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冲动的惩罚
1
谢鹏飞回到表哥家，表哥刘胜和几个工人刚好下班回来，正在洗手准备吃饭。表嫂林英说：“鹏飞，你正好回来，洗手吃饭。”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
刘胜问：“鹏飞，你的事说好了吗？”
“跟老板说好了。先在工地上做施工，每个月三千，明天一早就搬过去。”
“三千？鹏飞，好好干！”表嫂高兴地说。
刘胜问：“工资还可以，工程大吗？”
“工程不小，5层厂房3栋，7层宿舍楼1栋，3层办公楼1栋。总建筑面积加起来有4万多平方。”谢鹏飞心情很高兴地说。
“嗯，到时看有没有不锈钢之类的工程，跟老板说说，包给我做。”
“梁老板说了，他到时候把泥水这块包给我做。”
“这好啊，鹏飞！”刘胜一拍大腿，兴奋地说，“你把这么大的工程接下来，你就摇身一变成了二老板了。这工程一做完，你就可以买小车了。”
林英问：“做这么大的工程，那得要多少人啊？”
“只要有工程，工人没问题。”刘胜笑着大包大揽说，“两条腿的毛驴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光在大岭山周边，大大小小的泥工班组，我就认识十好几班，都是老乡。鹏飞，你放心把工程包下来，要人这事，包在哥我身上。”
“有哥这句话，我就放心大胆了。”
刘胜转身对林英说：“掌柜的，给倒两杯米酒来，给我老表庆贺庆贺。”
林英说：“下午还得干活，晚上喝。晚上我多炒两个菜，再买半只烧鹅。”
“现在是现在，晚上是晚上，你不要颠倒黑白。”
“还不是你想喝？”
林英转身进屋，倒了两玻璃杯广东米酒出来。一杯给刘胜，一杯给谢鹏飞。
刘胜端起酒杯，说：“来，鹏飞，祝你好运！恭喜发财！”
谢鹏飞端起酒杯，和刘胜碰了一下，俩人各喝了一口。
刘胜笑着说：“表弟你年轻有为，等你发了，哥我给你当马仔。”
“说哪里话。”谢鹏飞嘻嘻一笑，说，“表哥谦虚了。什么时候，你都是哥，我都是弟，这个是不能颠倒的。”
2
红土地饭店，刘老板正在接电话。放下电话，刘老板脸色大变。
老板娘在旁问：“家里出什么事啊？”
刘老板眼里滚出两滴眼泪，说：“我妈在医院住院，就剩一口气了。刚才是我爸打来的电话，他叫我们赶紧把店卖了，火速回家。”
老板娘连忙用左手掩住刘老板的嘴，右手用一块纸巾替刘老板擦干脸上泪水。她环视了一下周围，见旁边没人，便小声说：“别哭，乖！我们进雅座间好好商量一下。”
刘老板跟着老板娘后面，走进1号雅座间，随手把门关上。
老板娘坐下问：“你说详细点，什么事？”
“我爸在电话里说，我妈昨晚犯病。一大早送到县人民医院，医生说，叫我们赶紧准备后事，人肯定是不行了。”刘老板沮丧地说。
“什么病？”
“脑中风！”刘老板真是个孝子，一说，眼泪又下来了。“我爸说：家里三个孩子，他自己又有病。我妈这一走，三个孩子就没人看管了。一个3岁，一个6岁，一个9岁，连做饭吃都成问题。呜——呜——”
“你嚎什么？”老板娘手一拍桌子，大声斥道。
“我娘快死了啊！”
“瞧你那没出息样，光知道哭！哭！哭！现在该想想我们自己的后事。”
刘老板一愕，说：“我们俩还这么年轻，四十不到，就着急安排什么后事？”
“猪！”老板娘眼一瞪，说，“我是说饭店的后事。我们这么一走，饭店不要啦？”
“要哇！我们把饭店一卖，拿着一大把钱就回家去。”
老板娘问：“你说我们这饭店能卖多少钱？”
“谁给我3万，甚至2万，我就卖了它。”刘老板着急地说，“我们这几年下来，也赚了有好几十万。再说，我母亲病危，我是孝子，早就归心似箭了。”
“放屁！”老板娘吼了起来，“不给我10万，老娘不卖。”
“10万？有鬼买。你仔细算算你那些旧的桌、椅、冰箱、空调，全部加起来，还不到1万。你就想蒙人家10万？你做美梦去吧。”
“那也不能像你说的那么少。”
“你说最低多少？”
“最低4万。”老板娘伸出4根指头，说，“少于4万，免谈。你知不知道，我这是生意中的饭店，谁接手谁赚钱。谁接手，谁捡了个便宜。只要半年，就把4万本赚回来了。”
“那好，赶紧写一个转让广告，贴到外面去。”刘老板着急说。
“不急。”
“你怎么又不急了？难道有人接？”
“嗯，”老板娘想了想，说，“我倒是想起了两个人，他们接手饭店最合适。”
