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王爷爷家

听说暖暖要出院,王老大怕暖暖的爸爸钱不够,特意带了钱到医院。暖暖的爸爸不肯要。王爷爷说是预支给他的工钱,爸爸这才接受。

爸爸给暖暖办好出院手续。

一想到回去要面对妈妈,暖暖心里又难过起来。他迟迟不愿上车。

王爷爷猜到他的心事,便对暖暖的爸爸说:

“暖暖病后身体很虚弱,你和他妈妈又忙,没空照顾他。钟奶奶是个闲人,又做得一手好菜,暖暖先到我家住几天,让钟奶奶做点好吃的给暖暖补补身子,这样好不?”

“王老大这么为暖暖着想,暖暖真是有福气!给您添麻烦,不好意思的。”暖暖的爸爸说。

“二山,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白天要出海,没时间照顾他,暖暖的妈妈对他又那样,我怎么放心?唉,我心疼暖暖这孩子啊!还有,暖暖到我家,可以叫龙海帮他补补落下的功课。”王爷爷问暖暖,“你愿意去我家住吗?”

暖暖看看王爷爷,又看看爸爸,他当然一千个愿意去王爷爷家。可是,他又怕伤爸爸的心。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暖暖,你愿意去王爷爷家住就去吧。”爸爸觉得王爷爷说得在理,而且人家也是一片好意。

暖暖连忙说:“谢谢爸爸!”

王爷爷家房子多,钟奶奶又讲卫生,哪间房都收拾得很干净。在暖暖出院前,她早已和王爷爷商量好了,让暖暖来他们家住一段时间。所以,她特意安排一间最好的房子给暖暖,铺好床等他。

奶奶让龙海去摘蛤蝼叶,准备做蛤蝼饭给暖暖吃。

仙裙岛有很多蛤蝼叶。龙海开快船去仙裙岛摘。这是一个没有人常住的小岛,岛上有好多野生动物和植物,其中就有野生的香料类植物蛤蝼叶。王爷爷最爱吃蛤蝼叶做的饭,常常去仙裙岛摘蛤蝼回来给奶奶做饭,有时叫龙海去摘。

王龙海又开船到仙裙岛摘蛤蝼叶,摘了一大袋蛤蝼叶,很快回来了。

蛤蝼叶子有点像心形,有巴掌那么大,青翠欲滴,发出阵阵幽香。钟奶奶把叶子倒到洗菜盘里。

躺在**的暖暖闻到一股股幽幽的香味,真好闻。他吸吸鼻子,从房间里走出来。

钟奶奶见暖暖出来,忙叫他回房休息。暖暖说睡得多了,腰骨痛,出来活动活动。他要帮钟奶奶洗蛤蝼叶,她不让,叫暖暖在旁边看。

钟奶奶把洗干净的蛤蝼叶切碎,晾干。放猪油到锅里烧热,放蛤蝼叶和盐一起炒。蛤蝼叶颜色由青绿色变成墨绿色。然后,钟奶奶将蛤蝼叶放进电饭锅里,跟事先淘洗好的米一起煮饭。她还在锅里放几节腊味。

暖暖在厨房看钟奶奶做蛤蝼饭。他想学,以后也做给大家吃。

不一会,饭煮熟了,散发出好闻的香味。奶奶装了一碗蛤蝼饭,让暖暖先尝尝。她说,蛤蝼饭有温补身子的作用。当地人都爱吃蛤蝼饭,病后吃更好。

暖暖胃口大开,三五口把一碗蛤蝼饭干掉了。钟奶奶又给他装。自从住院,他觉得口好淡,王爷爷带来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他都没什么胃口。今天能吃这么多,都是因为蛤蝼饭太好吃了。

见暖暖吃这么多,钟奶奶好开心。她喜欢做好吃的东西给大家吃。美美地吃她做的东西,就是对她最好的表扬。在她看来,爱一个人无须讲出来,做好吃的东西给他吃,就是爱的表达。

“暖侬喜欢吃,就放开肚皮吃,等会我用海红米加药材煮粥给你吃,你身体虚弱吃这种粥好,补补身子。”

“瞧,我奶奶对你多好啊!舍得用海红米煮粥给你吃。我们平时可舍不得吃呢!”王龙海有些醋意。

“海仔,奶奶也疼你啊!”钟奶奶对暖暖说,“他跟你开玩笑的,你别介意。你回房间休息,我准备海红米粥。”

暖暖说他不累,想看她怎么用海红米煮粥。

暖暖是第一次见到海红米,但见过海水稻。这种海水稻跟一般的水稻不同,种植的地方不同,稻谷碾出的米颜色也不相同。一般水稻碾出的米多是白色,而海水稻碾出的米却是红色的。

钟奶奶告诉暖暖,海水稻又叫做海红米,种植在河流出海口的咸淡水交融的海湾滩涂。像红树林一样,涨潮时,海水稻被海水淹没,接受大海的考验;退潮时,海水稻吸收阳光雨露之精华,蓬勃生长。一般的水稻要施肥、喷农药,海水稻不需要这些,是天然的原生态稻米。成熟的海红米,米是红色的,谷粒尾部有长毛,约三寸长。所以,海红米又叫长毛红米。

海红米营养丰富,有多种功效,被称为“药王”。可惜产量低,很珍贵,价格也昂贵,一般人都吃不起。王爷爷托人帮他种,专门留给自家人吃,加药煲粥,或是送给亲戚朋友。

暖暖更加感动了,钟奶奶把这么珍贵、自己都不舍得吃的海红米做给自己吃!

