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爱你3

玉润便开车出来,往市里去送货。

巧荫知道了这件事,心中不好受,自己是读过书的人,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如果没有文化,巧玲如何在社会上立足?她看不到巧玲的前途,这很让她痛心,她怪自己平时对巧玲关心太少,没做到当姐姐的责任。同时,也怪自己挣得钱还不够多,如果挣的钱够多,父母姐妹们衣食无忧,小妹肯定会安心读书。想起年迈的父母,想起小艺,她就分外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大姐打电话来,说已经有人给马壮介绍新老婆了,大姐很气愤的样子,巧荫劝她:“人没了就没了,活人还得过日子,马壮还年轻,应该支持他再结良缘,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大姐呜呜哭着,说二姐好命苦。巧荫说:“我们来照顾好小艺吧。应该体量马壮的日子艰难,他再婚不是不爱二姐,而是生活本如此,人性本如此。”大姐又说,好在马壮并没有答应,不过早晚得有那一天,世态炎凉啊。

大姐说父亲的腰椎间盘突出厉害了,干不了重活了,母亲因巧蒙的去世身体也垮了,小艺很是可怜。想起这些,巧荫就寝食难安,如果不是这样的家庭状况,她想巧玲是不会辍学的。巧荫闲下来时都不敢想这些事,她觉得相比之下玉润活得要比她轻松,没有压力。

一切步入正轨,没了初始时的无头绪,玉润每天都会在夜深人静时读书,他住在厂子里,没有巧荫和小樱,他读得很投入,又体会到了上学时那种乐趣。玉润生活在梦想与现实的夹缝里,当现实需要他去拼去闯时,他也不畏劳累困难,就去了,当没有逼迫时,他就想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看会书,书是他心灵的憩园,如果有一天没对着书呆一会儿,空虚便会跟着他,他就会烦闷,郁郁寡欢,读书好像成了他一种生理需求。

巧荫觉得自从办了这内衣厂,她和玉润的心理距离远了,有一天夜里,她惦记玉润,打电话给他,他说看书呢,她听了比听见他干活更心神不宁,玉润想继续读书的念头似乎一天比一天旺了,他是不是不喜欢巧荫了呢?一旦有了这种想法,这想法就一点点蔓延,一点点膨胀,要把她吓坏了。再想下去便仿佛自己被抛弃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蠢事。钱多了,可以让大家花,而痛苦是自己的。路走到这,又必须这样走下去。

小凤慢慢懂得了巧荫的心思,她问:“是不是怕姐夫在外面时间长了会花心?那厂里可都是女工啊。”

“那倒不担心,他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姐姐放心,我可以到厂子里去,看着他,时间长了,如果我懂了那行,可以把他换回来。”

巧荫说:“好啊,你有这个想法很好。”小凤和巧荫相处得很融洽,像亲姐妹一样,而与新来的小倩,便疏远许多,小倩人长的精神,但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对别人总是隔着一层。

巧玲坚决不读书了,小凤听了,说:“姐,这下也好,玉润就有贼心也没那胆了。”

巧荫责怪地说:“你是真不懂我的心吗,巧玲辍学,就是我当姐姐的失败,这打击对我来说,一点不亚于二姐的去世。你真不能理解我。”

小凤叹口气说:“姐啊,我是说着玩呢,我也是那么过来的,我很理解巧玲,我当初辍学时,难过了好长时间呢,巧玲心里也会不好受的,不过,别人看不出来,你不要对她太凶,要多体谅她。”

听了这话,巧荫叹口气,说不出话来。

几天之后,巧玲便乐不思蜀,她非常勤劳,每天都干十二个小时,有时干十五六个小时,这样,她就可以多挣些钱,她不要玉润照顾,她手利索,比老工人都挣得多了。

玉润说:“这种精神若用在学习上,怎么会考倒数呢?”

巧玲笑着说:“要不我怎么说我不是学习的料呢。我就适合干这个。”

巧玲对玉润说:“我可看出你的缺点来了,1.你管理不善,虽说你是学管理的,但你不会管人,你看,这些工人们有时竟在休息时坐在了机子上;2.下脚料扔得也太多,那天,我拣出好几块布来,那么大块料就扔了,可惜,要让工人们有节约意识;3.成品把关不严,工人们为了追求数量而忽略了质量,时间长了,她们越来越马虎,你这衣裳的信誉就没了。如果让我来管,肯定会大变样。”

玉润听了暗夸巧玲有道理,说:“这些工人大都是老乡,有时我脸上过不去,不好意思说。我也是知道这些问题的。”

“那就不行了,你是老板,要说一不二,太讲人情是做不成大事的,看我来管管她们。”

玉润见她跃跃欲试,就把大权交给了她。巧玲于是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制度,《宿舍制度》《工作间制度》《成品验收制度》《奖罚制度》等,工人们果然精神面貌大变,玉润说:“这真成大厂子的风格了。”巧玲说:“你们家是开大公司的,这还不懂?小厂也要按大厂的要求来做,才能发展成大厂,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只要经营得法,哪天咱们也可以发展成大公司的。”

几天下来,玉润对这个小妹真是刮目相看。他自己便把精神用在扩大销路上,巧玲不但独担管理大任,并且也亲自下手做。玉润封她为副经理,给她加了工资。巧玲很高兴。她觉得自己前途光明得很,远没姐姐们想象的那么悲观。

巧玲挣了钱便直接给了父母,她很知道节俭,而大姐和三姐若想给家里钱还得争得姐夫们的同意,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相比之下,她感觉自己好伟大,她想,如果结婚要受到束缚,自己这辈子就不结婚了,如果结了婚便不能光明正大地孝敬父母了,自己也就不结婚了,这样多痛快。

玉润没料到这个问题妹妹倒成了自己的得力帮手。他想,原来自己干的事任何人都可以干,一个初中毕业生就可以干得比自己好,那么自己的价值体现在哪里呢?他又有了新一轮的迷惑,生活的目标又找不到了。其实呢,他有许多思想是和黄斌类似的,比方说,喜欢思考活着的目的。也许,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清静时有此一问:我们这是在为了什么活着?

