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铃子几近疯癫
大贵挤了挤眼睛,用劲的看着那些东西。
发现长二毛一身的这个东西,是一些红斑点,有的还乌黑。而这些东西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看到这个,大贵没再给他拿衣服,而是直接出了门。他朝大棚走去,一路冥思苦想,快到棚子时,他想起来了,我在城里很多的电线柱上看到过这东西,什么病什么的广告传单!二毛得了那病!他吓出一身的汗。
贵哥,你怎么不等我就出来了。二毛很不满意地来到棚里。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近的路,不晓得自己回来?大贵怀疑二毛有病,这时有了一种看都不想看他的情绪。他真害怕染上那个病,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没说错啊。
二毛抽出两支烟递给大贵,大贵没接,自己点上,另一支他又递了过去。
刚抽完,不抽了,大贵一脸凝重还是不看他,摆了摆手说。
贵哥怎么了?二毛很坚持硬要把烟给大贵。
大贵不想拉下脸,于是接了,却想着怎么离开这个瘟神。二毛一脸欢喜地打开了火机,大贵点上烟看了二毛一眼,这时他发现二毛脖子上、脸上都有这些斑点,开始他还以为长痘痘了,没想他全身都是,那就不是痘痘了。大贵想了想,指着这些斑点问二毛,你这些是什么东西?
二毛顿了一下,终于明白大贵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沉下脸色的原因,也不隐瞒,叹了一口气,沉痛地说,贵哥,我活不长久了,这是那病!要命的病!在东莞染上的。
怎么染上的?
在东莞……
难怪!难怪你这次回来像换了一个人,原来你是自暴自弃!大贵很烦二毛,走出棚子,盲目地看着山里,问,这病没得治么?
没有得治!就是有也就是延缓死亡的时间!早晚还是个死!
大贵一听,心抖了一下,说,那这样子,你不是把病也传染给铃子了?
铃子太乖态了,比明星还乖态,反正庆哥也不在了,宝山夫妇也不会照顾他一生,再说了,我是真舍不得她,我想好了,在生不能娶她,那就带上她一起去阴间做夫妻吧。
你混蛋!大贵终于发起火来!骂道,你……你有病,怎么不早说!你没人性,你要死自己死去,怎么还拉我……拉她一个无辜的人!
你怎么回事?二毛对大贵突然发火很是不解,他说,贵哥,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你报仇哦!你不是恨死宝山废了你么?
他是他,铃子是铃子!她虽然是个傻子却也是一条生命!你这样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喂喂喂!你发烧了?二毛过来摸大贵的额头。
不要碰我,大贵很恼火!
怎么啦!我把铃子带着你不乐意了是吗?
你妈的,你再乱咬人,我掐死你?大贵一副凶神恶煞。
得了,不好意思,我光顾着给你报仇了,没想到你还想留着……
你给我滚!大贵一巴掌掀了过去。二毛被大贵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花,他不想跟大贵动手,因为他觉得自己打不过他,于是边走边指着大贵的鼻子说,你妈的你狠,我走,但是铃子你再也用不了,她还染了我的病,现在她属于我一个人……
大贵气得咬牙切齿,拿起地上的一根杂树棍子就要打过去,二毛却跑远了,说,你处心积虑的把村子掏空了,你做什么没有人看得到……哈哈哈!说着扬长而去。大贵一直看着二毛得意的身影消失,真想冲过去一刀了结了他。但是不行,他不能杀人,他眯了一下眼却透射出一道寒光。
二毛离开没多久,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大贵想起山里的人,于是拿起大喇叭吆喝:要下雨了!收工啦,山里的坡上的赶快回来避雨!那片山坡很陡曾经发生过几起山坡倒塌,死过很多人。今天这些人是他喊出去的,他现在要把人喊回来。他不想背负日后的骂名。
其实大棚离那山坡有点远,他的大喇叭对着村子喊,大家能听见,但是对着那个山坡喊,却不一定听得到。他喊了几声,连个回声都没有,于是跑着往山里喊,还是没有回声,大贵正着急时,天空响起了炸雷声,而这个雷声比他的喇叭好用,村里人听到了雷声自然晓得要落大雨了,纷纷丢下手里的活往村里跑。大贵看着跑回来的人们,心里似乎轻松了很多,还像个乡干部一样站在路边不停地说,慢点!慢点!莫摔跟头啰。
宝山和翠翠是最后两个回来的,上了年纪,而且背上还背着桂生,自然比其他人跑得慢。看着大贵一脸着急的样子,翠翠说,队长你好啊,很关心我们这些人民群众嘛。大贵哈哈一笑说,大家我都关心,都关心!都关心!
翠翠背着桂生刚要进木屋,这时铃子跑了出来,光着身子,一蹦一跳的。宝山赶快背过脸去,不去看她。翠翠怒斥着铃子,让她赶快回屋,铃子哪里肯听,依旧往外面跑。那些还在大棚边嘻嘻哈哈说话的村人看到了这一幕,有的不好意思,有的却睁大了双眼。
有人说,这个女人完全疯了么。
是啊,本来就是一个疯子,需要人照顾的,可是,宝庆已经死了。谁来照顾她哦!
