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未雨绸缪防敌变同仇敌忾释前嫌
一
日军六艘汽艇,护卫运粮船队经李家口返回长江,马达声和汽笛声渐渐消失。曹行知和司马光宗的鸟枪队、抬铳队人员,才慢悠悠撑着几十条渔划子从芦苇丛中游出来。鸭子湖一场血腥之灾,暂时被诸葛开枰的一盘棋、曹行知和司马光宗的几船粮、李三斤的几坛子酒消除了。
这一年象选执湖会长无果而终。从此以后,鸭子湖再也没有了一年一度的执湖会长象选活动。
这一天的黑夜来得格外早。吃罢晚饭,诸葛黄氏收拾厨房,诸葛智弈辅导两个孩子温习上午在南街小学听李荷菱讲授的算数课。
诸葛开枰走进自己一月有余未居住的房间,整理外出带回来的书籍及衣物。他从衣柜顶部拿下那个大藤箱,准备把一些不常用的书籍和其他物品装进去。当他仔细查看藤箱的锁孔时,发现那根做暗记的黑色头发丝断裂了。
他打开藤箱,里面的物品完好无损。不过,这些物品都是一些普通的书籍。他自从五年前第一次回到鸭子湖,暂住曹行知老先生家那一晚,发现窗前一闪即逝的黑影之后,他就多了一个心眼,把祖传的三件宝(宝棋具、宝棋画、宝棋书)分别放置不同的地方。宝棋画的纸卷筒和手抄本宝棋书置于墙壁的夹板之中。宝棋具几乎随身携带,人在棋在,棋丢人亡。
诸葛开枰走近夹板墙壁,掀开那一块有缝隙的木板,发现宝棋画和宝棋书一件不少。
他首先打开宝棋书,那毛笔书写的蝇头小楷字力透纸背。尽管墨迹是几百年前留下的,但还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这个手抄本棋书,是诸葛开枰上三代先辈耗尽心血的结晶。是他的太爷爷诸葛后明,在太爷爷的师傅朱晋桢编著《桔中秘》刊印于明崇祯壬申年间之后,又重新收集民间流传的棋谱,加以研究整理出来的《后明局中秘》。这本棋书和以前《桔中秘》的不同之处,是在补充一部分遗漏民间经典棋谱的基础上,增加了中国象棋文化的起源和《易经》六十四卦思想的内涵。《桔中秘》本来就是一本流行最广、影响最大、版本最多的象棋谱,也是明朝最后的一部象棋书。它囊括了明朝当代和以前各个时期的象棋艺术成果,成为中国象棋艺术发展的第一个里程碑式的总结。因此,诸葛后明研究补充的《后明局中秘》更是学术价值连城。由于时局动**不安,战乱不断,自然灾害频发,至今无财力将它印刷公布于世,以飨棋友。
诸葛开枰欲打开那个纸卷筒宝棋画瞧一瞧,诸葛智弈在室外敲响了房门。诸葛开枰重新将宝棋书和宝棋画放回夹板墙壁之中,要儿子和儿媳同时来到他的房间。
“智弈,你最近忙什么?”
“帮三斤叔管理南街糟坊仓库。”
“你三斤叔屋里人不管仓库了?”
“汪婶回娘家去了,人手不够。”
“你晚上很少回家居住吗?”
“是的,晚上要在那里守库。”
“你明天还值夜班吗?”
“不,汪婶已从娘家回来了。”
“我外出一个多月,你俩在家里有无发现异常?”
诸葛黄氏答:“没什么大事,只是管家大脚的老母亲生病了,他时不时回家一两天。再就是我们家‘赛狼’,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呕吐一阵子死了。”
“哦,难怪我今天下午回家到现在,不见它出来迎接哩!”
“爹,出什么事了?”诸葛智弈紧张地问。
“没事。”
“爹,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小日本最近活动猖獗,万事小心为好。”
“那粮食不是都给他们了吗?”
“你以为这些粮食能喂饱小日本吗?”
“爹,您说咋办?”
“这样吧!等会儿,你去南街糟坊和三斤叔讲一声,说诸葛宏宇和诸葛金凤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温习功课。想借他郑家口镇紧挨鸭子湖边那个糟坊空置的房子,居住一段时间。”
“那里很偏僻。”
“偏僻好,适合孩子们念书。明天上午就搬过去,顺便要你媳妇跟着过去照顾几天。最好是建议李家、司马家、曹家的孩子都过去。我后天去那里给孩子们补习国文课,我要讲鲁迅先生的小说《彷徨》和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荷塘月色》。”
“那我现在就去办。”
“你办完这事,去跟屈老大说一声,要他明天早上帮助你,先把孩子们送到李家那湖边的糟坊去。回来再送我们和你三斤叔去鸭子湖镇骚鸡公餐馆。”
“爹,您真的要去吃司马家那餐饭?”诸葛智弈不解地问。
“怎么不能去?”
