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篝火熊熊
果然,到星期六下午时,李画家就带着那帮人进山来了。
大约才走三里来路,张二妹就说:“还有好远哟?”
李画家用手指着山梁说:“不远、不远,爬上去就看得到了。”
“哎呀!还要翻这道山梁,”张二妹说,“怕吃肥了都要走瘦。早晓得这么远的话,我就放弃。”
“先走拢了再说嘛,”李画家说,“我保证你来了一次还想来二次。”
她把嘴巴一撇,白了李画家一眼说:“听你吹,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
王干事小声对李画家说:“这回千万不要搞砸了哟,不然我回去不好交代,就再也没得下一次了……”
“你放心,”李画家说,“要是大家都觉得没意思,费用就由我出,在我工资奖金中扣就是。说齐天杵齐地,随便都比在餐馆里吃得油嘴油嘴的强。”
王干事这才转过头去说:“张二妹,你害了懒脚瘟吗?”然后说,“你们这些男同胞也是,有不有一个主动点的,来背一下这个害了懒脚瘟的婆娘。”
张二妹白了他一眼说:“你才害了懒脚瘟。”
刚爬上山梁,张二妹就跳着喊起来:“哎呀,好美呀,都怪这道山梁,把这些风景都挡到了。”然后又惊诧地叫起来,“你们看到没得,看到没得,‘水磨庄园’的字写得好大哟,这么远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还有画的那乘水磨,我好像听到它转得吱呀吱呀的在响……”
王干事说:“你不发懒脚瘟了?要不是有这道山梁挡到,又哪来这方风景。”
尤二伯的酸萝卜老鸭汤刚炖出了点味他们就到了。
张二妹说:“好安逸呀,地地道道的酸萝卜炖老鸭子。”然后贪婪地吸了几口气,说了句“还有老腊肉的味道”后,连东西都没放下东西就往厨房里面钻。一眼看到案板上的折耳根和野葱,就大声叫起来,“绝了,绝了,还有这么多野菜。”(折耳根就是鱼腥草)
其他的人有去看水磨的,有去看瀑布的,还有的要下到潭边去玩……
张二妹从厨房出来后,看到墙壁上挂着的草鞋说:“借我用一下。”也不管有不有人同意,取下来就出了门。
她在屋檐下的长板凳上坐下来,三扒两爪就脱掉脚上的运动鞋,把草鞋穿上说:“走哦,我们出去疯哟。”转过身后又把屋檐下的蓑衣取下来往身上一披,再戴上斗笠,弯下腰把裤脚绾到膝盖处,大声道,“要照相的跟我来。”
一群男男女女跟着她一窝蜂走了出去。
山里人实在,端上桌的东西都用大钵装。
看到尤二娘刚把一大钵蒸腊肉端上桌,王干事深吸了口气,悄悄对李画家说:“好香呀,像是有股腊梅的味道。看到油亮亮的样子我喉咙里面都像伸出了爪子。”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到院坝边,扯开喉咙喊起来,“张二妹,疯够了没有,快点回来吃饭哟,回来晚了没得搞头哟。”
张二妹刚把在水潭边捉到的一只螃蟹绑好,听到喊声后举得高高地说:“看到没得?我回去送儿子的礼物都有了。”然后又兴犹未尽地说,“等一下,我们再耍一会就上来。”
天都黑尽了张二妹他们几个才从岩下上来。
她一眼看到桌上一大钵油亮亮的蒸腊肉,说了句“肠子都饿断了”,伸手就抓了块来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安逸,这下把肠子接好了”。还没等吞下去完,又抓起两颗嫩胡豆往嘴里塞,接着拈了根凉拌折耳根放进嘴里……
王干事摇着头说:“儿马婆,有本事就把那个酸萝卜老鸭汤里面那个鸭脑壳抓起来啃。”(儿马婆指性格开朗,有男子气质的女子。也叫:男人婆)
“不忙,等它冷一下了来。”她说,“你不要毒我,信不信我把豆花都抓起来吃了。”(毒就是激将)
过了一会,尤二娘端着一钵葡萄酒出来说:“这就是院子边那架葡萄摘下来做的,一个人尝两口。”然后就用汤瓢给每人舀了半瓢在碗里。
王干事端起碗来用闻了又闻,用另一只手肘碰了一下挨着坐的李画家说:“闻起都安逸。”然后轻轻地呷了一口说,“安逸、安逸,真正的庄园葡萄酒。干脆就叫个‘水磨庄园红’算了。”
两桌人都响应着,齐声道:“好酒,好名字。”
“都说酒好,我们就来唱两句。”王干事说着就带头唱了起来,“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在咱的手……”
等大家唱完,尤二娘笑盈盈地说:“你们都说好,今年就把葡萄全部拿来做,一颗都不拿去卖,等你们来尝。”
这时,王干事才悄悄问她:“腊肉里面为啥有股腊梅香味?你都放了些啥进去?”
尤二娘说:“这个没得诀窍,就是在腊梅开花的时候,找一个天晴的日子,把腌好的肉挂在树上去呛点味。等肉吹干了味也呛得差不多了,再熏出来就是这个味道。岩下就有两棵腊梅,我们这两年杀了年猪做腊肉都把肉担下去呛了味的。”
吃饱喝足了的张三妹原本已经放下了碗筷,听尤二娘这么一说又拿起筷子来边夹腊肉边说:“怪不得哟,我刚才吃起就觉得有股特别的香味,本想问一下,嘴巴又没得空。原来是呛了腊梅味才这么香的。再吃两块,不然都对不起我这张嘴。”说着拿起筷子又拈起往嘴里放。还没等嘴里嚼着的全部吞下又说,“这顿饭吃得太饱了,肚子都怕遭胀歪了。”
王干事说:“张二妹,你才长的膆子,我们是长的胃。”
“不和你们争这些,”她说,“反正我长的啥你们就长的啥。”说着又拈起块腊肉说,“各人吃了各人好。”不止是她,在座的都觉得吃得有些胀。
尤二娘说:“不要担心,消得到饱胀。上回李画家就说了的,要给你们准备点柴火开篝火晚会。我们山里面的柴火还不有的是,我这阵就去给你们抱。”
李画家对尤二伯说:“等下就该你唱了。”
“我还是要边打草鞋边唱,”尤二伯说,“不然就唱不出口”
尤二伯把放在院坝中间的柴火点燃,坐到屋檐下边打草鞋边唱起来:
水磨庄园新开张哟喂
多谢大家来捧场呀
从此走上致富路
山区生活要变样呀
“快点帮腔,快点帮腔。”李画家大声招呼着。
众人正围着篝火踩着尤二伯的唱歌节奏转着圈跳,听到招呼后都帮起腔来:
金钱梅花落
要变样呀荷花闹海棠
要变样呀荷花闹海棠
唱了三遍,王干事过来把正跳得起劲的张二妹喊出来,递了张纸条过去说:“这是我刚写的几句歌词,你的嗓音好,来领唱几句,我们给你帮腔。”
张二妹接过来看了一会,就唱:
岩前瀑布闪银光哟喂
鹞鹰翱翔蓝天上呀
水磨冲得溜溜转
这边风景不一样呀
众人马上帮腔:
金钱梅花落
不一样呀荷花闹海棠
不一样呀荷花闹海棠。
张二妹又领唱:
酸菜老鸭喷喷香哟喂
清蒸腊肉油亮亮呀
凉拌野菜味最美
水磨豆花味绵长呀
众人帮腔:
金钱梅花落
味绵长呀荷花闹海棠
味绵长呀荷花闹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