刘老板迟疑了一下，也说：“我也想到了两个人。”
“我们同时说，看是不是想到一处了。来！1，2，3，说！”
刘老板和老板娘同时说：“张大厨和曾春妮。哈哈——”
俩人大笑过后，刘老板说：“就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这么多钱？”
“张大厨跟我们做了两年多，他一年工资有两万，应该有这个数。”
“你光算进账，不算出账。人家家里不要花吗？好，就问他要4万。”
“你这猪脑袋不会做生意。”老板娘训斥道，“你知道什么叫漫天要价吗？这事你别乱插手，我跟他两口子说。”
“好吧，晚上早些打烊。”
3
饭店打烊的时候，已经10点半了，刘老板留下了张松和曾春妮夫妻俩。
老板娘把餐厅大门关上，说：“张松，你俩公婆先坐一下，我沏壶好茶。今晚有点事，想和你两个人聊聊。”
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喝茶。
曾春妮问：“老板娘，有什么事？你说吧。”
老板娘望着刘老板，说：“其实嘛，也没什么事，你先说。”
“我们不是说好了，是你先说。”刘老板说。
“好，我先说。”老板娘眼睛瞪了刘老板一眼，心里极为不满。说：“是这么个事。昨天晚上，我家婆突然中风，住进了医院，医生说不行了。你们也知道，我有三个小孩，小的才3岁，大的才9岁，小的要吃喝，大的要上学。这家婆一去世，就无人照料了。家公叫我们把饭店卖了，赶紧回家。所以，我第一时间首先就想到了你们，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两口子，人勤快，厨艺高。你们俩接下来，加上钟青三个人，就不用招人了，连厨师的工资都自己挣了。”
曾春妮问：“老板娘，你说的这事是真的？”
老板娘不高兴地说：“看你说的，死人这么大的事，我能哄你吗？”
“可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要什么准备。”刘老板插嘴说，“明天早上你把钱一交，我们拿了钱走人，这店就是你两口子的。人手现成，明天你就成了老板娘，张大厨就做了老板。就这么简单！”
张松问：“这饭店我接手可以，你说多少钱？”
“张老板，你说？”老板娘以退为进，开始称呼张松为老板了。
“这店是你的，应当你先开个价。”
“这样吧，我和春妮也算是老乡。”老板娘笑着说，“古话说的好，亲不亲，家乡人！这店有人出价8万，我不卖。给你们6万，怎么样？”
张松憨憨地一笑，说：“老板娘，你的口张的太大了。还说老乡。真是老乡坑老乡，骗你没商量。”
“那你说，张大厨，你出多少？”
“你那桌椅板凳，冰箱空调，都该换了，加起来值不了1万。我出2万。”
“哎呀呀，我的张大厨喂，”老板娘笑着说，“接手饭店是不能这么算的。你算算账，6万块钱，你用不了一年就赚回来了。”
“你也算算账，投资是有风险的，钱进了口袋才叫钱。”
“投资，总得担些风险。”
曾春妮止住说：“别挣了，老板娘，我们手头也不宽裕，我给你加1万，3万。”
刘老板说：“好！就3万，成交！”
“你滚远点！”老板娘叱骂道，“有你这样的败家子！春妮，我给你减1万，5万。”
“老板娘，我们没这么多钱。”
“哎呦呦！春妮，你在这里亲戚多，熟人多，老乡多，借个几万块钱不成问题。你本家哥曾聿明在台商厂里当着大经理，光年薪都几十万。”
“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他有钱没有。”曾春妮说。
4
曾聿明正准备休息。他拿起电话，问：“喂！春妮，有什么事？你说！”
曾聿明一直听着曾春妮说，偶尔答应一声“嗯”，最后说：“好！没问题。明天上午10点前，我把钱送到你饭店。拜拜！”说完，挂了电话。
叶萍问：“春妮存什么事？”
“饭店刘老板母亲去世了，他急着回家，饭店要转让，春妮和张松想接手自己经营。”
“这是好事！张松是大厨，春妮买菜算账样样行，多少钱？”
“老板娘要5万，春妮出3万，双方僵在这里。你以为多少钱合适？”
叶萍笑了，说：“要我说春妮加一万，老板娘减1万，4万。皆大欢喜。”
“真有你的，折中主义！我也说4万。”曾聿明笑了，说，“春妮说，张松存折上只有2万4千多，不够。如果是5万，就叫我借给她3万。如果是4万，就借她2万。剩余几千他们留着做周转资金。”
