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株柳出嫁父交权良全成婚母道歉
一
国庆节休假七天,诸葛南淼决定带上小女儿涵涵,回葫芦洲市看望她的爷爷和奶奶,还要参加一项不能缺席的活动,就是王强富、朱株柳在葫芦洲市举行的婚礼。
涵涵最喜欢坐“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沿途看风景,火车走得越慢,她就越高兴。于是诸葛南淼提前预订了9月28日的普快火车票。
回到葫芦洲市,企事业单位还未放假,诸葛南淼顺便去新鲁班鸭子湖旅游地产项目公司了解新项目进展情况。项目公司的办公室,全在曹家河镇西街那栋朱科举的鸭子湖置业旅游公司商业大楼第十三层。据项目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朱科举介绍,项目前期的规划概念设计、立项、开发报建工作一切顺利,能够确保明年上半年破土动工。这些工作成绩的取得,与司马良全认真负责爱岗敬业的工作态度是分不开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和钻石王老五黎建疆相爱了。作为分管项目产品研发、规划设计、开发报建工作的副总经理黎建疆,还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司马良全的工作呢?黎建疆和司马良全,已在民政部门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定于10月6日,也就是农历八月十八,举行婚礼。
诸葛南淼走进项目公司营销部办公室,正在聚精会神工作的司马良全发现诸葛总到来,她大吃一惊。诸葛南淼代表新鲁班企业集团,对她的工作成绩给予了充分肯定,同时祝贺她即将走进婚姻殿堂。她说,她取得的一点工作成绩是微不足道的。总之,她要以感恩的心态对待每一项工作,力争尽职尽责把工作做到极致,才能问心无愧。绝不能给曾经搭救过她和她哥两人的诸葛总丢脸。
诸葛南淼说:“据我了解,司马良贵在工程部的后勤工作很出色,成绩值得肯定。司马良贵的工作有了成绩,也有了稳定的经济收入,他老婆带着孩子也从松采县的娘家回到了他的身边,值得祝贺。”
不过,诸葛南淼对司马良全出嫁举行婚礼,没给穗城工作的同事们发请柬,多少有些看法。司马良全解释说,主要是因为她父亲司马福财患有肝硬化疾病已住进医院治疗,她母亲方艳梅的精神病时有发作,家人既没精力,也没经济能力大操大办婚事。加之她哥司马良华也再三嘱咐黎建疆,婚事简单有意义就行,切勿高调铺张。司马良全立竿见影,就地从办公台抽屉里拿出一封印有烫金喜字的请柬写上时间、地点、嘉宾的名字,双手递给诸葛南淼:“我现在请诸葛总大驾光临不晚吧?”
王强富、朱株柳举行婚礼,跟黎建疆、司马良全婚礼的时间在同一天,不同的是婚宴时间和地点有别。王强富、朱株柳的婚宴安排在中午,在鸭子湖镇骚鸡公酒楼举行;黎建疆、司马良全的婚宴安排在晚上,在葫芦州市城区奔江大道北路的棋牌阁大酒店举行。
朱科举从小就成了孤儿,没什么直系亲属。发请柬邀请来参加女儿婚礼的人员,除了朱科举和王强富商界的一些同行,就是平时结交的朋友、朱株柳的同学和同事。没有邀请地方政府官员,即便前来捧场的几位地方党政部门的领导,也是得知消息后主动而来。再就是曹家河和鸭子湖两镇,平时得到过朱科举许多经济上关照的乡邻们。还有几位不得不提的宾客,就是朱科举曾经在特殊时期,结下过一段恋情或一箭之仇的故知。诸如:车抗战和他的老伴司马良荣,还有终身不嫁的著名摄影家、已退休的《江城日报》资深记者胡梅女士,再就是每天生活在朱科举家里的精神病人春阳,她也是嘉宾。
相对朱科举那一批得益改革开放政策先机发家致富的“土豪”来说,朱科举女儿朱株柳出嫁的婚礼场面,并不十分气派,但很实在。招待宾客的烟酒,非中华和茅台莫属;吃的全是鸭子湖农产品基地提供的纯天然无公害食品。朱株柳不缺钱花,王强富为注重体现订亲和结婚的仪式感,送给她一些钻石、白金、翡翠首饰,另外送给她一部宝马TT跑车。
