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好我好2

汪木生感觉浑身乏力,他实在没力气去找这孩子,他无奈地打电话给玉缘,说虎子不见了。

“那不是我该管的事了。你只问娘吧。”

玉缘不想管那个孩子,那真的不是他的事。他为什么要管?有娘呢,娘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再说了,现在的汪玉缘,正焦头烂额,他去了这几天,他的合伙人张大庆结清了账,竟然带着钱跑了,电话也打不通了。设备款带安装费,一共是60万块。本钱是玉缘的20万,大庆的20万。做完这活儿,除去工人5万的工钱,可以赚15万。那大庆会这手艺,玉缘平日里见大庆能说会道,很信任他,大庆是邻村小李庄的。以前在钱上总显得挺大方的,从不计较高低,也挺会谈生意。这下可好,他带着55万块钱,没了踪影。

“这怎么办?这人怎么这样?”汪玉缘顿足捶胸。

“我刚打听来了,那张大庆前些日子跑赌局里,欠了一屁股赌债,只是你不知情而已,大概用那钱还债了。”紫烟说。

“那怎么办?我报警。”这玉缘便报了警。可是警察也一时半会儿抓不回他来呀。没线索啊。

“抓住又能怎么样?他大概早花完了。再说了,你让他收款,又没个凭据,怎么证明那钱他没分给你?”

“以前都是当面分,现在,也真是说不清了。”

“你说你也是,你晚几天要钱也行啊,凭什么让他收钱?再说了,你爹那事,你就不该管。”紫烟竟然笑嘻嘻的。

“你还笑得出来?”

“这还用哭吗?反正这样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咱不是钱少吗?”

“可以再挣,以后挣钱的时间长着呢。”

“哎呀,气死我啦。”

“别提这事就行了,以后再挣。”紫烟倒想得很开。“不过呢,我若见着那张大庆,肯定饶不了他。除非今生今世他再不露面了。”

玉缘心里只怪他的爹,如果不是为了肖易荣,玉缘怎么会有这么惨重的损失呢?

玉缘心中空落落的。

现在,他又是没事干的人了,这一带可买卖的二手设备不多了,且同行冒出好多来,这生意也不容易做了。

那他再去做什么生意?

“你不要太难过,我可以去省城开美容院。我对美容业很了解呀。我以后也不再总待着了。”紫烟很心疼玉缘,他知道他为这个家付出的心血。

玉缘发现了紫烟在自己没钱后的淡定,他忽然觉得紫烟其实是个大气的女人,能挺住事儿。要是换了别的女人,别说损失了三十万,就是损失了几千,大概也会哭丧着脸吧。

“我们又没钱花了。”玉缘感叹。

“没什么,没钱就不花,有钱就痛痛快快花,我不在乎这些。”紫烟觉得,钱对于自己,就像和尚说的那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夫妻二人感情在,钱算什么?没钱花,又算得了什么?

……

玉缘想起了虎子的事,他打电话给佟小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想看见那小杂种,那天,黄斌送几棵白菜来,看到了这小杂种,这小杂种也不知怎么跟他投了缘法,跟他玩去了。现在,在他那儿呢。”

“那你告诉我爹吧,省得他着急,他身体又不好。”

“难道就养着那孩子吗?”

“有什么办法?没别的办法。”玉缘无奈。

佟小花于是告诉汪木生虎子在黄斌那儿。

“噢——”汪木生不说话了。又开始睡觉。在被子里,他偷偷落了泪。他能养大这孩子吗?他还有多少时间可活?肖易荣说她是作了孽才得了癌症,那他是不是作了孽才得了血栓?反正,这当初的事是他错了。他和肖易荣不该犯这样的错误。而主要错误在他自己,他比肖易荣大,他得担主要责任。

晚上,这汪木生又栓了一次,又去住院,又输了几天液,佟小花没好脸色给他。这次虽比上次轻,但刚恢复了些的腿脚又不利索了,走路靠拐杖,还得需人搀扶。眼看又到年底了,明年这公司还能不能开呢?汪木生明显地老了。脸有些浮肿,眼里的精神气在慢慢变淡。一想到过年他就怕,那要账的又快来了吧?

汪木生这次住院,盟盟请假侍候了他两天,盟盟很少说话,她已默认了这个家庭的变故,以前她不能接受,现在,她渐渐开始有了承受这些的能力,人生有错就得承担,她们家的每个人,都在承担自己曾经的错误造成的结果。渐渐地,她看淡了黄斌曾经做过的事。她对亲人们感到无奈。但父亲和肖易荣这事给她的伤害,是最深的。

……

玉静很少回来,只在汪木生生病的时候打了个照面,钱天硕是再也不来丈母娘家了。他恶狠狠对玉静说:“你还说我!看看你们家都是什么人!你爹又给你领个小弟弟回来,多无耻,我都不好意思说跟你们是亲戚,你哥们也都找小老婆,你还有脸管我?”说着,打了玉静一耳光。