钟奶奶特意做了一桌海鲜晚餐,庆祝暖暖出院,请暖暖一家人来吃。暖暖的爸爸和妹妹来了,妈妈觉得不好意思,谎说肚子痛没有过来。

王爷爷一家对暖暖的好,暖暖的爸爸很感动,也觉得过意不去,叫暖暖感谢他们。

“谢谢你们!”暖暖发自内心地说。

“老头子自作主张,把你认作干孙子。你跟海仔一样就是我们的孙子。”

桌上有蚝做的菜。看到蚝,暖暖条件反射,想起自己在红树林生吃蚝拉肚子的事,举起的筷子又放下来。

“侬仔哦,不用怕吃蚝拉肚子。你上次生吃蚝肉太多了才肚痛。这些蚝肉都煮熟了,吃了不会生病。蚝肉是好东西,吃了会大补的。”钟奶奶给暖暖装了一碗蚝肉汤。“吃吧!多吃点,补补身子。”

暖暖是第二次来钟奶奶家吃饭。她做的饭菜的确好吃,比妈妈做的好吃一千倍一万倍。妈妈做的饭菜就像喂猪的猪潲。

“你吃过你爸爸下海捉的螺吗?”王爷爷问暖暖。

暖暖摇摇头。他只是见过,没吃过。这种螺很贵,有钱人才吃得起。连爸爸这个捉螺人都极少吃呢。

“哪,这就是你爸爸捉的那种螺。今天奶奶专门做给你吃,多吃点。”

王爷爷心情愉快,拿出自己用海马泡的低度酒,叫暖暖的爸爸陪他喝一杯。爸爸不喜欢喝酒,怕扫了王爷爷的兴,就陪他喝。王爷爷经常喝自己用海马、海参等海产品泡的药酒,说这种酒补身子,不太醉人。钟奶奶有时陪他喝点小酒,聊聊家常,回忆年轻时那些事。喝到兴奋处,两人就唱歌。

暖暖碗里有满满的海味,还没吃完,钟奶奶又夹给他。

王爷爷有点醉了,用筷子敲着饭桌,用雷州话唱起来。

“钟奶奶呀,是美食家,做饭做菜都好吃,吃得我心头好烘烘。”王爷爷递一杯酒给钟奶奶,叫她也喝一口。

“老头子哦,喝酒吃饭把我夸,侬仔在,看你唱,你不脸红,我脸红。”

钟奶奶接过王爷爷递过来的酒,抿了一小口,也用雷州话唱起来。

“老婆子哦,几十岁,头发白,皮肤皱,怕什么脸红不脸红。”

“老头子哦,讲得对,浪里浪外几十年,你做海,我织网,日子过得火红红。”

他们的即兴对唱,唱得兴味盎然,情意浓浓。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神,好温暖。

暖暖虽听不懂雷州话,但喜欢这种他们对唱的情味。平时觉得像鸟语的雷州话,这时觉得好听极了。

王爷爷告诉暖暖,钟奶奶是在雷海港隔壁的海潭镇人,讲粤语(白话),粤语歌唱得好。她一唱歌,海里的鱼虾都跳出来听,做海的汉子都忘记开船。王爷爷越讲越兴奋,用雷州话即兴唱起来:

“钟奶奶哟,当年十八一枝花,人靓歌甜,后生仔(小伙子)谁不喜欢?王爷爷我呀,当年也是出得海打鱼,上得台唱雷歌的好后生仔,被她迷得团团转,出海忘记撒网,吃汤不知汤味。她讲白话,我讲雷州话,鸡跟鸭讲怎么办?无心人,困难是大海洋,会把人淹死;有心人,困难是乘风破浪的船只。我教她唱雷州歌,她教我唱粤语歌。唱歌打鱼好靠活(快乐),苦日子也变甜。浪里浪去几十年 ,互敬互爱心一条。”

唱到这里,王爷爷歇了一口气,喝了一小口酒,手端酒杯又唱:“侬仔哦,千里不同俗,万里不同情。黑龙江雪花飘飘,雷州半岛雷声隆隆。你看哪,现在,钟奶奶的雷话顶呱呱,王爷爷的白话呱呱叫。语言不通不是拦路虎,有心敢上山打老虎,有意敢下海捉海龙。你说对不对?”

王龙海把爷爷自编自唱的雷州歌翻译给暖暖听。

“对!”暖暖心头也烘烘的。他有信心把本地话都学会,打败语言这只拦路虎。

“侬仔唱童谣学话快。海仔,你教暖暖念雷州话童谣。”王爷爷说。

“好的,爷爷!”王龙海说,“这支童谣叫《牵牛仔》,暖暖,我先用雷州话念,看你听懂多少。

牵个牛仔角欹欹,(注:欹[qī]是“倾斜,歪向一边”之意。)

欹去田头角尾饲,

过路人问几钱卖,

唱歌博来不用钱。”

王龙海用雷州话念童谣《牵牛仔》,暖暖基本听不懂。龙海用普通话念一遍,解释意思给暖暖听,暖暖全部听得明白,但觉得普通话念没有雷州话那样押韵,朗朗上口。

“普通话和雷州话的音韵不相同,”王龙海说,“念起来当然不同。”

“你再用雷州话念《牵牛仔》给我听,我一定要学会这支童谣。”暖暖说。

王龙海跟王爷爷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