“我看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智弈,你的眼光要放远一些,虽然司马家父子争强好胜,平时对乡亲们苛刻一些。但他们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一点都不含糊。你今天也看到了,他们对待日本人的态度和我们是一样的,为救乡亲们,司马光宗拿出了那么多粮食。”
“那是为了救他的儿媳和独孙子司马福财。”
“话不能这样说,日军的汽艇还没进入鸭子湖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儿媳和孙子被掳,但他痛恨日军的立场,如同我和曹行知先生一样坚定,赶紧指挥自己的武装队伍做好了迎战日军的准备。”
“好吧!我听爹的。”
“还有,你明天下午送我回家后,再和屈老大去一趟冯家口镇。代表我去看望一下大脚的母亲。大脚平时鞍前马后服侍我们全家人,快要过年了,他家有困难,我们不能不管。”
“是!一切听爹的。”
“去吧!天冷,快去快回。”
诸葛智弈很快出了家门,消失在寒风刺骨的黑夜里。
诸葛黄氏听公公爹说,要她明天陪孩子们去郑家口镇鸭子湖边李家糟坊补习一段时间功课。她马上去收拾明天需要带过去的物品。
大约过了一小时,诸葛智弈回家报告:“爹,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安排妥当。李荷菱明天也带曹艳荷、曹香菱过去,继续给孩子们讲算数课。司马耀祖的独生儿子司马福财也去。三斤叔明天带二十坛葫芦仙高粱酒去鸭子湖镇骚鸡公餐馆。他说,不想白占司马家那餐饭的便宜。”
“好,我还有一件事忘了。你明早送孩子们去郑家口镇李家糟坊时,顺便把我那个纸卷筒棋画和那部手抄本棋书带过去。”诸葛开枰说着,打开夹板墙壁,让儿子看清两件宝物的存放位置。
“爹,这……”
“这是你爹的**啊!”
“我知道了,爹您放心吧!”
二
第二天,天气不见好转,阴沉昏暗,北风如刀,老天爷又时不时抛撒几粒碎雪籽。诸葛智弈在屈老大配合下,一大早把妻子诸葛黄氏和孩子们送往了郑家口镇湖边的李家糟坊,是顺风顺水。屈老大迎风驾驶渔划子返回曹家河镇西街码头,已是中午时分。他再顺风驾驶渔划子,送诸葛开枰父子、李三斤去鸭子湖镇赴宴。加之诸葛智弈帮助他用竹篙子撑船,将近一小时就到达鸭子湖镇水埠码头。
司马光宗和司马耀祖为庆祝司马福财在日军的刺刀下有惊无险。一改往日的骄横和吝啬,特意在鸭子湖镇有名的骚鸡公餐馆,设午宴酬谢棋英雄诸葛开枰和酒英雄李三斤。
参加午宴的人员有:诸葛开枰、李三斤、曹行知、曹立坤、诸葛智弈、裁判员甲、司马光宗、司马耀祖。大家应邀赴约,八人相聚一堂。
骚鸡公餐馆是两层楼的砖瓦房,坐落在鸭子湖镇中心的十字街口。一楼大门正上方横挂一块木牌匾,上书“骚鸡公餐馆”五个规整的柳体大字。这几个大字,是两年前的八月初七,也就是餐馆开业的前一天,餐馆老板朱翰林,慕名去曹家河镇南街小学请诸葛开枰题写的。此餐馆有一道远近闻名的“公鸡蹚油锅”招牌菜,加之餐馆老板朱翰林喜欢追女人却吝啬得一毛不拔,故有了“朱鸡公”的绰号。进一步引申出“骚鸡公餐馆”这个店名。
骚鸡公餐馆二楼包间里,摆放着一张柏木制作的八仙桌,四条长板凳。按照鸭子湖的规矩,面向大门的那一方是主位称上席,主位相对的那一方是副位称下席,左右两边的称陪席。
司马光宗以东道主的身份,特意安排诸葛开枰和李三斤两位英雄坐主位上席。司马光宗和儿子司马耀祖坐副位下席。左边是曹行知父子俩,右边是诸葛智弈和裁判员甲。司马耀祖的位置和诸葛智弈的位置刚好构成一个九十度的夹角。
酒菜很快上齐了,酒是李三斤赞助带过去的葫芦仙高粱酒。菜是八荤两素的十大碗湖乡佳肴:公鸡蹚油锅,鱼瓤猪肉糕,莲藕焖猪蹄,冬瓜烘王八,粉蒸五花肉,泥鳅钻豆腐,野鸭**秋千,豆豉煎鲫鱼,青椒炒藕尖,菱角莲子汤。
菜盘、饭碗、酒壶、酒杯、汤勺都是那种清一色上了釉的土窑烧制而成的粗瓷器。酒杯不大不小,可装一两酒左右。店小二恭恭敬敬地给每位客人斟满第一杯酒。
司马光宗端起酒杯,清了清嗓门说:“各位,为感谢大家鼎力相助,救我司马独一血脉身陷囹圄,命悬一线不死之恩。今天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我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啦!”