盟盟和黄斌的婚期定在腊月十三。

“你表面上喜欢盟盟,其实是假的。”佟小花闷闷不乐。

“为什么?我又哪儿不好了?”

“你看吧,玉缘结婚时,你硬要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找成了。玉润结婚时,你也是这种思想,只是没成功而已。可是到了盟盟这,你怎么就不管了?”

“我管得了吗?你看盟盟那么愿意,我怎么敢让她伤心?我这是太疼她还疼不过来呢。她跟玉缘玉润不一样,她是女孩子,我不敢看她哭天抹泪的,你敢,你去把他们拆散,我还巴不得呢。”

“哼,既然这样,那就多给点嫁妆。少了不行,黄斌这样不能干,我不能看着盟盟跟着他吃了上顿没下顿。”

“30万行了吧?”

“不行,50万。”

“干吗一次给那么多?她们这才走到哪儿?”

“你不趁结婚的机会多给点,以后再给,别的孩子们怎么看?给别人不?”

“那玉静结婚可只给了30万。我见她还是手头紧,不知把钱弄哪去了。”

“她花项大呗。你别管玉静,她不敢挑理,十个指头伸出来是不齐的,盟盟就得50万。”

“不行,得跟玉静一样。不然,不公平。”

“唉,你可以明着给30万,偷着再加20万。一锤子买卖,以后不给了,这点钱,够他们做个生意了。”

“你还指望黄斌做生意?门都没有。”

“没门有窗户,盟盟可以做。”

“唉,巧荫会怎么想?她可没花咱家一分钱。”

“她管不着,我这是嫁姑娘,不是娶媳妇,她嫁过来,什么也没陪送,那是她的事。她不花咱家钱,也是她的事。别管她。她更挑不着理。我自己的姑娘,我愿意给多少给多少。”佟小花是想起巧荫就满肚子气。

“这婚事是怎么个办法?这大老远的,我们怎么把盟盟嫁过去?”

“这还不好办?黄斌在我们这,我们先在这边办事,完了,他把盟盟领走,再往他们那边办去。我们家就这最后一档子事了,虽说黄斌不给咱们长脸,但也不能把事办得抠抠搜搜,不能委屈了盟盟。”

“那好吧,咱就陪送30万,他们爱用这钱买什么就买什么,不买就存起来,反正,他们又不去那头住,也用不着买什么嫁妆。”

“这钱在城里买个小房子,也就没了。他们怎么过日子?”

“你还能管他们一世啊?他们有手,自己挣去,不能养成他们的懒毛病。”

“这结了婚,我打算让盟盟在市里买个房,那黄斌就跟了去。也不再去种地给咱丢人了。你给这俩钱,哪够。”

“买房的事,应该是黄斌的爹出钱。”

“你明知他拿不出钱来的。你必须再加20万。”

“不行。起码现在不能给。让街面上人说我成什么了。找个破女婿,倒贴。”

“你就是想省着钱给小老婆,你什么也不是!”

“我怎么给小老婆啦?现在公司里困难,你不管不知道。东北那个要账的,已在旅馆住半个月了,我看他是要不了钱不回家过年了,不过,我看他是公家的,又不是私人,我就拖死他。不行,他告状去,在我的地盘上,他告赢了,我也让法院执行不了,他也明白这理儿,他就赖在那儿,实在不行了,我年三十给他两万,打发他回家过年,明年让他接着要。”

佟小花一听这,不言语。默了片刻,说:“你心思都在养小老婆上,这公司早晚得让你折腾地稀里哗啦。”

“我付出多少心血你看不到,尽说这没用的话。现在生意多不好做啊,我还能维持,你看着吧,明年咱镇上得有一半的公司倒闭。”

……

现在已进入腊月了,汪木生开始组织人马操办女儿的婚事,买请柬,拉清单,订酒席……一连串的问题,汪木生是着急上火。

“我就觉得怎么这么别扭,像是把黄斌娶我们家来了。”汪木生这么说着,那几个管事的就偷着乐。

“别管谁娶谁了,年代不同了,这叫新事新办。”王医生说。

“完了这事,你今生的任务就完成了。”那红白理事会长说。

新房就布置在三楼靠东边的两间。黄斌住过的那儿。黄斌现在是先暂时搬回来了,帮着打理事务。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玉缘不耐烦地说:“你也不用干什么,陪着这些管事的长辈们聊聊天,递个烟倒个水就行了。”

玉润白天过来帮忙,晚上回厂子,两头跑。巧荫是抽不出时间来。又得忙店,又得照顾小樱,反正家里说用不着她,她就只等办事那天过来就行了。

“你过来挑衣服啊。”巧荫打电话给盟盟,虽然觉得自己的服装盟盟未必喜欢,但说说还是应该的,如不合适,她再去别的地方买,自己不失这个礼。

“爹陪送盟盟多少钱啊?”巧荫问玉润。

“这个我没问。你少操那个心。不关你的事。”

“我问问就不行啦?我又不去抢那钱,又不眼红眼热的。”

“娘说给30万。和玉静一样。”

“这就值得你保密啦?你直接说不就行啦?跟你说话真费劲。”

“我没惹你啊。”

“你心理就不健全。”

“算啦,巧荫大人大量,是肚里能撑船的。”

“我就想啊,当初说我看上了汪家的钱,现在呢,不知是谁看上了汪家的钱,姓黄的小子得到这钱,不定多高兴呢。哼。”

玉润不再说什么,只嘿嘿笑。怕再勾起巧荫的话。

盟盟问了请婚假的事,魏辉说只能请半个月,算是长的了,别人也是这样,两周。从哪天歇自己决定。还说,你这挺好啊,歇完婚假也不用回来了,我们那时已放年假了,我们每年的年假一般都是腊月27放。一般正月初八开始上班。