“这两口子是做事的料，接手饭店后用不了三年，他们就能在这里买房买车。”
“对！”曾聿明点点头说，“明天一早银行上班后，我去取钱给他送去。”
5
曾春妮放下电话回来，老板娘急切地问：“春妮，怎么样？”
曾春妮说：“老板娘，这价也不要我的3万，也不要你的5万，来个中间价，4万。好不好？”
“这可不行，少5万我不卖。”
“老板娘，我就跟你实话交底了。”曾春妮笑着说，“我和张松的存款只有2万，那边我哥答应借给我2万，加起来就4万。既然你不肯，我们也没办法。张松，走，我们回去。”
曾春妮说完，起身挽着张松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老板娘一看曾春妮真的要走，连忙给刘老板使眼色，努着嘴。刘老板却把头扭向一边，装着没看见。老板娘恨得咬牙切齿，哼了一声。就在曾春妮和张松脚刚迈出大门的一刹那，老板娘喊了一声：“春妮，你回来一下。”
曾春妮扭回头，说：“老板娘，我们真的没这么多钱。”
“春妮，我们大家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老板娘笑盈盈地说：“好，就按你说的，4万就4万吧。我们真的是有急事，急着要回家。”
春妮沉吟了一下，说：“老板娘，明天10点在这里。我当面把钱给你们。”
“要不要先写个字据？你千万别一觉醒来，又反悔了啊。”
“放心，我曾春妮从来说话是不算不说，说了就算。”
“那就好，那就好，你俩慢走。”
老板娘看着张松和春妮出门走了，回过头凶巴巴地盯着刘老板，说：“你呀，真是没用的东西！我怎么给你使眼色，你都无动于衷，装作没看见。”
“哼！”刘老板偷偷笑着，说，“人家春妮给你出到4万了，你又不满意，扭扭捏捏，得陇望蜀，得寸进尺。”
“你不是2万就心满意足吗？现在是4万，多出的2万，你没份！是我的私己钱。”
刘老板看着怒气冲冲向外走去的老婆，忙着掂起桌子上的小包，跟在她屁股后面。
6
张松和春妮并排坐在床沿上。
张松说：“春妮，这饭店从明天开始，就是我们自己的了，你就是老板娘。待人接物，形象要更好一些。明天去服装店给你买一套好衣服。”
曾春妮说：“算了吧，其实，穿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的饭菜要保证质量，诚信经营，服务至上。”
“不！衣服一定得买。”
“好吧，我们还真得好好规划一下。”曾春妮靠在张松的肩上，无限憧憬着说，“松哥，趁着我的年轻，我们一定要把饭店经营好。我们以后也要在东莞买房，把家安在东莞。小孩也要在这里上学，我们要做新莞人。”
张松紧紧地搂着曾春妮，说：“春妮，我说过，凭我的双手，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曾春妮幸福地流着泪。
“春妮，你哭了？”
“我是心里高兴，情不自禁哭了。”
曾春妮说着，深情地吻了张松一下。
张松说：“春妮，我发现你一个问题？”
曾春妮望着他，不解地问：“什么问题？”
“你的泪水是甜的。”
曾春妮一笑，说：“甜的，那你把我的泪水舔干。”
“好喂！”张松把春妮按倒在**，顺手按灭了灯。
7
红土地饭店，现在正是空档时间，离上客人时间还有几十分钟。饭店里的5个人围坐在一起，听新上任的老板和老板娘讲话。
曾春妮新官上任，说：“饭店就我们5个人，我召拢大家说几句话。大家都知道，这饭店，我们盘了下来。今天我给大家交个底。饭店暂时就不增加人手了，餐厅有我和小香秀兰负责，万一以后生意更好，可以随时增加一两个服务员。厨房由张松钟青负责。大家的工资，从今天起，在原工资上，每月加200块。年终，我再提取总营业额的5%给大家作为奖励。每月的营业额我都会公开透明，希望大家爱店如家。”
“春妮姐，我以后是不是要改叫你老板娘了？”小香笑着问。
“不改！以后你和秀兰还是叫我姐吧。”春妮也笑着说。
“好！我一定干的比以前更勤快更好。”
秀兰也说：“春妮姐，你这么给我们一加工资，过年还有年终奖，我们肯定干得更好了。”
曾春妮一抱拳，说：“好！谢谢大家！”
“春妮姐，这么早就来客人了，好兆头。”小香起身跑向门口，笑意满面地打着招呼：“吴经理好！大家好！欢迎诸位光临！”
吴经理领着一行六人，神采奕奕地走进饭店。
“咦，”吴经理笑着说，“我发现今天小香的嘴更甜了。你们老板老板娘呢？”
