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患难见真情
1
回到东莞的第二天,叶萍的病似乎更严重了,胸部疼痛,高烧不退。曾聿明请了假,陪同她到市人民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让他大吃一惊。叶萍得的是风湿性心脏病。这真是他第一次听到的病,这病是什么病?是怎么发生的?需要怎样治疗?会产生什么后果?以前他一无所知,直到医生告诉了他,他才知道这是一种因感冒引起细菌侵入感染的大病。而叶萍因为拖延了时间,现在,只能通过手术治疗。
叶萍被送进了ICU病房。
主治医生拿出了手术治疗的方案。但当时东莞医院还没有条件做这种手术,国内只有上海的瑞金医院和北京的协和医院能做这种手术。很快,方案定下来了,在三天后的星期天,北京的专家坐飞机过来对叶萍进行手术治疗。
当公司和亲朋好友听到叶萍要手术的消息后,纷纷伸出了援助之手,天宝化工厂承诺负责手术费的一半,即10万。
曾聿明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自己金凯悦花园的家,罗东平和刘桂华正在楼下花园里等他。见面后,刘桂华问清了叶萍的情况,知道三天后做手术,刘桂华把一包钱放在桌子上,说:“聿明哥,这是5万,给嫂子治病,钱不够,明天我再去取送来。”
“谢谢你们的关心。”曾聿明说,“桂华,钱你带回去,我已经交上押金二十万,我们公司给我负担一半。”
“这是我们的心意。”
“不收你们的钱,谁的钱我都不收。”
“那我这些天,你又要照顾嫂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曾聿明想了想,说:“桂华,这样吧,这段时间你嫂子住院治疗,你帮忙照顾一下馨叶和致远吧。”
“好,”刘桂华说,“今天下课后,我就去把馨叶和致远接去我家了。”
“行,就这样说定了。”曾聿明,递给刘桂华一个接送牌,说,“这是金宝贝幼儿园致远的接送牌。我再给幼儿园老师打一个电话。”
随即,曾聿明给幼儿园老师打了个电话后,说:“说好了,桂华,明天你去接送致远。”
2
罗东平和刘桂华起身告辞,说:“聿明哥,我们走了,祝嫂子早日康复!”
“好,你们慢走。”
罗东平夫妇在小区花园里,碰到了,正开车赶来的张松和曾春妮。
曾春妮问:“桂华,你们见我聿明哥了?”
“刚见了,”刘桂华说,“嫂子要做大手术,定在星期天上午,北京来的专家做。手术费要二十多万。”
“我才给他带来了5万不够。”
“我也给他拿了5万,聿明哥不肯收我们的钱,怎么说他都不肯。”
“桂华,我和你不同,他是我本家哥。”曾春妮说着,眼圈都红了,“当初我在家难产,全家人没钱,束手无策,是我聿明哥跑前跑后,找车拿钱把我赶紧送到医院,才从鬼门关救下了我和儿子。叶萍嫂在月子里服侍着我,炖鸡送饭,比我亲娘都亲。如今,嫂子有难,我的钱,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收的。”
曾春妮没说完,嘤嘤的哭了起来。
“唉,”刘桂华上前安抚春妮,递上一块纸巾说,“想起聿明哥和嫂子,当年帮我一个萍水相逢的弱女子逃婚,我是终身都不会忘记的……”
刘桂华说到动情处,自己也嘤嘤的哭了起来,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3
“哥,这是我和张松带来的5万块钱。”曾春妮一进屋门,就说,“给我嫂子做手术用。”
曾聿明说:“来,你俩坐下喝茶,手术费我交齐了。谢谢你们。”
“今天,不管你怎么说,这钱你都得收下。”
“钱不收,心意我领了。”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曾春妮说:“张松,去开门看谁来了?”
张松打开门,说:“是鹏飞兄弟来了。”
谢鹏飞进屋就问:“大哥,嫂子定好哪天手术?”
“星期天上午。”
谢鹏飞把一包钱放在桌子上,说:“给,这是5万块,是给嫂子看病的。”
曾聿明说:“等会儿,你把钱带回去。桂华的钱我没要,春妮的钱我没要,你的钱,我也不能要!”
“她们是她们,我是你兄弟。”
“一视同仁。”
曾春妮问:“鹏飞哥,沙娜没同你一起来?”
