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光宗耀祖
1
东莞市审判庭,法官宣判:“全体起立!”
审判庭前排,谢彬和群秀,坐在旁听席上,跟着大家一起起立。
法官宣判:“耿连城,犯抢劫罪,属主犯。且抢劫得手后独自一人携巨款潜逃,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信息。判处有期徒刑12年。谢鹏飞,犯抢劫罪,属从犯。归案后,能如实地交待自己的罪行,且有立功表现。判处有期徒刑6年。覃老二,虽然是本案的受害者,但他在承包工程期间,采用法西斯手段,雇用打手,囚禁工人。且不给工人开工资,为非作歹,长达3年之久,受害者达数百人之多。目无法纪,令人发指,不判不足以平民愤!覃老二被抢后,蓄意虚报被抢金额,构成诈骗罪。覃老二,犯囚禁罪,虐待工人罪,诈骗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5年。法庭宣判完毕,休庭!”
法官敲了一下槌。
法警在押送谢鹏飞出门的时候,谢彬和群秀叫住了他。
“儿啊儿啊!你为什么要去抢劫?”谢彬老泪纵横地说,“饿死不去偷!饿死不去抢!这是我们家的祖训!我们谢家世世代代,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这次,你把我们谢家祖宗八代的脸面都丢尽了,你叫我们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做人呵?”谢彬说着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儿啊儿!……”群秀才一张口,就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谢鹏飞望着几个月不见的父亲母亲,恍如梦中。父母消瘦了,头上的白发,仿佛在一夜之间增添了许多。他一阵心痛,“噗嗵”一声跪在父母跟前,哭着说:“爸,妈,儿子我错了。我有罪!我对不起你们!”
群秀哭着说:“儿啊!你这样做更对不起桂华,她现在还怀着你的骨血哪!”
谢鹏飞一怔。法警把他架起,在走出门的那一刻,谢鹏飞回过头大喊:“爸,妈,你们转告桂华,让她一定等着我!我出狱后,一定还娶她。”
谢鹏飞被狱警带走了。
谢彬望着谢鹏飞的背影大声喊道:“儿子!你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2
天不亮的时候,曾聿明来到自家垌内那丘水田。昨天傍晚,他烧了4块茶籽麸饼,捣碎后撒洗在这丘田里闹泥鳅。这丘田的泥鳅不少,估计怎么也得抓个六七斤。
曾聿明把田里的水排干。这时,三三两两地来了七八个男女小孩,基本上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个个提着个小鱼篓,他们都是来捡泥鳅的。
天大亮的时候,田里的水已经放干了。曾聿明脱掉鞋袜,挽起裤腿,从田的一角开始捡挖泥鳅。那些田里的泥鳅,昨天晚上喝了茶仔麸的液水,喝多了的,已经死了,而大部分都晕乎乎的,集中地挤钻在四周岸边一个个做好和水面一样平的泥堆上。每间隔二至三米,就有这样一个一尺见方的泥堆。现在,水放干了,泥堆露了出来,泥堆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每只孔里面都住着一只泥鳅。曾聿明用手一挖,就是一条。他才挖了一个泥堆,就捉了二十多条泥鳅。
七八个小孩,跟在曾聿明身后。他们遵守着捡泥鳅的规矩,他们只捡曾聿明遗漏的泥鳅。当然,也有个别调皮的小孩,偷偷地把外围的泥鳅抓上一条两条。
九点多钟的时候,曾聿明已经差不多挖完田周围一圈的泥堆,只剩下最后两个了。他看了一下自己的鱼篓,应该有七八斤泥鳅。这时,他听到路上有人叫他。抬起头,见是谢彬和群秀老两口,提着旅行包从东莞回来了。刚才一直低头挖泥鳅,竟没看见他们。
曾聿明提着鱼篓上岸,问:“叔,婶,你们刚回来?”
“聿明,”谢彬问,“今天闹泥鳅了?”
“叶萍想吃泥鳅。趁着今天是星期天,我就把这丘田闹了。”曾聿明问,“叔,今天这么早就到家了?”
“班车天刚亮就到了罗村。我们休息了一会,一人喝了一碗清汤,就回来了。”
“鹏飞怎么判的?”
“判了6年。”
“6年?这么重?”
