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生死相从金戒牵 蓼儿洼自古孝贤
老姑娘祝时元站在奶奶的坟前发着呆——祝尚新的坟已经被雨水冲刷下来的泥土淤平,毫无痕迹了。她呆思了片刻,回身从自行车上摘下一个包袱,把纸钱倒在奶奶的坟前,然后跪下,将纸钱点燃。她一声不响,呆呆地望着那火苗,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在不远处山芋地里劳作的一个中年妇女望着那袅袅青烟,自语说:“今天阴历7 月15 呢,这老姑娘来给老人送纸钱了。嗯,可怜的、唯一的还有着人情味的人啊。”
祝光复不熟练地撑着小木船,船上坐着姐姐祝呈呈和姐夫图格尔桑,还有春雷的小女儿大瑜。图格尔桑说:“光复,停下吧,我们就在这里设景吧。”
光复放下竹篙,“好啊,那你就‘穿越’吧。”
图格尔桑先拿一个破旧的竹敞帽戴在头上,又把一个用鲜高粱叶子编成的蓑衣披在身上,再拿过一个钓鱼竿来,又转身喊:“呈呈,拜托给挂上鱼饵好吗?”
呈呈:“图格尔桑,你不是要感受一下古人垂钓的情调和悠悠情怀吗?古人不用鱼饵吧,那画面上或者诗词里哪里提到过有他人帮忙啊 ?”
图格尔桑诙谐地说:“求真‘悟’实吗,不真实恐怕达不到那种境界呢?也便难捕捉灵感,对不对?”
光复说:“好,我给你上鱼饵。但我告诉你,姐夫,如果诗词做不贴切,肯定罚你‘只缘身在湖水中’啊?”他说着给他挂好了鱼饵。
“大瑜姑?”呈呈打断望着宋家庄山村发呆的大瑜,见她激灵的样子,于是又赔着笑脸说,“大瑜姑,你怎么还不准备手机摄像呢?忧心忡忡的,是不是重任在肩,有压力了?”
大瑜:“如果我也像你这村官,一蹴就有了惊人的成就,我也会同样轻松的。”
光复:“不容乐观啊,大瑜姑,来年我就回来了,跟你‘龙舟赛’呢?”
大瑜笑笑,“巾帼不让须眉。放心吧,光复,你尽管回来施展,你不是我们竞争的压力,而是动力。我笨鸟先飞,先声夺人,还说不定会造化成捷足先登呢?”
光复:“别抱侥幸,后来者居上吗?加油吧!”
“好,共勉才对。加油!”大瑜说着,打开了手机上的视频。
呈呈说:“这青山秀水有灵气呢,但愿你们都好好捕捉、多多采撷。”
图格尔桑打断她们说:“莫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大家都懂,不用说了——我开始进入角色了?”
呈呈持手机对准他说:“开始!”
他一边垂钓,一边斟酌着说:“山有情、水有情,鱼儿情独钟……”他说着起钩,竟然有一只甲鱼上钩了。他欣喜若狂。大家也都惊呼起来。
光复连忙拿起网舀子,将它舀了上来。
图格尔桑感叹说:“好诱人的水乡啊!”
几个人回家,丁香见光复手里提着甲鱼,吃惊地问:“哪里来的甲鱼啊?”
