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周林的问题解决了，这让阚亮如释重负。第二天一大早，在其他员工还没来上班之前他就通知钱运来、张小柱来办公室。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等着他们，他要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他们。当他看到钱运来和张小柱进来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一块石头搬掉了，李飞虎再也拿咱没法了。”张小柱笑着趁机奉承道：“就阚经理那火候，一把火就能烧碎几块石头。”
“终于熬出头了。也该咱做人流了？”钱运来像是舒了一口气，又像是用询问的目光望着阚亮。而张小柱却又从中插话，“依我看，还是别管破译软件的事。”钱运来对张小柱的话很不满，只见他挥挥手，“你不动，怎么把医院里那个还没有流血的人，往死胡同里逼？”等他们说完后，阚亮像战场的指挥官一样下达着命令，“动手吧，但不能快刀斩豆腐，要留点蛛丝马迹，搞些污水的痕迹……”张小柱对阚亮的意思心领神会，“我明白了，花猫逮个老鼠，不是立马就吃了，而是耐着性子先玩晕。落井了，再推一块石头，不把人拍死，也要把人拍晕！”
在一起密谋后，他们就开始了行动。钱运来就在周林曾经用过的电脑上忙碌着。等他做得差不多了，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这时，阚亮不动声色地来到他的身边，张小柱见他过来，讨好地说道：“阚经理，完工了。”阚亮不放心地问道：“天衣无缝？”钱运来转过身来，并非常得意地说道：“我们特意在里面根植了导向病毒……”
回到办公室，阚亮举起早已备好的酒杯。三个人不约而同端起，碰了一下，阚亮说道：“这下，周林就是三头六臂，神仙也没得救了。”说完，哈哈大笑。
这时，员工们已经陆陆续续来上班了，阚亮和钱运来、张小柱一起又商量着怎样对付公司法律顾问的调查。阚亮端着茶杯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地思考着应付的办法，钱运来和张小柱站在一边望着他。没等他们商量出很好的应付办法时，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陈律师已经走了进来。
看到陈律师进来，阚亮热情地迎上去，说道：“陈律师早。”陈律师微笑着伸出手和阚亮握手，“阚经理早。”阚亮很不自然地握着陈律师的手，明知故问地说，“这么早，你来……”“还不是董事会昨晚的讨论决定……”陈律师微笑地望着他，他又再装迷糊，“你说的是调查周林呀。我还当是董事会昨晚刮的一股寒潮，太阳一出就没了呢。”
陈律师看了看钱运来、张小柱，然后严肃地说：“董事会的决定，岂可儿戏！时间不早了，李总来了没？”“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总在他办公室呢。”阚亮也不敢怠慢，急忙把他带到李飞虎的办公室，然后识趣地退了出来。
李飞虎倒了一杯茶放在陈律师面前，然后轻描淡写地问：“陈律师，你看这个事是不是缓缓？”陈律师微笑着：“李总，董事会的决定，我也不好推辞啊。”李飞虎摇摇头：“你想想周林多么优秀的人才，别的公司做梦都想挖走的人才啊，你这样在公司一调查，弄得人心惶惶的。”“李总，你把话说严重了。”陈律师说道。
这时，李飞虎坐下来，认真地说道：“严重？还有比这更严重的，我都不知道董事会是干啥的？还做这等亏钱赚吆喝的买卖。说实在话的，要是放在古代两军阵前，我宁愿把周林一刀砍了，也不会把他逼到敌军的大帐下。这样吧，陈律师，你就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再去游说游说。”而陈律师是鸡毛当令箭，并不给他面子，“不是我驳总经理面子，江董事长刚刚得到的线索。这不紧催慢赶，我都过来了。”李飞虎吃惊地问道：“刚刚得到的什么线索，我怎么就不知道？”陈律师摊了摊手，说：“那是你们的事情，李总，我要开始工作了，请您……”“好好，我配合，我配合。我的面子事小，公司的前途事大，陈律师，拜托你麻利些，把这潭浑水澄清了。”李飞虎无可奈何地说道。
陈律师首先来到周林的电脑前，开始调查取证。钱运来在旁边积极配合他，“这台电脑就是周林的……”“打开，我看看……”陈律师吩咐道。钱运来悄悄地看了看阚亮的脸色。阚亮向他使了使眼色，不耐烦地说道，“让你们打开就打开，陈律师又不是外人。”钱运来只好坐下来启动了周林用过的电脑，输入了密码，点了下空格键。
此时，张小柱悄悄跑到饮水机旁“哎呀”一声。众人回望。张小柱故意抖动着胳膊，喊道：“快快，电电……”一个员工急忙跑过去，“嗖”地拔下了闸刀。张小柱抖动着胳膊蹲下来。众人关心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可他站起来，踢了踢饮水机，然后愤愤地说：“就你还想电老子。”众人哈哈大笑：“没事就好！”张小柱过去拍拍那个扒下闸刀的员工肩膀，笑着说：“哥们，这条命是你给的，一会儿我请客。”那个扒闸刀的员工有点受宠若惊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大家都跟着做个证！”众人应诺。