司马光宗说完,一饮而尽,喝干了杯中酒。在场的齐响应也喝干了杯中酒。
店小二很快又按先上、后下、再左右的规矩,给各位宾客斟满第二杯酒。
“诸葛开枰先生,您大人有大量,我司马光宗是一个从小在河里和湖里打鱼的粗人。过去有冒犯和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海涵。我现在单独敬您两杯,一杯是赔礼道歉酒,另一杯是千恩万谢酒。”司马光宗说完,连续喝了两杯酒。
“司马光宗先生言重了,五年前,我一家老小五口回乡定居,是您、曹行知、李三斤几位乡绅及在座的各位给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由于我管教无方,犬子诸葛智弈不知天高地厚,擅自涉足了鸭子湖象选执湖会长之事,请求您原谅的是我。虽然我不胜酒力,但是恭敬不如从命。”诸葛开枰说完,连续喝了两杯酒。
尔后,司马光宗又分别敬了李三斤、曹行知、曹立坤、诸葛智弈、裁判员甲各一杯酒。
诸葛开枰起身,端着酒杯离开座位,接过店小二手中的酒壶,分别给司马光宗父子、曹行知父子、李三斤、裁判员甲逐一敬酒。
诸葛开枰敬完一圈酒回到座位,餐馆老板朱翰林已忙完一阵子接待事务走进来,说:“诸葛开枰先生,还有曹行知、司马光宗、李三斤三位老板,你们都是鸭子湖地区的名流,平时总是抬举我的生意,我必须给你们每一位敬一杯酒。”老朱说着,准备从坐主位上席的诸葛开枰开始敬酒。
“朱老板,要说抬举您的生意,曹行知、司马光宗、李三斤这几位乡绅倒是功不可没。我一个穷教书匠没帮你什么,真是汗颜啦!您要敬酒,理当先从他们三位开始。”诸葛开枰说。
“诸葛先生这样说就见外了,有道是:有文可治理国家,有武可平定天下。您是文武双全,今天上午,我们鸭子湖地区方圆六镇的男女老少,都在议论您昨天下午以棋制敌,击退日本鬼子,挽救一船被掳乡亲性命的神话。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我大门前招牌上的‘骚鸡公餐馆’五个大字,就是您挥毫所题,不知吸引了多少顾客光临。还有一事相求,我的犬子朱科举已满六岁在吃七岁的饭,整天在鸭子湖里摸爬滚打,不近文墨,如此下去恐怕难成大器。我想在年后,送他去诸葛先生的门下发蒙读书识字。所以,这杯酒,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先敬您。”朱翰林说。
“就当是一杯拜师酒吧!”李三斤说。
“不行!不行!丁是丁,卯是卯,既然是拜师酒,必须由朱科举来亲自敬。”司马光宗说。
“店小二,快去把朱科举那个打骡子给我叫来。”朱翰林支配店小二一声,“诸葛先生,我先敬您一杯,算是您给敝餐馆题字的润笔酒总可以吧?”
“不错!不错!这杯酒就是润笔酒。”大家赞同道。诸葛开枰盛情难却,接受了朱翰林的一杯润笔酒。
“爹!啥事呀?”全身上下沾满泥巴的朱科举走进包间问。
“过完年,你就要上学念书了,快来给诸葛老师敬一杯拜师酒。”朱翰林说。
朱科举凝视一会儿诸葛开枰说:“诸葛老师有什么功夫?会舞刀吗?能打枪吗?”