“他犯的是抢劫罪。”谢彬说,“另一个主犯判了12年。唉,自作自受。”
“叔,婶,你们别牵挂他太多了。”曾聿明安慰谢彬两口子,说,“既然法院已经判了,我们就服从判决。法律是公正的。你们放宽心吧!等放暑假了有空,我专程去一趟监狱,探望他一下。希望他吸取教训,放下包袱,在监狱里遵纪守法,安心改造,立功受奖,争取减刑,早日出狱。”
“聿明,鹏飞以后就靠你了。你有文化,你懂法,你要多给他写信,多开导他。”
“好,一个人不怕犯错,只要知错能改,就行。浪子回头金不换!”
“聿明,鹏飞交代了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曾聿明望着一夜之间脸色变得憔悴的谢彬夫妇,说:“叔,你说。”
“你知道刘桂华现在的情况吗?”
“听说一些。”曾聿明说,“刘桂华现在在东莞市大岭山镇台诚家具厂上班,她和一个叫罗东平的车间主任相恋了。当初她真不容易,逃婚到东莞,投亲不遇,举目无亲。他们已经在一起同居。据说俩人准备今年春节前回家办喜酒,举办正式婚礼。”
“聿明,我知道你和叶萍对她刘桂华有恩,她听你们的。”谢彬说,“鹏飞在临押走时,交代我和你婶,他只有一个心愿:他叫刘桂华一定等他服完刑回来,他要娶她。”
曾聿明沉吟了一会,为难地说:“叔,刘桂华和鹏飞没有领结婚证,他们不是法律上的夫妻,他们之间也没有送彩礼订婚约。再说,刘桂华她有追求自己幸福婚姻的自由,我们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如果她刘桂华一定要跟姓罗的结婚,我们也没办法。但你跟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鹏飞的骨血。生下来后,如果是男的,叫她一定要给还我们谢家。”
群秀说:“是男是女我们都要!那是我谢家的种。”
曾聿明笑了,说:“叔,婶,刘桂华生的是非婚生子女,牵扯到很多法律关系,一时说不清。解决的办法最好是到时候同刘桂华协商解决,尊重她的意见。”
正在这时,一个流着两根鼻涕叫麂狸仔的男孩跑过来,跟曾聿明告状说:“聿明老师,小明和罗长在偷挖你的泥鳅。”
曾聿明看了看田里的小孩,说:“还剩两个泥堆,你们一起打个秋风吧。”
那些小孩听曾老师这么一说,欢呼着雀跃着一齐涌向那两个泥堆,争抢着挖泥鳅。那个流着两根鼻涕的麂狸仔,发觉自己打小报告上当了。急忙赤脚在田埂上飞跑过去,不小心脚下一滑,人仰面朝天摔进水田里。
曾聿明赶紧跑过去把他拉了起来,只见麂狸仔满头满身都是泥水,像一只泥猴子,嘤嘤地哭着。
“小松。”曾聿明叫着他的学名,说,“别哭了,快回家去换衣服。”
小松指着自己那只翻倒的鱼篓,哭着说:“聿明老师,我捡的泥鳅都跑了。呜——”
曾聿明从自己鱼篓里捧了两捧泥鳅,放进他的鱼篓,然后把鱼篓递给他,说:“好了,你快回家吧,小心着凉。”
小松破涕为笑了。他用衣袖擦了一把长长的鼻涕,提着鱼篓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几个在挖泥鳅的小伙伴,望着小松远去的背影。小明说:“麂狸仔真会装。”
罗长说:“早知道聿明老师这么好哄,我也往田里摔一跤。”
“摔呀!”小明笑了,说,“你现在在田里打一个滚,我鱼篓里的泥鳅全部给你。”
罗长看了一眼小明鱼篓里的泥鳅,说:“哼,你这么几只泥鳅,就想让我在水田里打个滚呀?要有聿明老师给麂狸仔那么多才行。刚才聿明老师给他那两捧,差不多有半斤多。聿明老师真大方!”
3
宝马轿车奔驰在国道上。车后排,坐着刘宁和杜丽莎。
杜丽莎问:“宁,还没到家吗?”
刘宁答:“快了,再有半个钟就到家了。”
“回一趟你老家真不容易。”杜丽莎说,“一路上不是在修路,就是堵车,路又小又窄,高低不平,颠簸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娜秋莎,坚持就是胜利。”
“宁,我可告诉你,我最多给你一个钟的时间。够吧?”
