他总觉得紫烟不是称职的妈妈,因此他对孩子们都很体贴。虽不常与他们在一起,但每个孩子他都装在心里,对这个儿子更是如此,他看儿子的目光是欣赏的,盟盟上前,说:“快摘下来,眼睛会坏的。”伸手给他摘下来。宝宝不干,嚷着:“不不,我要戴。”手脚乱划拉,坐沙发上撒起了泼。玉缘说:“听姑姑的话,不许拿奶奶的眼镜,不许撒野。”宝宝依然不依不饶地哼哼,盟盟跑进卧室,拿出她的一个普通太阳镜说,宝宝戴这个吧。宝宝看到这个紫色的眼镜,一把抓过来,眼斜了玉缘一下,想看看玉缘的表情。玉缘说:“盟盟,别让他给你弄坏了。”盟盟说:“没事,塑料的,我早就不要了。”宝宝的嘴又咧开笑了……
玉缘看着宝宝,那笑容是那么经典,宝宝的笑与众不同,嘴角有点下扯,显出一种天生的淘气样。
盟盟说:“大哥,瞧宝宝的眼睛好亮,黑白分明,真漂亮。”
玉缘也盯了宝宝看,说:“男孩子,长相不关紧要。”
盟盟说:“哪儿呀,一个人有没有出息,从长相就能看出来,有的人一看就笨,宝宝长大了肯定聪明。”
听了盟盟的话,玉缘很开心,这时,楼上传来紫烟的声音,她冲楼下喊:“秋月——”
“唉——”秋月从张姨屋跑出来。仰了头向上望。
“昨天的报纸放哪儿了?”
“就在我**,可能被那件褂子盖住了,你找找看。”
“好吧,我想看看有什么新鲜事。”紫烟见玉缘回家也没到楼上来,又不好意思去楼下找他,于是就说要看报纸,让玉缘听到她在楼上。
盟盟说:“嫂子近来爱看报纸了。”
“闲的她。”
“能长知识呢。嫂子近来变了。”
“没觉出来。”玉缘听到了紫烟的声音,他又回到眼前。他是紫烟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他的精神没有理由跑到别的地方去,他必须爱她们。
……
佟小花又病了,胸闷,浑身没劲儿。玉缘来卧室看她。她忽然就控制不住了,大哭起来,憋了多少天的委屈,暴发了来。把玉缘吓住了:“妈,你这是怎么啦?你别这样。”
“我是不想跟你们说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你爹那老不死的,跟那个肖易荣好上了。还生出个孩子。呜呜呜——”
“妈,你别瞎说,爹并没这么说。”玉缘实在不知怎么说好。他不想别的,他只想安慰这情绪失控的妈。
“但他跟我是承认了的……呜呜呜……你爹就这点好,干了什么坏事不瞒着我……呜呜呜……”
玉缘沉默,这么说,这当然是真的了。
“不过,你爹说,又没验血,也不知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但他们真的有事却是真的。你看他这段时间回来越来越少了。”
玉缘觉得自己不是很合适跟爹面对面谈这个问题。一来他把握不住分寸,弄不好跟爹感情会更僵。他倒不怕与爹感情弄僵,怕的是弄僵了,这事也没处理好。恨只恨这爹这么大岁数了,又弄这么一出戏,让一家子跟着丢人。
“我这些日子也听说了这事,也反复考虑过。要不这样吧,让王医生去说,他不至于跟王医生翻脸,他们是结拜兄弟,说话也能直来直去,况且,我相信王医生也知道这事。”
“去怎么跟他说呢?”
“让他把肖易荣赶走,别让她在咱们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哪怕多给她些钱,让她爱往哪去往哪去,别再回来。至于那个孩子,爱是谁的是谁的,让她带走。只要她走了,咱就清静了。”
“她肯走吗?”
“她为什么不走?她不就为了钱吗?她看上我爸不是为了钱为了什么?他们都差30岁了。告诉她,若不走,钱也要不着了。我会偷偷派人打死她们。”
“玉缘你别那么做,那是人命啊。”
“我当然不会犯傻,但必须得吓吓她,不然,她不走怎么办?”