玉静不敢还嘴。她受着。

现在,那个钱天硕更猖狂了,泡妞,找小姐,乐此不疲。还染上了赌瘾。起初是被下套引入赌局,第一二次赢钱,后来就输起来,几天时间就把他和玉静的积蓄输光了。要债的追要,他就东借西借,单位都借遍了。玉静的工资卡他也抢在手里,一旦发了工资,就拿去赌了。

玉静忍无可忍,去离婚了,她没要女儿,不是不要,是婆家不给。她婆婆执意要这个孩子,房子写的是钱天硕的名,也不给玉静。说是这房子顶了玉静该拿的抚养费,玉静无家可归,暂时住在单位里。

有人开始给玉静介绍朋友,玉静还一时转不过弯来,还对那个钱天硕抱一丝幻想。

“你傻呀,有好的就再嫁。娘现在也帮不了你了。你争取把自己再嫁出去吧。”佟小花对给玉静花掉的那些钱感觉心疼,几十万,都给了白眼狼,自己落个一无所有。

“都是咱家不好,如果爹不领回这个孩子,如果这公司不败落。如果二哥不那样,钱天硕也不会跟我离婚的。他说这给他丢面子。”

“他是放屁!他这样说让他说去,你也这样说吗?他不要你了,你还给他找借口。你哪怕有半点志气,也不是现在这样子。”

“娘,你是有志气的吗?爹都这样了,你还天天侍候他……”

一句话说恼了佟小花。她气得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外人说她她听不见,她还有些尊严可以保留,自己的女儿这样说她,让她实难接受。

“你走吧,不要进这个家了,这个家给你丢脸,你不要回来了。你们都走,谁都别回来……”

佟小花不想见虎子,虎子也怕佟小花,跟佟小花的那两天,虎子不敢吃佟小花的饭。他怕佟小花的眼神。他倒是觉得这黄斌可亲近,几天便跟黄斌混熟了。他弄他的画笔玩儿,黄斌也教他识字,给他讲故事。虎子有时会想起妈妈。黄斌就说她妈妈工作去了。黄斌让虎子管他叫姐夫。汪木生想见这虎子,自己又行动不便,佟小花不让黄斌把他带来,说:“让他在黄斌那儿吧,等我死了,你再去看他。”那汪木生就不敢说什么了。

那黄斌揽下这个买卖,还真做到底了。他想:没人喜欢养他,他就当个小动物养着吧,像他养的那几只鸡一个狗一样。过了年,先让这孩子去幼儿园。

下雪了,很大很大的雪,田野里白茫茫一片,黄斌把通往小屋的小径扫干净,虎子也跟在后面扫。扫完了。虎子开始来回奔跑,他从没有过这么开阔的视野,他呼喊着,尖叫着,兴奋地撒了欢儿,那只大黑狗也跟在虎子前后,跳起来比虎子还高,在白晃晃的晴空下,是充满生气的一幕,冲击着黄斌的神经,他突然很想画画,他好久没画画了,但他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我的心没有像这雪一样净化,我不能画它。

远远的,一个人影子近了,是盟盟,黄斌看到她了。

她这是黄斌那次事件后第一次来这里。

她来看看虎子。她奇怪虎子是个什么样的小孩子,也奇怪黄斌怎么会有养他的心情。

“叫二姐。”黄斌说。

“二姐。”虎子站在黑狗后面说。

盟盟拿出些刚买的点心给他吃。他很贪婪地吃起来。那狗在旁边伸着脖子看着。

“他跟这狗成好朋友了。”黄斌说。“这狗是我春天买来的。花了80块钱。这狗能保护我的鸡。田野里有黄鼬,开春儿那会儿吃了我两只鸡。”

“噢。他要找过妈妈吗?”

“有时会想起来,大部分时候就忘记了。”

“唉。”盟盟叹口气。

“我前天给他买了一条新棉裤,买了一件新棉袄,这地方冷,我怕冻着他。今天给他穿上了。”

“噢。”盟盟看着这孩子发呆。说不上恨也说不上爱。他是一个生命,他来到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上的意义都是什么?我们应该有怎么样的生活理想?我们又该有怎么样的道德标准?

“我不想跟他提他的妈妈,我想让他彻底忘记以前吧。”

“我们还是应该保存一张他妈妈的照片。过两天,我去收拾他妈妈在城里的出租屋,看都有什么东西,把欠的房租给她补上。也给她的一生做个了结。”

“妈让你去吗?”

“人已经死了,有些事再计较没意义了。”

“噢。”

“再过一百年,我们眼前这些世上的人就都死了。活着不就是一场梦吗?”盟盟很迷茫了。他的父兄皆如此,她又如何去要求他的丈夫怎么样。

“没什么,盟盟,该过的日子还得过。我一定会改正错误,你原谅我吧。”

“我想原谅这世上所有的人,但这世界是不是因为我的原谅就变得清明透彻了呢?我原谅了别人,那我的理想又去了哪儿?我对生活的理想因为对别人的原谅而没有了。我这不是原谅,我是妥协了。”