光复指指图格尔桑:“是姐夫钓上来的 。”
丁香夸奖他说:“看不出,你还是个钓鱼高手呢。”
图格尔桑自嘲地一笑,又幽默地说:“奶奶,我不会钓鱼的。只是……只是它与我的钩邂逅了。”
丁香一时不解的样子。
呈呈说:“奶奶,他从没有钓过鱼,只是瞎猫碰着个死耗子,巧了。”
丁香笑笑:“不对,是愿者上钩呢。”
“哟,姑,你也学会幽默了?”大瑜也风趣地说,“嘿,这甲鱼也恐怕是姜子牙那时候的呢,那肉一定很香了,可我们几个都不知道怎么解剖它呢,麻烦你给我们煮了尝尝鲜吧。”
丁香:“行,先放了那筐子里吧,你们回屋去喝水吧,大热的天。”
光复把甲鱼放在了筐子里,几个人去屋里了。
丁香犹豫的样子,小声自语着:“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呢,它别是真有了灵气,杀不得,把它放了得了。就说没留心,它自己爬走了。”她瞅瞅门口,无人注意,于是走到筐子前,轻声对甲鱼说,“你走吧,从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吧。”她说着歪倒筐子,倒出甲鱼,而它一动不动。她又用脚驱驱它,仍然毫无反应,又用手把它翻个身,这才发现它已经死了。她笑了,“看来,你就是有意送上门来的了。”她说完拿来了刀,坐下来解剖它。
她取着甲鱼肚里的内脏,突然感到一个硬东西,她纳闷着,取出来仔细一看,竟是一枚戒指。她又在水里洗了洗,看清了那上边眼熟了的“子规丁香”的字样。天呐,自己曾经扔进湖水里的那枚戒指又鬼使神差地回来了。她笑了——但马上又哭了。抬头默默问天:“老天爷,这是为什么?”
——天空没有云彩,没有鸟儿,灰茫茫一片,没有任何回音。
她心下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都是天成叔执意安排的,还是找他问个明白吧?”她说完用手绢把戒指包好,起身就走。
丁香走在公路的下坡处。
老姑娘骑着自行车下坡,她一脸紧张的双手握紧刹车,车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但车速仍然很快。丁香听到了,回头看看。这时,刹车突然失控了,老姑娘惊恐地喊:“哎哟妈,坏了,快躲开……”
丁香替她担心着,唯恐她出意外。车子摇晃着过来,她竟是左躲右闪起来。年老一切迟钝的她还是给车子挂住了——
她倒了下去,那头部重重地着地。她顿时昏了过去,手心里依然紧紧地攥着那包着戒指的手绢。
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把丁香抬上了120救护车。老姑娘还跪在那里“呜咽”地哭着。梦圆看她一眼说:“你先走吧,我们不会讹你的。”她说完也上了救护车。
老姑娘依然跪着不起,痛哭流涕。
医院里,输着氧气、打着点滴的丁香,仍然昏迷不醒。时孝一家人和清明、春雷等围在一边。呈呈过来,把一张CT报告递给时孝,“奶奶的大脑里有着大量淤血……”她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了。
这时,春雷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通道:“喂,你说什么?”
电话里传来莒继红的声音:“我们不小心让大哥听到了丁香姐摔昏了的消息,只见他抽搐着嘴,挣扎着要做什么,接着就惊厥过去了……”
另一病室里,也输着氧气、打着点滴的子规处在高度昏迷之中。一大家人围在一边。
夜深了,陪护的家属都疲乏地睡着了。丁香突然醒了,坐在她床前的时孝连忙凑过脸去,听到娘吐出极弱的声息:“别讹人家,怨我。”
时孝点点头,见她又张着嘴,声息更低了,于是,他把耳朵贴近她的嘴边——“咕咕……”
时孝不解,嘴嚼着“咕咕?”
丁香又费力地把手伸向他。
时孝问:“娘,您要什么?”
丁香只是启动了一下嘴唇,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时孝费思着,他忽然灵机一动,从兜里掏出那枚戒指,问娘说:“这个吗?”
丁香恳切地望着他,眼里泛现出一丝亮光。
时孝不安地问:“娘,您想说什么?”
丁香似乎一笑,然后便闭上了眼睛。那最后的笑意里传递着一个一直埋在心底里的信息。
“娘——”
子规病室里,别人都睡着了,春年、清明、春雷,弟兄三个都守候着大哥。子规的嘴唇动了动,兄弟三个都慌着俯下头去,惊喜地问:“大哥,你醒了,你要什么?”
子规的嘴唇又动了动,三个人努力捕捉到一个信息:“丁……香……”他用最后的气力终于道出平生的牵挂,然后抱愧地闭上眼睛,彻底走了。
“大哥——”
细雨蒙蒙。
时孝家,一个普通的骨灰盒停放在堂屋正中央。一家人悲痛地哭着。唯独不见时孝的影子。
子规的骨灰盒停放在堂屋正中央,家人们在烧着纸钱。来回忙着的宋及地问:“春雷爷爷哪去了?”