“三个钟。”刘宁讨价还价,说,“亲爱的,一个钟头的时间太紧张了。”
“最多两个钟。”杜丽莎伸出两根指头,说,“你既然和那个女人恩断义绝,就不必再和她婆婆妈妈了,要快刀斩乱麻,晚上我们还要返回赣州去住宿。”
“没问题。”刘宁说。
望着窗外家乡熟悉的山水,刘宁恍若在做梦。半年前,自己还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现在,居然是一个坐着宝马名车回家的富豪,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从这一路上,人们看见宝马车那羡慕的眼光和指指点点的神情,他已经感觉出来了。当然,他也清楚,自己一步登天的风光,完全来自身边的这个女人。没有这个女人的施舍,自己依然是个穷小子。只是,他的良心还要去面对另一个女人——曾春妮。不能不说,他是爱春妮的。两个人住同一个村庄,相距只有二三里地,二十多年朝夕相处,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想到这里,以前那些时光往事历历在目。看着公路两边熟悉的山,那个时候,他和春妮,还有聿明,还有鹏飞,还有其他小伙伴,曾经在这山上采撷枙子花,映山红,曾在山上追逐玩耍。那些童年的趣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唉,不去想他了,忠孝尚不能两全,鱼和熊掌也不可兼得。舍得舍得,有舍就有得。现在,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自然就要抛弃一些珍贵的东西,这是自然法则。到了,他的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感情。真是近乡情更怯呵!
宝马车开进樟村,司机按照刘宁的指挥,停在一块有一个篮球场大的晒谷坪上。刘宁下车,赶紧转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扶着戴着墨镜的杜丽莎下车。
正午的阳光太厉害了。刘宁撑开一把小洋伞,说:“娜秋莎!那边那幢白色的房子,就是我的家。”
杜丽莎好奇的目光转了一圈,环视了一下这个古村落,说:“土瓦房,你的家乡比我想象中还要贫穷。”
“不!”刘宁笑着说,“我的家乡还是很美的。空气清新,山清水秀,别有一番情趣。”
“哼!”杜丽莎轻哼一声,说,“我可没有那闲情逸致。破破烂烂,穷山恶水!这一路上,把我的骨头架子都颠散了。”
早已经有邻家妇女秀芝看见,赶紧跑进刘家报信。秀芝说:“仁贵叔,刘宁回来了。”
“什么?”刘仁贵刚刚午睡小憩起床,睡眼惺忪,正想用毛巾擦把脸。便问:“秀芝,你什么时候看见刘宁的魂了?”
“没看错。小车就停在晒谷坪上,刘宁坐着一辆好漂亮的轿车回来了。”
曾春妮闻声抱着儿子走出房门,问:“秀芝嫂,你没看错人吧?”
“我没看错,”秀芝说,“是刘宁老弟衣锦还乡了。穿得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头发油光发亮,派头十足,真是个大老板喔!”
曾春妮满心欢喜,笑着唤着儿子的小名,说:“小明呀,你爸爸回来了,你还不会叫爸爸哟!他给你带了好多好多甜甜的糖回来了。”
“不过,我还看见——”秀芝迟疑着说。
“嫂,你还看见了什么?”
“他好像还带着个洋里洋气花里花哨的女人,身材高大,戴着墨镜。”秀芝用手一指,说,“看,他们俩过来了。”
曾春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因为她看见——
4
刘宁替杜丽莎右手打着伞,左手挽着她的胳膊,春风得意地站在父亲母亲面前。
“爸,妈,儿子我回来了。”刘宁随即跟杜丽莎嗲声嗲气地介绍说:“娜秋莎!这是我的爹地!这是我的妈咪!”
杜丽莎微笑着朝刘父刘母点了点头,说:“叔叔,婶婶,你们好!”
刘仁贵黑绷着脸,一言不发。刘母咧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杜丽莎目光转向曾春妮,问:“宁,这位抱小孩的女人,长得真标致。想必是——”
“哦,她就是我的前妻。”
“混账东西!”刘仁贵终于忍不住了,骂道,“明明是老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前妻?你什么时候离婚了?咹?”
“爸,”刘宁振振有词地说,“我这不是回来办离婚的吗?等一会到镇政府把离婚手续一办,她立马就变成了前妻。”
“你现在有能耐了。”刘仁贵黑着脸说,“孙猴子穿西装,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陈世美!翻脸不认妻儿!你干脆也不要认我们这个父母!”
