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海上惊魂
一
暖暖这几天沉醉在快乐中。每天，他照常上课，按时回家。吃饭，做作业，看书，叫爸爸讲故事。他不时试探一下王龙海，想他讲出啥时带他出海，可王龙海好像忘记自己的许诺一样，没有给暖暖一点信息。暖暖又不敢追问他，暗地里着急。
终于熬到星期五。王龙海约暖暖下午放学后到渔港码头等他。
暖暖找了一个借口，甩了妹妹，几乎是狂奔到渔港码头。
暖暖左顾右盼，不见王龙海的身影，心想难道他是捉弄我？等了十多分钟，还不见他的人影，暖暖心急了。
“来了！”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他肩膀，暖暖转身一看，是王龙海。这家伙最喜欢来这一招。老搞突然袭击，看到别人惊慌的样子，他就得意。
“我早就来了。你这么迟才到！”暖暖急切地问，“啥时出海？”
“我爷爷不同意。”王龙海一副好无奈的样子。
“啊！你不是说有办法吗？吹牛！”暖暖好失落，盼望了多日的好事，却是竹篮打水一场落。
“我啥时吹牛了？我说话算话的！”王龙海看见暖暖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才笑嘻嘻地说，“爷爷不同意，不等于我们就不能出海。”
“你，你有什么好办法？”暖暖转忧为喜，抓着王龙海的胳膊。
“爷爷说过，办法比困难多。”王龙海一反平时的干脆利落，似乎在卖关子。
“王龙海，你今天怎么也像个娘们了？一点都不痛快！”暖暖松开手。
“哈，还不是跟你学的？你终于尝到了不痛快的滋味了！”
“好吧，我承认平时是有点那个，我以后改就是了。你快告诉我，有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有，就怕你不肯。”王龙海还是一副不紧不慢，吊人胃口的样子。
“只要能跟爸爸出海，我什么都肯！”暖暖又抓住王龙海的胳膊，“快说，我求你了！”
“哈哈！”王龙海得意洋洋，叫暖暖把耳朵伸过来，跟他如此这般说一番，“敢不敢？”
“敢！”暖暖虽有点担心，但为了能出海，只能这样了。
二
王龙海叫暖暖晚上躲在船舱里，第二天再跟随船出海。到了海中，爸爸就算发现了，也拿他们没办法，这叫做先下手为强。可是，爸爸每天晚上要跟暖暖在一起，而且每天早上出海前，爸爸都会来暖暖的房间看一下他才走。
找什么借口躲过爸爸呢？暖暖想不出办法，急得直抓头。
王龙海说还有一个办法。
“你装睡，等爸爸离开后，马上起床。我开摩托车在你家屋后等你，从另一条路去渔港。你爸爸骑自行车，比不上我们快。我们趁他们还没到，先到船上躲起来。这个办法怎么样？刺激不刺激？”
“好！”暖暖觉得有点刺激，他们就像地下工作者。
周六早上，暖暖按照王龙海说的办法去做，有惊无险。他们顺利到达渔港码头。这时，天还没有大亮，灰蒙蒙的。码头已有船只在海上活动了。有些清晨出海的渔船已返航，向码头靠近。码头上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等待归来的渔船，准备收购渔民新鲜的海货。
码头上有20多条准备出远海的渔船。暖暖跟随王龙海上到爸爸平时出海的大船，到船舱里躲起来。
从船的窗户里可以望见外面的世界。望见爸爸和其他捉螺人来到码头，暖暖的心狂跳起来。爸爸上的正是暖暖躲藏的船。爸爸往船舱方面张望，暖暖的心被提起来了。怕被爸爸发现，他躲在一堆杂物后面。爸爸走进船舱，暖暖怕得大气不敢出。要是被爸爸发现，他肯定把暖暖赶下船，那就前功尽弃了。幸好，爸爸没发现什么，出去了。
船开动了。暖暖终于松了一口气。
船快开到深海作业区时，爸爸又走进暖暖躲藏的那堆杂物前，左看右瞧，好像发现有什么不对头。暖暖的心又一次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爸爸拿了一些下海作业的装备，出去了。暖暖怕爸爸再进来拿东西，赶快转到其他地方。
暖暖望见爸爸换下自己的衣服，穿上下海专用的衣服，如保暖衣、防水衣。伯伯在爸爸的腰间系上一块铅块，那铅块起码有几十斤重。爸爸也帮伯伯系同样的铅块在他腰间。船上一共有十个捉螺人，每个人的装备都一样：头戴红色的防水面罩，口含一条长长的吸氧管，背上墨绿色的大网兜，手持一根长铁钩。他们像要出征的战士整装待发。
到了深海区，爸爸和其他捉螺人纵身跳进海水里。他们含的长长吸氧管的另一端，跟船上一个机器相连。这个机器不断运转，给水下的捉螺工提供氧气。
三
王龙海叫暖暖出来。暖暖像从牢笼解放出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船上还有几个人，他们一见暖暖，很惊讶。
