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在小区合租屋里,赵丽穿着大红睡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正在厨房做早餐的郑光看到她非常生气,冲她嚷道:“拜托你了,拜托你脱下你身上那面晃眼的红旗吧。”赵丽扭过头来,说道:“美得你,还想看美女裸走啊。”“不是,你想想,你晃得人眼发麻。”郑光边说边把早餐端到餐桌上。
对此,赵丽根本就不在乎,而且又把话题转移到了郑光身上,“眼麻那是好事呀,说明你心花。”“看你说些什么?”赵丽这样说他,这让郑光心里很不舒服。赵丽说道:“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只许眼麻,不许心花!”“凭什么你那么武断?”郑光准备和她继续斗嘴。赵丽也根本不消停,“凭房凭车凭存折……”“美女的条件就这些?”说着,郑光从口袋里掏出三个信用卡和一个电动车钥匙。赵丽“噗嗤”笑了:“哈哈,下辈子你就脱生个螳螂吧,我真不知道跑遍世界的角角落落,看你能不能捡回一辆破车来。”说着说着,她忽然哭了起来。郑光看她哭起来,就慌了,“你咋哭了?”赵丽哭着说:“我想周林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就省省心吧,他现在恐怕在美人堆里抱窝呢。”郑光不满地望着赵丽,而赵丽哭得更厉害了,郑光无奈地摇摇头。
赵丽正哭着,她的手机响起来,一看是她一个办相亲交友会的高中女同学打来的。她止住哭,满脸笑容地接起电话来,“娟子,有事吗?”“丽姐,今天来给我救救急,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当婚托说不定还能遇上你喜欢的人呢。”那个叫娟子的姑娘说。赵丽也不推辞,笑着说:“好,为了你的相亲会,那我就奋不顾身了。”说着,挂掉了手机。她看到郑光用异样的眼光望着她,就说:“看什么看,快吃饭!”
赵丽的一个高中女同学在这个城市里很活跃,她自办了一个婚庆礼仪中心,需要举办多场次的交友聚会,因人气问题,就邀请赵丽过来做个托。参加几次以后,赵丽对自己的感情生活就伤感起来、失望起来。这天,聚会正在进行,她看着成双入对的同龄人,自己感到了一种失落,于是就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蹩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顾影自怜起来。
“请喊出你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名字!”外面的游戏正在火热进行中,嘈杂喧嚣的声音从门缝里闪过来。“白马王子?”赵丽有点儿不好意思,脸上慢慢红润起来,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沾着水,在镜面上慢慢地勾画一个男人的画像,是周林。幻境中,周林慢慢的从镜子上跃下来,拉着赵丽的手跳起来。
这时,有人走进卫生间,赵丽正要去擦,却看到湿湿的画像已经模糊了,便暗自好笑起来。走进来的一个女孩看到赵丽有点意外:“你怎么在这呢,主持人以为你逃兵了,正布下天罗地网在找你呢。”
赵丽朝她笑了笑,说道:“我就想跑呢,可我总觉得这钱挣得不值,当个医托也比我当婚托强。”“这话从何说起呢,反正给咱的不薄,你准备准备,一会还要你挑大梁呢。”女孩拍拍赵丽的肩膀,“别再胡思乱想了。”赵丽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忽然听到女孩的尖叫声:“哟,你行呀,对着镜子吹花黄了。这招,还是我发明的,天底下的女人都有一个暗恋的纠结……”
赵丽微笑着走向灯火辉煌的大厅。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来:“女士们,先生们,史上土得掉渣的仪式就要开始了,让我们为这个隆重时刻庄严的到来,伸出我们的手,喊出我们的吉祥符,让我们为结束剩女剩男而欢呼雀跃吧。来呀,动起来,一、二、三、四、五……”灯光依次暗下去,然后大家跟着喊起来,交换着位置。
交换位置完毕,灯光亮起来,俊男靓女纷纷好奇地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赵丽发现坐在对面的是一位帅哥,心里高兴,于是他们端起面前放在桌子上的盘子。
“来呀,小伙子们,请为你心仪的女人,献上你最由衷的祝福;尚待字闺中的女士们,请不要吝啬你情感的慷慨,来呀,我们动起来。”大家纷纷相互夹菜,赵丽盘子里多了块豆腐,随即夹了一片香肠作为回赠。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的笑话是,很久以前,亚当和夏娃一起吃自助餐,两个人习惯互相换菜吃。夏娃夹一块豆腐递给亚当,来,吃我的豆腐!亚当也夹了一片香肠递给夏娃,来,吃我的香肠!”忍不住哈哈大笑的主持人大声问,“有没有中奖的?”