盟盟想了想,也是,她就争取离结婚还有两天的时候再歇。到时候,自己的婚假可以和年假连一起了。她不打算买多少衣裳,觉得没用,结婚那天租套婚纱,自己再买两身换的衣裳就行啦。

丽珍说:“别委屈自己,一辈子一件大事,一定轰轰烈烈的,省得往后想起来遗憾。

“你好像有经验啊。”

“这叫经验吗?想想也知道这点,不多多买些东西,亏了自己。你别犯傻,爹妈的钱,也就现在畅快地花。往后再伸手要,不行了,就成两家人了。虽说你们家有钱,也是一样的,别犯傻。过了这会再要,你嫂子们要有话说了。”

盟盟利用傍晚下班后,和丽珍一起去挑衣裳。她舍不得买贵的,她想买嫂子的衣裳,又怕巧荫不要钱,不好意思去。她让丽珍跟她一起去商场,她专拣打折的买。

“你别这样,买就买正价的,那些打折的,都过时了,都是去年卖不出去的样式。再说了,好像你这结婚也打了折似的,不好,必须买正价的。”

“我不迷信啊。”

“这不是迷信不迷信的问题,这是善待自己,明白吗?”

“觉得那些不打折的衣裳不值啊。”

“结婚就得买贵的好的,你以为你这是随便走个亲戚啊?人们会在结婚的时候,从你的装束,选择高看你还是低看你。这是一生的印迹,懂吗?我姥姥,90岁了,至今还珍藏着她结婚时穿的裙子,隔段时间就拿出来让我们欣赏,那是缎子做的,非常漂亮,我们现在已经完全见不到那种东西了。那就是一生的纪念。你得想一想,将来你老了,你用什么来纪念你的结婚,你用哪一件东西来回忆……我服了你了,你不买首饰,你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不买吗?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并且,我是小户人家,没你们家那么有钱。可是,我发现,你这是多土气的思想啊。你纯粹土老帽,守财奴。从这点看,你结婚后肯定不幸福,肯定是吃苦的命……”这丽珍见训顺不了这盟盟,越说越有气。

“哈哈,你笑起我啦。你把结婚搞得太复杂了,不过,我对你姥姥那裙子很感兴趣,要不,你去借一下,我结婚那天穿穿。”

“你算了吧,那是她老人家的宝物,就像唐僧的锦斓袈裟,怎么能借给你?”

……

玉静和丈夫钱天硕也回来打个晃,那位副镇长长得白白净净,个子高高,戴个眼镜,一看文质彬彬,让人不知这人有多深。那几个吃饱喝足了的理事会人员一恭维他,他就有些飘飘然。佟小花脸上乐开了花。她喜欢这个有头脸的女婿。

但这女婿年纪轻轻却有了腰椎突出的毛病,在客厅努力陪大家坐了一会,就撤了,说是镇上很忙,得去应付检查。大家说:“你是忙人,这里不用惦记。我们都能办好。”一路欢送了他。

那玉静领着丹丹在新房里这看看那看看,想到自己结婚时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她和钱天硕是别人介绍,她看中了他的长相,学历。他的家庭也可以,父母都有正式工作,公公在电力局,婆婆在水力局,虽都不任什么要职,但单位好,挣钱不算少。

玉静兄妹几个,就她没能读大学,且这玉静长得是集中了汪木生和佟小花的缺点,个子不高,脸型也不好,眼还是汪木生那眼,但女人长了那样的眼就傻气。跟哥哥妹妹比起来,她感觉自卑,所以,找对象非常挑剔,千挑万选的选中了钱天硕,算是终于找了个大本的丈夫。婚后生了女儿丹丹。钱天硕是钱家独子,婆婆见生了个女儿,就很不高兴。公公虽不说,当然也有意见。

“当初就不做个B超看看,知道是女孩子就打掉……”这是她在医院生下孩子后婆婆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扎得她的心血淋淋的。每每想起来,都浑身发冷。

“我豁出去不要这工作了,我再生一个。”玉静说。

“你不要工作,我们天硕可得要工作,我让算命的算了,他是当市长的料。”

于是,这玉静怕影响了老公的前途,再生一个的念头就打住了,但也不知这镇长离市长的十万八千里,何时能走到尽头。

“其实啊,你可以这样啊,你先怀孕,确定是男孩儿之后,你跟天硕离婚,生完后,再复婚,这样,似乎就不违背计划生育政策了。”婆婆竟然琢磨出这样一个计策。

“那不行,绝对不行。”玉静不同意。她觉得一来离婚难听,二来,如果天硕到时候没跟她复婚,她怎么办?她不能冒那个险。

那天硕是不会轻易跟玉静离婚的,虽然这个老婆有点带不出去,但他喜欢她爹的钱。他想花时,她总能淘换来。现在想往上爬,哪一步不需要钱啊。随时有钱花,多舒服。

因此,这玉静跟婆婆不见面,也不说话,反正玉静在县城里有自己的房子,上班不忙,自己带丹丹。今年呢,和宝宝一样,丹丹上幼儿园了。她轻省多了。

“我就永远不见那死老婆子。千方百计挑着我们离婚。什么玩意儿?”玉静经常这样说,当了天硕的面,有时也这样说。

“你给我去求求你嫂子,她父亲不是干过副市长吗?他手里有大把的人脉,把我提成正镇长,或者,直接把我调市里去,我这不就升得快了吗?你看,现在镇上好几个副镇长,我什么时候才有个出头之日啊?”

“我跟我嫂子没那交情,她那人看不起人,她会看不起我的,我受不了她那眼光,你别让我去求她,肯定碰钉子。再说了,他爸爸已退了,还有什么用?”