“海仔，他是谁？”一个老船工都认识王龙海，知道他是船老大的孙子。
“我朋友。”
“海仔，你怎么带小孩子上船玩？你爷爷要是知道了会骂我们。”一个高个子的船工说。
“你们放心，有什么事，我负责！”王龙海拍拍自己的胸口，“你们快去干活！”
王龙海问暖暖敢不敢下海，暖暖摇头、摆手。
“你不是说会游泳吗？干嘛不敢下海？”王龙海不解，“你老想着跟爸爸出海，现在来到海里，你又不敢下海了。”
暖暖想告诉他，自己其实不会游泳，又怕王龙海骂，只得支支吾吾。
王龙海给暖暖一个自制的潜望镜，用它可以望见几米深的海底世界。
过了约一个钟头，爸爸从海底升上来，浑身湿漉漉。他解下背上的大网兜，把大网兜的螺倒进摆放在船板上的桶。其他人也陆续上到船里，把捉到的螺倒进属于自己的桶里。
爸爸忙完手里的活，倒杯水喝，坐下来拿出水烟筒抽几口。咕噜咕噜，他张开嘴巴，烟从嘴巴和鼻腔飘出。他又放烟丝到水烟筒的烟眼，准备用打火机点烟。啪啪，有人帮他点燃了烟丝。爸爸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儿子暖暖！
“暖暖，你，你怎么在船上？”爸爸惊讶极了，手中的打火机差点掉下来。
暖暖看看王龙海。
“是我带他来的。你要骂，就骂我吧！”王龙海说。
爸爸当然不敢骂王龙海。
“唉，上都上了，还骂什么呢！”爸爸说，“你们要注意安全，不要下海里。海里很危险的！我刚刚见到一条鲨鱼游过。”
“那鲨鱼有多大？”王龙海颇感兴趣。
“很大。”爸爸说，“我们又要下海了，暖暖你就坐在船上，千万不要下海。暖暖，答应爸爸。”
“放心吧，爸爸。我就在船上。我用王龙海给我的潜望镜望你。”
四
暖暖又走到机器旁边检查那条吸氧管，看是否松了，掉了。这条连接爸爸“生命线”的吸氧管，千万不能出问题。
吸氧管没事。
暖暖赶快拿出潜望镜，趴在船上看。潜望镜里的爸爸在海里，慢跑，越潜越深。望着爸爸消瘦的背影，暖暖好心酸。
暖暖想起爸爸跟他讲过的捉螺故事。野生的螺生活在海底，一辈子就待在一个地方。捉螺人用钩把它们从洞里钩出来，放进大网袋里，又继续钩。钩完一个地方的螺，又转到其他地方。
爸爸游得很深了，暖暖看不见了。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潜望镜。
暖暖被海底缤纷的世界吸引了。各种鱼，大鱼小鱼，游来**去。暖暖看过介绍这方海域有哪些海洋生物的书，也从渔民捕捞上来的海货，认识了不少海鲜的名字，马鲛鱼、白鲳鱼、海虾、螃蟹等。而现在，他在书里、渔民的船上见过的海货，都在他的潜望镜像下游戈、招摇、争食、追逐、厮打。招摇的海草，像伞一样打开的水母，五彩缤纷，美不胜收。好一个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
暖暖不敢眨一下眼睛，怕看漏了什么。
“嘿，你看到了什么？”有人拍了一下暖暖的肩膀。全神贯注的暖暖吓了一跳，差点掉进海里。
暖暖很生气，拍他肩膀的人又是王龙海。他又不敢发火。
王龙海刚刚从海里游回来，上船喝口水歇息。
“切，潜望镜能看到多少东西？不要用潜望镜啦，”王龙海抢过他手里的潜望镜，把它扔在一边，拉着暖暖的手，“走，跟我下海去。海里好玩得多了。”
“不，我不下海！”暖暖挣开王龙海的手，往后缩。
“你都不像个爷们！你不是想看你爸爸怎么捉螺吗？我带你去看啊。”
“我……我就在船上看，用潜望镜看。”
看到暖暖畏首畏尾的样子，王龙海打心里瞧不起他。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把他带到船上，他却是这个样子。真是白费心机。
过了约一个钟头，爸爸和其他捉螺工又陆续浮上水面，上船，把捉到的螺放进各自的桶里。暖暖帮爸爸解下面罩，看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他赶忙给爸爸倒一杯热开水，让他喝。拿出水烟筒，在烟鼻里装上烟丝，让爸爸抽烟。暖暖去船里的厨房端上煮好的番薯糖水给他们吃。这天吃的是围海造田种的“海地番薯”。爸爸喜欢吃。
爸爸又继续下海。暖暖又是拿着海底潜望镜看海爸爸。突然，潜望镜黑暗一片，啥都看不见了。暖暖正觉得很奇怪，潜望镜被什么东西往下扯，他猛然一惊，用力往上拉。双方你扯我拉，像拔河。
有鲨鱼！暖暖听到有人喊叫。
“啊，难道是鲨鱼在扯潜望镜？”暖暖惊出一身汗，手中还是紧紧地扯着潜望镜。对方猛用力，暖暖一个趔趄，从船上掉进海里。
“扑通”！海面上溅起水花。“救命！”暖暖双手扑腾，身子往下沉。海水呛进他口里，好咸。