“有!”
“活着的你跑过来!”
“耶——”白连春拉着赵丽站出来,众人开始起哄起来。
赵丽和白连春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笑声从赵丽看似柔弱的身体里汩汩地流出,潜意识里对白连春的拥抱、握手,一点也不拒绝。在众人的欢呼雀跃声中,他们的眼神里像是盛开着一朵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女士们,先生们!”主持人拿起话筒,“下面,我们请美丽善良的赵丽小姐谈谈自己初次和白连春先生见面的感觉……”欢呼声如潮水一般涌向耳鼓。
赵丽大方地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然后说道:“我感觉今天真幸福,真的,我们的初遇很神奇。此刻我最深刻的印象,不是风趣的谈吐,也不是帅气的长相,而是他显得格外的纯洁无邪的心。……他就像我的新郎……”
众人欢呼起来,赵丽激动地捂着自己的心口。没等主持人发话,白连春拿过话筒,说:“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主办单位的接待和安排,我就是一个丘比特,被一枚带电的利箭射中了,我们不属于一见钟情,属于一见如故。亲们,请允许我当面向美丽善良、仁慈大方的赵丽小姐吐露我内心真挚的表白!”
“好,好——”众人欢呼起来。
活动主持人悄悄询问身边一位时尚靓丽的美女,也就是赵丽的高中同学:“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你放心,都在情感江湖里扑腾,湿不了鞋子。”那位时尚靓丽的美女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活动主持人还在担心着:“我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大不了赔个……”那位时尚靓丽的美女的话尚未说完,就见白连春手拿一束玫瑰单腿跪在赵丽的跟前,“亲爱的,做我女朋友吧。”赵丽没有回答,只是激动地望着他。
白连春高高举起那束玫瑰,激动地说:“亲爱的,三言两语,千变万化;七情六欲,一生一世,一言为定,四海为家,就让我们一无所有,潇洒地做一回朋友吧。你愿意么?”“哇塞——”所有的人都拉长了眼睛。
活动主持人现场鼓动着:“先生们,女士们,大家看到了白连春先生的真诚了吧。就冲着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创之举,大家说,赵丽小姐,该怎么办?”
“我愿意——”赵丽抢先一步,拉起了白连春,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掌声、欢呼声,雷电暴雨般倾泻下来。
赵丽和白连春就这样认识了。白连春其实是一个纨绔弟子,好逸恶劳,整日和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蹭吃、蹭会场、混脸熟。只要市里有什么会议,或者商业会议什么的,他都要去,不但去蹭吃蹭喝,还偶尔会顺手牵羊参加会议人员的物品。这不,这天他又带着赵丽来到一座古朴典雅装饰的高档酒店门前,几个会议的公告牌在门口耸立着,工作人员在酒店大厅里忙碌着,不时有西装革履、手拎公文包的男男女女前来填表、签到。
这时,白连春拉着赵丽走进酒店大厅。赵丽好奇地左看右看,好奇地问:“你在这里工作?”“今天在这里有个会议。”白连春看了看其中一个公告牌,然后拉着她径直走到一个会议签到桌子前。他主动和工作人员打着招呼,拿过签到簿,胡乱写上一个公司名和自己的名字后,就拉着赵丽往楼上走。
服务人员伸手挡着了白连春:“先生……”
“干什么?”白连春一惊。
服务人员鞠了一躬:“对不起,先生,请你到六号大厅就餐。”
“谢谢!”白连春很礼貌地带着赵丽折回来,走向六号大厅。
赵丽好奇地问道:“这个地方你经常来?”