“不,盟盟,我一定不会犯以前的错误了。我想,父亲哥哥们肯定也会有深入的思考。我们来这世上,不是为了享受,我们要活得干净,像这雪一样。干净地来,干净地去。对亲人问心无愧。我们的生活中有许多**,就像是妖孽,我们要有一颗坚定的心,不去动摇。那**,其实不是生活**了我们,是我们心中产生了妖孽,是心中的妖孽成长了。所有的错,都在我们自己身上。我想,父亲肯定也会有这种体会。只是他不说而已。我想,二哥也未必是快乐的。我们这个家庭,是一种自我焚毁。我们可以从这荒芜中成长,告诉我们的下一代,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盟盟忽然想大哭,她就在这雪地里哭起来。哭她的家,她亲爱的家啊。眼看着它败落,眼看着它散了架子。才几年时间啊。

那虎子和黑狗看着她哭。太阳白晃晃地照着,在田野的雪光反射下,格外刺眼。哭完,她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这雪里,并不冷。只是心寒。

……

在这世上,我们很难找到精神上相通的人,能找到一个这样的人是奇迹。当我们在摒弃了所有物质的东西,通过精神与一个人相识的时候,这是最纯粹的一种关系。人的一生中,也许只有那么短短的时间里,我们是这样认识别人的,是这样与人交往的,一旦过了那个时期,就难了,找对方难,另外,自己也难做这样的人了。每个人都有过只求精神的那么一个时期,那时,精神世界是高于一切的,这个时期认识的朋友,弥足珍贵。那是我们的青春定格的一瞬,过了那时,青春便死了。在以后的生命中,我们努力去复活青春,却不过是一层层地在青春的尸体上包裹尸布。我们心上的尘土越来越厚了。

当盟盟和黄斌扫去这心上的尘土再走到一起时,他们才是真正结合了。

“我行了,我怎么就行了呢?”黄斌惊奇地喊。“太奇怪了。”

“唉,有什么值得这样高兴的?一切都没什么。”盟盟说。“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种地,我不喜欢给人打工了。”

“噢,真的吗?那太好了,你看我种的菜吃也吃不完,这大白菜多好啊,你看肥肥的大叶子,没有一点农药,连化肥都没有。纯天然的。你若不走,也养得起你,足够吃了。”

2005年的冬天,盟盟辞了工作,彻底告别了城市生活,和黄斌生活在那个小屋里,一起劳动,一起休息。他们打算把这小屋再接上两间简易房,等有了孩子,住着也方便,放农具及粮食也方便。等他们有一天不在这儿了,再恢复地貌。

……

玉缘给玉润打电话,问他过年回来不,玉润说没想好。玉润问玉缘巧荫是不是真的打定主意跟他离婚了。玉缘生气地说当然是,任何女人都会有这种打算的。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我不知道这路该怎么走法。”

“那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想清楚?”

“事情又不按我想象的发展,我想再清楚有什么用。”

“你干吗偏偏跟秋月泡在一起,我没法说你了。”

“问题是,即使我跟秋月结束,巧荫也不原谅我了,对不对?”

“唉……”玉缘不知如何回答他。

“我给她打电话,从来打不通。大概换号了。”

“噢……改天,我让紫烟去看看她是什么想法。”

……

“我不会再原谅他,我为什么要妥协?我就是坚硬的巧荫,我要按我自己的意思活。他不干净了。我眼里不容沙子。我是有洁癖的,我感情上有洁癖。这天底下的男人,没几个好的。我自己可以养大孩子们,我可以活得很好。”

“为了孩子们,你是不是可以考虑……”

“不行,我们可以养大孩子们,但不是为了孩子们活。我们有自己的活法。大嫂,如果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善于包容,那中国女人还是生活在封建社会一夫多妻的阴影下。对男人永远形不成惩戒。我就是从此跟他陌路了。他不珍惜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认为我原谅了他他就知道珍惜了。在这方面,不能惯着男人。我现在很独立了,我发现,没有他,我的厂子也经营得很好。孩子也没受什么委屈。我要这样过下去。如果以后碰到很顺眼的男人,我就再嫁。但我觉得我看得上眼的男人太少了。一个个萎缩不堪。我现在喜欢硬汉,不折不扣的硬汉,敢爱敢恨,勇于承担责任的人。”

“噢……巧荫你真的很能干。”紫烟还能说什么呢?“我也想去独立做事,我去开个美容院。”

“行啊,我觉得你也应该做些事了。在家待这些年了,要是我,早烦了。”

……

2006年春天,缘润公司没有开工,汪木生和佟小花又回到了他们的房子,和紫烟的孩子们住在一起。这房子很大,够住,但,婆媳住一块儿就是不方便。紫烟哪是看他们老两口顺眼的,又开始了锅碰碗碗碰勺的日子。

“等秋天就好了,把纹纹送市里读寄宿初中,把绣绣也送姥姥家去读五年级,只留下宝宝,这家就人少了。”紫烟说。

“我准备在市里开个饭店,到时候,你也去帮忙,省得在家闲着。”玉缘说。

“好啊。”紫烟挺高兴。

玉润对秋月说:“我要回去办离婚手续。”

“好啊。你速去速回啊。”秋月终于盼到了这天。她现在给一个刚生完孩子的人家当月嫂。她想等玉润办了离婚手续,她就要生下自己的孩子。她很想要小孩儿了。

如秋月所愿,玉润净身出户了,他没要孩子,没要财产。他成了一个光棍儿。他满足了巧荫的意思,也满足了秋月的想法。皆大欢喜。但他却欢喜不起来。

当他走出法院的时候。他看着那蓝天白云,他是像白云一样自由的男人了吗?