就在陈律师在信基科技公司调查破译软件事件的时候，周林来到银行自动柜员机上取钱。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一脸的失望，然后沮丧地抽卡，从柜员机的小门里走出来。忽然，一阵寒风裹着树叶将吹他了个趔趄，踉踉跄跄地来到路边。
这时，一辆轿车从他的身边驰过。周林望着那辆在他面前驶过去的有点熟悉的轿车，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空中飞过来一团树叶，顺手抓着，漫不经心地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那辆驶过去的轿车又把车倒了过来，他没有注意，险些撞在轿车上，这时看见李飞虎戴着墨镜在车里向他招手。
等周林靠近轿车，李飞虎问道：“你这身打扮去哪呢？”周林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去医院呢。”李飞虎事先知道周林和他表妹的事情，就关心地问道：“你表妹动手术了？”“动了，大出血，都快成植物人了。”周林无奈地说着。李飞虎对他和她的表妹的遭遇非常同情，就说道：“走，去医院，我去看看你表妹。”
李飞虎和周林一起来到医院的病房里，他看到赵丽没有知觉地躺在病**，这让他感到周林没有说瞎话，而是让他再一次印证了周林是一个诚实的小伙子，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小伙子。因此，他在心里决定，一定要帮助周林，一定让他重新回到公司发挥自己的特长。
在周林送李飞虎走出病房时，李飞虎似是责怪，又像是关心地问道：“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通知她的父母？”周林说，“我答应她了。再说，我姑父姑母性子刚烈，哪里能受得了这种事。真会出人命的。”李飞虎拍拍周林的肩膀，“还真有你的……”“你不知道我那表妹，因为这事情绪低落得很，你不帮忙她，她会想不开的。”周林对表妹赵丽的处境感到非常担忧。李飞虎提醒道，“医药费会把你压垮的。”周林也不隐瞒，“我也知道，仅仅一个晚上，就把我在大学期间打工三年多的积蓄花光了，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
听到这里，李飞虎从自己的口袋掏出两千多元钱递给周林，并说道：“我随身带的不多，算是一点心意吧。”周林推脱着不接这两千元钱，而李飞虎再次拍拍周林的肩膀，说道：“周林，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总经理，就利利索索接着。男子汉，无论干什么，都不要婆婆妈妈的！”
周林送李飞虎来到停车场，李飞虎临上车时，非常歉意地对他说：“周林，在公司对待你的问题上，我向你道歉。”“您不要这样，我表妹就这个样子了，就是不开除我，我也会辞职的。”李飞虎对他的关心和帮助，都已经让周林非常感激了。李飞虎又提醒道，“你还可能官司缠身。”
周林此时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可想的了，因为他现在是一无所有，即使有了官司，这对于他来说，他也就不怕什么，“谢谢您的提醒，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相信你，那就好好地生活吧。”李飞虎对他还是充满信心的，因为他在周林身上看到的满是正能量。周林现在要想的就是表妹赵丽赶快醒过来，即使一直昏迷下去，他也要带着她好好生活下去，“我会的，如果我表妹醒不过来，我会带着她好好生活的！”“那你不打算结婚？”李飞虎又问道。“当生活不需要你结婚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想他！”周林的回答充满了对生活的无奈，但他又是对生活有担当的人，他不会丢下赵丽不管不顾的。
这时，信基科技公司的电闸重又被推上。郑光跑到饮水机前摸了摸，并反复查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张小柱装模作样地提醒他：“小心，电着你！”郑光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望了张小柱一眼，“没事，361度的电压我都摸过。”
钱运来正要重新启动周林的电脑，郑光来到他的身后，不经意地问道：“你知道密码么？”钱运来下意识地摇摇头。郑光又追问道：“那你打开它干什么，自己落嫌疑啊！”让郑光这样一说，钱运来犹豫了。阚亮走过来，说：“陈律师取证，不也是对周林负责么？”郑光把目光转向了陈律师，然后问道：“请问陈律师，这也是对周林负责么？”
陈律师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郑光接着又说：“要打开电脑得当着周林的面，因为只有周林知道自己的密码，大家说对么？”
“对对，随随便便打开别人电脑，就是泄露别人的秘密！”大家附和着。
钱运来把目光转向了阚亮：“我是奉了阚经理的指示……”
阚亮急忙摆摆手，然后他自己解释道：“这不是陈律师取证的需要嘛。再说周林已经被开除了。”