朱科举在婚礼主持人指挥下,踏着喜庆、舒缓的音乐节拍,臂挽身着婚纱的女儿朱株柳,款款走向宴会厅的小舞台。尔后,朱科举发表了五分钟声情并茂的讲话。欢迎和感谢各位朋友光临女婿、女儿婚礼的客套话必不可少,更多的是感谢党和国家改革开放给了他这个犯过错误的人重新站起来的机会;感谢老婆在他身陷牢狱之灾最困难的时期,忠贞不渝地等待他、茹苦含辛地把女儿朱株柳拉扯成人所付出的一切;感谢被他伤害过的乡邻们的宽恕……
朱科举讲到最后,当众宣布从今日起,把女儿朱株柳的终身托付给王强富的同时,也把葫芦洲市“棋牌阁大酒店”49%的股权和经营管理权托付给了王强富。明白人都知道,朱科举移交的不仅仅是货币意义上的股权和经营权,而是承载着他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以及凝聚着他和柳叶的共同血脉——朱株柳这一独生女儿终生幸福的希望。王强富是否感受到肩上的责任重担沉甸甸呢?
如果说王强富、朱株柳的婚礼仪式不够圆满的话,就是不该在王强富讲话结束时,出现一幕不和谐的插曲:坐在女方亲属主桌席位上的春阳,突发精神病,像一个巫婆,拿着一双筷子当剪刀,冲向司仪台,对着王强富大叫:“剪死你!剪死你!”
作为葫芦洲市的老人,都知道春阳这一动作,是以前受到惊吓留下的精神病后遗症。尽管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患有间歇性精神病人的无意识行为,不必计较。但是,作为当时与此事相关联的朱科举、柳叶、司马良荣、胡梅这一批两鬓花白的老人,还是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诸葛南淼眼前闪现的,却是郑蜀君那部纪实中篇小说中的几个镜头……
二
黎建疆、司马良全的婚礼很低调。司马良华自从上半年大操大办父亲司马福财七十岁寿宴,被纪委谈话险些丢官之后,汲取了教训,且有几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余悸。再三提醒妹夫黎建疆这个曾经得到过他不少生意上关照的民营企业家,不要因为婚礼的排场过大招风惹事,带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因此,黎建疆和司马良全的婚礼十分简单,虽然吃喝的标准不低,但参加婚礼的人员不过五十桌,也省去了婚礼仪式上的繁文缛节。诸葛南淼带着小女儿涵涵,来到棋牌阁大酒店“可喜可贺”中型宴会厅稍晚一步。王强富、朱株柳、李定胜、宋郁金,还有朱鑫、李捌两、郑蜀君、司马良华、司马良荣等人几乎是全家到场,以及司马家族其他兄弟全家人都已入席。
大部分人是中午在鸭子湖镇骚鸡公酒楼参加过王强富、朱株柳婚礼宴会的,中午喝进去的酒,在血液中仍然残留不少。尽管摆婚宴的新主人盛情敬酒,但大家只是以饮料代酒表示心意。诸葛南淼同桌的李定胜,突然发现司马良华带来的那一桌麦城市的客人当中,有阎志刚和他的老婆邱红,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
“富哥,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定胜你啥意思?”
“你看司马良华副市长、车文革副镇长同桌的那个麦城市的建设局长阎志刚。”
大家顺着李定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阎志刚谈笑风生,频频跟同桌人碰杯酬酢。
“他又不是什么明星,有什么好看的?”王强富不屑地说。
“富哥,今天是你和朱株柳嫂子的大喜日子,你能有今天,感谢淼哥之外,还有一个特别要感谢的人物就是阎志刚,你不去敬他一杯酒吗?”