“有用啊。总比你爹我爹强多了。他认识的官多啊,跟哪个说句话也顶用啊。”

“我不去,我回家后很少跟她说话,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钱天硕就生气,赌气好几天没进家,打电话也不接。要不是盟盟的婚事,他还不回家呢。

“我跟你一起去你们家,你在家多住几天,也帮你妈点忙,帮着收拾收拾屋子,另外呢,跟你嫂子套个近乎,知道了吗?”

“那还是我自己回去吧,你这任务我完成不了。我跟我妈低三下四要俩钱行,让我跟我嫂子套近乎,我做不到。我拉不下那个脸。我看,我还是自己回去吧,你不用去了,又不是你妹子结婚。”玉静满肚子不高兴。“你死在外面去吧,永远不要回来。”

“我不是工作忙吗?市里来检查,我们整理资料,准备这准备那,人家还不见得高兴,临走还得递几个红包。现在这世道是这样,如果想当官,就得有后台,否则,我就一辈子副镇长了。”

“副镇长就副镇长吧,你非得往上爬?”

“要不我当这有什么用?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买卖呢,我多挣些钱多实惠。”

“你这样的,累了不行饿了不行站着不行躺着不行,看着武大三粗,实则是小姐的身子骨,你还做生意?嘻,可笑。”

“你少啰嗦吧,我们快走,我去会儿就出来,我还得回镇上。你和丹丹多待两天啊。”

这钱天硕自己走了,剩下玉静和丹丹。玉静跟大嫂打了两个照面,但大嫂一脸严肃,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大嫂现在是对家里每个人都有意见。她恨了玉缘,也就会恨了所有姓汪的人。虽说是从娘家回来了,但心理一时还不能理顺。这玉静想张嘴却没张开。她感觉很无聊,她又不是很愿意干家务活,她比较懒,她不喜欢擦洗收拾家具,她喜欢找个干净地方坐着,喝水吃零食,因此,自从丹丹大点后,她这两年有点长胖了。

还是回去吧,也不用天硕接,坐公交就行了,到结婚的前一天,再过来。

“我们单位这两天年终总结,我过两天再过来。”

“好啊,你给丹丹多穿件衣裳,外面虽有太阳,但很冷。”

“妈,给盟盟多少钱啊?”

“你就不用随份子了,都是亲的。”

“我是说爹陪给她多少钱啊?”

“跟你一样,30万。”

“我那时候,天硕他们家是拿过来10万块钱让买东西的,盟盟这可倒好,白白的30万便宜了姓黄的。还得大操大办给他们办婚事,这黄斌还笑嘻嘻的,一点不难为情。我算服了。”

“你就别跟她们计较了,你也看到了,就这么个傻人,盟盟乐意。有什么办法。”

“妈呀,我爹这俩钱,早晚就给倒腾完了,你看着点啊。得留下你们养老的钱。”

“我尽力看着吧。他养的那小老婆,肯定在市里。”

“哪天我一定把那脏婆子找出来,把她打跑。”玉静愤愤。

“唉,你爹老了老了,让我生气。年轻时不这样。”

“那时不是穷吗。这是有了俩钱烧的。”

“哼,只要我活着,不能让那娘们得逞。”

“唉,你还能怎么做?算啦,你也别跟爹较真,交给我来处理。哪天,我找个眼线,跟着爹的车,看他去哪儿。”

“唉……”小花叹气。

“娘啊,我看中一件皮大衣,要1万3呢,我就没舍得买。”

“怎么舍不得?”

“这不是钱紧吗,一个月起早贪黑挣这仨瓜俩枣,只够买擦屁股纸的。他的钱我更是见不着影儿,常常是刚发工资就没了。”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攒着钱不花,我这手头有两万,你先拿去吧。”佟小花说着,把打算让盟盟买首饰的钱先给了玉静,赶明个再给汪木生要。趁盟盟结婚,多从汪木生手中倒腾点钱出来,否则,过了这个村,也许没这个店了。汪木生把钱管得越来越紧了。难道就都给了小的不成?玉缘也是,不管账。也是汪木生不让管,说是两个儿子,不能有偏向。谁都不能管账,谁都不能知道他有多少钱。他得先管着,哪天他立个遗嘱,省得死了两个儿子打架。

“钱和家产都是儿子的,趁你活着,多给小静和盟盟点,你死了,没人给她们钱了,紫烟和巧荫哪个都不弱,一个比一个精明,别看现在看不出来。将来呢,你若不在了,家一分,就各管各了。”佟小花说。

“我哪个都不亏待。我过两天就写遗嘱。”汪木生说是这么说,心底也凄凉,仿佛自己真的七老八十了。但黄泉路上没老少,谁知道谁的明天在哪呢?想到这些,他就慌。63岁了,到了该发慌的时候了。前路匆匆啊。

王医生帮着跑前跑后的,镇卫生院生意不好,发工资都难,医生们都成了野的,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了。王医生在家开个小诊所,算是公家一摊,自家一摊,但他的医术就像他的人品,不大有人相信,找他看病的不多,他的小诊所,也就是他老婆看着卖点感冒药。盟盟的婚事,他忙前忙后的,他知道的乡亲礼儿比玉缘多,因此,他算是这婚礼理事会的头儿。

张姨前几天辞工回家养老去了。她觉得纹纹绣绣也大了,纹纹都上二年级了,绣绣小名二厉害,明年也要读一年级了,张姨说自己腿脚不灵便了,宝宝有秋月看,她回去了就不来了。实际也不想掺和盟盟结婚的事,觉得累。趁早走了算了。

纹纹很想念张奶奶,放学后总叨唠张奶奶什么时候来。绣绣说不喜欢张奶奶,因为张奶奶给她倒水时,看不到碗里有头发。纹纹说绣绣没良心,两个就吵架。

秋月在想自己该怎么办,宝宝还是她带着,这汪家总是鸡犬不宁,让她感觉很难堪,总守着不高兴的紫烟和三个孩子,别人又不怎么在家。也让她郁闷。爱说话的张姨走了,秋月想,自己是不是也走啊?可又觉得汪家给的工钱确实不少。再说了,这就年底了,自己若现在走了,再找工作也不是个好时候,干完这一年再说吧,就还没打定主意。