曾春妮咬着牙,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抱着儿子进了房间,把门闩上了。
杜丽莎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刘宁赶紧掏出火机,打火给她点燃。杜丽莎优雅地吸了一口,徐徐地把烟吐了出来。杜丽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坤表,说:“宁,我现在开始给你计算时间。记住,两个钟喔!OK!我在车里等你。”
杜丽莎说完,自己打着伞,屁股一扭一扭地款款离去。
刘仁贵望着杜丽莎走了,转回头,两眼喷火地盯着刘宁。说:“儿子,你这次带着一个长得像猪八戒样的非洲女人回来干什么?是衣锦还乡?还是光宗耀祖?你自以为得意,羞死你先人了。”
“爸,”刘宁掏支烟,叼上,说,“我这次回家,就是特地回来和春妮办离婚的。”
“呸!”刘仁贵一声吼,“龟儿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哪!那女人长得五大三粗,年纪大的能做你妈,你还美滋滋地娶来做老婆!真不知天下有‘羞耻’二字。”
刘母上前,摸了摸刘宁的额头。刘宁拨开母亲的手,烦烦地说:“妈,你这是干什么?”
“儿子呀!”刘母说,“我摸摸你是不是在发烧,在说胡话。”
“妈,我说的是真话。”刘宁认真地说,“我们家要过上好日子,只有跟春妮离婚。”
“放屁!”刘仁贵骂了一句,说,“你说,过好日子跟离婚有什么关系?”
“有,这关系大着呢。”刘宁吸了口烟,说,“爸,你不知道,娜秋莎她是个大老板。”
“她是不是大老板跟我没半毛关系。”
“可她跟我有关系。”刘宁说,“她是大老板,资产几千万,有花不完的钱。我和他结婚,等于和钱结婚,等于一步登天!以后我们家就过上了富人的生活。”
“一看你就是个吃软饭的货!过好日子不靠自己挣钱靠女人,没出息!”
这时,房间里传来春妮嘤嘤的哭声和小孩的哭叫声。刘母赶紧跑过去推门,发现门推不开。她大喊:“春妮,你把门打开。”
曾春妮没有应声,只是在屋内不停地哭哭啼啼。刘母附在刘仁贵耳朵上说:“老头子,不好了!春妮把房间的门闩上了。她不肯开门,万一一时想不开,她上吊了怎么办啊?”
刘仁贵一惊:“我去砸门。”
“不!你快去学校,把曾聿明叫来。”
刘仁贵转身出门,一路小跑去了。
5
樟村小学,六年级教室外面。刘仁贵在窗外走廊上,隔着玻璃在探头探脑在张望着。教室里,曾聿明正在黑板上写字。
学生小平说:“报告曾老师,教室外有一个人在偷偷摸摸地向里张望。”
曾聿明边抄写边问:“是什么人?”
“不知道。鬼头鬼脑的,感觉像是个特务。”
“特务?”曾聿明停下抄写,走出教室,见是刘仁贵,便问:“叔,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聿明,我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呀,刘宁回来了。”
“刘宁回来了,这是好事哇。”
刘仁贵哭丧着脸说:“他不回来好。他一回来,就把一个好好的家搅得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
“为什么?”
“他带回来个非洲小老婆,说要跟春妮离婚。”
“好吧,”曾聿明看了一下手表,说,“等我下了这节课就去,还有十分钟。”
“不行啊!聿明。”刘仁贵着急地说,“春妮哭着要上吊!”
“啊!”曾聿明大吃一惊,赶紧交待说,“你去我家叫叶萍同你先去,先劝劝春妮。我下课后就来。”
6
刘宁见曾聿明匆匆进来,问:“聿明哥,你放学了?”
“二弟,”曾聿明审视着眼前的刘宁,西装革履,头发油光发亮,春风得意。再不是半年多前那个乡下土小子。便说:“看样子,你是真的发财了。怎么一去大半年的,你连个音信也没有?”
“唉,一言难尽哪!”刘宁无奈地摇摇头,说,“大哥,不过我这次回家,是回来和春妮办离婚的。你帮我劝说劝说她,你的话,她还是听的。”
“春妮呢?”曾聿明问。
刘母说:“春妮在房间和叶萍说话。”
“离婚?为什么要离婚?”曾聿明反问道,“是春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还是她没有孝敬公婆?自从你走后,把家丢给了她。她挺着个大肚子,还要挑水浇菜,喂猪做饭。春节前在医院难产,险些把命都丢了。你一去大半年的,音信全无,一分钱也没往家寄,她哪一点对你不住?”