“你说的我都不会,我只会写字、下棋。”诸葛开枰说。
“书本上写字,棋盘上调兵有啥用?这个师我不拜。我要拜就拜能教我拿枪打仗的老师。”朱科举说罢,溜之大吉了。
“唉!你这臭小子将来还了得!”朱翰林望着儿子的背影,无可奈何地骂了一句。接着,朱翰林又给每一位客人敬了一杯酒。
之后,司马光宗又转了一圈给大家敬酒。
司马光宗敬完几个回合的酒,已喝得七八成了,他用胳膊碰了一下右边的儿子司马耀祖,示意司马耀祖去给诸葛开枰父子敬酒。
司马耀祖睃了一眼他老子司马光宗,十分不情愿,稳坐不动弹。司马耀祖原名叫司马壹恣,是他老子司马光宗取的名,其实就是司马懿大名的翻版,只是把“懿”字拆分为两个字了,寓意继承和发扬先人司马懿足智多谋的特长。他们父子俩在鸭子湖地区时不时自诩是大军师之后,不服曹行知一家。曾有言:“那当老板的曹操再厉害,最后还不是被打工的司马懿之后把江山夺去了嘛!”后来一个算命先生说司马壹恣这个名字不旺丁,才改名为司马耀祖。
司马耀祖还有一个绰号叫“死马黄骨”,此名来源于鸭子湖一种溜滑的无鳞鱼。这种鱼多为青黄色,骨多肉少,嘴巴有铡刀般的利齿,腮帮子两旁长有两根软软的胡须,两根胡须伴生着两柄锐利如锥的横戳刺,脊背上长着一根坚硬如戟的朝天刺。黄骨鱼栖息于水中时,一般情况下,三根体外尖刺是收拢紧贴躯体的,一旦遇到外界任何生物攻击或者被捞出水面,立马伸开三根尖刺抵御外来侵袭者。如果捕鱼者不小心,用手去握那鱼的躯体被刺中,就会有一种如锥钻心的奇疼,之后是一种奇痒怪痛。
司马耀祖的妈死得早,司马光宗因一次踏入鸭子湖淤泥抓黑鱼,不幸被一把断鱼叉刺破**再无生育能力,仅剩下司马耀祖这一棵独苗,自然看得格外金贵。因此,司马耀祖从小娇生惯养,具有了黄骨鱼的脾性。
一日,司马耀祖拿着一根磨得锋利的铁丝在湖中扎青蛙。司马光宗担心他玩水丧命,警示儿子上岸。司马耀祖不但不听老子的劝告,反而往深水中蹚。司马光宗气愤之极一巴掌打过去,巴掌还没打着司马耀祖,手掌反被司马耀祖扎了一个血口子。
司马光宗大骂一声:“狗日的黄骨!”引发湖中捕鱼的乡亲们一阵哄然大笑。司马耀祖也跟着笑。因他姓司马,就有了“司马黄骨”这个绰号,念快一点易让人误听为“死马黄骨”。从此,大家习惯谑称他“死马黄骨”,却渐渐忘记司马耀祖这个大名。
司马光宗再一次示意司马耀祖去给诸葛父子敬酒,他才勉为其难地起身,端着酒杯走到诸葛开枰跟前。
“诸葛老伯,感激您昨天救我婆娘和我独生儿子司马福财性命,我敬您老一杯,还望以后多加关照。”司马耀祖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哪里!哪里!这是贤侄的儿子福大命大……”诸葛开枰奉承一番,干了杯中酒。
“诸葛开枰兄啊!我那孙子司马福财也真如您所言,福大命大哩!”司马光宗的酒已经喝大了,开始有些自鸣得意。
“那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虎生虎,豹生豹,小猫生儿喵喵叫。”李三斤打趣地说。
“对对对!”大家齐声应道。
这时,司马耀祖退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酒杯向右角的诸葛智弈说:“智弈兄,你的闭目叠炮是一绝,我的闭气锥子也不差,我们是半斤对八两呀!祝我们以后携手合作共同干一杯!”