他想看看小樱和贝贝,巧荫同意了。

当玉润重新踏入巧荫那个服装厂时,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了在这里的日日夜夜,想起了这个厂子成立的经过,而今,巧荫已买下了这个厂地和厂房,不再是租用了。大门口也换上了醒目的大招牌:巧荫服装公司。

他现在是个外人了。

他看到了冷冷地望着他的小樱,小樱是个早慧而心中有数的孩子,她8虚岁了,秋天的时候,就可以读二年级了。她早明白了父母的关系。她目光中有敌意。他在8岁的女儿心里画入了忧伤。而贝贝,4虚岁两周岁了,会说许多话了,却没叫过爸爸。玉润让他叫,他只是愣愣地望着他。那种迟疑和陌生让玉润心中很疼。

他回家看了父母。汪木生和佟小花都没理他。汪木生一言不发。

“二哥啊,你以后要和秋月结婚了吗?”盟盟问。

“噢,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盟盟蒙了。

“再说吧。”

“怎么会是再说呢?”盟盟觉得二哥更加不可理解了,和秋月在一起,为什么没想好跟她结婚呢?

“我要走了,你们照顾好爸妈。”

玉润出来的时候,汪木生和佟小花没送他。

“你竟然不要自己的孩子,我没你这个儿子,你永远别再回来!”卧在**的汪木生冲他后背喊。

玉润背着包去火车站买票,他心中空****的,那个秋月,他爱她吗?到底有多爱她?他一时间糊涂了。什么是爱?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又做过些什么?对了?还是错了?方向在哪儿?他感觉后背发凉。有了一种对前途的恐惧。

他没有去广州,他买了去哈尔滨的车票,他要去哈尔滨找个工作。他觉得也许跟秋月在一起是盲目的,他不能再跟秋月走下去。他需要冷静。如果他想不明白,他就自己一个人过吧。秋月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她生活能力挺强的,断不会饿死自己。

“你回家吧。我出家了,当和尚了。”玉润给秋月发完短信,换了手机号。

……

不负责任!不负责任!不负责任!秋月气急败坏。

秋月火速变卖了广州的东西,回来找玉润。

“玉润去哪儿了?”秋月劈头盖脸地问。

“他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佟小花愣了。

“没有啊,他给我发短信,说他出家了。”

“这我们不知道,他好久没跟我们联系了。”

“那他跟巧荫离婚了没有呢?”

“离了,两个孩子他都没要,财产也没要。我们还以为他跟你结婚了呢。”

秋月有苦难言,一肚子委屈。气恨地说:“他说回来离婚,然后就没回我那儿,不知去哪儿了,短信说出家了,这世上庙这么多,我往哪儿找他去?”

“那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是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是不是把他害啦?”佟小花急了。

“我怎么会把他害了?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现在满世界找他。”秋月也火了。

“我已跟他断了父子关系了。你别在这儿找了,这没有。你害得我们失去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我不想见到你。”汪木生说。

“怎么是我害你没了孙子孙女?你儿子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他对我不是始乱终弃吗?我还想跟你们要个长短呢。你倒反打一耙了。我死在你们这儿……我不活了……”这秋月闹腾起来。

“你算了算了,我老头子有心脏病高血压,你若把他气死,我倒痛快啦……”

那佟小花说着,就往外拉秋月,要把她拉街上去。“你死去吧,你别死我们家。你死大街上去。你气死我们啦。这个家都让你闹坏了。你破坏别人家庭,你还要脸不要脸?”这佟小花拉了秋月往大门外,有街坊邻居来看,有那往日里认识秋月的,就顺势解围,把秋月拉自己家去,好说歹说地劝秋月回家,说:“那个玉润真的没在家里,好长时间不在了,离完婚就走了,不知去哪儿了。我看呀,你回家吧,什么样的女婿找不到偏找他干吗?他呀,就是个没承担的,你找了他也没什么好的,他现在对你这样,即使你找到他了,他能对你好到哪儿去?以后的日子还长呢,你回家另找吧,要不,我给你介绍,干吗一棵树上吊死?他真的没回来。他爹也不让他回来了,不要他了。他也没脸进这个村了。你还是另做打算吧。”

秋月没了办法,伤心欲绝地回老家去了。隔段时间来东留岗打听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消息来。知道玉润确实是离婚了。她也算心理平衡了些。

……

“玉润到底去哪了?”佟小花不放心。

“他一个大男人,爱去哪去哪,不用为他担心。又不是小姑娘家。”汪木生对玉润是一千个不满。

……

2006年7月份,缘润公司的债主们见汪木生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且又弄个小私生子回来,汪木生的孩子们也不争气,缘润公司也开不了工了,所以,对缘润公司失去了信心,大家商量了商量,许多债主联合起诉了缘润公司,法院查封了公司所有财产,缘润公司要被拍卖了。