王龙海看见暖暖掉进海里，没有去救他。他把身子浮在海面上，很享受的样子，望着暖暖，哈哈大笑。他就看不起暖暖胆小如鼠的熊样。暖暖不是想来海里练胆子吗？那就让他练呗。
五
暖暖连喊几声救命之后，王龙海才意识到，暖暖可能不会游水！他赶快转身去救暖暖。
王龙海和一个老船工把暖暖拉到船上。暖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肚子鼓鼓的，大概呛了不少海水。
看见暖暖这个样子，王龙海后悔了。
“暖暖，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死啊！”
老船工一条腿跪在船板上，另一条腿屈膝，把暖暖的肚子放在他屈膝的腿上。老船工按压暖暖的背部，叫王龙海帮忙按压暖暖的肚子。哗，暖暖吐出一口海水。他们继续按压，暖暖又吐出一口污水，但双眼还是紧闭。
老船工把暖暖平放在船板上，跪在他身旁。他一只手捏住暖暖的鼻子，另一只托住暖暖的下颌，然后深吸一口气，嘴紧贴暖暖的嘴，给暖暖做人工呼吸。一会，老船工累了，叫王龙海照着他刚才的样子，继续给暖暖做人工呼吸。
暖暖缓缓张开眼睛，看见王龙海正嘴对着他的嘴，忙推开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暖暖觉得很不好意思。他在电视看过男人跟女人亲嘴。
“暖暖，你活过来了！”王龙海没有注意到暖暖的害羞，惊喜交加，一把搂住他。
“哎呀，没死掉就好，你要是死了，你爸爸也活不长了。”老船工说，“我给你煮点姜糖水喝吧。”
暖暖和王龙海喝了姜糖水，浑身热气腾腾的。
“我今天掉进海里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暖暖叮嘱王龙海。他怕爸爸知道了会担心。
“行，咱们谁都不讲！谁讲出来谁就是乌龟王八蛋！”王龙海伸出手指，跟暖暖拉钩，“我去交代其他人，你掉进海里的事，不准说出去，特别是不能告诉我爷爷。谁讲出来我就炒谁的鱿鱼！”
六
王龙海偷带暖暖上渔船，暖暖掉进海里差点溺死，这一系列的事，王爷爷后来都知道了。他有点生气。海仔胆大，敢作敢为，这是好事，但是不处理得好，就变成坏事。
王爷爷把王龙海和暖暖叫到他房间，关上门。暖暖脸色变青，怕王爷爷骂他，更怕连累爸爸被王爷爷炒鱿鱼，以后不能在他船上做海了。王龙海猜到爷爷叫他们来的原因，仗着爷爷疼爱他，像平时一样满不在乎。
“知我今日叫你们来的原因吗？”王爷爷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暖暖不敢开口，头低到胸口了。
“爷爷，是不是有好事讲给我们听啊？”王龙海嬉皮笑脸。
“海仔啊，都怪我平时太疼你，少教训你，你变得胆生毛了！你把带暖暖上船的事从头到尾讲给我听！”王爷爷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子。
王龙海知道纸包不住火，事情还是败露了，只好一五一十告诉爷爷。
“你们知自己错在哪里吗？”爷爷问。
“怪我没经过爷爷同意偷偷带暖暖上船，也怪我没快点去救暖暖。”王龙海说，“还有，事情发生后，我还不让船工讲给你听。爷爷，对不起！”
王爷爷脸色缓和一些，转过身叫暖暖也讲一讲。
暖暖战战兢兢，语不成调，光会说“对不起！”
“侬仔，不该发生的事情已发生了，我不要你讲对不起。我要你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
暖暖听到王爷爷叫他“侬仔”，绷紧的心才放松一下。
“是我叫龙海带我上渔船，王爷爷不要怪他。我不太会游水。怕龙海不带我上船，我没有跟他讲真话。”暖暖说，“都是我不对，王爷爷要打就打我吧！”
听暖暖这样讲，王龙海又有点后悔不早点去救他，也不那么怨暖暖骗他说会游水了。要是暖暖早点说出他不会游水，王龙海就会第一时间去救他，暖暖就不会呛了那么多海水，还差点喂了鲨鱼。幸好老船工和他懂得怎么抢救溺水的人，要不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你们两个做错了事，我原来想罚你们的。念你们是初犯，认错态度又好，这次我就放过你们。”王爷爷把棍子丢在一边，“海边侬仔哪有不会游水的？暖暖，你要去学游水了。你爸原来也是旱鸭子，现在游得多好！可惜，他白天没闲教你。”
“暖暖，我来教你游泳！”王龙海说。
“好啊！”暖暖大喜。跟王龙海学游泳，正是他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