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芦苇荡里的秘密
一
在野鸭湖的东南角,有着一片足有十余亩大的芦苇**。
每到春天,田野里的冰雪刚开始消融,大地还是一派萧条凄凉的时候,那芦苇笋子就迫不及待地钻出冻土,顶着冰碴,向人们报告春天的信息。
几场春雨过后,你瞧吧,那芦苇仿佛吃了特效生长素似的,攒足了劲,一天一个样,齐刷刷地往上窜,要不了多久,就有半人高了。
阵风吹过,芦苇**漾,好一片绿色的海洋。
这时,那些去南方越冬的候鸟们,就成群结队地飞来了。
最早来到芦苇**的是大雁。春天,芦苇刚起身不久,大雁就千里迢迢、急匆匆地飞来了。它们一双双、一对对,开始谈情说爱,在芦苇**里四处游逛,寻找建筑爱巢的理想地方。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第二位来到芦苇**的客人,一定是绿头野鸭。它们的队伍最庞大,也最噪杂,一来就是成百上千只一大群,吵吵闹闹,把整个芦苇**变成了一个野鸭的天下。
再接下来,依次的是雨燕、白鹭、大苇莺、芦苇鸡、鸳鸯、鸬鹚、夜莺、杜鹃等候鸟。
这些候鸟们到来后,一边忙着在芦苇丛中搭建巢穴,一边相互问候,整天里叽叽喳喳,热闹非常。
芦苇**又成了一个鸟的世界。
从此,芦苇**里鸟们的歌声此起彼伏,不再间断。雨燕、笑哥、大苇莺、芦苇鸡、夜莺等,那些喜欢鸣叫的鸟儿之间,你方唱罢我登场,展开了歌咏大比赛。
在这众多的“歌手”里,夜莺是最出色的。它的歌声优美、动听,而且勤奋。从春天到夏天,它常常整夜、整夜地练嗓子、唱歌。
二
夏天,芦苇**是孩子们的乐园,它给后河沿岸的孩子们带来不尽的乐趣。每到星期天,一些要好的小伙伴们相约,背着鱼篓,拎着抄子,到芦苇**里去捞鱼,那真是有意思极了。
芦苇**里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水泡子。每个水泡子里都有鱼,而且水都不深,最多淹住小孩的大腿或腰部。
他们每人选择一个水泡子。开始先不忙着摸鱼,而是在水泡子与水泡子相连的浅水处,用泥巴筑一条围堰,把两个水泡子隔开,以防鱼儿随水逃走。
然后,人下去开始搅水。水一浑,鱼儿就呛得受不住了,必然要浮上来换气。越是大鱼,越是受不住呛,换气的次数就越频繁。这时,他们拿着鱼抄子,眼盯着水面,鱼一上来换气,看准就是一抄子,大鱼入篓,半斤以下的小鱼放掉,留着以后长大了再捞。要不了半晌功夫,二、三十斤肥美的鱼儿,就轻易而举地到手了。
到了秋天,芦苇**又是另一番景象。那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的芦苇,风吹过,汹涌澎湃,犹如大海的波涛,真是壮观极了。那如雪的芦花絮随风飘洒,满世界飞扬,很是好看。
入冬的头一场雪刚刚飘过,这时,地里的庄稼全收完了,就开始割芦苇了。割回来的芦苇,加工成苇席、苇帘,卖到外地,对当时割光了“资本主义尾巴”,财政很是吃紧的沿湖村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三
更令人惊奇的是,芦苇**里生活着许多青蛙。
可能是由于品种和水土的原因,也许是芦苇**里青蛙喜欢吃的各种饲料丰富的缘故,这里青蛙的个头长得出奇地大,一般的有一两斤,大的能达到三四斤重。
当时的年月,人们爱护环境、保护野生动物的观念和意识,远没有现在这样重视,还非常单薄。
一次下雨天,紧挨我们连队河边村的张牛倌,在芦苇**里逮住一只脸盆大的青蛙。他用绳子拴着,在路边出售,吸引许多路人围观看稀奇。
我们连里司号员王老蛋刚巧路过碰见,立刻也被这只大青蛙所吸引。
王老蛋上前提了提用绳子拴着的大青蛙,估摸说:“这青蛙少说也有三四斤重。”
“我在家里上称称过,”张牛倌说,“五斤半还高高的呢。”
王老蛋入伍前曾是个职业猎人。但他是属于那种最早觉醒和明白——“不懂得保护野生动物,以后就没有野物可猎,等于自毁前程、自断生路”道理的猎人。当时,我们连队在后河的大山里执行任务,平时军训或施工,经常能遇到野鹿、狍子、麂子、狐狸、刺猬、野獾等野生动物,他都特别注意保护。同时,他还经常劝导别人,不要干扰和伤害山里的野生动物。
“青蛙长这么大很是稀奇,”王老蛋心疼地说“更是少见。这只青蛙属于优良品种,杀了吃太可惜了,应该重点加以保护,让它继续生息繁衍才好。”