秋月自从受了玉缘的抢白,她就尽量远着玉缘,千万不能给自己找麻烦,听到玉缘回来,她就尽量不跟他打照面。省得有人起怀疑。

佟小花考虑过,是不是把秋月辞了。那样,也许玉缘和紫烟就好了。但又觉得现在找阿姨不好找。秋月许多方面还是好的。盟盟的婚期也近了,正需要人手,也就没做这个决定。

秋月帮忙收拾房间,擦洗用具。这几天很累,佟小花说这个月赶上有事,多给秋月加500块钱。

秋月想,完了这事,也就年底了,过完春节,她是来呢,还是不来呢?她过了年23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家里也为她着急了。

前些日子,佟小花给秋月介绍了一个本村的,家里哥俩,这是个弟弟,哥哥结婚另过了。父母都是农民,做个卖菜的小买卖。小伙子人也老实,初中毕业,中等个子。比秋月大一岁。秋月见了一面,说是不合适。也就吹了。

“那人有点傻,见面了什么也不知道说。文化也少。”秋月跟张姨说。

“像玉缘这样的,要长相有长相,要学问有学问,要钱有钱的人,少啊。”张姨很会猜人心思。

“唉,不跟他比。差不多就行了,我也不心高,只是那人不行,太不机灵。”

“怎么说呢,先得看准一个人,这年头,人品好就行,别的都是不重要的。”

“噢,我知道。”

“现在,流行四金四银,我们那会儿,我只抱着个梳妆匣子就嫁过去了。婆家给做的褥子只半截,睡觉得蜷着腿,你想想有多穷吧。但我们感情好。算是碰对人啦。”

“我想,我也嫁不到什么太好的人家啦。我有点失望了。”秋月感叹。

“别那么想,你还不大,好好挑挑,找个情投意合的,比那百金百银强。”

“可是在这里,很难遇到人啊。我也打算离开这了。我觉得我来这里是错了。我妈说过,干什么也不能给人看孩子,我不听,现在,我明白那话的意思了。”

“别的都好说,可别落一身的话柄。”张姨说。

“噢,知道了。”

这次聊天后,张姨过了几天,就回老家了。秋月送给她一块做裤子的布料。张姨走了后,秋月想走的心思更强了。

在这大家伙高高兴兴办婚事的档儿,许多要账的也趁热闹来了。

年底了,欠债还钱,公司不知怎么欠了这么多账,账面上的钱几乎不够给工人发工资,这么说来,这一年是没赚到钱了。人们在公司见不到玉缘,许多人便来到家里找,见谁给谁诉苦,那婚事理事会还负责了把债主挡在门外。

“你看这是什么档口,他们家在办大喜事。你们找这个机会来不合适。汪总是讲信用的人,不会不还的,大家还是明年再说吧。”

那些要账的,软磨硬泡,也不敢闹得太僵,如果态度不好,汪木生决定就是不给钱,这些债主能怎么办?再说了,谁也不想走到打官司的地步,能要来最好,打官司即使赢了,也未必能拿到钱。所以,这些要账的,还得好说好量的,不敢得罪汪木生。欠账的是祖宗,再说了,汪木生也并没说不还,那些账他也都承认。

因此,那些要账的,来了一批走一批,钱没要到,或许只起到了让汪木生记住他欠着这许多钱的作用。

“也不是这样,法律上有规定,欠了账,必须每年要一次,否则,有可能法律就不承认了。”那个给公家要账的债主说。他要了一次,没要来,走了。

盟盟知道这些后,直想往地缝里钻,她哪里见过这个,心中很难受,她也不明白父兄为什么不给这些人钱,不是还有些钱吗?但她是女儿,不该掺和这些事。

汪玉缘劝父亲把家里那点存款拿出来,先还了这些债,否则这公司没法开了。

汪木生不言语,问急了就说:“公司的钱是公司的钱,家里的钱是家里的钱。”

“公司是我们家的,我们家的钱就是公司的钱。现在不救这公司,这公司就死定了。”

汪玉缘去跟佟小花说。佟小花叹口气:“那存款也不知还有多少,他投资了股票,听说都赔了。我是不敢跟你们说。”

“啊?他投资股票?我怎么不知道?”

“还不是那个肖易荣的主意?你爹可吃了这个女人的亏了,只是还不知悔改。”

“我们不是有500万吗?”

“500万啊?现在大概连50万也没了,我说让他拿30万给盟盟,他都迟迟没拿出来。我是管不了他了。我这辈子算是被他降服了。”

玉缘一下子呆了,公司这两年出现困境,他认为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因为他知道家里还有那500万前些年生意好的时候的存款,现在可好,那钱竟然没了,那这公司还怎么个开法?他去找汪木生问。

“那钱是我挣来的,你们还小的时候我攒下的,现在我又把它赔完了,我觉得你们管不着。”

“那这公司我不管了,你自己开吧。”玉缘觉得父亲现在简直像个无赖,他气得偷偷地哭了。

“现在正是盟盟要结婚的时候,玉缘,你看在你妹妹的面上,你得把这婚给她结了呀,你不管这个家,谁来管?反正那钱也是没了。你爹他也不愿意让那钱没了,你们还得像父子一样,否则,你让我这当妈的怎么活?”佟小花就哭起来。

汪玉缘最心疼自己的母亲,看母亲这样,他只能打起精神,争取把这婚事办得像个模样,即使心里再不高兴,也要帮父亲处理这些债务。

那些欠的账,除了一些原料款外,有些人当初是好说歹说故意把钱存在了公司里,为了分一部分红利,前几年他们也确实分了些。如今,听说公司效益不好,怕把本钱烂掉,纷纷来要,公司一时拿不出钱来,他们更急了,以为那钱真的打了水漂,因为这样的先例不少,公司万一破产,欠债就成了白条,根本没希望要回来,人们有了经验,都怕了。汪木生很镇定,但也架不住这些老百姓天天围着他转,都是一个村的,祖祖辈辈根连根叶连叶,他心里也很为难,最后,对那些要得厉害的,玉缘和汪木生商量着,每人给了一部分,算是可以平安过这个年了。