“对对对!鸭子湖地区以后的天下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在场的其他人赞同道。
诸葛智弈不胜酒力,听到司马耀祖话中有话,个中滋味杂陈。司马耀祖好像是挑战,或许是警告,但愿是友好。他记得五年前那次象选执湖会长半年之后,夏季来临的一天,女儿诸葛金凤要吃鸭子湖中的青莲子,他借来紫脸屈老大的渔划子撑到湖中,刚摘到一个熟透的莲蓬,再朝着一个更大更饱满的莲蓬划过去。突然,渔划子剧烈摇晃不停,他感到眼花目眩,头重脚轻,随着渔划子再一次地大幅度倾斜,他一头栽进湖中。他用力踩水浮向水面,好像被一块几百斤重的石头压住了背部,他尽力憋住呼吸,实在坚持不住了,性急之下乱了手脚,连续呛进几口湖水,几乎喝了个半饱,背部那块石头才慢慢松开。他用力蹬了一下湖水浮出水面,一股钻心的刺痛从右脚传至大脑。他重新站上渔划子,顾不得右脚血流渗出,撑着竹篙子气喘吁吁。在距离渔划子两百多米远的湖面上露出了司马耀祖的光头,他得意地说:“哈哈!棋英雄,这湖水还甜吧?”
诸葛智弈想起那次湖中被司马耀祖暗算,面对眼前司马耀祖酒桌上发起的似挑战非挑战、似警告非警告、似友好非友好的信号,必须得喝下这杯酒。
“好的!请将不如激将,司马耀祖兄弟提议的酒,我哪有不喝的道理。干!”
杯碰杯,酒攀酒,又是几个轮回酬酢。
这时,已有几分醉意的司马光宗说:“诸葛开枰兄,我听说您家里有宝棋具、宝棋画、宝棋书这三件宝。据说,那象棋是一种金光闪闪的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还有那水沉香木棋盘奇香诱人,让女人一闻就瘫软睡地,让男人一闻就威风雄起。您什么时候拿出来让兄弟们见识见识呢?”
“哈哈,那水沉香木棋盘岂是你司马光宗兄能闻的?”李三斤打趣地说,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你这个不死的三斤老锤子、老酒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当年,我司马光宗也是一条真正的汉子。”司马光宗说着,竟然伤心地“呜呜呜”哭了起来,这是一种喝醉酒后的毛病。
“哪有什么三件宝?纯属谣言,纯属谣言。我诸葛开枰如果有那三件宝,今天怎么还是一个穷教书匠呢?”
“您老哥一点都不穷,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您是读书之人,您比我们都富有。”李三斤说。
酒再过几巡。一直做沉思状的曹行知说:“三斤亲家所说没错,诸葛开枰先生最富有。我看时间不早了,酒也差不多了。我提醒各位啊!虽然小日本在昨天运走了一千石粮食,但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快要过年了,各位要多加小心,年后再作打算。”
“狗日的小日本,老子的粮食不会白白地送给他们,如果他们下次再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万事要善始善终,酒席也不例外,我提议壶中酒、杯中酒统统的干掉。”司马光宗从伤心中恢复了常态,以东道主的身份做了总结性的讲话。
“司马老叔,我例外行不?我下午还要去冯家口镇办事。”诸葛智弈说。
“那要看在座的大家同不同意。”司马光宗说。
“我同意,智弈贤侄实在不胜酒力,就免了吧。”李三斤说。
“不行!您同意他免酒,就得帮他代喝。”司马耀祖极力反对。
“几杯酒对我来说,好比几杯水,我代他喝。”李三斤应诺道。
店小二拿来最后大半壶酒:“这是发财酒,按照鸭子湖的规矩,应该先从东道主司马老爷开始。”
店小二说发财酒时,将发财的“发”字念成了“华”。
诸葛开枰虽然十分熟悉这口音,但他行走江湖下棋,去过的地方很多,一时想不起来这口音是哪个地方的,却又不好意思问店小二。
大家齐声响应:“对对!先从东道主司马家人开始喝发财酒。”
店小二从司马光宗开始,再经司马耀祖逆时针方向斟完壶中酒。
“来!我提议:感情深,门前清;感情厚,杯底透。”司马光宗说罢,带头喝干了发财酒。
李三斤连同诸葛智弈那杯酒,一口气喝完两杯。曹行知父子、裁判员甲、司马耀祖紧跟喝完杯中酒。
正当诸葛开枰准备端起酒杯,说几句客套话,再喝进那杯发财酒时。李三斤着急退出去上茅厕,不慎踩到板凳下面那只捡食鱼骨头的大黄猫。大黄猫疼痛难忍大叫一声:“喵——叽叽!”一跃而起跳上八仙桌绊倒了诸葛开枰的酒杯。
“哈哈!开枰——开枰兄想发财——财,那死猫子却不让您发——发——财财。”司马光宗结结巴巴地说。
“呵呵,人没发财命,岂怪猫乎!”诸葛开枰自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