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员工园地

新落成的员工俱乐部由一栋五层高的大楼加上周边的室外运动场构成。室外运动场有篮球场、网球场,羽毛球场。一楼有乒乓球室、健身房;二楼有图书馆、棋牌室、园工园地;三楼有网吧、电子游戏室;四楼是舞厅、卡拉OK室;五楼是电影院、员工培训室。虽然员工俱乐大大地丰富了员工的业余生活,但似乎与我关系并不大。因为整天忙于工作、学习,每天一下班,我便赶回家,周六日也是一样,根本没有时间来享受这工厂的福利。员工俱乐部对员工开放一个月来,我只去过一次,而且还是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下,没有细细去体验各种娱乐活动。

一个晴好的周日,周伟一大早就跑到我家里,拉着我去“员工俱乐部”参加他们的活动——“员工园地每周笔会”。周伟是一位文学爱好者,经常在新成立的员工园地发表文章,是我们部门的“作家”。

周日的员工俱乐部,热闹非凡,所有的娱乐场都挤得满满的,所有的人都是快活的,他们的脸上都写满喜悦。这些员工认为今天能够在这里玩是很大的幸福,会把今天的快乐记在心中,写在日记本上,将来会作为对别人谈话的资料。

员工园地办公室就设在俱乐部二楼,左边是图书馆,右边棋牌室。办公室里早已聚集了一群文学爱好者。他们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手里都拿着一些文稿。周伟告诉我,他们是在修改员工们投给“员工园地”的文稿。

一会儿,办公室进来一位女孩,我转过脸盯着她。是一个正在开花年纪的女孩子,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她容光焕发,眼睛里有着妩媚的神采,眉宇之间都像月亮四周的月晕一样,散发出一种女性特有的善良而温柔的光辉。

“你好!欢迎光临员工园地。”她带着和善、友好的笑容对我打招呼,并伸出手来与我握手。

“你好!”我也伸出手来与她握了握手。

她的手湿润与细腻,我像触电一样,脸上感到有点发热,为了掩饰我的失态,我滔滔不绝地向她报了我的履历。

“我叫林伟强,一九八八年进入美资厂,当过修理工、技术员、生产管理员、工程师,一九九六随公司的搬迁来到了这里,现为公司PE部主管……”

“我叫王雪琴,是公司新来的人事部经理助理。你在公司里的情况我略有了解。我听周伟说,你还是一位‘大作家’。你发表在《打工族》上的文章,我也看到了,写得很感人。你的文字有一股积极向上的精神,同其他诉苦式的打工文学完全不同,我们员工园地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捧场。”

听完她的话,一个早已沉淀了的关于文学的回忆像乳白色的杯底物从我脑海深处泛起……

一九八八年,我随着改革开放掀起的打工潮来到了深圳特区打工,是流水线的修理工。十九岁的我,正值青春年华,充满着对未来的理想与**,心中萌生了文学梦。我梦想当个作家,用笔抒写生活与理想。于是,我利用业余时间,在笔记本写下了一些打工路上的艰辛和零碎的生活感受。这时候,工厂刚刚成立的“员工园地”,正好向员工征稿。我便忐忑不安地将这些文字投给“员工园地”。没想到这些文字竟被刊登出来,我还因此被“员工园地”吸收为写作小组的成员。就这样,我便开始了业余文学创作,并将作品陆续给深圳特区报、深圳广播电台、《打工族》……投稿。也许是我的语言不够优美,也许是我的故事不够生动,也许是我的思想不够深刻,我创作的作品只有一少部分能够发表出来。后来,我结了婚,成了家。现实生活已不允许我再做文学梦,我只能把文学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里。来东莞之后,一直没有再写过文章。那篇发表在《打工族》的文章是我的处女作。这篇叫作《初恋》的文章,是写我对一个女孩单相思的故事……

“林伟强,先帮我看看我写的这首诗。”她把稿纸递给我。她的动作老练而潇洒,音调低沉而婉转。

我抬起头,清楚地看着她。那讨人喜爱的黑亮的眼珠,在长长的睫毛下面像两颗在阳光下熟透的紫葡萄,饱含着热切的柔情蜜意。她的长相极像我的初恋情人。我的心像电击一样,一股热潮充溢全身。

《故乡的黄昏》

作者:王雪琴

夕阳醉了,

连好那蓝色的面纱也染成了胭脂的红,

天空像要燃烧起来。

在黄昏的晖光里,

悸动的是原始的生命。

暮归的老黄牛,

静静地躺在老槐树下反刍那个古老的爱情故事;

黄昏的妇女,

粗声地漫骂自己的男人与忘归的孩子;

多情的木桶,

再也装不下古井的调皮,

小石板路便披一身的湿润。

月芽儿影影绰绰,

悄悄地爬上了柳枝头,

故乡的黄昏没有城市的浪漫情调;

忙碌的身影在黄昏的暮色下缩成无数的小黑点,

汗水滴过的土地,

它不会无动于衷,

明天的早晨定会有无数的新芽如星星般闪烁。

故乡的黄昏,

找不到诗情画意完美的组合,

却牵动我深深的乡愁。

我愿做一只小鸟,

跟在黄昏的夕阳里,

独自追逐飘过故乡的云彩,呼吸云儿给我捎来故乡泥土的芬芳。

我愿是一湾秋水,

躺在黄昏的帷幕里,

静静地等待多情的月芽,给我寄来故乡最明媚的图影。

我愿是山间的一条小路,

深深地依恋着土地,

虔诚地祈求归乡的游子,在我身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哦,故乡的黄昏,

何时才能投入你怀中。

“这首诗写得怎么样?”她突然侧过身问我。同时掠起搭在额前的秀发。她脸上出现羞怯的笑容。

“写得很好,充满对故乡的深情!”她好像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复,眼睛转向窗外的院子里。此刻,院子里的花坛上的绿化树、花朵受到阳光的爱抚都显得生机勃勃。“我也觉得这首诗写得不错,但一直没能发表,只能放在员工园地里。”她微微地叹着。

“不认识编辑,投稿就是碰运气。现在的文学刊物,版面都给了熟人、名人。我们基层的文学爱好者的作品只能在员工园地里或网上发表,如果想在报刊发表,最好的途径是参加征文比赛,征文比赛还算是比较公平,我发表过的作品大都是通过征文比赛获奖后发表的。”我以老前辈见识多广的口吻对她说。

她静静地听着,不时还用美丽的、期待的眼光望着我。接着,她又用真诚的,信任的语气对我说:“让我们一起好好经营好员工园地里这片文学的田园好吗?”。

“好吧!”不知是我无法对文学的割舍,还是对她的好感,我只能这么说。

就这样,我又开启了文学业余创作。我特别珍惜每周一次的笔会,协会的活动也从不错过。对于写作这个业余的工作,我表现得格外热情与努力。不管工作怎么忙,身体多么累,每周我都坚持写作,用了平常所无的努力去写,怀着一种迷蒙的喜乐的心情去写。于是,“员工园地”每一期又有我的“佳作”,我终于成了“员工园地”的一个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