工人的工资只能每人欠一个月的,一方面是公司里没钱,另一方面,如果不欠着,明年招工是个难题,工人们都不想在北方打工了,都往南方跑,招不到工人,明年就开不了工,公司便成了死的,更挣不来钱。

汪木生觉得公司的信誉无法保证了。其实也很痛心。但是他没办法了。

“我们一分钱不能欠工人的,他们这么回家,我会很痛心,我再不会做生意,但我没欠过工人工资,我们必须想办法给工人发足工资。”玉缘说。

汪木生久久地吸着烟,他想再从银行贷点款,他和玉缘去银行跑,去年建新厂房贷的款还没还清,贷款也成了难事,最后通过找关系,才只贷了十万。

镇上的公司不只缘润是这么紧张,纺织这个行业在走下坡路,好多公司都是这么艰难地过。

……

腊月初十那天,盟盟歇婚假回来了,佟小花看了她买的衣服,非常不满意。

“就买这么两件,还这么难看,料子也不好。”

“这就行啦。多好算好啊?”

“明天给你姐打电话,让你姐陪你去买首饰吧,省得你上了当。”

“我不喜欢首饰,戴身上是累赘。不买了。”

“不买哪行,村里再普通的人家,姑娘出嫁也得买三金三银,你哪能这么光秃秃地就结婚了?你爹给你准备出钱来啦,明天让你姐跟你一起去省城买,就事再挑几件衣裳。你看你姐多会买衣裳,你看你。买的这是什么?”

“唉呀,妈,我不想买首饰,对我一点用处没有,没准哪天就丢了。我不要那个,你别操心了。”

“这有什么呀。你也太爱生气了。”

“这是你爹给你的支票,你爱怎么花怎么花。是给你结婚的嫁妆。”小花摔下一张纸。不再理盟盟。

盟盟拿起那纸,一看,是工商行的,30万。她感觉烫了一下手。她也知道姐姐结婚家里出了30万,但她不想要家里钱。

“这钱我不要了。公司里正困难,我怎么能要家里钱呢?即使公司没困难,我也不要家里这么多钱的。结婚后,我和黄斌自谋生路,他种那点地,我上我的班。我们也饿不着。”

盟盟把这钱塞给小花。盟盟说的是真心话。但佟小花却生大气了:“我和你爹哪点对不住你?你这是专门跟我们作对是不是?你这是闹脾气嫌给的少吗?”

“不是啊。我是真不想要,我觉得没用。”

“那你觉得什么有用?什么也没用你就别结这个婚了。”

一句话说得盟盟哭起来。那佟小花也气得抹起了眼泪。

佟小花把那支票拿给黄斌,说:“你们看着办吧,反正不能说我没给你们。”

“妈,我们是不能要这个,我黄斌不能干,但我决不能要这钱。如果您非给这钱,我就不敢结这婚了。”

“如果你们现在不要,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将来也要不着了。”佟小花说的是真心话,这点钱是汪木生投股市剩回来那点。除了这点,汪家没有存款了。

……

结婚那天,汪家摆了三十桌酒席,大部分是老乡们,也有生意场上的朋友们。场面很宏大热闹。缘润公司的职工们也在公司免费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并放假半天。理事会一致认为紫烟可以当婚礼主持人,紫烟人长得大大方方,也见过世面,经的场合也多。因此,大家极力推选她主持。紫烟受了大家宠,也高兴起来,说:“我就跟王医生一起主持吧。”因此,这婚礼上,最惹人注目的不是新娘新郎,倒是这玉树临风的玉缘和美丽大方的紫烟。

他们多配啊,干吗还打架呢?人们窃窃私语。

这样的话被玉缘和紫烟听到,他们彼此也对彼此的关系有了重新的审视和反思。心里还是会泛起伤痛。

紫烟主持的婚礼有一段仿效教堂婚礼的问话,紫烟在台上问:

“黄斌,你是否愿意娶汪盟盟为妻,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还是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是。我会永远爱她,在任何条件下。”

“汪盟盟,你是否愿意嫁给黄斌为妻,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还是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这两段话,让在场的人都心中一动,表情都有些肃穆,或许在心里也有了自问。在乡下,是不时兴这种形式的,大都是粗人,人们喜欢把感情藏起来,没有这么文艺的表达。在这里,算是紫烟的首创。直到现在,也没人追随过。人们更注意一些古老的,说不上有什么讲究的仪式,比方说:新娘下车,要换一条裤子,要迈过一个火盆,某些属相的人不能观看新娘下车,在新房里要摆上两棵绑在一起的大葱,要有一团丝线,枕头里要装上枣和栗子,镜子要用红布盖起来,要有一个装了麦敷的斗,里面点上红烛等等很细碎的东西。当然,盟盟的婚礼也都有这些。这就是这里的习俗。一点不能马虎的。

当结束完这个仪式,紫烟心里非常难过,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她脸上挂着笑,但心中五味翻腾,那玉缘也是不敢听这几句话,似乎句句扎在心上。两个人,从结婚的那天起,要彼此相爱,这就是结婚的意义。

我们婚姻的责任是什么?我们结婚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在玉缘结婚的时候,他没这样问过自己,但今天,他发现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必须弄清才行。他觉得以前他和紫烟的婚姻是没有方向的,是过了一天算一天,但从今天开始,他必须为他们俩找个方向。

他是这样的希望黄斌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好,能让她过上好日子,那么,紫烟呢,紫烟的父母是不是当初紫烟结婚时也是这样的想法?她走进这个陌生的家庭,接受这本跟自己没半点关系的家庭,她为了什么?