说完,一贯生活节俭的他,自己掏钱买下了大青蛙,重又放回了芦苇**。
王老蛋自己花钱买大青蛙放生的事,立刻作为佳话,在军营内外传开了,很多人备受感动。以后每到雨天,当地老乡到芦苇**逮青蛙换钱的人,渐渐地少了下来。
每到夏天夜里,芦苇**里青蛙“咯哇、咯哇”叫声不断。你听吧,有领唱的,组合唱的,高音独唱的,齐声合唱的……五花八门,真是热闹的极了。
到了夜深人静,蛙声连成一片,吵得人难以入睡。
野鸭湖镇上的居民可不是这样看的。他们说湖里的青蛙叫声越大越响亮越好。青蛙叫声越大,预示着今年的雨水充沛,庄稼长得好,后河水量大,鱼儿就多就肥。
每当夏季,有外地人初到后河,抱怨说,夜里青蛙叫,吵得人难以入睡。
后河人就会笑着回答他:那是只吵你们外地人,不吵我们本地人。我们从小听着青蛙叫长大,早就习惯了。夏天的夜里,如果听不到青蛙叫,睡觉还不踏实呢。
四
后河一带,有一种特别厉害的“超级蚊虫”,当地人称其为“小咬”。
这种名叫“小咬”的蚊虫,之所以称为“超级”,就在于它只有针尖那么大小,毒性特别厉害。它叮咬你的时候,你如果不细心看,很难发现它。常常是等你感觉到了疼,看到了它,你被咬的皮肤上立刻会凸起一个大红包。这种红包又疼又痒,有的能迅速肿成鸡蛋大小,如不及时擦药处理,很快就会发炎、化脓、溃烂。
古时,后河一带对恶贯满盈、民愤极大的抢劫犯、杀人犯、强奸犯,不是采用绞刑、刀斩、乱棍或乱石打死、砸死,人们感到这些都太便宜这些罪犯了,不能平复大家心中的愤恨。而是采用“虫刑”,用“小咬”咬。夏天炎热的中午,将罪犯的上衣脱掉,捆绑到专门执行虫刑的木桩上。要不了两个时辰,罪犯就会被那密密麻麻的小咬叮咬得头肿如斗,皮开肉绽,活活疼死。
令人奇怪的是,整个野鸭湖湖周围,一到夏天蚊虫小咬成群结队,而湖中的芦苇**里却很少有蚊虫和小咬。人们说,这是因为芦苇**里有青蛙的缘故。青蛙最喜欢吃蚊虫和小咬的幼虫,使它们不能大量繁殖起来;另外,青蛙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味,蚊虫和小咬一闻到,立即退避三舍,逃之夭夭。
野鸭湖里还有一种叫声很独特的蛤蟆。它的叫声,有点像我在非洲草原上,所听过的一种野牛的叫声:“哞——哇、哞——哇。”
那叫声,如同有振幅的钟声一样,有回声:“哞——哇——嗡……嗡……嗡……”,一圈一圈地向远方扩散;更像将石头投入水中,那水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扩展开去。
又大又洪亮的蛤蟆叫声,时常震得空气都在颤抖,声波能传出好远、好远。
这种蛤蟆的叫声,一般都在暴雨来临或去后的夜里。它只要一叫,其它青蛙、蛤蟆和小虫们,立即一下子全都闭口噤声。
人们说那是野鸭湖里“蛤蟆王”的叫声。传说蛤蟆王身子大如磨盘,眼睛如铜铃,嘴巴如簸箕。
当然,这只是当地人们的一种口头文学和美丽而夸张的猜想。世代生活在野鸭湖畔的人们中,从来没有人,真正见到过传说中的“蛤蟆王”。
我们连队当时就驻扎在野鸭湖畔。我入伍时还不到十八岁。记得,夏天深夜在哨位上站岗,每当听到蛤蟆王叫,我心里总是瘆得慌,害怕蛤蟆王突然从湖里窜出来咬人,眼睛紧张地不停地向四处搜索,不由自主地迅速把子弹推上枪膛,给自己壮胆。
是我入伍的第二年七月份,当时我已经调到连部担任文书了。一天,我和司号员小王两个,到野鸭湖镇上,购买“八一”建军节出板报所需的纸张和颜料。
我们买好所需要的东西,走出文具商店门,看到天空乌云翻滚,天黑得如同夜晚。
文具商店处在全镇的最高处,不远处就是野鸭湖的芦苇**。我看到一道闪电在芦苇**上空划过,紧接着一串串滚地雷,如同连珠炮似的,在芦苇**的四处爆炸。
自从野鸭湖的芦苇**遭到雷击以后,人们从此再也没有听到青蛙和蛤蟆王的叫声了。
那么多青蛙和蛤蟆,为什么一天之内就消失不见了踪影?而且野鸭湖里再没有了青蛙和蛤蟆,甚至连根青蛙和蛤蟆毛都看不到。
不久,芦苇**就成了小咬蚊虫滋生繁殖的天堂。
多年来,许多生物学家、动物学家、地质学家等,先后慕名到后河野鸭湖进行过考察。他们对青蛙和蛤蟆王的消失,都没有给出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答案。
这也是后河的一大未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