法院登记完缘润公司的财产,把清单的复印件给了玉缘一份,汪木生的汽车也被查封了,玉缘和汪木生还有盟盟步行往家走,踉跄走在路上,汪木生没有说话,玉缘能感觉出父亲心情的沉重,他说:“爸爸,我们要摔倒再站起来。”

“那就要看你们的了。我老了”汪木生脚下像踩了棉花,觉得自己如一个行尸。他一步一回头,留恋啊,那里有他种的树,有他睡过的床,有他精心擦拭过的机器。那些机器设备就像有生命的个体,他能感觉到它们的呼吸和温度。现在,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

人生有许多东西需要放下,他必须放下这些了。这些曾融入了他的身体,现在,像割去了他的五脏,他如一个刚刚动完大手术的人了。他感觉身体是轻的,轻飘飘的,连牙齿都变轻了,说话吃饭都没准了。

玉缘说:“爸爸你放心,胜败乃商家常事,我们又有了一切重新开始的机会。”

盟盟听着哥哥的话,他明白哥哥的心情,此话是用来开导父亲罢了,做生意这样难,父亲老了,他没有机会了,以后……他还有什么以后啊。

汪木生永远不用去公司上班了,虽然这个结果坏得很,但反正这样了,他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二十年来,他是一步也没离开过公司啊,没有过一天休息,没有一天脑子里想得不是这个公司,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地养育着它,就像把一个婴儿抚养成人……现在,这个儿子夭折了,他就像老来丧子……

“我今生以失败告终也不算什么,什么样的人生都有,我就是这样的,没什么,我也算活明白了,你们不一样,你们的路还长,你们每走一步都得慎重啊,人生紧要处,只那么几步,错了,就永远不能回头了。”

“噢,知道了。”玉缘和盟盟低下头。

“你们是我最好的两个孩子,我今天不得不承认我的错误,如果我当初没有跟肖易荣在一起,我就不会听了她的买那个股票赔了钱,公司不会垮得这样快,不会连累你们过上苦日子,不会凭空多出一个虎子,也许肖易荣也不会死……总之,所有的错误都是有原因的。我今天,向你们认错。”汪木生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爹,你别说了。”

“爸,别说了。”盟盟实在听不下去了。

汪木生,强硬了一生,什么时候认过错啊。

“我是想告诉你们,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有了错误的念头,你看玉润,好好的一个家,也没了……我们这个家,孩子们是团结的,也都是善良的,外因打不败我们,是我们自己在感情上处理不好,所以,这事业也完了,家也散了……”

玉缘说:“我们知道了,您放心。”

“我是不放心啊,玉缘,你一定跟紫烟搞好关系,我就怕你们打架,咱们不能再出什么事了。盟盟,你回来就好,跟黄斌好好过日子,日子苦点吃糠咽菜不要紧,要紧的是夫妻同心。”

“是。知道了。大哥大嫂现在关系也挺好了。以后呢,我不去打工了,我要跟他一起种地,也方便照顾你们。”

父亲的脚腿不好使,玉缘扶着汪木生,也放慢了脚步。盟盟想起小时候,他们是这样跟在父亲后面,一跑一跳,那时,汪木生跨着大步子在前面,人也神气,她们欢快地跟在后面……那时,公司刚刚开始建立,一个充满希望的广阔的前景摆在眼前……

……

汪木生回头问玉润:“巧荫那个内衣厂怎么样?”

“还行,听说还行。”

汪木生由衷地说:“巧荫是好样的。”

盟盟问:“这公司拍卖的钱能不能抵平债务呀?”

“应该差不多,我算着应该差不多,我不用背着账进棺材了。”

……

众人到了家,佟小花正急得晕头转向,她见父子三个回来了,赶紧迎上来,说“你们出去这一天,可急死我了,我找不到宝宝了。你们快找找看。”

众人一惊,说:“怎么回事啊?”

“他刚才在大门外玩,一会儿找不到了。”

“是不是哪个债主干的?”几个人都这样想。

“不知道,我们赶紧找吧。”

紫烟今天没在家,因是星期天,她带了纹纹绣绣去市里了。

“没人看见吗,邻居没看见吗?”玉缘问。

“都问过了。”

佟小花急得嗓子都哑了,说:“就我自己,我去拐弯的小铺买了袋盐,准备做饭,回来就不见他了。这几天我也有点晕,不成想有人拐跑我们的宝宝啊,我们欠别人钱,他们也不能出了坏心眼把我孙子抢走啊。”说完就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汪木生哆嗦着说:“即使我那些生意上有过节的人出坏,他也得有个要求啊,如果宝宝被抢了,抢匪会打电话要条件啊,现在没人打电话,也许宝宝是跑同学家玩去了,今天是周末,我们全村找一遍,让大队喇叭也吆喝一下,大家分头行动,快找。”

“我怎么办?没了宝宝,我就跳河去,我还怎么活?我今天没带着他,这可倒好啊——”紫烟接电话回来,一下子瘫了。

玉缘心中发慌,宝宝没了,就像他的心猛地一把被人掏走了,回想这几天公司的事,疑窦顿生,说:“没见谁这么要挟我们啊?如果他非得要钱,我卖房也给他。何必为难我儿子呢?”