“聿明哥,你说得那些,我都知道。但今天,我和她必须离婚。”
“为什么?你说出理由来?”
“你不知道。”刘宁抽着烟,焦急地踱着步说,“我们被彭峰骗去广东,卖到广州花县一个偏僻山村的一个黑工厂里,一天上十五六个小时的班,吃的是猪狗食,没有工钱,还要挨打受骂。病了,也没钱看病。有一次,小冬得了大病,差点客死在异乡。也是命不该绝,
三个月后,我们在申医生的帮助下,才偷逃出来,来到东莞虎门。我当时是举目无亲,是娜秋莎收留了我,她对我有知遇之恩。”
“娜秋莎是谁?是个外国人?”
“她叫杜丽莎,是丽莎制衣厂的老板。”刘宁脸上露出笑容,说,“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娜秋莎是她的爱称。”
“她帮助过你,你给她把工作做好,就算报答她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刘宁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早就和她同居了,她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我们的爱情已经开花了,结果了!聿明哥,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太大了,我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我已经离不开娜秋莎了!离开她,我将一贫如洗;离开她,我将一无所有;离开她,我就得去讨饭!”
曾聿明批评说:“你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标准的现代陈世美!”
正在这时,晒谷坪上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声。刘宁一下从板凳上跳起,烟头一扔,着急地大喊:“曾春妮,走,跟我去镇政府办离婚手续。”
“刘宁!”曾聿明第一次这么沉下脸说,“你这样做太出格了!无耻!”
刘宁一振,他看着平日里从来没有发过怒的大哥,说:“曾聿明,这是我和春妮之间的私事,你不必多管。”
“你说什么?”曾聿明两眼盯着刘宁,突然感到这张熟悉的面孔生疏了起来。他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刘宁的脸上。
刘宁“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曾聿明说:“这一巴掌,是我替你父母和春妮打你的。你该好好醒醒了!”
“聿明,你打的好。”刘仁贵说,“给我再打一巴掌,这陈世美一样的东西。”
刘宁掏出纸巾,擦拭着嘴角上的血迹。这时,门外又传来催命的喇叭声。
“好,曾聿明,我们两个的兄弟情分到此结束。”刘宁咬着牙说,“曾春妮,你今天是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你不要死皮赖脸的,误了我的锦绣前程!……”
刘宁话音未落,只见曾春妮从容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说:“爸,妈,聿明哥,你们别劝他了。他去意已决,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好,我同意离婚,我们走!”
“春妮,你真明事理。你有什么条件?你说吧,我可以补偿你。”
“我的青春,你能补偿得了吗?”曾春妮冷冷地说,“刘宁,告诉你!离开你,我曾春妮照样生活的很好,我不需要你假仁假义的怜悯和补偿。离婚,我只有一个要求。”
刘宁一惊,问:“什么要求?”
“儿子必须归我。”
刘宁长出了一口气,说:“好,好,儿子给你,不许反悔。”
这时,又传来几声喇叭声。
曾春妮说:“你先去吧,你到镇政府大院等我。”
“春妮,你还是跟我一起坐车去吧。”
“我不坐你的车。”曾春妮拒绝了,说,“一会儿,我骑自行车自己来。刘宁,从今以后,我们再无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刘母伤心地哭了,说:“你叫春妮走了,以后我和你爸靠谁养活呵!”
“妈,你别担心。”刘宁拿出两千块钱,塞在母亲手上,安慰道,“等春节时,我开车回来接你和我爸去东莞那边享天福,住儿子的花园别墅。那别墅区的花园真大,有草地,有花圃,有假山,有水池。可以散步,休闲,遛狗……”
刘仁贵把手中的烟斗敲得“梆梆梆梆”的响。说:“白眼狼!家现在被你捣散了,孙子也没有了,你别管我和你妈,只怕你和这狐狸精过不到头。”
当汽车喇叭又一次响起的时候,刘宁一身轻松地离家出去。走到大门口,他还不放心地回过头来说:“春妮,你快些来啊,我在镇政府大院等你。你可千万不能反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