听说,她现在屎尿都在那个屋子里,也没有人管,怎么活哦!
哎!怎么活?还不是那样活呗!吃喝有人管,又不要下地干活,哪个给我这样的生活,我也愿意这样。
我可不想这样,猪一样地活着,那样子我宁愿死了。
身子是真好!
白白嫩嫩的
……
宝山离说话的人近,他们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进耳里去,每一句话像一把把刀砍进他的心窝里。他听不下去了,对翠翠恶狠狠地说,你快点把她赶进屋里去,把门锁上,再不能让她再跑出来丢人现眼。翠翠连扯带拖把铃子弄进了屋,管她臭气熏天拿了把大锁把房门锁了。
当天晚上,宝庆里电闪雷鸣狂风大雨。隔壁的老人说,每一道光都划入到心坎里面去了,叫人害怕;每一声雷都震耳欲聋,叫人乱狂,几十年未见,几十年都有这样的大雨啊!接下来几天,风一直刮,雨一直下。第四天更是变本加厉狂风大作雷声不断,瓢泼大雨,白天像黑夜一样。下雨天出不了门,翠翠便带着桂生在堂屋里玩。这一天,桂生一反常态不愿意下地走路,还动不动就哭,搞得翠翠也心烦气躁。太大雨,宝山怕洪水冲进屋子里来,披着蓑笠在屋檐下刨水。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直劈下来,接着一声天大的炸雷,惊得宝山踉跄几步锄头都脱了手。他抬头一看只见这道炸雷似乎炸在木屋的正上空,木屋轰的一声倒了。宝山大叫一声,翠翠不好了,不好了!木屋倒了!翠翠在堂屋正哄哭哭啼啼的桂生,哪里听得到他喊什么,直到他怒气冲冲地进了堂屋。
当他们来到木屋时,惊呆了,木屋被炸雷劈得粉碎,碎片像绽开的花瓣射向四方,像射出的道道木箭。不远处的铃子躲在床底下捂住耳朵瑟瑟发抖。两人走前一看,闪电并没有劈到铃子,手脚都在,看样子并没有伤及分毫。这种情形让宝山夫妇百思不得其解。铃子光着身子,瑟瑟地看向他们,见他们俩那么认真地看着自己,像突然看到了鬼怪,钻出床底撒开腿狂跑起来,翠翠把孩子递给了宝山,追了出去。
铃子一路狂奔,轻盈似飞,翠翠哪里追得上。
铃子跑着跑着笑了起来,张开双手,快活地舞动起来,像一只雨中的白色小天鹅,穿梭在雨林中。翠翠追了好一会,感觉两条老腿开始僵硬,呼吸也开始急促,她再也追不动了。
豆大的雨一直下,翠翠已完全湿透。她觉得难过,更多的是屈辱,他觉得她的这老脸已完全丢尽。她发誓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她追回来关起来,再也不放她出来。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雨水打湿了翠翠的头发淹没了她的眼睛,这让翠翠再也无法睁开双眼。翠翠只好停下脚步闭上眼,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发现铃子已经不见了。
翠翠心想好端端的一个人怎能突然不见了,被天收了?怎么可能!翠翠继续往前追,前面很开阔了,除了一座以前生产队里烤烟房,再没有山也没有成堆的房屋。这烤烟房还是很久以前村里烤烟搭建的,自从搞了生产承包,多年没有烤烟了,烤烟房也就荒废在那,没有人要也没有人管。
翠翠环望了一下四周,白茫茫一片,洪水像是疯了的孩子四处流窜,哪有铃子的影子。
翠翠呆了,铃子会跑哪去了?烤烟房?一定是!她加快几步跑上前去,烤烟房里黑漆漆的,门口布满了蜘蛛网。翠翠有点害怕,探头进去左右扫了几眼,没错,铃子果然跑到这里,就龟缩在烤烟房最昏暗的那个角落。
翠翠适应了一下环境,发现烤烟房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黑暗。于是钻进去站在烤烟房中央看了看铃子。铃子还在发抖,这让她既怜悯又生气。但当看到铃子紧紧抱住头透出惊恐的眼神时,翠翠的心慌了强硬的心加速融化,刚才那颗都要做死铃子的心开始灰飞烟灭。
翠翠哎了一声走近铃子,想拉她起来回家。可铃子像一只惊恐的小鹿,惊叫着,躲闪着,翠翠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翠翠没办法,只好出了烤烟房,回家跟宝山商量怎么办。
翠翠离开后,从烤烟房后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脸也黑得像木炭,眼睛倒是灵活得很,且像老鹰的眼睛,贼亮贼圆,左顾右盼。他见翠翠走远了,一溜烟进了烤烟房。
他进去的时候,有一个人看得很仔细,没有惊讶,倒是一副万难的神情,仰天重叹一口气,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