“哎!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要专挑人家富哥的伤疤揭痛呢?”宋郁金抱怨她的老公李定胜说。
“老婆你就不懂呐!那是一个令我和富哥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大恩人,阎志刚也算得上我和富哥的导师。如果不是他,当年我和富哥能顺利进入那所特殊的大学(指监狱)硕博连读深造七八年吗?富哥能翻身致富吗?富哥能和朱株柳嫂子结下美满姻缘吗?”
“定胜说得一点都不错,正应了‘为人是损人亏人是福’这句话。不过,今天我中午喝多了,你代表我去敬阎志刚一杯酒吧!宁愿漏掉一方,也不漏掉一户,还有同桌的司马良华副市长和车文革副镇长也必须敬酒。”王强富说。
“行,我今天就是喝醉了爬出去,也要去敬他们的酒,机会难得嘛!不知以后啥时再有机会把阎大局长感谢到位。”李定胜说着,一手端酒杯,一手拿着一瓶已打开包装的茅台酒走过去。
李定胜刚离开,新郎官黎建疆和新娘子司马良全过来敬酒。
黎建疆一到,首先敬大家一杯酒,接着单独给诸葛南淼敬酒:“诸葛总,近来,我真正体会到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关于您帮助我老婆良全他们兄妹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但一直来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感谢您,一切尽在酒杯中,我先干为敬!”黎建疆说完,满满一杯白酒已倒进腹中。
“诸葛总不喝酒,您喝饮料吧!”一旁的司马良全说,同时用她的红酒杯和诸葛南淼碰杯。
诸葛南淼喝了一口饮料说:“黎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从新疆来葫芦洲发展已有十多年了吧?我有一个疑惑,一直想问你,不知是否当讲。”
“没关系的,请诸葛总直说无妨。”
“你是?呵呵,今天提这个问题似乎不妥,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诸葛南淼欲言又止。他突然意识到,此时在黎建疆和司马良全喜庆的婚宴上,提出黎建疆是被害人黎英哥哥的疑问,似乎对主人不吉利。
“行!以后我们兄弟俩,找一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黎建疆说。
新郎新娘敬酒刚走,司马良华、车文革、阎志刚来到诸葛南淼他们的餐桌上敬酒。
“志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几次跟你提起过的诸葛总,我的发小。他下海之前,是麦城市商业合作银行的副行长,现在是南粤新鲁班地产企业集团的执行总裁,他能不能去我们麦城市考察投资项目,就看你的本事了。”司马良华说,接着又分别介绍了王强富、朱株柳。
阎志刚主动跟诸葛南淼套近乎:“诸葛总,您曾经是我们麦城市的象棋冠军,我也是一个象棋迷,我是您的铁杆粉丝,只是我象棋水平低,不敢和您下棋而已,不然,我应该早和您熟悉了。”
“不!不!你是建设局的大局长,整天关心的是政府大事,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呀!哪有时间和精力研究象棋呢?像我这种无业游民,为了消磨时光才玩象棋。”
“诸葛总过奖了,我已不在建设局工作了,承蒙司马市长厚爱,他把我调去任市经贸招商局局长兼开发区招商办主任了,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广交社会各界朋友。以后还要请诸葛总多多关照啊!我先干为敬!”阎志刚说着,急忙将一杯酒喝进去。
“司马市长,您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本来就是麦城市人,跟阎局长有十多年的深情厚谊,您刚才没必要向阎局长介绍我的。”王强富说。
“对对!我跟王老板是老乡,曾经也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我必须单独敬你一杯酒!”阎志刚说着,又喝干了杯中酒。
