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可儿放学回来，听到爷爷奶奶的屋里有几个人讲话。她知道，平时就是爷爷奶奶在，讲话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今天还有年轻女人的声音，她进屋后，仔细听了一下，隔着一层木板壁，只要不是悄悄话，都是能听清楚的。哦，原来是幺叔幺婶回来了。

天快黑时，白娟干活回来了。

“妈，幺叔幺婶回来了，还带着他们家的弟弟。我听见他们讲的话，是要到二伯（二姑）家吃酒。”

听可儿小声小气地这么一说，白娟心里五味杂陈。

“你爸爸走时，那么大的事，人命关天了，他们都不来。你二伯老婆婆做个生（过生日），他们还来了，真是不一样啊。是不是二姑爹有工作，人家阔（富裕），他们就喜欢人家，我们家穷他们就看不起？可儿，他们怎么样是他们的事，你还小，好好读书，以后像大姨一样，自己有工作了，自己日子好过，也能帮帮弟弟妹妹。”

可儿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以后像大姨一样，这话妈妈说好多好多次了，大姨真厉害！

晚饭后，吴浩的弟弟吴勤过来了，白娟正在烧水，准备洗洗脚，可儿刚洗好碗。进来坐，幺叔。听到开门，白娟抬头一看，是吴勤，便依孩子们招呼道。

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后，吴勤很关切地说，“嫂子，让可儿去我那儿打工吧，这样你可以减轻些负担，她也多少能挣几个钱。”

“这……可儿才十岁呢！”白娟有些意外，心想，这么小的孩子去打工，这是关心她还是害她呢？

“那里和她这么大的，已经有了。年纪小，正规厂进不了，但帮人家洗洗碗、打扫卫生这些，还是可以找的。”

“无论如何，都要让孩子们上学，实在辅不起，都至少读完初中，我会尽量帮你的。没有文化，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是很艰难的。”白娟的耳边又响起姐姐白梅的话。姐姐从小成绩好，后来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自己为了成全姐姐读下去而辍学，姐姐一直为此痛心。

“不行，可儿还小，还要读书。”

“条件都这样了，还读什么书？”

“幺叔，莫非你家那两个，长大点也让他们去打工？”白娟听吴勤这么一说，心里真有些生气，便如此反问，但语气很平和。

“我家……”

“我们家这些，是要上清华北大的。”

吴勤才开口，他的女人苏珠就从隔壁高声大气地这样说。

白娟没再说话。

苏珠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蹦进了可儿的心里，每一个字落下的地方都在流血。可儿知道清华北大是什么意思的，白梅给她说过。

可儿流着眼泪，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喊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