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胶着
回去的路上戴怡纵使坐在轮椅上也能感受到背后推轮椅的骆马那汹涌的怒气。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轮椅上就拿着手机开始跟澹台志宏发起了微信。骆马直接把大胖脸凑到她脖子后头偷偷地看她在发什么。
戴怡把手机屏幕直接扣在了大腿上。骆马顿感眼前一片漆黑：“干啥呀，我看不见路了！”
戴怡：“你那鼻孔贴在我后脖颈子上直喷热气，是为了看路？”
骆马一声不吭，推着戴怡继续往回走。戴怡哼哼冷笑了两声：“不就想看看我跟老头儿聊啥嘛。你直接问好了呀，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骆马：“你俩爱说啥说啥。我算你什么人呀，还管得着你？你非要看上这么老的老头儿，我也没办法。我就替你愁哇，这老头儿跟你一样腿脚不方便，回头你康复了，还得伺候他，人家过几十年腿一蹬死了，家产全给儿子，你能落下啥呢？”
戴怡：“哎呀，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看看人家，自己是大教授，儿子是做官的，还用我亲自动手伺候么？回头还得让他儿子连我一起伺候。”
骆马：“那你可得抓紧。赶紧过上让他伺候你的好日子，我就不用辛苦伺候你了。”
戴怡酸溜溜地说：“哎呀，我尽量吧。还不敢给你打包票呢。”
这对前夫妻就这么各自心怀鬼胎地回到了住处，一回去就各自上床躺着玩手机，谁也没再搭理谁。
还有一对儿谁也不爱搭理谁的夫妻，却不得不被迫见面了。
恰逢周末，蒋天齐开着车拉着蒋老太太没提前打招呼就来到了姐姐家。蒋田也吃了一惊，连忙把俩人儿让进屋里，又凑到妹妹耳边压低声音问：“你咋突然带着妈来了？”
蒋天齐两手一摊：“实在没办法，妈在我那心心念念都是你，一直念叨着要跟我爸离婚分财产然后都给你，以后都跟你过了。我实在不忍心你俩母女分离，所以就把她送来了。”
李大脑袋使劲儿跟蒋天齐摆手使眼色。蒋天齐装作看不懂：“姐夫，你在那抽抽啥呢？”
蒋老头儿正坐在餐桌上逗着宋梓萌怀里的孩子，一见老婆跟小闺女回来了，站起来冷峻地哼了一声，就要往卧室走。
李子涵宋梓萌小两口十分识时务地如风卷残云一般开始收拾东西要走，蒋田也见状还想阻拦：“饭都做好了，你们这就走了？”
李子涵：“啊，妈，好久没领萌萌出去吃个饭了，她在家休产假憋了这么久，该出去遛达遛达了！”
小两口仓皇地逃走了。蒋田也恨恨地看着蒋天齐：“好容易凑个周末孩子过来吃个饭……这下你满意了？”
蒋天齐毫无愧色地换了拖鞋洗了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少矫情了。他们两口子就住你这小区里，天天能见着。倒是你亲爱的妹妹我，难得见你一回。他俩走了也好，你本来也没预备我跟咱妈的饭吧？”
蒋田也没好气地说：“还能缺你口吃的，饭都在厨房，要吃自己盛。”
蒋天齐坐在沙发上不动：“趁着没开饭就先别开了。咱把爸妈的事先掰扯清楚了再说。我估计扯完了皮咱这几个人也没胃口吃饭了，吃了也得消化不良。”她冲着餐桌前脸色铁青的蒋老头儿道：“爸，您说是不是？”
蒋老头儿默默站起来就要往卧室去。蒋天齐的声音愈发阴沉：“别躲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俩不能永远这么耗着。”
系着围裙的李大脑袋着急地搓着小胖手看着蒋田也。蒋田也索性把手上的锅铲子往餐桌上一扔，到沙发上跟妹妹并排坐在一起：“已经这样了，索性今天就说开了吧。我说，你俩，就痛痛快快离了吧！”
蒋老头儿在大闺女家被舒舒服服伺候了这一阵子，离婚的心情不是那么急切了：“离什么离？一把年纪了还离婚，丢不丢人？”
蒋天齐：“丢什么人？离婚犯法吗？当初斩钉截铁说要离的也是你，这会儿又反悔了？”
蒋老太太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反正横竖不想跟你一起过了。这次要离，坚决离。”