汪木生说:“大家分头出去,一个小时后统一到家里来汇报情况,我在家里,你们把他可能去的店铺门户分别找一下,天越来越晚了,快去啊。”

众人分了方向,分头去找了。汪木生在家里给亲朋一个个地打电话,都没有发现孩子,他的心一点点被担忧填充着,一会儿就填满了,他坐下来,点支烟,手都拿不住了,想象着大家回来,或许有人会抱着宝宝,说:“爸,他在这儿。”他盼着这个结果,他的心一刻都停不下来,拄了拐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宝宝,这可是他的命啊,他满脑子都是宝宝叫爷爷的声音,仿佛宝宝就在哪个角落里叫他,他兴奋地跌跌撞撞跑过去看,没有,又跑到另一个方向,还是没有,楼上楼下,厨房厕所,花前柳下,他都找了个遍,哪有宝宝的影子,如果宝宝丢了怎么办?怎么办?还不要了他的命吗?公司可以不要,但不可以不要宝宝。他不由自主想象着最可怕的结果,那些人会把他卖了,还是会用他来敲诈?如果是敲诈倒好说了,给他们筹一笔钱,就行了,怕的是他们把孩子害了,有可能是那些债主,为了给他要钱,绑架了孩子,他们急了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如果是那样,他这当爷爷的可就该死了,连累了孩子,还有什么活头。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找他汪木生不就行了?何必来找孩子的麻烦。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这是犯罪吗?汪木生脑子里什么可能的情况都想到了,他的神经紧张得快断了。

玉润的孩子给了巧荫,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了。他看着他长大的,这可是他的心肝啊。如果这个孩子出了事,他完全没活路了。他想着,自己上吊算了。

门开了,是佟小花,她有气无力地坐到沙发上呜呜地哭。汪木生问:“你都找遍了吗?”

“都找了,没有。”在这关键时刻,佟小花倒忘了念佛,因为她几乎绝望了,她只有哭。

“你说你非得买什么盐?是盐重要还是孩子重要?你为什么不领着孩子去买盐?你说,你这是怎么看的孩子?这么点事交给你都做不好?”汪木生再没了一点风度,心乱如麻。

佟小花一听又急了,说:“让他跟纹纹绣绣一起去跟紫烟玩儿,他不,偏跟着我。”

无论遇到多么大的事,汪木生都沉得住气,可是,世上只有一个宝宝,宝宝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

玉缘和盟盟一前一后回来了,汪木生看着他们空手而归,立即明白了。他瘫在椅子上,老泪纵横。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他的天塌了下来。他颓丧地问玉缘:“要不要报案?”

“先等一等,看有没有电话来。”

“等什么等?先报警吧。”

“得超过24小时才能报警呢。”

“这是什么法律?这法律不合理。”

“问题是连个目标方向也没有,警察也不会有办法的。”盟盟说。

玉缘打电话报了警,警察问多长时间了,玉缘说一个白天了,警察说再等等看。玉缘脑子里一片空白,别人说没说话,他都听不见了,想得只是宝宝没了,他的儿子没了,宝宝的笑脸在他脑子里闪来闪去,他的儿子,他对儿子关心不够,他为什么平常只顾工作,没给他再多一点的关心?他悔恨交加。他看着儿子散在茶几上的书包,心中更急躁。

盟盟对哥哥说:“我们继续去找吧,待着没用。我们顺着公路找下去,看他们会把宝宝藏在哪儿?在路上走着总是一种安慰,在这儿待着是煎熬,大家都会受不了。”

汪木生劝他们开车小心,许多亲朋也连夜加入了寻找的行列。汪木生和佟小花如坐针毡,一夜未曾合眼。汪木生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星星很少,这座大房子空洞而寂寞,只有佟小花的啜泣压抑而沉闷,日落花在墙角飘着郁郁的香气,爬山虎的叶子在黑暗中努力延伸,石榴花其实已开了,在北墙那儿。

紫烟的眼泪飞迸。憔悴支离地说:“玉缘,不能没有宝宝啊。”玉缘说不出话,他扭过头来,他的眼睛通红而疲惫。

盟盟安慰紫烟:“嫂子,别急,我们继续找。”紫烟泣不成语,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把宝宝带在身边,如果宝宝出了什么事,她是第一个罪人,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她的心开始发抖,在早晨的风里,她苍白得像一片落叶,无助而绝望,玉缘他们走了,紫烟开始想一切办法,她到复印部去印了寻人启事去贴,又在村喇叭上广播,又在县电视上播出,有人说可能被带到了市里,他们又去市里的车站,路口等张贴。

巧荫也听到了这事,暂时不记与汪家恩怨,碰到嫂子,也要了一叠寻人启事去张贴。

整个汪家的人都水米未进,都像傻了一样,公司倒闭不会打垮他们,没了宝宝却让他们不堪一击。

……

宝宝失踪两个白天一个黑夜了。又到了傍晚,情况显示越来越糟,大家开始不往好处想了。觉得肯定出事了。玉缘派了几十个村里的族人们去市里贴寻人启事。

这天夜里,大森与朋友喝完酒,他不想回家,他的小女儿刚过了100天,晚上总是哭,他嫌烦,再加上天气闷热,还不如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转悠痛快。他就懒洋洋地在大街上转,直到约莫有十一点了,他还没回家。他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在车上睡一觉算了,他实在不想听孩子的哭声了,那孩子生下来就像这世界欠她太多一样,哭起来撕心裂肺。对这个刚刚100天的小东西,他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爱,只是一个小动物吧,只会吃,只会哭,只会拉,还不懂得与人交流。她还没能触动大森那根感情的神经。她太小了。

看那孩子睁着惺松的眼,不知是困了还是真病了,身子直打晃。大森说:“那好吧,去哪个医院?”

