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海边的人龙舞
一
海湾小学课外活动很多，有足球队、沙滩排球队，还有醒狮队、人龙舞、傩舞等。每年端午节，学校的人龙舞队参加龙舟赛。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或是年晚丰收时节，都有人龙舞活动，连续三个晚上。
芳芳老师说：“八月十五快到了，学校人龙舞要集训，又开始招人。哪个同学想参加就来我这里报名。”然后她又问，谁看过人龙舞表演的请举手。刷刷，本地学生都举手，不少人流动儿童也举手。暖暖没看过，当然不敢举手。
芳芳老师数了数人量说：“大部分同学都看过人龙舞了，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知道人龙舞的来历吗？”
这回没几个同学举手。吴松举手，还把手举得高高的，怕老师没看见。
“老师，我知道！”
“好，请吴松同学起来讲讲。”芳芳老师微笑道。
“嗯，就是海上的龙出来，跟人一起跳舞呗。”吴松习惯性地用右手挖挖鼻孔。
“哈哈！”同学们哄堂大笑。暖暖的嘴角也扯了一下，这是他独特的笑。
芳芳老师制止笑得前俯后仰的学生。
“吴松同学积极起来回答问题这点值得表扬。我问的是人龙舞的来历，你的回答不切题，而且并不是海上的龙跳出来跟人一起跳舞。传说海上有龙，但谁都没有见过。我们人龙舞的龙不是真龙，是人扮演的。”芳芳老师说到这里，目光扫视全班同学。
暖暖望见老师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水汪汪的眼睛似乎叫他起来回答。他连人龙舞都没看过，来历更加不知道。
芳芳老师从讲台上下来，暖暖赶快低下头。老师停在暖暖身旁，左手撑在他桌面上。暖暖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像有一只龙虾在怀里跳来蹦去。他心里默念道：老师，千万不要提问我！
老师好像听到暖暖的心声，没有提问他。她走到王龙海身边，轻声问他知不知道。王龙海说知道。芳芳老师叫他起来回答。
“我听我爷爷讲的。”王龙海清清嗓子说。
二
班里有几个同学报名参加人龙舞，报名后还要经过筛选最后才决定能不能参加。
芳芳老师动员暖暖报名，说他身体较弱，正好可以锻炼一下身体。还有，人龙舞讲究团结协作精神，暖暖参加这个团队，可以多跟同学交流，促进友谊。
暖暖觉得老师讲得有道理，动了心，但又觉得自己身体不够格，怕选不上，回家跟爸爸妈妈讲，看他们态度再决定。
爸爸支持暖暖报名参加人龙舞。妈妈则反对，说参加人龙舞的人要会武功，要参加训练，浪费时间，而且没有钱收入，还不如把时间花去赶海，捡些鱼虾蟹回来吃，省点菜钱，多了还可以拿去市场卖，换点钱。
爸爸见妈妈不同意，不敢吭声了。他总是很听妈妈的话，似乎很怕她。
暖暖告诉芳芳老师，不报名参加人龙舞队了。她问他为什么。暖暖不敢告诉她妈妈反对。芳芳老师见他很难为情的样子，没有追问下去。
“好吧。等你想参加了就告诉我。明天是周末，学校的人龙舞队在雷海滩训练，你有空就去看看吧。”
“好的！”
周末早上，暖暖跟白雪姐姐去赶海。早出的渔船已归来，海滩上有渔民收网、拉网。墨绿色，或是白色的渔网里满满都是海货。他们把从海里拉上来的渔网铺到沙滩上，给海产品分类，放进不同的箱子里。一个渔民把一个东西丢到海滩上，那东西色彩鲜艳，非常漂亮。暖暖不知是什么东西，伸手去捡。
“别动！你找死啊！”暖暖听到一声紧张的呵斥。
暖暖的手像触电般缩回来。不让捡就不捡呗，干嘛那么凶！暖暖心里挺委屈的。
“侬仔，这东西是蓝环章鱼，有毒！千万不要触它。”刚才那个丢东西的渔民说。
“他说的是真的。”白雪姐姐说。
暖暖伸伸舌头，不自觉地搓搓手。大海真是奇怪，有好吃的东西，也有有毒的生物。
三
暖暖望见一群人从海堤上往沙滩走来，有大人，有小孩，都是男的。有好几个人暖暖都见过，他们都是学校的老师和孩子。暖暖想起来了，芳芳老师说过学校的人龙舞队今天在这里训练。
他们排成队，大人一队，小孩一队。都穿短胯龙衣裤，手臂、小腿都扎着绑带。
大人头包黄毛巾，身穿如同鱼鳞状的背心，下穿宽松的黄裤子，腰间扎红色腰带。小孩从头到脚则是红色。红毛巾包头，身穿有鱼鳞状的红背心和红裤子。
在他们身后，碧蓝的大海微波轻**，前面则是细沙如棉的沙滩。
“预备，开始！”大人一条腿弯曲，半蹲着身子，小孩迅速跳上他们的大腿，大人抓住小孩的身子，举过头。小孩坐在大人的肩膀上。
暖暖想起小时候，爸爸也这样把自己举过，让他在爸爸的肩膀上骑马马。他高兴地说“驾驾”，爸爸快跑，逗得他哈哈大笑。在他记忆中，这样的情景极少，而他的小伙伴却经常跟他们的爸爸玩这样的游戏。暖暖好羡慕。
现在，暖暖也羡慕这群坐在大人肩膀上的孩子。