小香伸手一指，说：“吴经理！这是我们饭店的新老板松哥，新老板娘春妮姐。”
张松曾春妮向大家一鞠躬，说：“吴经理好！各位好！”
“哦！今天原来是饭店易主了。”吴经理高兴地说，“好，我就给新上任的老板提两条建议：第一，要推出新的有特色的菜式。比方我们江西家乡的粉蒸肉、粉蒸鱼、粉蒸鹅，都很有特色，也非常好吃。第二，抓紧时间，把饭店内部油漆一新。门面招牌，做靓一些。”
肖业务员说：“再换一个新招牌，起一个新店名。”
“不可！”吴经理揺摇头，说，“招牌不能换！红土地饭店，很有特色。大家一看，就知道来自江西苏区，这就是红色情结。只要把招牌做新做大些，就可以了。记住，老板老板娘，饭店经营之道，在于饭菜质量和服务质量，其他都是花花肠子。”
“谢谢吴经理的建议。”曾春妮吩咐说，“小香，给吴经理桌上送上6支珠江啤。”
吴经理一竖大姆指，说：“这老板娘果然不一样，够气派！好，我以后给你们多介绍一些客户过来。”
“请！”曾春妮笑盈盈说，“谢谢吴经理！”
肖业务员摇头晃脑地说：“此老板娘非彼老板娘也！”
8
路边一家小饭店，谢鹏飞和老胡小胡三人在喝酒。
“谢工！”老胡恭维道：“不！现在应该改呼你谢老板了。谢老板，你现在在我们工地上，那真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二老板了。”
“过奖过奖！”谢鹏飞听了很受用，不免有些飘飘然，说，“来，老胡，小胡，喝！”
“喝！”三个人一同举杯。
“唉！”谢鹏飞一饮而尽，长叹一声，放下杯，说，“今天又是中秋之夜，万家团圆的时刻。可怜我们几个人无家可归，在这里喝酒浇愁呵。”
“想当年，”老胡有感而发，说，“我们和老耿四人在凤山工地上，那个除夕之夜，也是万家团圆的日子，我们在工地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自娱自乐，何等逍遥！如今，一晃八九年过去，也不知老耿他出狱了没有？唉——”老胡一声长叹。
谢鹏飞轻声念道：“月儿弯弯照高楼，有人欢乐有人愁啊！”
小胡问：“谢老板，你有什么愁？我平时看你总是乐呵呵的。”
“我的愁你们不能理解。”谢鹏飞端起一杯酒，独自干了。无限惆怅地说：“说来话长，老胡小胡，我告诉你们，旁边那个众鑫家具厂的老板娘，你说她长的怎么样？”
老胡笑了，说：“人长得还是蛮漂亮的，身材也不错。怎么？谢老板，你看上她了？”
“去泡她！”小胡笑着说，“不过，老板娘有钱，不好泡啊。”
“我跟你们说吧，当年，她就是我的情人。”谢鹏飞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了。
老胡哈哈一笑，说：“想不到谢老板还有如此一段艳遇。”
“不是艳遇。如果老子当年不是那场牢狱之灾，她应该就是我的老婆了。”
“是她甩了你？”
“她见老子坐了牢，就和别人结了婚。”
老胡十分气愤地说：“见异思迁！水性杨花！这样的女人，不是什么好女人。谢老板，你现在当了老板，怕什么？有了钱，女人多的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天我见她开了一辆白色丰田，趾高气扬地，我就是气。”
小胡说：“谢老板，不必生气。明年，你买一辆奥迪，压制她。”
“我现在最可恼的是，她当初肚子里带着我的儿子去改嫁，弄得我儿子也变成别人家的儿子了。”谢鹏飞恨难消地说。
老胡问：“谢老板，有这么回事？”
小胡帮着腔，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每当想起这些，我的心就痛！”
小胡突然一指门外，说：“谢老板，看！你那老情人又驾着那辆白丰田过去了。”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刘桂华驾着车一晃而过。
“说曹操，曹操到！”老胡怂恿道：“走，谢老板，我们去找她，把你的儿子要回来。”
小胡撸起袖子，说：“我们帮你去要，不给就抢。”
谢鹏飞听了热血沸腾，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把空杯往桌子上一放，随即站起身，大喊一声：“走！你俩帮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