细雨中,一只带舱的小木船晃悠在湖水深处。时孝和春雷抱头哭着。时孝忽然推开春雷,抓起剩下的半瓶酒来,又“咕嘟咕嘟”不缓气地喝着。
春雷连忙拉开他,哭着说:“时孝,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我们就按自己的意志……不,这是先辈的意旨,我们不违心……”
时孝又捶打着自己的头,然后跪向舱口大声哭喊道:“老天——告诉我,我该如何是好啊?老天,我大逆不道吗——”
春雷抱住他,满脸流涕地劝道:“时孝,不要这么说,什么是孝顺啊?不但要孝敬,还要顺着老人才是孝顺呐!时孝,你知道自己为啥叫时孝吗?你名副其实了——”
时孝依然悲苦地喊着:“还有谁能告诉我,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山神——,河神——,你们显灵啊——”
细雨洒在湖水里,伴着飒飒的秋风,淹没他们的悲声。迷蒙蒙的水天啊,笼罩着他那心境。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山沟两岸各自的山芋地里,对望的两个土坟旁,还有着没有散尽的袅袅青烟。
夜深沉。时孝看看手机时间,23:30分,他于是悄悄地起身,看看似乎熟睡的梦圆,然后掀开床头下的被单,抱起那个精致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一盘冷月。时孝抱着骨灰盒来到子规的坟旁,春雷早就等在那里了。他不自觉地回头望一眼山沟南岸娘的那假坟。然后两个人都一声不响地在坟一侧挖着土。挖好了坑,露出了子规骨灰盒的侧面,两个人默契地把骨灰盒放好。看看妥当了,时孝掏出那枚戒指来,放进一个小玻璃瓶里,再拧上盖,摆在两个骨灰盒的前边,看看停当了,开始用土掩埋。一切完毕,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跪下,一起磕了四个头。然后互相对望了一眼,仍然一语不发,各自回了。
空中一架飞机轰鸣……
导游说:“主人公祝时孝按照我们乡下的风俗,给老人过了百日的祭日,就和媳妇仁梦圆坐飞机去了台湾。这个富有正气,同时又有着可怜的主人公啊,带着眩惑,以藏匿的方式去了——”
顿时有学生说:“——喔,这可不是一个轻易的举措,确实令人惊叹咋舌啊!”
“能跳出这种传统的拘泥,真个是一种大气和超脱哦!”
“嗯,这个原生态的故事,就是苦涩中泛着醇香啊!”
“这‘笑孝’碑上原来写着‘天文’呀!”
“常言说的好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对,这是我们土色土香的民族风味呢!”
“今天的蓼儿洼啊,义气、豪气犹存,仁德、孝风再添;流远的历史呵,不变的风范。”
导游笑了,“你们来采风吗,这里风清气正惬意宜人,你们只管采集吧。”
“咕咕咕咕——”人们不自觉地望向它的方向。
导游说:“‘杜鹃咕咕唤声切,河山回**寻祖歌。寄巢何寄血统色?不要,难为赤子心不歇。耳后娘居方是所,子归,花好月圆胞声和。我要归祖声声累,归来,相向心安理也得’。主人公肯定不久就会回来的,他还有个心愿未了呢。”
一个学生立马问:“那主人公不了的心愿又是什么?你能接着告诉我们吗?”
导游:“其实很简单,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在为一个民族的伟大复兴梦而努力。我知道了一个新信息,但如果要想知道具体,我们最好耐心等上一些时日吧?或许很快就有迹象了。”
“好啊,我也正想采撷这山水灵气呢。”那领队的男生指指蓼儿洼一周,“不是还有水浒城、水浒天风、圣水观音、聚义岛、六工山山寨水寨,还有蓼儿洼大溶洞等景观吗?我们打算一一品味、饱览全景呢。哎,可我们能住在寄居园吗?”