蒋老头儿气得站起来，指着蒋老太太嚷嚷起来：“你以为我还想跟你过呀？这些年我早就忍你忍够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也不上班，还得指着我养活！你根本就一点用处也没有！”
蒋老太太气得一哆嗦一哆嗦：“你这个人真是丧良心，你爹瘫了19年，我伺候了19年，我……”
蒋老头儿：“我爹都死了快20年了。你别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蒋田也面无表情，但脸色越来越阴沉：“爸。那你的意思是，老婆的功能就是生儿子，伺候老人，其余没别的了？”
蒋老头儿：“当然不是！还应当共同挣钱养家，还该能进行精神交流！你妈她，够格儿吗？字都不认识！”
蒋天齐：“那我想请教一下你，老公的功能是什么？”
蒋老头儿：“传宗接代，光宗耀祖，挣钱养家！我承认头两点我做得也不好……”
蒋天齐哈哈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传宗接代是娘们儿个人的责任呢！合着您知道传宗接代有你一份儿啊？这些年你成日摔摔打打嫌弃我们姐儿俩，合着是因为自责？你自责为什么冲着我们来啊？哎，凭什么你就光挣钱养家这点儿差事就这么牛哄哄的，我妈生了俩孩子家里家外忙忙活活还得伺候老人，你还要嫌她不识字不上班挣钱？既然已经嫌弃到这份儿上了，那就痛痛快快把婚离了吧，别来回折腾了，次数多了我们姐妹俩也够够的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叠打印好的A4纸：“这是我找人拟的协议。你看看吧。”
蒋老头儿拿过来看也不看就撕成碎片：“我才不去丢那个人！”
蒋老太太站起来指着蒋老头儿：“那我就去法院告你！让你更丢人！”
蒋老头儿气得又想掀桌上的饭。蒋田也大吼一声：“不收拾你就别砸！你以为做饭收拾残局很容易吗？”
老头儿犹豫片刻，只把自己的不锈钢空饭盆往地上一摔，弄出了巨大的响声，然后回卧室重重摔了门。
蒋家母女三人跟李大脑袋在客厅沉默着。蒋田也的虎躯微微颤动着，怎么也控制不住。蒋天齐稍微镇定一些。她问：“姐。你是让爸给气得哆嗦还是让我给气得哆嗦？”
蒋田也这下找到了出气的渠道：“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们！你今天整这么一出，为什么不跟我提前商量？”
蒋天齐：“真有意思，他俩要离婚，我跟你商量什么，商量得着吗？再说了，妈想死你了，我再不把她送来我怕她思念成疾，思念是一种病你不知道吗？谁让从小到大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呢？我到现在都怀疑我不是亲生的。”
李大脑袋捡起被撕碎的离婚协议拼起来读了读，哑然失笑：“亏得老爹没看，他看了能给你撕得更碎。你还想让他把家产分给妈一半，他恐怕还想让妈赔他点儿钱呢。在这就成日叨叨，妈把家里的现钱都拿走了。”
蒋天齐：“姐夫你可得了。你以为妈拿了多少钱，统共不到三万块，你可别以为我赚了便宜，这些日子我还一直倒贴生活费呢！”
李大脑袋连忙辩解：“爸在这边我们贴的也不少……养老是义务，你跟你姐一人养一个也没吃什么亏。”
蒋天齐越听越不对劲：“你打住！你是不是以为我过来找便宜来了？没那回事，我呀，这次就是把妈送过来，了了她的心愿，让她跟她喜欢的孩子在一块，她那点私房钱呀，她也想献给我姐，至于你们两口子有没有脸要，那我不管了。我要走了。再见。”她拎起包来走到玄关换鞋。
蒋田也气得嘴都有点歪：“你就把妈往这儿一扔就这么走了？”
蒋天齐：“怎么，你还要留我吃饭？我是气得吃不下了。姐，你得明白，不是我要把妈扔这儿，是她自己想来找你。”她开门走了。
蒋老太太热切地看着心爱的大闺女。蒋田也抬起胖手揉一揉太阳穴：“吃饭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