“好吧,让你王叔去试试吧。”
“这事啊,得爹同意这么做才行,不知王叔能不能做通爹的工作。”
“你爹也太算不清账了,养着她们有什么用?还指望着那个小子养老啊?你们谁也别养他,让那小子给他养老送终,看他指的上不。”
“我爹老糊涂了。”
“王医生倒是说,肖易荣岁数小,能干什么?她把我赶走,她能在咱家来顶门立户吗?你们都这么大了,她本事再大,也倒腾不上来。她图什么?图你爹个钱呗。如果你爹年轻,她还可以跟我争个高下,你爹这个岁数了,你们又这么多弟兄,她争过我,她跟你爹结婚有什么用?她也就是为了个钱,给她个钱,她带着孩子另去嫁人,或者,去回她的老家,就说孩子是自己老公的,对她是正理。年纪轻轻,她肯定不想嫁个老头。”
“我们当然不会同意她来咱们家,娘你放心,她要敢这么说,瞧我打烂她……”
……
冬天的风很冷,缘润办公楼的暖气很好,比那工人宿舍暖和多了,肖易荣穿了一件手工做的对襟花棉袄,给她两个月的儿子洗尿布,洗好的布片晾在暖气上。她的奶水很充足,孩子吃不了,把棉袄都洇湿了。她的左奶总是胀痛,里面有很大的硬块,大概是窝住奶了,她觉得很难受,睡觉都睡不好。后来汪木生偷偷找了个老太太来,给她揉奶,看能不能揉开那疙瘩,没想到越弄越疼了。肖易荣害怕老太太给她揉坏了,若发炎了,孩子吃了不好。她就让郭亚美给她看了半天孩子,她去了医院检查,一查,是乳腺增生,没好办法,哺乳期间,先这么待着,不能用药。
此时,孩子正睡得香。小脸比刚出生时水灵了。肖易荣奇怪汪木生有两天不来了,不知他家里有什么事绊住了他。她有些寂寞。她为什么生下这个孩子?为什么和汪木生搅和在一起?别人这么问,她在心里也问过自己。
她怕了穷日子。在家里,她要跑十几里山路去担水,一年吃不到几斤粮食,更没钱买衣服。她丈夫的腿有一年还摔残了,不能出来打工,只能和女儿待在山里。她在山里待着时,没感觉什么,出来几年后,她发现了那种生活的可怕,她恋上了这里的日子。她喜欢上了汪木生给她的钱。那钱让她家里盖了新房,女儿穿上了新衣服。人是懒虫,有了钱会变懒,她觉得如果生了孩子,汪木生就永远不会亏待她了。人的廉耻心有时说没就没了。很快,她的价值观就颠倒了。
刚生了孩子,她还想,不说出去,给汪木生留面子。后来,她就不这样想了,如果汪木生敢对她不好,她就公布出来,大家丢脸,看谁丢得起。
看着那孩子熟睡的小脸,她出了会儿神。不知这种寂寞的偷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
这时,有敲门声。她开了门,见来了两个老头儿,一个认识,是镇上的王医生,中等身材,不修边幅,一张长脸总是笑嘻嘻的,肖易荣抱孩子让他看过两次病。另一个不认识,一脸严肃,西服挺括,身材高大。
“噢,有事吗?”肖易荣不知这两个人来干什么,有些发愣。但有种不祥的预感。平日里来这屋的,也就是打工的一些小姐妹,没什么正经人物来。
“嗨,我们来看看你这娃娃。”王医生笑眯眯地闪身进来,那男的也进来。
“啊,这屋乱得很,连坐的地方没有。”肖易荣照应着。
“我们待一会儿就走。你不认识他?他是汪总的叔伯哥哥。叫汪木民。”
“噢,听说过。没见过。大家坐吧。”肖易荣从床底下拉出两个凳子。
大家坐好了。那肖易荣等他们说话。
王医生只是笑,看着木民:“你说。”
“啊,是这么回事。我们来了呢,也是转告我弟的意思,说是公司里现在也不缺人,妹子是不是可以回老家养着你这孩子去呢?总是住在这里,又没上班,让大家看着不好看。”
肖易荣的脸色立即变了:“怎么不好看了?我又没要工资,只是借个地方住,我为公司工作这好几年了,借个地方住不算什么吧?等明年孩子大些了,我让我婆婆给我看孩子,我还要为公司上班呢。”
“是这样,汪总出于照顾你,让你在这生了孩子,但是呢,公司这好几百女工,若都仿照你的做法,都在这生孩子,公司就管不了了。所以,汪总为了顾全大局,想让你回家休养。”
“回家多好,在这无亲无故,还是回家吧。”王医生帮腔。
肖易荣的气暗暗在胸中涨,恨汪木生如此薄情:“这事呢,我得跟汪总沟通一下,我来这打工,能当上车间主任,是汪总提拔的,我走,总得跟他说一声。我觉得二位不是公司里的人,我不好答复你们。”
“我们来,就是汪总让来的,汪总不好跟你直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工人,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什么不好说的?但我得听汪总当面讲的,不然,我这么偷偷摸摸走了,算是什么事?”