“这懒婆娘,正在打麻将。我叫他同我一起来,她不来,去她娘的!”
“鹏飞,”曾春妮一笑,说,“我们一个村的,你是我哥,我才说你,你养着一朵花了。”
“春妮,你说对了。”谢鹏飞笑着说,“她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呢?”
“你别嬉皮笑脸的,这沙娜要能比上刘桂华的一半,我们就放心了。”
“沙娜的好处和优点还是很多的,她也能帮我出谋划策。”
“这婚姻像只鞋,你穿着觉得合脚就对了。”
谢鹏飞问:“大哥,嫂子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风湿性心脏病。”曾聿明给大家倒上茶,说,“一定得手术,这次主刀的是从北京协和医院特聘来的教授专家。”
“大哥,就这点钱,给我嫂子做手术用。”
“来,喝茶。”曾聿明说:“手术费用我已经交齐了,你们的钱谁的我都不收,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我的钱你得收下。”
“我还是那句话,你的,春妮的,还有刘桂华的,我一视同仁,全部不收。以后我有难处,实在需要,大哥我张口问你们要。好吗?”
“大哥,你就是这么个人。”谢鹏飞不高兴地说,“ 我们有了困难,你是挺身而出,千方百计帮助解决。你一旦有什么困难,从来不跟我们说,也从来不问我们要。”
“我大哥就是这样的人。”春妮说。
“大哥,你这样做叫我们心里不安哪。”
“哥,要不这样。我嫂子这一住院就得十天半月的,你也太忙了,这段时间,馨叶和致远就我来照顾吧!”春妮又说。
“刚才已经安排刘桂华了,她会接送照顾他俩上学。”
“你看,这事又叫刘桂华抢走了。”
“其实在她那里也方便,她家是连排别墅,放学后还可以和小青三三一起做功课,一起玩耍。再说,春妮,你们饭店也挺忙的。”
“哥,我们走了,这些天你也太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曾春妮起身,告别说,“等嫂子做手术的时候,我们再去看她。”
谢鹏飞也说:“我也走了。对,等我大嫂手术时,我们再去看她。”
“好吧。”曾聿明起身送客。
4
谢鹏飞驾车往家里走。城市午夜的公路,还是这么繁忙,流光溢彩,车来车往。他突然想到该给刘宁打个电话,嫂子住院做手术花钱的这种大事,大哥是绝对不会跟他说的。如果我再不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是没有人再告诉他了。他即使从旁人嘴里听到了风声,也多半会装聋作哑,装作不知道。以后他还反过来说我们不拿他做兄弟,有事不先告诉他。得让这小子出出血。
谢鹏飞边驾车边打手机,电话通了,刘宁刚喂了一声,谢鹏飞就说:“二哥,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三弟呀!我正准备休息了。”刘宁打着官腔,说,“这么晚了,你有什么好事告诉二哥啊?”
其实,刘宁此刻正无所事事,坐在**和何凤俩人在玩斗地主。何凤这把牌很好,抓了两副炸弹。她抓起一副炸弹,正想炸下去。关键时刻,刘宁用手挡着她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二哥,你别净想着好事,这次是坏事。叶萍嫂子出大事了,你真的不知道?”
“嫂子她又不上班,成天宅在家里,当全职太太,标准的贤妻良母。能出什么大事?是不是出了车祸?”刘宁说。
何小姐爬起,半**上身,把耳朵贴着手机听。
谢鹏飞不高兴地说:“你咒我嫂子出车祸?放屁话!我告诉你,嫂子这次得了大病,是风湿性心脏病,现正在市医院ICU病房抢救。”
“三弟,你看看你,大惊小怪的。风湿性心脏病算什么大病?”
“什么?这还不算大病?”谢鹏飞非常生气地说,“这次,叶萍嫂子是做大手术。这种手术,听说目前广州深圳都做不了,是特聘北京协和医院的教授专家来东莞做的。手术费要二十多万哪。星期天上午做手术,你怎么也得到医院来一趟。”
“二十多万,开什么国际玩笑?”
“二哥,此时此刻,我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吗?”谢鹏飞郑重的说,“嫂子正在鬼门关前徘徊,我们大哥是茶饭不思,大家都在心焦焦的,我能给你开玩笑吗?”
