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阚亮和周林等人在总经理李飞虎的办公室开会,李飞虎扫视了大家一眼,然后说:“事情出来了,大家说说该怎么补救?”
阚亮瞥了周林一眼,然后直接把责任推给了周林:“事情明摆着呢,问问周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到如今,周林也无可奈何的样子。
逃避责任,把责任推给周林是阚亮心里的真实想法,所以他要不依不饶地追究下去,“程序是在你的电脑里出的问题。”“程序保存在我的电脑里不假,并不能说明是我泄的密。”周林觉得很委屈,还在无济于事地辩解着。李飞虎摆摆手,说道:“阚经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你对他错的问题。这事一定要好好查查,弄个水落石出。”“明摆着呢,程序、密码都在他手里。”阚亮继续把责任全部推到周林的头上,这样他才感觉自己是最安全的,最明智之举。
李飞虎没有去直接回应阚亮的话,而是把话题岔开了:“阚经理,你现在的任务,是做好咱们新开发软件的市场推广工作,一定把咱们新开发的产品推广出去。”“好,那这件事……”阚亮想尽快撇清这件事,所以他又把球踢给了李飞虎。
李飞虎说:“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安排人去调查这件事的。现在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情,眼下最要紧的,一是需要稳定内部员工的情绪;二要消除外部影响。”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目前,最关键的,就是把这个软件尽快卸下来。”“李总,软件是别人安装上去,我们强行……”阚亮还想说什么,被李飞虎打断了,“这是一款不道德的软件,又是经过不正当的渠道发布在上面的,周林,你有这个把握么?”
周林点点头,说:“卸载别人装上去的软件,虽然有难度,但还是可以卸载的。”李飞虎说:“就这么办。”“可是,李总,这样我们就会侵入别人的数据库。”心虚的阚亮对李飞虎的安排,心里感到忐忑不安,恐怕自己做的事情败露。李飞虎把眼光转向周林,吩咐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要干净利索。”
周林觉得阚亮心里有鬼,于是又向李飞虎提出了要求:“李总,我想独自操作。”对此,阚亮对周林非常不满:“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李飞虎不动声色地说道:“不就是卸个程序么,周林一个人做更好些。”
阚亮也不再吭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轻轻拉上窗帘,坐到位置上双手合掌,盯着电脑屏幕,然后继续打着自己的游戏。
中午下班,秦梅约宋超来到一家饭店,还没坐下来,宋超就急不可待地问:“梅姐,最近我怎么找不到刘忻了?手机号也换了。”秦梅招呼宋超坐下,说道:“宋超,今天我约你出来,就是给你说刘忻的事情的。”
宋超笑着望着秦梅,说:“怎么?她不来,让你给我传话啊。”
“宋超,你别误会,她确实有事脱不开身。”秦梅非常诚恳地望着满脸狐疑的宋超。
秦梅说:“宋超,你最近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还在找。”提起自己的工作,宋超感到很不好意思。
秦梅安慰着他说:“没事,慢慢来,肯定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的。”
宋超沉默了,自己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秦梅望着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开了口,说:“刘忻她……她心里又有人了。”
宋超听了秦梅的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他耳旁炸响,拿啤酒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顿时惊呆了。少顷,他又倒上满满一杯啤酒一饮而尽,随后他疯狂一般一杯接着一杯喝。看到此情景,秦梅赶紧制止他:“宋超,你不能这样,你要振作起来,刘忻离开你,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可他根本不理会秦梅的劝说,还是疯了似地喝酒。
在无奈之余,秦梅默默地掏出一个银行卡放在宋超的面前,说:“宋超,这是刘忻还给你的银行卡,她想弥补你,是还给你的钱。”宋超没有理会秦梅,转而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起来。
这时,秦梅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刘子放打进来的。她赶紧走到一边去接电话。电话里,刘子放要求她马上回到公司。她看看还在哭泣的宋超,感到很为难,但还是说:“好,我马上回去。”她回到座位上歉意地对宋超说:“宋超,你不要这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她那棵树上吊死呢。”宋超依然没有回应,她又继续说道,“酒就不要多喝了。刚才公司来电话了,让我马上回去。”宋超这才停止哭泣,对秦梅说:“梅姐,你回公司吧,我没事。”
秦梅回到公司,刘子放看到她进来就说:“六月集团整体形象策划做得很成功,受到段建荣手下主抓对外事务主管的肯定。”他站起来倒了一杯茶,端给秦梅,“秦梅,你知道么,这笔生意做下来,公司的基本盘就稳定了,董事长昨天电话里还一个劲儿夸你呢,你就等着涨工资吧。”
秦梅从刘子放桌子上拿过一份文案,爱惜地抚摸着:“不落到实处,再多的心血也是白干。”
刘子放耐心地劝着秦梅:“你知道,段总的做法我也看不惯,可人品归人品,生意归生意。你总不能因噎废食吧。”
秦梅站起来,把文案扔在刘子放的办公桌上,重重带上门走了出去。刘子放望了一下秦梅的背影,捣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狗脸。”可能是秦梅听见了他的话,就推开门探过头来:“你说什么?”