王医生冲汪木民使眼色。汪木民装没看见。
“公司里让你在这生孩子,已是对你不薄了。我听说,你去医院,还是公司车接车送,我哥对你不错了。咱干吗非闹出不好来呢?”
“我没闹啊,我闹什么啦?我也没说不走啊?我说了吗?我觉得跟你们没话说,我要跟汪总说。我这就找汪总去。”
“汪总出差了,他没在这,你别去找了,我们让你考虑几天,我们先走了。”
木民和王医生抬屁股出来,那肖易荣关了门,独自伤神,觉得这汪木生太不够意思了,明着一套,背着一套,这是要把她甩了啊。不行,她不能这么轻易服输。如果实在不行呢,她就大闹。看他能把她们娘俩赶哪里去。
那王医生对汪木民说:“我向你使眼色,你也没明白我的意思,汪总不是说出钱吗?你怎么没提?”
“怎么能轻易向她提钱呢?她是什么?一个女工而已,如果我们向她提钱,明摆着我们心中有鬼,我们先不能提,看她能怎么着,你看见没,她没提那孩子是木生的,她既没说,我们也不能说,这样呢,她有什么理由要钱?我们又为什么给她钱?作为一个普通女工,公司让她走,她就得走,她有什么好耍赖的?木生的钱又不是拾来的,凭什么给她?还不如给咱俩呢。”
王医生听着这话,就笑了:“若真能给咱俩也行啊,但是,你看她,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肯定得拿这事折腾一出再走。或者就赖着不走。到最后,我们出钱,大概也弄不走她呢。”
“她不能说那孩子是木生的就是木生的,空口无凭,让她拿出证据来,木生才不跟她去验证呢,他又不是傻子。”
“他已经够傻了,他跟好多人都说那孩子是他的,起码,他跟我提过。”
“木生也是,这怎么能随便说呢。应该打死也不承认,承认这有什么好处?真是的。”
“木生不会省着钱不给她的,他不是那个脾气。你还看不出木生的意思?他情深着呢。”
“我看他是老糊涂了。”汪木民愤愤。汪木民在镇上也开着个小公司,但不是很景气,规模也小得多。
“那咱们怎么交差?”
“就说让她考虑几天。”
汪木民和王医生见了汪木生,二人把情况汇报了一下,说是让肖易荣考虑两天。汪木生沉默不语,他心中不好受,有些舍不得,但既然大家都说应该把她打发走,他也没法硬反对。他现在是在家里一点地位没有了,众叛亲离,老婆不理他,儿子不理他,就宝宝喜欢他。因此,他也觉得这样生活不是个事儿,加上汪木民和王医生在小花的鼓动下来劝说他,劝他让肖易荣走,他也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看你这几天躲起来,别去公司,有事让玉缘处理,你别去见肖易荣,让她对你死心最好。”
“噢。”
“我看啊,你最好别再承认什么,就当没这回事,她也闹不出什么来,闹到法院去,你又不跟她去验证,她有什么凭据?闹也是白闹。”
“嗯。”汪木生无论他俩说什么,他只答一个字。他心中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有些心疼这肖易荣。万一那孩子是他的呢?他就更心疼那孩子呢。把她俩赶走,让她们吃什么喝什么,要饿死他儿子吗?他心中大不忍。趁那王医生和木民走了,汪木生再也待不下去,立即赶到肖易荣那,见那肖易荣正生气呢,忙赔着笑脸:“不是我让他们来的,是玉缘让他们来的,不过呢,你在这待着也没好了,这样吧,我给你钱,你去省城住吧,离这远了,大家看不见你,也就不计较了。”
“钱?我难道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你的钱吗?若为了钱,我就不生这累人精。我这是何苦呢?要这么个累赘,走也走不了,飞也飞不了,要不,你养着他吧,我一分钱不要。”那肖易荣梨花带雨地说。
“我知道你是真对我好,我知道,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世俗的偏见,是容不得咱们的,你去了省城,有什么不好?我给你找个地方住下,也有你吃的也有你花的,我随时去看你,我开车20分钟就到了,不比在这偷偷摸摸的强?”
汪木生连哄带说,这肖易荣想着,也是,走远一点,或许更方便了。就问:“那给我多少钱啊?”
“每月5000,总够你们俩生活了吧?”
“太少了,你还是多给点吧,我得给孩子攒下教育费吧,将来你管不了我们了,我们不成要饭的了吗?”
“那怎么办?”