凭良心说,紫烟自从来到这个家庭,她是不快乐的,这不快乐大都是玉缘给她的。玉缘往回这样一看,他吓了一跳。他低下头。他对他的婚姻低了头才能看到,有些触目惊心。在那过往的时光里,两个被婚姻的红线拴起来的小木人,在打架。

汪家的亲戚,佟小花娘家的亲戚们都来了,都挤在家里住了一宿,巧荫也领了小樱来了,小樱和宝宝一起玩,给宝宝叫哥哥,追着打着在屋里院里闹,小樱比去年壮实多了,小腿也有劲了。叫声也高了。秋月管着她们。秋月见过巧荫两次,也听说她开了一个厂子。秋月说:“二嫂,可不可以让我去厂里学做衣服啊?”

“那不行,你得看着宝宝,我不能抢大嫂的人。”

“宝宝也大了,上幼儿园了,我也不想在这看孩子了,见不着个外人,没意思。我去跟你卖衣服或者做衣服吧。”

巧荫觉得秋月人倒很好,也利索能干,但不好意思答应,怕紫烟不高兴。

“如果你不让我去,我明年也不来这看孩子了。你就让我去吧。那工作也适合我。”

“那你跟大嫂说说好吧,别落个我抢她的人。”

“行。”

盟盟还没去过黄斌老家,她觉得结了婚,就得去见公婆的。

佟小花对这小女儿舍不得,但也没办法,那不要钱的不痛快还窝在心里,这女儿一走更难受。

“你以后再给也行啊,以后他们实在过不下去了,再给她们。先给他们存着。”王医生说。

“关键是,我是存不住的,木生见她们没要,又把存折要回去了。”

“这是不是跟巧荫学的?要是他们像巧荫一样能干也行啊。”王医生说。

“别提巧荫,盟盟结婚她才回来一天,什么忙也没帮。”佟小花说。

“唉,她多忙啊。玉润不是天天往这边跑吗?她来一下就行了。”

“你倒是向着他们了。”

“你也别老用那种眼光看巧荫。”

“哼。”佟小花照样不高兴。

“你更年期。”王医生说。

“我早过了更年期了,我还来个二遍啊。”

那王医生就笑。

……

“我和黄斌坐火车回去就行了,他说他家那里汽车过不去,得有十几里的山路需要步行。别劳累大家了。况且,我去了又不马上回来,得待到春节后呢。大家不要跟着去了。”盟盟说。

“不行,不去跟着看看,你被拐卖了我们都不知道。再难的路也得去,得让他们家看看,我们是非常重视女儿出嫁的。否则,人家会瞧不起你。”佟小花说。

大家商量好了,娘家这边不能不跟个人一起去,算是送姑娘。就由王医生,玉缘,汪木民,玉静,紫烟去。紫烟这几天心情好些,因了这盟盟的婚事,玉缘一直对紫烟和颜悦色,两个还没机会吵架,紫烟也暂时以为两个就此好了。所以,心情大好。

这紫烟心情好了,便张罗着买带着的礼物,她去买些点心盒子,因为她对这懂。汪家又带上些好酒好烟。紫烟也权当这是闹着玩,是去旅游。她还没和玉缘一起旅游过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她很兴奋,高兴了,面色就好,因她个子高,那大美人的本色整个盖过了新娘了。

路上,玉缘开公司里一辆奔驰,载着叔叔汪木民、王医生和黄斌,紫烟开她的奥迪,载着玉静和盟盟。早晨十点出发,一路向西,走到下午六点,天就黑了,前方还有五分之一的路,他们不想赶夜路,就在当地找一家旅馆住下,第二天早晨6点走,又出发,约到10点钟的时候,到了黄斌家所在的山脚下。那紫烟和玉静等下了车,看这周围景物,白花花的石头从土中露了来,一块块安然自若,它们大概从出生便在这里。

山脚下是些开裂的干巴巴的黄土,不知这里冬季种了什么作物,难道是麦子吗,问黄斌,他点了点头,说:“这里土质不好,都是黄土,产量极低。我家在半山腰有两块梯田,比这里要强。我家的房子就在山腰上。离田不远。”

“我们的车只能放在这里,由一个人看着,我们步行去家里。这些东西我们带不了,到了山上,让我父亲找几个老乡来拿。”

正说着,从不远处的山石后面转出几个农民来,二三十岁,五六十岁不等,这几个人朝这两辆车走来。黄斌一看,急忙叫:“二叔,你们来啦。”

原来黄斌的父亲知道儿子这两天回来,每天派人在山下等,这几个人帮着拿东西,那二叔引领着玉缘等把这车存放在山下一个专门负责存车的地方。

盟盟、玉静、紫烟几个换好了早就准备好的平底棉鞋,玉静直皱眉,听说要走十几里路,她先就吓坏了,想打退堂鼓,但一想是盟盟结婚,已走到这,不去不合适,只得咬了牙跟着大伙走。

那紫烟倒是少有的兴奋,看着这山上风光,虽然是冬天萧索,但也有许多新奇。在家圈得久了,此时像撒欢的野兔,飞快向山上走去,但走了没多远,就体力不行了,气喘吁吁,双颊绯红,咯咯笑着,宛如少女。

那玉静在后面拉着,心情极郁闷,这是去干什么呀?实在没意思。盟盟她们走一会儿等她一会儿。

有一个小伙子找了一根棍子来,递给玉静,说:“城里来的,走不惯这山路。若是我们,二十分钟就到了,现在这走法,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我们也不是城里来的,但我们那都是平原。平常我们上个楼梯都难,这山路真是走不了啊。”玉静说。

“哈——”大家笑着。但玉缘等人心中却别有一番滋味,盟盟干吗要找个这样的人?找个城里的也不是找不到,那样多好。真是自找罪受。

经过或宽或窄、曲曲折折的这痛苦的行程,玉静和紫烟都要累趴下了,盟盟由于在公司里也经常跑跑颠颠地干活,倒是还好些。总算到了黄斌家。这是山里一处平地,住着几户人家,石头垒起的房子,一些柴草放在院子里,篱笆院墙……这风光倒可一看,如果是纯旅游,倒有许多滋味,如果是真要在这里生活,这山外的人可真要好好掂量掂量。