“经常过来开会。”白连春避开赵丽的目光,心虚地四处张望,并对迎面而来的一个来宾礼貌地问,“你好,请问六号大厅有位置么?”
来宾礼貌地给提醒道:“有,您快点去吧,正在发礼品呢。”
“挺熟悉的?”赵丽忍不住望了望离去那名来宾的背影。
白连春拉拉赵丽,有点不满地说:“熟悉什么啊?顶多都是个面熟。”然后他提醒她,“吃饭的时候,不要多说话。”
赵丽嘟囔着:“会把人憋死的。”
“憋不死,你想想,开会的人都来自不同的单位,甚至不同的城市。大多彼此并不认识,你那么寒暄话,多招人嫌?”白连春不满地望着她。虽然此时他心里非常后悔带着赵丽来,但已经来了也就听天由命吧。
赵丽拗不过白连春,只好就听从他的安排,“行,听你的。”但又嘟囔道,“不过几个人围在一桌吃饭,一句话都不说,喂猪呢。”
白连春生气地回应了她一句:“对,高级猪都进高级酒店。”然后,他向一个空出两个位置的餐桌走去。
吃过饭后,赵丽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客人们三三两两地或站或立,等着主办方发放礼物。这时,白连春看到一个中年汉子把背包放在座位上,急匆匆走了出去,他随即站起来,装作接手机的样子,“啊啊,大哥呀,你不回来了,行行,我让你弟妹把东西给你带回去。”
“我又不认识你大哥。”赵丽在眼巴巴望着工作人员发放纪念品,不情愿地嘟囔着。白连春连着推了推她,不满地说:“到了门口,大哥自然会跟你碰面的。”
赵丽甩了甩胳膊,不情愿地拎起那个背包走出餐厅。白连春笑了,觉得自己出手是那么麻利,当他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纪念品的时候,又顺手就把邻座空位上的一个皮包拎在自己手里,亲切地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大摇大摆走出去。
大门前,赵丽拎着一个背包焦急不安地站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细看哪个都像放在餐厅那个背包的大哥,可惜没有一个人主动走过来搭讪,正要扭头折回,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问她:“你好,美女。”
赵丽看见他非常惊喜,热情地说道:“大哥!”
“美女,哥哥掏这个……”中年男子用手指头比划个“八”字。赵丽搞不懂中年男子的意思,摇摇头。中年男子又比划个“九”字,又伸出一个大拇指,然后拉着赵丽就走。
“站住——”白连春拎着一个公文包恰到好处地挡在中年男子的面前。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连春,然后理直气壮伸出个大拇指,说道:“我都掏这个了。”
“这个,我早定下了。”白连春伸出两个手指头在中年男子面前晃了晃,径直走到赵丽面前,伸出指头比划着,“去,告诉他,这个你不干,跟我走。”
赵丽如法炮制,中年男子非常生气地说:“我给的比他的多得多,傻帽!”说完,悻悻地走了。
赵丽不解地问白连春:“大哥呢,怎么不等大哥了?”“大哥到二哥那里去了,电脑在我们这里先保存着。”白连春说起谎话来心不跳气不喘。赵丽疑惑地挽着白连春离开了酒店。
他们来到赵丽和郑光的合租屋。白连春打量着合租屋的四周,不动声色地说:“哟,原来你就住在这里呀?”
“屋里乱,让您见笑了。”赵丽倒了一杯茶,招呼白连春坐下。
白连春又问:“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你们几个人?”