“好,好,是大事,是大事。”
“既然是大事,你总该帮帮大哥吧。”谢鹏飞说,“刘桂华给了5万,曾春妮给了5万,我也给了5万,你愿出多少?自觉自愿,你拍着良心往外掏吧。”
“这个,这个,”刘宁一时语塞,说,“三五一十五,我大哥自己再出5万,就是20万。这样吧,你跟大哥说一声,剩下的超出20万那部分,不管多少,我来兜底。”刘宁说着,把手上牌一扔,站起身下床,脚去穿拖鞋。
何凤起身,一把夺过手机,摁掉,扔在**。说:“你狗胆包天,你敢兜底?手术费要花出四五十万来怎么办?”
“亲爱的,我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生意?”刘宁哈哈大笑,说,“我告诉你吧,幸化龙的老妈上月刚做完一例这种手术,巧合的是也在东莞市人民医院,也是风湿性心脏病,而且聘请来的专家也都是北京协和医院的教授专家,一切都是这么巧。总共才花去18万。你说20万我包,是不是还能赚上2万?”
“你真没良心,”何凤哼了一声,说,“你还打算赚你哥嫂的钱?”
“商人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也算君子?”
“我是谦谦君子。好了,”刘宁拿起手机,说,“喂!鹏飞,……他妈断了。”
“不准打了。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结拜嫂子做手术,关你什么屁事?老娘没钱。”
“好,好,我不花你的钱。”
“你的钱不是我的钱吗?说,你是不是还有小金库?”
“天地良心,我是所有的家产都交给你了。”
“哼,谅你也不敢。”何凤突然问,“你的牌呢?”
“牌?什么牌,我已经出完啦。”
“你怎么能出完?”
“我出牌,你不打,所以就出完啦。”
“王八蛋!你跟我玩心眼是吧?”何凤大怒道,“老娘我一手好牌,两副炸弹。炸死你!炸死你!不行!给我两百块钱。”
“好,好,算你赢。今天晚上没有钱了,先欠着。”
何凤沉下脸说:“没钱今天晚上你就睡地下。”
5
“喂!二哥,你听到了吗?喂!喂!喂!……”谢鹏飞一看,对方已经关机。他气的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嘟囔道:“活见鬼,这小子纯粹是只白眼狼。”
一辆丰田越野车,突然超车拐进他前面的车道,谢鹏飞猝不及防,慌忙右打方向盘,不小心追尾了一辆奔驰车,把奔驰的后尾灯碰碎了。
奔驰车上随即下来三个男人,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块头和一个手臂上有文身的瘦青年。
金丝眼镜说:“先生,你这车怎么开的?”
“不好意思!”谢鹏飞解释说,“前面那辆越野车突然变道,让我措手不及。”
“那你应该追尾前面那辆车才对呀?你怎么撞上我的车?”
“我当时心一慌,就往右拐,所以……,所以……”
“别所以所以了!”文身男说,“现在你把我们的车灯撞了?你说怎么办?”
“我打电话叫保险过来。”
“先生,”金丝眼镜说,“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跟你磨牙,我还要赶去深圳,明天一早我还有一笔重要的业务要谈。一刻值千金哪,干脆你给我钱吧。”
谢鹏飞说:“好,爽快。我就赔你一千块。”
文身男操着粤语骂了起来,说:“吊那老母!一千文。”口音接着一变,变成了普通话,“去你娘的!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
“我的车换尾灯才两三百块,我想一千就应该够了。”
“你的什么车?丰田仔?”金丝眼镜一变脸说,“我的什么车?大奔喂!豪车一颗螺丝钉就一百多,操!”
谢鹏飞问:“那你说得多少钱?”
文身男伸出两根指头,说:“给这个数,放你走。”
“好,两千就两千。”
一直不作声的大块头突然扬手一巴掌,扇在谢鹏飞左脸上,骂道:“说你娘的梦话,这是二万。”
谢鹏飞没防着,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嘴角顿时有血渗了出来。
谢鹏飞怒道:“你为什么打人?”
“打你是轻的,把老子惹急了,老子敢把你弄死,信不信?” 大块头凶相毕露,接着,
示威的按了下自己的两只手手指,发出八声脆响。两只牛蛋眼恶狠狠的瞪着谢鹏飞。
“兄弟,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文身男似笑非笑地说,“我这位老大是斧头帮四大金刚,杀人不眨眼,身上背负着三条人命,你把他惹急了,分分钟他都能干出大事来!”