“你先给我10万,我攒着,是给儿子攒着,然后呢,每月你给我们5000块,我想着也够我生活了。”
“10万?5000?我哪有钱啊?我现在什么状况,你不清楚吗?我那钱都被你那老乡给倒腾没了,孙跃文这是什么脑子?500万块,我在股市的500万块啊,不出一年,现在只剩30万了,这都怎么炒的?我让他捞,他越捞越少。你说我怎么办?我还能去杀了他吗?他现在也是赔得叮当响了,他的几十万,也都打水漂了。这事我都不敢跟家里说,你知我有多大压力吗?当初就不该听你的。”
“你没找他时,他挺赚的,你找他后,他就开始赔,现在把他自己也赔进去了。这能赖我吗?算你运气不好,我又没拿你股市里的钱,他也没拿,只不过是赔了,买股票跟做生意一样,有赔有赚,赔不起当初别玩啊。现在怎么赖我?”
“唉,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吗?我想赚了钱给你,想给你挣一份家业,让你一辈子吃喝不愁,我怕我死在你前头,你没人照应了。我真是为了给你赚点钱,才把那500万投进去了,那是我们家全部的积蓄啊。现在倒好。公司里也不知怎么了,总赶不上好行市,也是一个劲地赔,流动资金不足,捉襟见肘,拆东墙补西墙,我都不敢跟家里说钱没了。我怕她们吃了我,所以啊,他们让你走,你就走吧,谁知将来会是什么样呢?我那500万还能不能捞回来啊。十几块钱买的股,现在变成了两毛钱,这是什么眼光啊?见鬼了啊。”
确实,汪木生那500万是家底,算是家里的,是以前公司的利润攒出来的。不在现在公司的账上。佟小花等都知道那点钱,那是她们可以安心生活的底气。
“如果不开公司了,我们吃利息也够过日子了。”佟小花经常想。
“你别逼那个孙跃文吧,他又没花了你的,确实是赔了。”肖易荣也无奈。那个孙跃文是跟她沾着点亲的一个远房亲戚,肖易荣来这打工,就是被孙跃文带出来的。孙跃文前些年做染料生意赚了几十万,因迷上股票,把自己辛苦攒的钱都赔进去了。
“你让他帮你炒,他当然有压力。他是我老乡,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当初大家都是为了更好。”肖易荣也恨那孙跃文不争气,但股票的事,肖易荣不懂。她也只能护着这个自家人。
“好好,我认倒霉。他孙跃文大不了还去卖染料,我呢?我现在公司这样难,500万,我怕是挣不回来了。”
“不过,不给10万,我是不走。我怕我走了,一分钱捞不着,我喝西北风去啊?”
汪木生想了想,觉得太遭难,不知这10万块钱从哪出,若用公司里的,该怎么下账呢?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也是为了让肖易荣快点离开,省得大家都乱出主意,她走得越快越好,大家再想说什么,也没用了。
于是,这汪木生从肖易荣那出来,也没进家,直接开车去了省城,大街小巷地转着看出租房,要给肖易荣租个房子先住着,等时间长了,再买个房子让她住,对别人,他不告诉肖易荣住哪,谁也别想找到她。这汪木生转着,还真找着了个满意的,一套二室一厅,人家搬新房了,留下这旧的出租,汪木生就租下来。第二天,立即让房东帮着找了个装修班,简单收拾下,十天后,汪木生拉着肖易荣和她全部家当,连同那儿子,连夜搬来这省城住了。
这期间汪木民和王医生又一同找过肖易荣,问她考虑好了没有,她笑嘻嘻地说,正准备走,等家里来接,再过几天就来了,别急,那汪木民和王医生就信为真了,谁知道,是汪木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夜里把肖易荣娘俩弄走了。
一切归于平静,大家都以为肖易荣是回老家了。只佟小花不信,她说:“大家都没见她走,看你没有多伤心我就知道,你不定把她藏哪了。”
“你随便怎么想吧,大家没见她走,我也没见,她大概感觉没面子,所以不打招呼走了。”
“上行下效,你别带坏了玉缘。玉缘整天跟个野马似的,前天紫烟回娘家,这玉缘也不知跑哪去了,反正没在公司也没在家。我看紫烟天天不高兴,哪天跟玉缘真的离了,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玉缘不好跟我没关系,我没教他学坏,你别拿易荣这事说事,谁能说她生的孩子是我的?你找出个人来,谁敢这么说?我宰了他。”
“谁敢说?那不你自己说的吗?你不说谁知道。这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别说我,你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咱扯平了。谁也别说谁,谁也不干净。”
佟小花立即心灰意冷:“行啦行啦,要遭报应的,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这些村里的娘儿们,不出去打工,农闲时便没事可做。
现在,受了这汪木生的刺激,这佟小花就开始自我解脱,嘟嘟哝哝念她的经。汪木生感觉可笑,不去理她,索性蒙头大睡,一会儿就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