导游:“可以啊。不过,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那男生“嘿”然一笑,“主人公与‘寄巢’有着太多的感想,他会不会——我还试想着去验证自己捕捉的一点灵感呢?”
导游笑笑,“好啊,你骨子里也渗透着传统文化的元素呢。”
“咕咕……咕咕”。落在丁香土坟上的布谷鸟低语着。
女导游指指满山遍坡的落霞说:“嗯——落霞忆菱歌——那精灵也来‘相向心安理也得’了。非诚勿扰、诚也勿忧。我们该回避了,让他们抚慰吧。再说,你们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故事,一定累了吧?”
“兴奋着呢,我们在嚼味着传统文化的大餐呢。我们接下来倒是想反刍一下。”那领队男生说完又望向大伙。
不少人接道:“我们也有同感。”
“那正好啊。”导游拿着小喇叭向着那鸟的方向喊:“咕咕咕咕——生死厮守。”然后自嘲一笑,引领着学生们下山去了。
蓼儿洼里,祝时孝信手划着桨,小船**悠着。坐在船头上的祝光复远望着宋家庄已形成格局的旅游景观说:“大瑜姑这也是壮举啊!一年多的时间就建成了这么多带着古朴风格的建筑物。这些典故迹象,有今天这青山秀水烘托,人们在喟叹和默读历史的同时,肯定还会迸发一种对大自然的热爱,生出一种采撷山水灵气的念头啊?游人会把这种感受流露成一种信息带出去,同时传递给更多的游客,激活这一方经济文化。这一自然优势,还真让大瑜姑姑捷足先登了。”
祝时孝也眯眼望着,但一言不发。祝光复又说:“爸爸,我虽然抱着雄心壮志来了,但我目前还真一片迷惘。”
祝时孝歪头冲他抿嘴一笑,又点点头说:“建新社区,你当很容易呢?首先,你所做的一切,必须得符合我们这个地方的物质条件和人们的精神需求。低俗了当然不行,如果虚脱了就更不中,就是说,得是量身定做。就一如这河水,深和浅不能一样撒网吧?对不对?如果一般人都能做到,那还要你们这些大学生来干什么?你们的高深理论啦、思想境界啦还有等待着派上用场的高科技啦,十多年来才苦苦拼搏来的所谓一连串的高,是不是就显不出真高来了?”
光复心悦诚服地笑了,又诙谐地说:“老爸,您原来有这么高深的造诣,却一直深藏不露啊。拜托给启示一下,好吗?”
祝时孝:“我可以告诉你一条可行的,我认为可行的:过去不少为官的啊,都先做一个明哲保身的举措。这个举措啊,就是到了地方,先去拜访地方势力和附势力。如今不行了,从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啊,万象更新了!这个你比我清楚。但我认为啊,还要有一个举措——但它绝对不再是去拜访地方势力,而应是地方群众。再说具体一点,去拜访、拜谒那些有经济头脑、有先进思想和觉悟、能放开自己、想到大伙的群众。惓惓地去探问他们的思想、思路、理念和追求,看看众人心目中对新农村的设想。因为他们是圈子里的人,吃过什么样的亏,长了哪样的智啦,本地的优势是什么,有什么可潜在挖掘的啦,什么是他们的切身利益啦,什么是他们的愿望等,人多心眼多吗。三个臭皮匠赶上一个诸葛亮呢。然后,就是你的事了。”
祝光复笑了,“老爸,您给我指点了迷津啊!”