除了排在最前面的彪形大汉，其他人都是一个大人托举一个小孩。彪形大汉是教暖暖体育的陈老师。他身负三个小孩。小孩分别扮演龙角、龙眼、龙舌。扮龙角的是王龙海，他双手套着长长的黄色“龙角”，“龙角”高高举着。其他人扮演龙身。吴松排在队伍最后。他头戴画有鱼鳞图案的黄色长帽子，那是龙尾巴。
这条由人组成的“人龙”很长，有四十多人。“人龙”前面是一个全身穿戴都是绿色的汉子。他手持一根棒。棒的上下端都安有一个圆形的球珠。
暖暖在电视上看过舞龙，那龙是纸或者布扎的，长龙身下有一节节木棍，人就举着木棍舞动龙。而眼前的“龙”是由真人组成，难怪叫“人龙”。
四
暖暖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是王爷爷。他来看王龙海练人龙舞。
王爷爷问暖暖为什么不参加学校的人龙舞队。暖暖实话告诉他，是妈妈不同意。他自己也没有信心。
王爷爷说：“你要是真想参加人龙舞队，我跟你妈讲讲。但是你自己身体要好，要有耐力和决心。有空我教你一些基本武功。”
暖暖连连说好。他听王爷爷讲过，当地有醒狮、人龙舞、龙舟赛等大型民间活动，当地男子闲时都会弄棍耍拳，习武健身。有些人还喜欢唱雷歌、雷剧、咸水歌、姑娘歌等，真是能武能文。
王爷爷就是这样文武双全的人。小时候，他在人龙舞队，被大人托举扮龙头；长大后，他托举小孩，当人龙舞的“人龙龙头”。而现在，年纪大了，他让位给年轻人，当他们的师傅，点龙。人龙舞就是这样代代相传，薪火相继，从古代一直传到现在，舞动千年。大海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而人龙舞是他们的灵魂。人如果没有灵魂，命再长都是白活。
咚咚咚，锣鼓声响起。暖暖看到坐在大人肩膀上的小孩，面朝龙头方向，身子往后仰、放平，双腿弯曲夹紧大人的腰身，双手被大人紧紧抓住，头则靠在后面一个大人肩上，双手伸直，抱着后面一个小孩的身子。大人和小孩就这样你托我抱，环环相抬，用肉身组成一条威武的人龙。
咚咚咚，锣鼓声震天动地；嘀嘀嘀，号角声也响起。龙起，向大海方面点头。龙珠在前面指引。“人龙”随着锣鼓的节奏，舞动。王龙海高举着“龙角”道具，“龙头”高昂，“龙眼”闪闪发亮，“龙身”左右翻腾，扭成一个大大的S形。
扮演龙尾的吴松，身子一会往向后仰，一会坐直身子，上下摇摆个不停。他身子一往后仰，暖暖总担心他掉下来，可他没有掉，而且动作还很漂亮。暖暖想不到平时爱讲怪话、像竹竿的吴松，在人龙舞队里也是那么认真。暖暖觉得他今天特别好看。
人龙舞队的大人、小孩子个个都十分认真。人龙舞讲究团结协调，有谁开小差，动作不协调，就会影响整条“人龙”。暖暖现在明白王爷爷说的人龙精神，也明白他说的人龙舞是对体力、耐力的考验。那些表演的人没有好体力真是吃不消。
“这叫骑龙头，龙头落下水；骑龙尾，龙尾竖上天。”王爷爷在旁边说。暖暖不理解他说的话。
潮水涌上来了，“人龙”没有往后退，而是在海中舞动。一条人组成的“巨龙”在碧海里欢舞，龙卷浪翻。鼓声轻慢，“人龙”浮在水中；鼓声安静，“人龙”沉下海里；锣鼓震天，“人龙”跃出水面。这场面非常壮观，围观的人不时发出阵阵叫好声。
“舞得好，舞得好！”王爷爷竖起大拇指。暖暖也受感染，不断鼓掌。
五
舞龙结束。
“人龙”散了，人又成了个体的人。他们坐在沙滩喝水，或者躺在沙滩上休息。一会还要继续训练，中秋节，他们要参加表演。所以，得加强训练。
王龙海看见爷爷和暖暖在一起，向他们走来。
“海仔，你舞得好。比爷爷小时候厉害多了。”
“那当然。我是我爷爷教的，我爷爷当年可是人龙舞龙头哦！等我大了，有力气了，我也要当龙头！”王龙海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一瓶矿泉水。
“好小子，有志气！当年你爷爷也是这样想，后来不是真的当上龙头吗？”
“喂，人龙舞好不好看？”王龙海用手拍一下暖暖的肩膀。他的手真有力，暖暖差点站不稳。
“好看！”暖暖说真心话。
“好看就参加呗。”王龙海说。
吴松走过来。
“他胆子像海沙一样细，才不敢参加呢！”
“你！”暖暖觉得吴松的话太伤人自尊了。
“你什么呀？你敢参加吗？”吴松又是一副嬉皮笑脸，跟刚才扮演龙身的吴松判若两人。
“我要是敢参加，你怎么样？”暖暖实在受不了吴松的刺激，而且他真的喜欢人龙舞。
“你要是敢参加人龙舞人龙舞，我就叫让你用螃蟹钳我！嘻嘻。”吴松说。那次用螃蟹钳暖暖，吴松一直内疚，想找个机会弥补。
“说话算话？”一想被螃蟹钳，暖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们对海发誓，谁说话不算数就是乌龟王八蛋！”
“一言为定！”暖暖勾住吴松伸过来的手。
暖暖和吴松面对大海发誓，王爷爷和龙海当证人。
“暖暖，爷爷保证你会成功的。”王爷爷抚摸着暖暖的头说。
王龙海和吴松继续训练，王爷爷继续当场外指导。
暖暖不看了，跟白雪姐姐继续赶海。他有一个计划，捡很多很多的海货让妈妈开心，给她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