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娘心

蒋天齐刚刚从戴怡的房子里搬回自己的安乐窝两天，又重新搬回去了。戴怡委托她先行打包家里的东西，等自己回来就要着手搬家并将房子出租了。

蒋天齐下了班哼哧哼哧忙活了好几个钟头，也没打几个包。戴怡家的东西实在太多太乱了，蒋天齐又是个整洁的强迫症患者，一番劳作下来她恨不得放火把戴怡家给烧了完事。疲惫不堪的她躺在戴怡的大**拨通了戴怡的电话：“喂。阿怠儿。我能不能不给你打包你那些破烂，直接卖给收破烂的？”

戴怡也正躺着，十分悠闲地抠着自己的脚趾头：“哪能呢，破家值万贯。你看着像破烂，可都是我花了大价钱淘回来的。不过现在我也很纠结，这些东西吧，运到黍岛也是没地方放，运费也不少，全买新的也贵得很。”

蒋天齐：“你也别慢慢纠结了，赶紧康复回来看看哪些该扔哪些该卖哪些该拿走。你虽说让我收拾，这毕竟不是我的家我的东西，我很多事没法做主。总不能每一样都拍视频给你请示吧？”

戴怡：“哎呦，我这可说不准啥时候能好，腿还没劲儿咧。”

蒋天齐：“你就从来没有过劲儿好吗？有别的电话打进来，你先挂了吧。”她按掉戴怡的电话，蒋田也的声音传过来：“齐齐。老家的邻居来电话，说爸在家生病了。”

蒋天齐看着窗外满天星斗：“哦。你不会想这个点儿让我回老家看看吧？”

蒋田也对于蒋天齐越上岁数说话越难听的趋势深恶痛绝却无可奈何：“我怎么敢这么要求你呢，大领导。可是现在老的小的都在我这儿，我一个人也走不开……”

蒋天齐：“小的是你自己家的，又不是我给你生的。老的是自己思念你找过去的，也不是我逼走的。”

蒋田也气得爆炸了：“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明天我让你姐夫先把咱妈送你那去你代管两天，然后我回老家看看爸到底什么毛病！”

蒋天齐：“你这个安排……我看没毛病。明晚再把妈送来吧，白天我还上班呢。”

次日晚餐时分蒋天齐又跟妈妈在一起了。蒋老太太看起来情绪十分平稳，既不见悲伤也不见心急。蒋天齐赞许道：“嗯，妈。你竟然没有主动要求自己回去照顾我爸，估计我姐恨死你了，才把你送来我这儿吧。”

蒋老太太叹气道：“唉。我看她忙忙活活那个样子，是真的很想帮她。但是，我真的再也不想跟你爸一起生活下去了，我都能想象到我一边伺候他他一边奚落我的那个情景，我不想给他那个机会了。我知道你姐很想让我回去照顾，但我真的做不到了。为了给她减轻点负担，我还是到你这儿来吧。”

蒋天齐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可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好好安慰妈妈：“你这个情绪平稳，我就放心了。我姐在娘们儿中是个强硬的，你也不用担心她，好好顾好了你自己就行。”

蒋老太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你跟你姐姐，看到我情绪还好，是不是都觉得挺奇怪的？”

蒋天齐：“你何出此言呢。毕竟你现在处于一个家庭关系动**的阶段，无论有什么情绪波动都不奇怪，何况你还没什么波动呢？”

蒋老太太：“你这个话吧，本身没毛病，可我觉得你说得不真诚。就跟在你姐家她安慰我的那些话一样，嘴里说着一套，脸上表情又是另一个事。你们是不是其实觉得我应该听到你爸爸得病的情况悲恸万分，立刻不计前嫌大包大揽回老家去伺候他？”

蒋天齐摆摆手：“你说的这个情况，我姐或许是这个想法，毕竟她又有孙子又有生意，想着你能帮她减轻点负担，这很正常。但是我，绝对没有那个想法。”她的笑容几乎有些不怀好意了：“妈，被你心尖儿上的人儿戳了心窝子，是不是感觉不大好啊？”

蒋老太太抽抽鼻子：“你姐她……确实有她的难处。可是我一辈子掏心掏肺对她，她怎么能……”

蒋天齐见老娘要开始抹眼泪，连忙把话往别处引：“您这辈子被心上人戳心窝子戳了一辈子了，也该习惯了，我爸都戳了你50多年，我姐戳一回就戳一回吧。”

蒋老太太抽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这你可说错了。说句实在话，其实吧，我这辈子，从来也没爱过你爸，他也不在我心上。当初也是家里让跟他结婚就结婚了，当初那个年代都是这样。”

蒋天齐：“得了，你们这岁数的人我见多了。也没见个个都像你们一样吃包办婚姻的苦。那我还真得好好问问你，你既然从来没爱过他，为什么这辈子这么任劳任怨伺候他伺候我爷爷这么起劲？他百般贬低你埋怨你，你也忍了五十年？”

蒋老太太：“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不贤惠，街坊四邻会怎么说我？在咱们老家，他一个教书先生，算是段文识字地位高的，没个儿子，也确实是脸上挂不住……”

蒋天齐翻着白眼：“你说你受了好几十年委屈，结果到头来还是认同他那一套理论和观念的？那也难怪你能忍下来了，你自己都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可是妈。你好歹还把我姐放心尖子上了，我招你们惹你们了被你们嫌弃数落了五十年，就因为我是个女的？”

蒋老太太一辈子都是那个比较怂的，从来不会跟人生气脸红，尤其是跟老闺女蒋天齐，她的态度就是全盘承认死不悔改：“我呢，确实对你是没有对你姐好，可是你姐的情况跟你不一样，从小她就比较聪明，现在她的负担也这么重，你就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牵挂……”

蒋天齐几乎可以把蒋老太太后面的说辞背诵出来，她及时制止了亲妈：“好了。打住吧。明明就是偏心眼儿，还非要论证自己的合理性。你不讲理呢，我也不能把你怎么地，谁让你是我妈呢？你就继续在我这儿好好待着吧，还能帮你亲爱的大闺女我姐姐减轻一下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