祝时孝严谨道:“我只是给你指示一下方向,这路还要靠你自己走啊?群众的心声,会和我的建议一样,有着可取之处的。记得这样一句话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祝光复:“记得,那叫发聋振聩。我马上就迈出这第一步。”
祝光复和一村民坐在小桌前,一边喝茶,一边交谈着……
祝光复走进“祝知来超市”。老态龙钟的祝知来,客气地伸手示意他坐下……
祝光复和姬王交谈着。姬王说:“光复,你的这个提示,我也早就意识到了。在你找老会计祝知来之前,或者说在你来之前,对你提示的警告,我就有所察觉。我是个老党员,谨记着党性,天天关注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习总书记已经指示了,第二批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到群众家门口去开展。我猜度啊,或许会默默地掀起觉悟性的一个自我批评的一股潮流。我还相信啊,抱着侥幸的人,别管他最终漏网不漏网,起码他终日里惶惶不安。我们村历届的所谓政治人物,我坦率地告诉你,只有政府刚实行柴油补贴的时候,老支书骗取群众的身份证,搞了些机船牌照,但那些补贴下放到位,他忽然有了胆颤的念头,有了清醒的意识,立马就把那些补贴原封不动、实事求是地给了真正有机动船的户主。你提出的这一块,我们都感到欣慰,但是呢——”他风趣地笑笑,“但你想在这方面找到筹资建村的一部分资源,想演一出潜移默化的艺术戏,嘿,你或许会有失意感吧。”
祝光复笑了,“这更好,我不但没有失意感,同时,我为自己这样的家乡,感到欢欣鼓舞呢。可以说,我们这一方水土,在精神建设方面,历来就有着不少的成功点呢。”
姬王:“好,你放心,无论在哪个方面,我都配合你、支持你。”
时孝家,一家人倾心地交谈着。祝时孝审视着儿子说:“光复,现在,你对我们这一方水土,里里外外地摸索了一遍,可以说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今天呢,我还想对你有个了解?”
光复笑了,“我是您的传人,您不了解我吗?”
时孝一表严肃,“我喝了多少墨水?你又喝了多少墨水?我们吃的是粗饭,可你们吃的是细粮呢。我来问你,我们是老百姓,懂得老百姓,而你懂自己吗?”
“奥,您问这个啊。”光复比划着说,“嗯,我认为这的确是个‘关节’呢。这‘官’就是关节中‘关’的谐音,这官有‘节’才是关节,才是身体正常活动的一个有作用的部件;‘关节’的健康,关联着自身的命运前程,说大了,它们就直接关联着国家的命脉。对吧?”
“嗯。”祝时孝点点头。
梦圆又问:“你又怎样让自己这关节保持健康呢?”
光复想了想说:“自古以来,人们对‘为官’,就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倾向。一种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再一个就是‘升官发财’。认为‘升官发财’的,可以说,升官是渠道,发财才是目的;认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呢,则为官是平台,给百姓造福祉,才是目的。我们这一方水土的前人,有可借鉴之处。再说,十八届三中全会以来,风清气正、万象更新了。说句粗话,连狗都改掉吃屎了,人更理性吧?谁再不让其‘节’健康地‘转动自如’,可就要彻底被‘移植’了。”
祝时孝放下茶杯,依然一表严肃地问:“你又如何‘自如地转动’呢?”
祝光复笑了,“我认为这个不难吧,老爸已经提示过了。村官吗,就应对号入座地站在村民中,思民所思、解民之急、领他们致富、带他们过上好日子,这样,群众岂不就拥护、爱戴这‘关节了’了——相应的这‘关节’也就‘转动自如’了。”
梦圆认真地接道:“言传身带。”
光复歪头看着她说:“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词了?还用的这么恰当、这么细腻?”
“这个啊,可以说,完全是受我老奶奶的影响,耳熏目染呢。”梦圆不无骄傲地说。
光复忽然兴奋地说:“对了,我又明白了一个做人的道理:一个好人啊,会被好多人敬仰、崇拜和铭记的。”
祝时孝夫妻笑了。
湖外的“同源公司”门口,光复和股东们握握手,然后开轿车去了。
村委大院。群众代表研讨会,人们举手踊跃发言、各抒己见。
毗邻老年人俱乐部南侧,祝光复、姬王和几个村民撒着灰线。
那些学生们走了过来。带队的男生向前跟光复打招呼:“你好,祝村官,你们是准备建设新型农村社区吗?”
祝光复认真地说:“是的。奥 ,你们还是称呼我同学吧。需要我们帮助什么吗?”