“市儿童医院吧。”

此人正是秋月。

孩子努力睁大他的充满倦意的眼睛,说:“阿姨,我不去医院,我没病。”

秋月吓唬他:“你病了,病得很厉害,我们必须去医院,快上车。”

大森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们是怎么回事,借了车灯看这孩子,约八九岁,模样很漂亮,那眉眼似乎很熟悉。不知是在哪家见过的一个孩子,他努力回忆着。想不起来。他就又反复看这孩子。那女人用手挡着孩子的脸。

大森让她们上来。秋月坐在大森后面的座上,孩子坐在她一侧。关好门,车子发动了。

待坐好,秋月忽然掏出一把水果刀,抵在大森后背上,刀尖把衣服都划破了一层,厉声说:“给我开往市外,一直往南走。”

大森一惊,随即冷静下来,说:“你这是干什么,抢车啊?这车不值钱,你干的这活儿我小时也干过,你别来真格的,我照你说的办就是。”

“少啰唆,你若有半点不老实,我这刀子就进去了。我与你没仇,不想要你命,但你若不听话,我立马与你仇深似海。你自己掂量着。”

“我明白,明白。”

车上静下来,车子忽忽地在夜色中穿行。

那孩子就是失踪两天的宝宝。

宝宝一见这阵势,睡意全消,朦胧中,他盯着那小刀看了会说:“阿姨,你这是干什么啊?”

秋月呵斥他:“不许说话,睡觉吧。”

宝宝一听秋月的口气,不敢说话了,缩在座上。

秋月说:“你再说话,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大森说:“唉,我说,有气别往孩子身上撒,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宝宝。”

“这名字好听,一听就是你妈的宝贝,我问你,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你妈呢?”

秋月的刀子用力抵了大森的背一下,说:“少问这问那。管闲事你就死得快了!”

车内黑乎乎的。

宝宝不知阿姨今天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也存了本能的恐惧,低声说:“我想回家。”秋月踹他一脚,“少说话,快睡,闭上嘴。”

宝宝再不敢说下去。缩在座位上无助地瞪着眼睛。他也太困了,实在坚持不住了,睡过去了。

那天,秋月来了,秋月本是要来打听玉润的,觉得进了门也是碰钉子,想着汪家人这么可恨,她就犹豫着没敢进去,后来看到宝宝,宝宝跟秋月是很熟悉的,秋月向宝宝打听出紫烟等都不在家,她计上心头,说:“你姥姥让我来接你,让你去吃大餐,晚上再送你回来。”宝宝就上了秋月租来的车。来到市里,秋月领着他白天在公园转来转去,秋月说迷路了,慢慢找姥姥家,宝宝说给爸爸打电话,秋月立即虎起脸,说不行,得听话,不听就把他卖掉,宝宝见秋月变了脸,吓住了。晚上没地方住,因是夏天,又不冷,她们就在公园的长椅上躺一会儿。秋月还把宝宝的腿绑上。白天,再给他松开。秋月也很少给宝宝吃东西。怕他跑了抓不住他。秋月也不知把宝宝弄到哪去好,想了想,打算拉他去乡下,回自己老家,但又觉得不妥,让家里人知道也没法解释。她就犹豫不决地上了大森的车。

难道紫烟的孩子被绑架了?

“你别这么紧张,我看看这孩子好看不,你是他什么人?你若是不想要他,要不,让他给我当儿子,我妻子不生育,正缺儿子呢,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怎么样?别吓唬他。多乖的孩子啊,还挺漂亮。”

“你少说话,安心开车。”

“你用刀抵得这么紧,我怎么开得好?我都怕掉沟里去,这公路两侧都是深沟,咱别来个车毁人亡,说说话我紧张得轻点,还不至于出危险。”

“你这嘴倒挺贫的,别再说话,否则我先在你背后划个口。”说完,果真用刀子在他后背上划去,大森痛得直咧嘴:“别,别介,疼死我了,我有心脏病,别看我人长得高大,我有心脏病,现在就慌得很,天这么黑,你再吓唬,我的眼也不好使了。”

秋月的刀子松了些。

“姑娘,你的事我也不好问,我就不问吧,咱这是去哪啊?往南走,这是到哪啊?别走错了道。”

“我说在哪停就在哪停,你就一直开吧。”

“好,好。”

秋月也有些不知所措,这绑架的活儿也是头一遭干,也没有深思熟虑,只是临时起意,去哪她也不清楚,她也累极了,困极了。

她本意是想让汪家着急,让汪家把玉润交出来。她在街上转悠着就有些后悔了,后悔了又不想把宝宝送回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到哪儿算哪。

“宝宝在我手上,你们快快让玉润回来见我,不然,我就杀了宝宝。”秋月问了宝宝玉缘的电话,一直没打,现在,她在车上给玉缘打电话。

“你是秋月啊,你别胡来啊。你有什么事说什么事,干吗伤害宝宝呢?”

