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推手

蒋田也本来又烦又困倒头就能睡着，听了李大脑袋这话，她慢慢扭过脸来正对着李大脑袋的后脑勺，低沉而又缓慢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大脑袋转过身来，跟老婆脸对着脸：“我是说，回头他俩真的离了，你总不能两个都接到咱们这儿伺候吧？至少得给齐齐一个。”

蒋田也翻身平躺着：“现在我妈不就在齐齐那儿吗。过一阵子再说吧，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李大脑袋：“要我说，再怎么从长计议也得有个大方向。这事儿啊，最好还是他俩能不离就不离，都已经这岁数了，离不离意义不大，离了也最好能以离婚不离家的形式进行。这样无论哪个病倒了，另一个都能自我消化，咱们也少负担不是？”

蒋田也这下躺不住了，一下子坐起来：“负担？你什么意思啊李大脑袋？”

李大脑袋：“你看咱俩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又要贴补儿子又要伺候孙子还得孝敬我爸我妈，再腾出手料理他俩这离婚的事……”

蒋田也一脚蹬得李大脑袋差点跌下床：“给我闭嘴！怎么着我爸妈都是负担，你爸妈都是神圣的责任与义务是吗？我告诉你李大脑袋，少在那为了你那点小九九就想让我爹妈委屈到死，我就是两个全养着，我也养得起！”

李大脑袋顺着蒋田也的脚力直接跳下了床，卷吧卷吧自己的铺盖就往外走：“我都当爷爷的人了，你还对我动粗！”

蒋田也：“站住，你想上哪儿去？”

李大脑袋的脚步没有放慢：“我去跟你爹睡！”他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扭头说：“蒋田也。你一定得明白，跟你过了半辈子的是我，跟你过到死的也是我！咱俩的日子，你得先顾着咱俩舒服！你好好想想，谁才是最要紧的。”

蒋天齐每天晚上陪伴妈妈一直到睡觉之前，才前往戴怡家。对于蒋天齐的生活标准而言，戴怡家简直就是个垃圾场，没法下脚。每天她都强忍着给戴怡把家彻底收拾的冲动倒头睡去，第二天醒来就一骨碌爬起来冲回自己房子里吃早饭。

蒋老太太勤快了一辈子，到了老闺女家更是闲不住，天天早晨五点多就起床做饭。蒋天齐突然过上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受宠若惊。

蒋老太太每天早晨都煎蛋炸馒头片打豆浆，还会腌小咸菜。蒋天齐上班的时候她就去逛附近的菜市场采买各种新鲜果蔬，蒋天齐下班进门就能吃到现成的饭，啥也不用动手了。

这天早晨蒋天齐一边喝豆浆一边吃馒头煎蛋。蒋老太太这边又端上草莓跟巧克力两种口味的牛奶。蒋天齐看得一愣一愣：“妈。你这标准也太高了，赶上酒店的自助餐了。你在家也天天这么伺候我爸的？”

蒋老太太坐下来一手一杯牛奶各喝一口：“不。已经这岁数了，我也想痛痛快快活一次。在家天天稀饭我也喝够了，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尝尝带甜味儿的牛奶呢？”

蒋天齐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有零有整，放在桌子上：“你天天买菜花销也不小，我给你交生活费。特意换的零钱呢。”

蒋老太太看了看桌上的钱，并不伸手碰：“不用。这些年我也攒了点钱，生活是够了。”

蒋天齐咬一口馒头片：“妈。30年前你俩就经常闹离婚了。那时候你还说，宁愿出去打工，也要离开他，结果那时候也没离。怎么越到老了打工都打不动了，却铁了心要离了？”

蒋老太太放下草莓牛奶，拿着巧克力牛奶继续喝：“我哪一次也是铁了心。”

蒋天齐：“不。这一次我感觉不太一样。我希望你这次能成功。再动摇的话我会推你一把的。”她擦了擦嘴上的油，起身背上自己的帆布包：“我要去上班了。钱你还是收着吧。”

说完她出了门。蒋老太太把桌上的钱收到自己的口袋里。

蒋天齐来到办公室，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刚过没到一小时，戴怡给她打来了电话：“齐齐。骆马就在咱们单位门口。你能不能去我房子里拿几样东西给他，让他给我带过来？”

蒋天齐颇感意外：“你让他回来了？那你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待在那里啊。就几件东西你何必打发他回来一趟呢，我打包寄给你好了。”

戴怡：“不是专门为了让他回去拿东西的，是让他把我爸妈接过来看看我。他们也不放心我呢。”

蒋天齐：“你爸妈，去养老院，看你？”

戴怡：“是啊，很奇幻的感觉吧？”

蒋天齐：“那他们过去怎么住啊？”

戴怡简直要笑出来：“哇塞你怎么问得出呢？这儿可是养老院啊，包个套间住下来不要太方便哦，吃喝拉撒全有人伺候！回头你爸妈真离了，叫你妈也过来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