刘子放吃惊地望着秦梅,急忙掩饰:“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重复一下你自己的话,觉得你对我还是挺客气的。”秦梅没好气地关上门,嘟囔着:“一群为钱而忙忙碌碌的苍蝇。”
从刘子放办公室出来,秦梅刚打开电脑,刘忻的电话就打来了。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他还好么?”“今天我见他了。心里还是放不下你。”秦梅在电话里轻轻地说道。只听见电话里刘忻轻轻地叹口气,然后说,“但愿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我听公司的人说,你的文案做得不错?”
秦梅看了看周围,玩笑似地说:“消息这么灵通,是不是垂帘听政了?”
“你又挖苦我。”刘忻声音放得很低,“姓段的说,整个活动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哦?”秦梅顿时有点紧张的样子,“这么说,是对我的施舍?”
刘忻在电话里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就赶紧补充道:“你不能那么刻薄,都是我和你段哥的一片好心好意……”
“够了,我正告你,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都不是免费的!”秦梅大吼一声关上了手机,气呼呼倒在靠椅上,“什么什么呀!”她的大声嚷嚷惊得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莫名其妙地望着秦梅。“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发飙呀?”秦梅气呼呼站起来,走向刘子放的办公室。
走进刘子放办公室,秦梅二话不说就在刘子放的文件堆里翻起来,眨眼工夫,整洁的办公桌上就变得乱糟糟的。刘子放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迎着纷飞的纸片走进来,吃惊地望着秦梅:“你找什么?”
秦梅看见他进来就伸出手:“拿过来——”
“早说呀。”刘子放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就不由地高高举起手中的东西。秦梅冲过去,把那份文案夺过来马上撕了个粉碎,空中一扬,就变成万千纷飞的蝴蝶一样。
秦梅的态度和行为,让刘子放很生气,就向她吼道:“你、你要干什么?”说着就把秦梅推到一边,而秦梅的双手像接飘落的纸片一样,落在座位上。刘子放瞪着秦梅继续吼道:“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业务不需要裙带,生意不需要施舍。”秦梅站起来毫无惧色地瞪着刘子放,“我不要活在你们的阴谋诡计里,我不做你们交易的牺牲品。”说完,推开门,跑了出去。
秦梅刚走出公司写字楼,就迎面碰到从外面办事回来的周林。看她情绪不对,周林就赶紧跟着她,可她头也不回,对他视而不见。周林摇摇头,只得去电梯口等电梯。他想想不对劲,便又折回来,追上她,“秦梅,你是怎么了?连我都不理不睬的。”她也不回应,继续向前走。
周林在后面紧跟慢跑地追她,就故意用话来激她:“我知道你气呼呼是为了啥?”
“为什么?”秦梅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周林继续刺激她:“你被人出卖了!”
“也许吧。”秦梅语气缓和了许多。周林马上明白秦梅确实心里憋着气,就说道:“这就对了,说出来,烦恼和痛苦就减轻了一半。”
秦梅反问道:“那一半呢?”