“哼,我恨你们,也恨你,是你让玉润离开我的吧?谁都不干涉,就你干涉我们,我哪点对不起你们?”

“秋月,你冷静一点,你到底打算要什么条件?”

“你们只让玉润来见我就行了。”

“秋月,我们真不知道玉润去哪儿了,他没跟我们联系。”

“那你就别想见你儿子了,一会儿,我领着他去跳楼。”

“秋月,你想清楚,你冷静一点,我答应你,我们马上找玉润。”

“那你们快点啊。晚了就没用了。”

玉缘把秋月的事通知了家里人,大家实在没想到这事是秋月做的。大家想怎么能联系上玉润呢?打玉润手机,打不通。他已经好几个月不跟家里联系了。

玉缘此时对玉润非常恼火,他这么一走了之,一家老小都不管了。这哪像个男子汉的作为。可是,联系不上他,没办法。

……

秋月一直对玉缘耿耿于怀,觉得就是玉缘破坏了他和玉润的事,想报复一下,就想了这么个愚蠢的办法。现在去哪儿呢,先往前开吧,走得越远越好。天黑又加上紧张,秋月都不知这车是朝哪个方向了,其实是向北开呢,她还以为是向南行驶呢。

大森见她不言语,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差点把宝宝从座上摔下去,秋月急着去拉住宝宝。一阵颠簸,坐稳后说:“怎么回事?”大森说:“你没见前面过来一个人吗?差点撞上。”

秋月往外看,说:“哪呢?”就在这时,大森猛转身去夺秋月手中的刀,一把没抓住,秋月一见急了,朝着他就是一刀,大森用胳膊一挡,这刀正好扎在他的胳膊上,二人在车内搏斗起来,宝宝吓呆了,哭着喊:“阿姨——姨——”大森怕伤了宝宝,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车门打开,二人从车上滚下来,秋月死抓住刀不放,毕竟大森力气大,把秋月压在身子底下,按得她的手不能动,把刀夺下来,秋月见大势已去,立刻软了,大森把她的衣服割下一条来,绑上她的两手,见她的腿乱蹬,又绑上她的脚。秋月呜呜大哭,连喊:“救命啊——”大森想:她还喊救命,这让人看见,倒像是我要绑架她了,不行,得把她的嘴堵上,他撕了片布,把秋月的嘴堵上。然后,把她往车上拖,边拖边说:“我送你去公安局。”秋月挣扎着不上车,宝宝在车上吓得缩成一团。

此时已是凌晨2点,乡下的田野里哇声鸣唱,路上有车辆但不是很多,那些过路车主见这秋月蜷缩在地上,但都不想管闲事,速速开车走了。大森仔细看看周围景物,判断这是到了哪了。

大森把秋月绑好,给紫烟打电话。紫烟此时也不敢不接了,为了宝宝,什么人的电话都得接。

紫烟听明白了,惊愕之余,顿感这不可思议的生活真是让人无话可说,老天偏偏让你碰到你不愿意碰到的人。她和玉缘飞车赶来。并通知了警察。

借了灯光,玉缘看清了大森,见大森正努力按住了挣扎的秋月。大森看到玉缘和紫烟,知道有帮手了,他才感觉手臂的疼痛,一松手,秋月滚起来,大森还没来得及讲话,秋月已被玉缘按车底下,大森说:“快,把她绑结实点。”

此时,大森的手已无半点力气,鲜血早已流了满身。

玉缘奇怪大森身上怎么会有血。

“她扎伤了我。妈的。”大森恨恨地说。

宝宝见了爸爸,在车上哭着叫他:“爸爸——爸爸——”玉缘上去把他抱自己车上。

大森此时浑身发软,他用一只手捂住另一个胳膊,对玉缘说:“你是玉缘吗?我们没见过面,我赶巧了碰上这事,我救了你儿子,这女人真狠,这是怎么啦?”

玉缘环顾四周,果见一把尖刀在地上躺着。

警察来了。大森说明情况。

秋月恶狠狠地嚷:“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才这样做的。”玉缘拿起车上一根铁棍,在她眼前晃,边晃边说:“你恨我?我真想一棍子结果了你。”紫烟抱着宝宝说:“别乱来,既然找到了宝宝,别的让警察来处理吧。你别乱来。”

警察把那刀和秋月带走了。另一辆警车送大森去医院。

玉缘把棍放车上,是恼?是恨?他满肚子的疑惑,在他心里,这大森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怎么会和秋月在一起,哪有这么巧的事?

紫烟说:“玉缘,他流了这么多血,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好吧,你开那个车送宝宝回家,我开着大森的车立即去医院。”

紫烟其实是不想让玉缘和大森在一起,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表示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