那男生笑笑说:“我们是来大陆采风的,不好意思,通融通融,给我们披露一下你们的新规划好吗?我们想了解这一方水土。”
“噢。先看看这个吧,哪里不明白可以再问。”他说着递给他一张效果图,然后又忙他的。
看着图,学生们互相议论着:“哟,别墅规格、一户一院的小区呢?”
“有道理啊,这些欧式别墅才与这景区相协调、与这山水相媲美啊。”
“购物、医疗、体育、学校、绿化带,呵,现代化的规划模式呢。”
“哎——”一个学生喊住祝光复,“你们这小区,具体怎么筹建呢?到底什么锦囊妙计啊?”
祝光复放下手里的活,自嘲地一笑,“算不上妙计,可以说是自发的民间力量。”他又指着现场说,“我们是计划三到五年建成。这第一排是十户,是村民自己根据需要或者条件允许,来进行申报。我们村委呢,是够十户一排就批复,然后村上发给每户20%的援助金。每一处院大概二三十万块钱吧,村上补给五万左右,等他们建成之后呢,村上再统一安排水、电、路、气、网、取暖设施什么的,再适当地补助一部分。但有个条件,必须统一起建、统一规格,就是说,建成一个系统化、模式化的现代小区。”
有人问:“哎,我问一下,这申报的十户村民,还有什么条件限制吗?”
祝光复:“没有啊。譬如说,孩子大了,结婚需要房子,他必须要有房子吧?在村上提供场地、援建金、水电等现代需用设施的前提下,这一类型的村民可以说是积极的;其他的村民同样可以,譬如,老房子年久趋危了,他也是积极踊跃的;不老不新的房户,还行,譬如,没有取暖设施、没有洗浴条件,再要么家高路陡,再要么胡同窄狭,买辆轿车或者什么车的,往家开不方便的,只要经济条件达到了,他们也是积极的;今年条件不够,还有望来年吗。总的来说,这丝毫不损害某个村民的利益,没有强迫意愿的味道。它是个有向心力的工程。”
又有人问:“这十户按申报名次安排吗?”
祝光复:“这十户村民,公开统一抓阄,来决定位置。但有个顺序,从时间上记,第十一户申报的,必须归为下一排的序列。以此类推。”
一女生问:“请问,这20%的援建金,从哪里来呢?”
“这个啊——”祝光复指着一个学生手里拿着的一瓶同源矿泉水说,“就从你手上来。”
那学生先是莫名的样子,接着笑了,“奥,你说的是这‘同源公司’?”
祝光复:“对。我们村的股东们都以自愿的心态磋商成一个君子协议。可以说,他们采砂都赚了不少钱,接着又都投资到公司了。这不到二年的时间里,开门红又接着满堂红啊,前景很是看好。他们都自愿按股东分红的比例拿出来,缴纳给村上。当然谁家的股多,出的钱也相应的多。他们把这个钱美其名叫着‘回流’,意思就是取之于一方水土,回报于一方水土。”
“这样,一年总共能缴给村上多少‘回流’呢?”
姬王走来,指指光复说:“单是他一家捐出的,将近够16户人家的援建金呢。”
祝光复给学生们介绍说:“这是我们村支书,他家捐出的也不是小数额呢。按目前的数据计算,我们村这三百多户人家,三年多就能如数完成支付。”
“真看不出,这土生土长的村民,他们的思想境界这么高呢?”
姬王接道:“土生土长,当然还有着土色土香了。”
一个村民过来搭讪说:“我们这个地方的人,信奉一个亘古不变的理——人心不仁富不得,为富不仁富夭折。”
又一个村民走近了说:“可以说,我们几个都是股东呢,别管大小。我情愿拿出一部分钱来,是这样想的:我家采砂时赚了不少钱,那时候我也看见了,我们轧坏了的路,老邻居们不也是坑坑洼洼地走吗;还有那机器黑天白夜的轰隆个不停,咱不能说听不见吧?咱挣钱,可人家连个好觉都睡不好呢,人家不也是熬过来了?就算人家不说这那,咱心里得有个数吧,所以说就算拿出一部分钱来,恐怕都算不上仁心,不过是正了自己的心态。”他略顿又说,“真是到了咱把别人带富了,我认为,那时候人们就会从心里说,你富了没有忘我们,我们希望你更富,我们也跟着多沾光啊。嘿,我们喝的糊粥多,喝的墨汁少,但这个理应该对吧?谁不希望能帮助自己的人好下去?”