“三个人,两头猪,早些天又跑了一头。”赵丽有点儿不好意思。白连春伸出着大拇指:“孤男寡女,不会这个吧?”“看你,又不正经了。”赵丽举手打过去。白连春赶紧捉着她的手,拥着她,嬉皮笑脸地说:“我给你开玩笑的。”
“怎么会呢。再说了,坏汤的老鼠还是有的。”赵丽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白连春紧紧地攥着,他伸出一个指头弹着赵丽的鼻子,“你看看我像不像一只耗子?”
“你就是个专门喝地沟油的耗子。”赵丽说完哈哈大笑。白连春趁势伸出胳膊搂着赵丽,并把她抱在了腿上,“地沟油,我就爱喝你的地沟油。”
“你坏你坏……”赵丽捶打着白连春,忽然她打出两个指头,“这是什么意思?”
白连春也不隐瞒,就直白地说:“这个呀,我一说你就明白了,这个是一千,这个是二百……”
“那个中年男人给我比划个这个,是什么意思?”赵丽又伸出一个大拇指。
白连春哈哈大笑:“他要出一千让你跟他……”
赵丽从他的腿上起来,脸上露出愤怒来,“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哐!”郑光推门走进来,看见两个人的架势,大吃一惊,急忙道歉:“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看到他回来,赵丽惊慌失措地涨红着脸赶紧坐起来。
“现如今的大学生素质就是差,进来也不打声报告。”白连春气呼呼地望着退出去的郑光。
等白连春走后,郑光在小区院内小公园里转悠了半天才回到合租屋里,望着坐在客厅里的赵丽,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赵丽,你那猪脑子转个圈啊,都什么季节了,还打雷扯闪?”他敲着茶几,对赵丽吼着。像学生犯了错般的赵丽偷偷看了郑光一眼,嘟囔着:“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再迟一步就成既定事实了。”郑光停下手指头,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当然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给你个建议,以后要是激动的时候,最好在外面挂一个免进牌,譬如手绢之类的……”
赵丽偷偷地笑了:“你放心,一定的!”
郑光又教训道:“傻姐姐,你知道不知道,多少只披着羊皮的色狼,要的都是头脑发热的母羊。”“我是理智的……”赵丽辩解道。
郑光手指着沙发:“理智还能那个样。那个样子好看么?我告诉你赵丽,沙发不是用来躺的,不是……不是……你叫我怎么说你呢?”“不知道该怎样,最好别怎样……”赵丽还在辩解着。
郑光还在不依不饶地教训着赵丽:“咋了,不服气?我告诉你,这个合租屋,不光是你的,想痛快就钻到河边林子里,敞**豁亮!”他看了看赵丽,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们认识没几天吧,你了解他吗?”
“这些有必要跟你说?情场里有个太平洋,可惜你不是里面当家的……”赵丽有点不服气地说,“我算倒八辈子霉了,你逮着一次当百次啊,有完没完的?”
郑光耐心地说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折不扣是熟手,知道不知道?我的师太,你要是从了,今天的情况有多么严重,就那个架势,你就基本告别少女时代了。”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赵丽转过身不想再理他。
郑光继续唠叨着:“请不要对我说,你尚能自控。我告诉你,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咱谁也不能脏了谁的眼睛。你记着,我也很冲动,但我用的是脑子。”
“那又怎么样?”赵丽装模作样拿起一本书,向卧室里走去。
郑光喝了一口水,拿起自己的东西,边走边说:“情况大不一样的,一个是头大起来,一个是肚子鼓起来。”“你混蛋!”赵丽返身把书本向他砸过来。
郑光摇摇头:“嘿,能耐不小啊,还知道动粗了。”然后他走进自己的卧室,自语着,“母狗要摆尾,我来掺和啥?”
“狗拿耗子!”赵丽气呼呼地在自己卧室里摔起东西来。
郑光走到卧室门口对着赵丽的卧室嚷起来:“我就是狗行不行?想生多少小耗子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正告你,在这个屋子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到时候甭埋怨没有人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