“现……现在轮到我……我敬酒酒了,我我要……要先先敬新郎新娘子……你们这两位各一杯白酒,一定定要喝喝醉,不喝醉醉倒,今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夜……就就不那么精彩了。”车文革已有九成醉意,走到王强富和朱株柳跟前,结结巴巴地说,看样子他是直冲王强富和朱株柳而来。
“车镇长,我酒量有限,不行了,我看你也喝得差不多了,白酒就不要了吧,我们都换红酒点到为止,表示一下心意行不?”王强富说。
“那怎么能行呢?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天是你和朱株柳大婚的日子。点到为止朱株柳能满足吗?如果换了今天的新郎官是我车文革,我绝不说半个不字。王老板!请拿出你男子汉的威风吧!”车文革说这几句话十分清醒,竟然一点也不结巴了。
“王强富,你给我滚开,让我来。车文革,我来替王强富喝,但我要把话说在前头,现在喝的是你小姨司马良全和小姨父黎建疆的结婚酒,你如果有男子汉的胆量和气度,今天中午为啥不去鸭子湖镇骚鸡公酒楼,喝我和王强富的结婚酒呢?现在要喝也行,你必须听我的,我说怎么喝,你就怎么喝,你挑选哪一杯?要么你现在就滚出去。”朱株柳拿着两个玻璃茶杯放在面前,倒满了两杯白酒说。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上究竟是郎怕谁?还是娘怕谁?喝!”车文革端起一大玻璃杯白酒,“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喝!”朱株柳应一声,也端起一大玻璃杯白酒,一口气喝干了。还未等朱株柳的玻璃杯放下,车文革两条腿好像得了软骨病,渐渐支撑不起他已发福的躯体,慢慢地蹲下去,躺在地板上无法动弹了。
司马良华的司机,闻讯过来,把车文革搀扶着离开了宴会厅。
不一会,司马良贵又带着他的父母司马福财和方艳梅,来到诸葛南淼他们的餐桌上敬酒。司马福财和方艳梅对诸葛南淼自然很熟悉,司马良贵重点介绍了王强富、李定胜、宋郁金、朱鑫。
诸葛南淼有将近二十年,没见过司马福财和方艳梅夫妇了。七十岁的司马福财,刚住医院治疗一段时间肝病出来,脸部浮肿,身体骨瘦如柴,驼背弓腰,看上去疲惫不堪,外貌要比实际年龄大十多岁。虽然他的老婆方艳梅年龄只有六十五六岁左右,但长期受间歇性精神病折磨,看上去也成了七十多岁的老人。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木讷呆板,两眼发直。司马福财端着一杯白开水,以水代酒,分别给诸葛南淼、王强富、朱株柳、李定胜、宋郁金、朱鑫敬酒,不停地说:“感激不尽!感谢不尽!”
方艳梅怔怔地望着白酒过量之后眼睛血红的朱株柳,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指着朱株柳说:“黎英!你什么时候来的?”接着又指着宋郁金说:“曹艳荷,你跟黎英一块儿来的吗?”
朱株柳、宋郁金被方艳梅张冠李戴称呼,不知所措,愣怔笑了笑问:“黎英和曹艳荷是谁呀?”
同一餐桌上,只有诸葛南淼、司马福财、方艳梅知道黎英和曹艳荷何其人也。诸葛南淼连忙说:“不关你们的事,是良贵的母亲记错人了。”
司马福财说:“不好意思,她又犯病了。”
方艳梅直眼盯着朱株柳、宋郁金,怯生生地后退,往司马福财背后躲闪不及。
“妈,我们先回去吧!”司马良贵上去,扯着她母亲的胳膊劝说道。
“不……不!我不回,我怕!我怕她……她们剪我的头发……拖我去鸭子湖水……水塘……”方艳梅两眼闪出惊恐的光芒。
“胡说什么呀!这是良全他们单位的同事。”司马福财说,赶快倒了一小杯白酒走到诸葛南淼面前:“南淼侄子,我病了不能喝酒,我现在单独敬你,还是要喝一杯的。”
“不不!福财叔身体不好,不必客气,免礼……”诸葛南淼话没说完,司马福财已把酒喝进腹中,呛得不停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你们诸葛家,我给你们道歉!”
一旁的方艳梅,似乎清醒了许多,眼球直直地附和道:“对不起,我给你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