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陪聊协议
戴怡这辈子最忍不得两件事，一件是骆马只顾玩游戏听不见她说话，另一件是到了饭点儿不让她吃饭。本就有腰伤的她坐久了浑身难受，还吃了一肚子凉菜半饥半饱，见澹台一家子怎么也不来，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叫骆马推她回去叫个外卖吃算了。
一对儿前夫前妻正要往包房门口走，一群服务员死命拦着不让。澹台一家这才急忙散伙一个接一个涌进包间。澹台玉良的媳妇推着澹台志宏的轮椅，澹台玉良本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了轮椅上戴怡的手：“大姐啊！让你久等了！”
戴怡看着同样坐轮椅冲着她笑呵呵的白头老翁，抬头看看澹台玉良：“澹台主任请客，咋还带着爹来了呢？”
澹台玉良道：“我爸听说二位非要给我送锦旗，十分激动，一定要当面来向您致谢。”
戴怡听到他提锦旗哪里会不明白：“您太客气了。您这么大的领导，见义勇为勇救我家傻兄弟，还被他拽到了水里，向您表达谢意是应该的。”
愣头青骆马连忙辩解道：“我可不是真傻子啊。再说那锦旗，是你自己非问我要的……”
两个服务员咬着嘴唇偷偷笑起来。戴怡装作没看见，呵止了骆马：“别啰嗦了。赶紧把锦旗拿出来，赠给澹台主任。”
骆马悻悻地取出锦旗展开。只见上书金光灿灿八个大字：人民公仆，见义勇为。他小声嘟囔着：“词儿也是你自己写的，我可就光找人做了锦旗……”
澹台玉良看看骆马又看看戴怡，提出了要求：“能否请大姐亲手把这个颁发给我，您坐着轮椅，上照比较好看。”
戴怡也混了这么多年机关何尝不理解：“好说好说。骆马，过来推着我。”
两个戏精一个颁发一个接受笑得像两朵牡丹花一般。澹台玉良的媳妇连忙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方才松了一口气。
众服务员这才开始上菜，十几人鱼贯而入，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戴怡见菜色都很清淡，明显是为了照顾老人口味，不免失望。
澹台玉良向戴怡和骆马介绍自己的家属：“这是家父澹台志宏，这是内人应屏。”
戴怡硬着头皮指着骆马：“这位是愚兄骆马。”
应屏笑了笑揭穿了她：“不能够吧。养老院的工作人员都说，这位是您前夫呢。”
戴怡一时语塞。骆马见身份已经公开，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没错。我俩就是前夫前妻，离了20年了。虽然买卖不成了但是仁义在，她受伤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就来了。”
澹台志宏冲着骆马一竖大拇指：“小老弟儿，够义气。”
澹台玉良问道：“二位感情既然如此深厚，离了20年还能这样相处，为何不复婚呢？”
戴怡叹口气：“在一起就要天天打架，谁也不会服谁，现在这样没有夫妻之间的责任义务，反而互相收敛了，能各退一步。虽然吵吵嚷嚷的但大致能和平共处下去。所以啊，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这种相处模式，向您二位这样夫妻和顺之人，是无法理解的。”
应屏一手拿着手机藏在桌子底下，给老公发了一条微信：20年都没复婚，以后也没戏了
澹台玉良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手机，给媳妇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
澹台志宏接过话头：“我太太在世的时候，我们俩偶尔也会吵架。但是这种情况很少。现在如果能让我再有机会见到她，哪怕吵架，也是好的。现在我每天一个人，住着这里的高级套间，没人跟我说话聊天，真的是很难受呢。”
戴怡问：“您夫人在世的时候，您二位还天天聊天呢？”
澹台志宏：“那是自然。”
戴怡冲着骆马露出鄙夷的神色：“听听，人家还聊天呢。你跟我结婚一年不到，就跟我说无话可说了，天天就捧个手机在那玩，要么就是玩电脑。”
骆马低头吃菜：“当着别人的面，就别说了。”
戴怡心里也五味杂陈。这么多年过去，骆马的行事方式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除却热恋期间，无论什么时候跟骆马说话，他都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发微信也是戴怡发10条他不带回一条的。她不是不知道这一家三口有什么意图。但为了跟骆马置一口气，她都愿意先不把话说死拒绝人家。
澹台志宏开始回忆他的妻子：“我夫人云摘，比我小8岁呢。当初我刚工作没多久，刚发了工资就丢了钱包，是她捡到了给我送回来的。她这辈子，最喜欢钱，那么贪财的一个人，能把钱包还给我，里面的钱一分都没动，这不是爱这是什么？”
戴怡扭头看着澹台玉良：“你们拿钱钓鱼，还做一堆假粪，就是为了筛选最贪财的吗？”
澹台玉良被她盯得后脊梁直冒汗：“没有，戴大姐，其实我妈她，没我爸说得这么贪财，而且，谁不爱钱呢……”
澹台志宏急切地辩解：“小戴女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找个人没事跟我说说话，每天一个人这么待着，腿脚也不好不能随便走动，太难受了。你也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也不能好好走路，你或许能理解一点我的意思吧。”
戴怡：“嗯，有点儿明白，但毕竟人与人个性不同，做不到感同身受，您腿脚不便或许觉得很受困扰，但我这样的懒人本来就恨不得天天躺在**，影响不大。这样吧，您不就是觉得无聊吗？现在我这情况，也是腿脚不便，体能上是不允许去探望您的。但是这个时代科技这么发达，加个联系方式没事聊个天还是可以的吧。我呢也是没人跟我说话。要求不高，我说两句，您老至少回一句，如何？”
澹台志宏见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喜滋滋地跟戴怡交换了联系方式：“您要求太低了，必定秒回信息。”
骆马目瞪口呆。饶是他再愣也看出这家人的意图了。他恨恨地瞪着澹台玉良：“你原来是要找小妈呀。”
澹台玉良哪肯承认：“没那意思。但是老人的事我们不好干涉，您前妻的事您也无权干涉不是？”
骆马腾地一下站起来：“我无权干涉，但我可以把她推走！”
戴怡的筷子还夹着一块藕片，骆马已经推着她的轮椅往门口去了。澹台玉良两口子站起来笑盈盈地目送：“慢走啊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