谢鹏飞沉默不语,用纸巾擦嘴角渗出的血水。
金丝眼镜威逼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给钱!”
文身男说:“不给钱,就把车子押给我们。”
大块头说:“两条道路,你选一条。”
谢鹏飞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文身男拉住车门,说:“你不要想跑。”
谢鹏飞从脚下拿出那包钱,文身男见了,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塑料包,伸手就抢夺。两人相持不下,突然,大块头上前,掏出一把小刀,向谢鹏飞刺来,谢鹏飞猛一拉,塑料袋烂了,三沓钱掉在车外,两沓钱掉在车内。文身男迅速捡起地上的三沓钱,和大块头上了前面发动着的奔驰车,一溜烟跑了,瞬间就无影无踪。
等谢鹏飞掏出车钥匙,开车追了一程,那辆奔驰车已经不知去向。
谢鹏飞丧气的骂了一句:“碰瓷!”
6
刘宁拎着一大袋水果,找到了手术室,见大家都在走廊上等着,都默不作声,他问:“大哥,真叫我好找,嫂子的手术做的怎么样?”
曾聿明说:“不知道,反正已经三个钟了。”
“刘大老板,”谢鹏飞上前说,“你怎么这会儿才到?”
“堵车,一路堵车!”刘宁目光扫过曾春妮,张松,陈刚,柳茵等人,说。
谢鹏飞问: “二哥呀!你给大嫂买了些什么贵重礼品啊?”
“都是高级水果。”刘宁把水果袋提高,说,“有吕宋芒果,美国红提,越南香蕉。”
“钱带来了吗?”
“钱?带了。”
“多少?”
“一千。”
“一千?”谢鹏飞大声地吼了起来,“我昨晚打电话告诉你了,嫂子这次做的是生死大手术。得二十多万,你好意思带这一千来干什么?”
“你不是说你给了五万,刘桂华又给了五万,春,春……又给了五万,手术的钱不是够了吗?”
曾聿明说:“对,手术的钱已经交够了。”
谢鹏飞问:“你别管人家给多少,我是问你准备给多少?”
“钱?”刘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大哥说,不是够了吗?”
谢鹏飞一把抢过水果袋,说:“你受了大哥大嫂这么多好处,真是一只白眼狼。”说着气冲冲的大踏步走到窗前,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把那袋水果扔了下去。
曾聿明说:“鹏飞,那是二弟的一份心意。”
“让它见鬼去吧!”谢鹏飞怒气冲冲的说,“谁稀罕你这高级进口水果?”
刘宁顿足大喊:“那里面有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千块钱哪。”
“我大哥不缺你这一千块钱。刚刚清明节,大哥还冒名你给了你爸三千块。”
刘宁摸了摸自己的裤袋,说:“不好,我的驾照和车钥匙也在水果袋里。”说完转身往楼下跑去。
7
门诊楼下,是一小块荒地,窗下,有几个垃圾桶。一个中年拾荒者正在一只桶里翻找着有用的废品。突然,一只沉重的塑料袋从天而降,正落在旁边那只垃圾桶里,“嘭”的一声,把拾荒者吓了一跳。
拾荒者向左右上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人,他扒开塑料袋,只是满满一袋新鲜漂亮的水果,里面还有一只信封,信封里是一沓钱。他不禁喜笑颜开,数也不数,把钱装进了上衣口袋。随手把水果袋里的一本驾照和一串钥匙丢在地上。他拿出一只大苹果,咬了一口,说:“好东西!嘿,天上还真的会掉馅饼的。”
拾荒者把水果袋和垃圾袋放在路边的三轮车上,跨上车,两只手扶着车把,嘴里吹着南斯拉夫电影《桥》中的插曲《啊朋友,再见》,扬长而去。
等刘宁跑到窗下,找遍了垃圾桶和周边角角落落,没有找到那包水果。正在他失望的时候,他猛然看见丢在地上的自己的驾照和车钥匙,他赶紧拾起,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抬头望着三楼的窗口,骂了一句:“死劳改犯!迟早有一天,你还得去进去坐牢,把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