这是个穷山,没有丰富的植被,山上的产品也很少。山里某些地方有些梯田,这几户人家分种。靠天吃饭。

村里许是全体出来迎接他们,倒是非常热情纯朴,那些表情一看就是真的。盟盟把糖果分给乡亲们,孩子们欢快极了,他们没吃过这么好的糖果。

大家进了屋,已是中午一点了,早就准备好了午饭,丰富的一桌子,这丰富是对于黄家来说的,这饭让玉静看了一眼便没食欲。

桌子上是六菜一汤,这六菜是:一个炒豆芽,一个炒土豆,一个炒野菜,一个炖山鸡,一个切火腿肠,一个花生米。一汤是木耳汤。这对于这个山里人家来说,已是非常好的了。那豆芽和花生米及火腿肠都是跑到山下又出去10里地买来的。在他们用餐时,一些小孩子眼巴巴看着,让这用餐的人都不好意思下筷子。

玉缘觉得很难受,他吃不下,在玉缘的家乡,再穷的人家,吃饭也不成问题,每年人们都能打几千斤麦子。吃不了多余的就卖了。而这山里人家,每年只能打一百多斤粮食,一年到头要吃留下来的野菜了。

“你们怎么不出去打工呢?”汪木民说。

“年轻人有出去的,我们这些老的,留在家里,我二儿子读书呢,一个月回来一次。”黄老汉说。

黄斌的妈妈是个黑黝黝的妇女,不怎么说话,只是靠在门边,笑笑地看着盟盟。觉得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她一辈子只走到过山下,山下也极少去。买东西是男人们的事。她听着这外来话,感觉新奇。

吃了饭,大家坐了片刻,听这些山里人聊着,玉缘悄悄把盟盟拉出外面,对她说:“我看,你还是跟车回去吧,来过就算了,没必要在这里住到过了春节,这日子没法过。回去吧。”

“不行啊,哥,来了,就住几天,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吃糠咽菜,别人过得,我就过得。”

盟盟不听,玉缘没办法,玉缘知道盟盟结婚没要家里钱,他掏出4000块钱,说:“我知道他们家穷,但也没想到是这样穷,我就带了这么点钱,都给你吧。”

“不啦,我不要了,我这次来,朋友们给我的礼钱我带着呢,有3000块,够我花了。过了年,我就去上班了,我不要钱了。”盟盟不要哥的钱。那玉缘就落下泪来,这个妹妹,他从小疼她,她最小,也最可爱,最懂事,来到一个这样的家庭,实在让他伤心,他怎么舍得把妹妹留在这个大山里呢,虽说春节后她就回去,但万一有个什么事,这路途遥远,家里人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帮忙。得多着急啊。玉缘很感叹。

“哥,你不用想太多,我觉得挺好,当初,那个雪宁,也是穷人家孩子,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

“唉,不一样啊,如果我当初娶了雪宁,是让她往咱家来,是来过好日子,你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没那么严重,我觉得挺好的。哥,不早了,你们下山吧。”

玉缘没办法,叫了玉静等下山,跟大家告别过了,由村里人带路,他们向山下走来,都说上山难下山易,他们却不同,那玉静和紫烟都要累瘫了。缓缓走了两个钟头,才蹭到山下。取了他们存的车,跟那山里人告别了,玉缘和紫烟开着车离开这个地方,紫烟实在累,那玉静早在座上睡过去了。

天黑了,等到了一个县城,紫烟对玉缘说:“必须休息,实在开不了了。”

“我们这是落难似的,好狼狈。”紫烟累得一下子躺在那旅馆的**,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了。

“我可再也不想来这鬼地方了。盟盟回去让她自己回去,谁也别来接她,受这罪啊。”玉静说。

“她没说让接,她说和黄斌坐火车回去。”玉缘说。

王医生沉默,不好说什么,他是外人,汪木民发牢骚:“我说啊,就找咱们当地一个平常人家,都比这强。这叫嫁了个什么主儿呀?盟盟真傻。等盟盟回去后,永远别再回这地方了。要回,让黄斌自己回来。”

……

这一路之上,紫烟和玉缘空前地默契,这艰难的行程,对紫烟真是个考验。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汪家。玉缘看在心里,也有些感动。回家后,玉缘让她先去休息。紫烟很听话地就去了。这盟盟的婚事,倒是让玉缘和紫烟暂时和好了。

不再说让彼此伤心的话,紫烟想。

就这么过吧。玉缘想。

秋月见玉缘和紫烟很和睦了,她心里有些失落。她忽然明白,有些梦,她是不能做的。她在夜里流了泪。

几天之后,也是年底了,她跟佟小花结清了账,说年后就不回来了,让佟小花再找人。

“再干一年吧。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走呢?”

“噢,我想去二嫂那上班,我喜欢蹬缝纫机。”

“噢,她那缺人吗?”

“应该是缺吧。我问过二嫂了。”

“我还是希望你再看一年宝宝。”

“宝宝大了,都上幼儿园了,也用不着我了。”

“噢,如果二嫂给你工资高,你就去吧。”佟小花也不便阻拦。

秋月很高兴。她可以换个工作了。

“她那都是女工啊,找对象是不可能。”紫烟说。

秋月笑。

紫烟送给秋月一个金项链,真心实意地送。秋月能感觉出那份诚意,推脱不掉,就收下了。

“你也看到了,我活得也不是很如意,但人是好的。”紫烟说。

“是,大嫂你很好。”秋月说。

玉缘知道秋月走了,愣了一会儿,没什么感觉。

玉缘跟父母说了黄斌家里的情况,佟小花大哭一场。这个没有盟盟的新年,佟小花过得不怎么高兴,似乎是缺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