周林笑了,边走边劝:“那一半就留下来,滋生另一半的痛苦与烦恼。你知道,如果不迷信的话,人一生下来,幸福而快乐的生活就是一种梦想,这种梦想,只有你尽心尽力挣扎与痛苦和烦恼所编制的旋涡时,才能深深体现出来……”
秦梅停下来,挥舞着双手:“你说我招谁惹谁了?满世界的人都跟我过不去。你是知道的,我尽心尽力地工作,起早贪黑的、没日没夜的,到最后功劳都是别人的。嗨,不说了,不说了,姑奶奶找条能淹死人的河去。”说完,又继续向前走。
周林追在秦梅的身后,继续劝她:“这更说明你明智了,至少你懂得了解脱。”转而又说道,“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听不听?”“听了如何,不听又如何?”秦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周林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赶着,“听,能减轻你的烦恼,不听,只会增加你的痛苦……”“说——”秦梅这才脚步慢了下来。
为了增加语言的说服性,周林的肢体语言十分丰富,也很夸张,“据考证,人世间最残酷的自杀莫过于跳河。你想想,有多少人从跳河未遂中学会了游泳,不得不穷尽毕生之力为别人摘金夺银……”
“嗯,有一定的道理……”秦梅停下来,转身拍拍周林的肩膀,“那你的设计是……”
周林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说:“哦,天,请你尊重一个天才的程序设计师,为你量身制作的一款超豪华的娱乐游戏,找一口枯井,最好是有水有盖的,搬一块石头放在井盖上,跳下去的时候用力拍一下……”
忽然,秦梅看到路边下水道正在修理中,急忙用左手阻挡着周林并提醒:“小心,井!这边这边。”说完,她头也不回,接过周林刚才的话题,“那样你知道多么省力气。”噗通……正说着,秦梅感觉背后冰凉的水滴腥臭般砸过来,回过头时已经不见了周林的踪影,她霎时明白过来,急忙喊道:“小林子,你这出戏演绝了。”
这时,王思磊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拉着正往下水道伸手的秦梅,“秦梅,怎么了?”“思磊,思磊,快救周林,快救周林。”秦梅急得几乎要哭了。
王思磊急忙把手中的东西扔给身后的燕如玉,然后攀着井沿往下挪动。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就把鼻青脸肿的周林从下水道里面拉了出来。
“都是我,都是我。”秦梅在埋怨着自己,上去拉着鼻青脸肿的周林,关切地问起来,“看看,弄得到处都是伤。”“还行,就是下水道里的味足。”周林推开秦梅的手,转过身来,帮了王思磊一把,拉着他也从下水道里出来,并说:“谢谢你了,兄弟。”
王思磊苦笑了一下,说:“谢什么,这是应该做的。”说着,用脏巴巴的双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周林拉过王思磊的手,关心地望着他的脸,“怎么了,兄弟?”“没什么?一条蚯蚓我以为是水蛭呢。”说完,王思磊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他们一起坐上一辆出租车,拉着四人向前方驰去。燕如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王思磊和周林在后排分坐在秦梅的两侧。
“就为这个呀,你赌气,划不来。”王思磊看看秦梅,“段建荣不地道,人神皆知,可他也是个生意人,既是生意人,就离不开文案宣传,不是便宜你,就是便宜别人,只要有活做,有钱挣,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周林顺接着王思磊的话说:“你看思磊说得多好,你可以把生意看作是别人的施舍,也可以用心把这种施舍做成一流的广告,让它一倍的付出,获得两倍或数倍的回报。慢慢的,你就会感觉不是他施舍,而是你在施舍他。做人是有原则的,与救活一个公司相比,个人的这点别扭又算什么呢?”
“我缺钱,我的原则是,先把钱攥在手里再说。”王思磊进一步劝着秦梅,“挣自己该挣的钱,让别人说去吧。”
燕如玉白了王思磊一眼:“一个土老帽还唧唧喳喳的,当心,一个不小心又被时代甩了。”瞬间,车厢里便陷入死一般的静寂,只有车子的引擎声和外面的风声被无限放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