郑光走到陈律师的面前，进一步说道：“陈律师，在取证这方面，您的经验比我丰富，是不是在当事人不在的情况下，您应该把重要的物证暂时封存起来。”“是这样的，要不我们就把它封存起来。”陈律师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封条。可这时郑光冲陈律师笑了笑，说：“慢，陈律师，您指导，我来封……在这方面，我比您专业……”
陈律师说：“好！”
郑光笑了笑，然后朗声说道：“同事们，在场的同事们，请你们把名字签在封条上，时间、地点……我们既要对公司负责，又要对周林负责，对不对？”说完，他首先把自己的名字签上，然后大家纷纷签字。等同事们把字都签完后，郑光不客气地对钱运来说：“老兄，刚才你打开电脑了么？”钱运来有点惊慌，连忙否认道：“哦，没……”
郑光拍拍钱运来的肩膀，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就对了，周林的电脑开机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截止到刚才，我们谁也没有擅自打开他的电脑，大家说对不对？”众人应声。钱运来已经心虚了，“可我刚才……”“你怕什么，电脑程序是受密码保护的，你只是接通了电源，对不对？”郑光胸有成竹地望着心虚的钱运来，“如你不想到时候有嫌疑，也请你在封条上签字作说明。”钱运来看了看阚亮，又看了看陈律师，然后心事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郑光把电脑主机卸掉后，帮助陈律师把电脑主机放在轿车的后备箱里。这时，一名同事忽然说道：“电脑取证这么麻烦呀，就像从阿富汗战场上下来受伤的士兵，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地裹着。”
阚亮尴尬地和陈律师握了握手，然后陈律师上车，启动，远去。等陈律师的车开远后，阚亮非常不满地看了一眼郑光，就往回走。张小柱急忙跟上他，小声地说：“又吃了个哑巴亏。”“这个郑光，卖的是哪门子药？还多亏了你，电闸扒的及时！”阚亮心有余悸地对张小柱说。
这时，钱运来怯怯地站在阚亮办公室的门口，看到阚亮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进入程序了。”“你就是个猪！”阚亮狠狠地瞪钱运来一眼，然后径直进到办公室。
阚亮本来想让事情尽快按照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可郑光从中一搅和，让他的计划破产了。他想发火，但还不能发火，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怒火，重新谋划自己的思路，让那款游戏软件继续在公司的网页上运行，暗中利用周林的破译软件为自己牟利。
这时，阚亮望着办公桌上那一束鲜艳的百合花，闻着丝丝盘旋的花香，他又想起了秦梅，他依然对秦梅一往情深，他要得到她，这是他自从中学以来的愿望，愈是得不到愈是想得到，这种愿望在他的心里越来越强烈。秦梅的影子仿佛在他的眼前闪烁着。他不由地叹了口气，并在心里想起了两句诗：“是你拉长了我思念的影子，在干渴的心田里播撒一见钟情的冲动。”
忽然，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阚亮拿起话筒，是李飞虎的声音，他也不敢怠慢，“哦，李总，我是阚亮，广告投放的事情，刚刚定了下来……行行，我这就着手去办。”
他放下了电话，思考着，并在心里盘算着。他知道，这是上天给他接近秦梅的大好机会。他觉得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还是舍了孩子速战速决呢。烟雾腾腾中，他拿起了话筒，给秦梅打起了电话，他要趁此机会进一步接近她。
秦梅也没有多想，就去接阚亮的电话：“哦哦，阚经理，好，那我一会儿下楼。”她放下电话，眼前晃动着阚亮的影子。她心里在打鼓，他怎么这么做作呢？他是哪根筋断了？她犹豫了半天才下楼。
其时，天已经接近黄昏，夕阳在高楼大厦之间西沉着。阚亮已经在大楼前广场上的停车场等她。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后，才看见秦梅从大楼里走出来。秦梅来到阚亮的车前，问道：“阚经理，我们还是到公司里谈吧。”“公司里人多嘴杂，还是找个清静地方……”阚亮的理由既充分又合理。秦梅只得坐上车。
他们来到一家装饰古朴典雅的酒店，就在他们到来之前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上齐，并在餐桌的中间放着一束精致的百合花，看来是阚亮特意安排过的。看到此情景，秦梅不得不佩服阚亮的细心周到，这让她的心中更加充满了疑虑。
阚亮等秦梅坐下，微笑着说道：“吃饭吧。”“那合同的事情……”秦梅没有动筷，而是直奔主题。阚亮看了看秦梅，“明天来公司签合同，不过价格得下五个点。”一听要把价格下五个点，秦梅摇了摇头，“五个点不好，我看，上去八个点好！”阚亮吃惊地看着她，“八个点，你疯了，回去我怎么向公司解释？”
这时，秦梅端起一杯红酒，笑着说道：“怎么解释那是你的事情，我们么，自然也感激你的帮忙。”阚亮沉思了半天，端起一杯红酒和秦梅碰过杯后一饮而尽，“好，就这么说了，谁叫你秦姐姐的面子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