“对。都希望能帮助自己的人好下去!这不但是你的心里话,还是个扑不灭的真理呢。地道的诚实、友善。”有学生冲他数个大拇指。
那个领队男生靠近祝光复,带着一些得意对祝光复说:“我早就猜到了你要在这里建……建一个有纪念意义和时代意义的家——巢!”
祝光复笑了,“你这个人说话好像很幽默的?我没有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你怎么知道要建这些?你有先知?”
“咕咕——咕咕——”空中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那男生抬头望望,更加兴奋了,“你听——”
祝光复也兴奋起来,“——太对了。这是它的拟声——‘民贵呀’‘民贵呀’。它把这个愿望从望帝那时一直唱到今呢!不愧是一种天籁的声音。今天,你们能发扬和挖掘我们悠久的传统文化,值得骄傲啊。”
“——哦?”那带队男生立马惭愧的脸色说,“不,我们惭愧。坦率说,我们充其量还是个肤浅的学生,我们都要虚心向你学习啊。”
学生们也都肃然起敬。
祝光复又说:“建社会主义新农村、城镇一体化,这是势在必行的。我初出茅庐,你可不要夸我,自己也要矜持,我们都是赤子,共勉才对啊。”
“团结、友善。”那男生又斟酌着说,“你们……两个村子……联营,一切……都是相得益彰啊!这旅游区不也已经伸延到你们村了吗,有透着山水灵气的自然景观;具有意匠魅力的人文景观;特别是传递正能量的‘仁为’景观;这些彩带流光在一方水土,这样的地方既是旅游胜地,更是具有中国传统文化内涵的旅游‘圣地’啊!”
顿时,一个学生用手指着山水,声情并茂地斟酌着说:“踏青写意寻芳处,独好蓼洼湖。仁德陌上竟泼墨,地灵人杰、钟灵毓秀。天籁妙音孝作符,绝唱‘笑亭谷’。息息相关惺惺惜,人间真情、一方水土。”又回头对祝光复道,“折服……折服啊。”
又一人接道:“施耐庵老先生有远见啊,‘宛子城中藏猛虎,蓼儿洼内聚蛟龙’。”
祝光复:“嗯,我们都是龙的传人呢。”
又一个女生说:“祝村官,我不敢恭维,纸上得来总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祝光复:“非常感谢,这是共勉。我知道一百里半九十,何况才起步?但我坚信,有志者事竟成。但愿你们来年再贲临这一方水土,到那时,展现给你们的,肯定是一片新景象了。”
领队男生说:“好,我们认定了你这个师哥。赤子报国!先留个话题,但空头话不能说,我们告辞了。”他说完和祝光复握握手,再和姬王握握手。学生们都相继过来握握手,然后告辞了。
“咕咕咕咕——”,天籁之音追逐着他们的身影。
一年后。
一片古朴与现代风格集一体的新院落。南侧,建筑工人仍在建设中……
村头,一辆轿车停下了。大瑜、田第新和闵立明三个相继下了车。大瑜似乎面带愁绪地望着那片新景象。田第新说:“历史上的大禹治水,今天的大瑜治村,又来找灵感呢?”
她莞尔作答。
她身后的闵立明拢一把长发,“大瑜,你找灵感干嘛带着我们两个呢?我们也很忙呢。”
大瑜回头看着她们,庄重地说:“哪敢少了你们两个呢?田第新——天地心,闵立明——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吗,你们给我指点方向呢。”
闵立明:“就你会‘借题发挥’,是想让我们继续做你的经济后盾吧?”
田第新也说:“让我们给你的策划去圆说?”
“不是圆说,而是圆我们自己的梦!”接着,她望着湖水,伸开双臂,祈祷说:“蓼儿洼,给我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