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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芬和同学去打工,母亲又说起我的婚事,我说你不要操心,母亲说:“我能不操心?天刚热的时候,有人给你说了一个媳妇,你大跑到县上叫你回来见面,你就是不回来,你往啥时候耽搁呀。”

我笑着说:“不着急,我是没遇上,遇上了自然就结婚。”

正说着话,西林就来了。我把他引到自己睡觉的窑里笑着问:“日子过的咋个样?”西林没有说话,眼先湿了,接着说了结婚后的事。

西林说,桃花是个好人,是个好媳妇,在这一点上,他没有啥嫌弃的。在方圆,哪有这样的女子,啥都不要就跟着自己来过日子?结婚后,两人恩恩爱爱过日子,但时间不长,问题就来了。有一天,桃花感到身体不舒服,就想去店头镇医院看一下,可他身上没有一分钱,他想去问他妈,站在她妈面前,却张不开口。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已经是成家的人。他在院子转了几圈想到了他哥东林,就去向他哥借钱。他哥说,他跟前没有多的钱,只给西林借了三十块。西林拿着这三十块钱和桃花去了店头镇。看病回来后,三伯问西林,你到你哥跟前借了多少钱,他说三十块。三伯从怀里掏出三十块钱说,去把你哥的钱还了。西林问父亲咋知道他借钱的事。三伯说,你不要问,有啥好问的。他感觉借钱的背后有故事,他想问母亲,走了几步却没有去。

西林还了钱,到地里去劳动,叫桃花在家里歇着。太阳落山前,桃花来到地里。西林说:“不在家里歇着,跑到地里干啥?”

桃花说:“在家里坐不住呀,为了几十块钱就借,往后的日子咋过呀。”

西林说:“我也想这事,成了家,就不好意思给大和妈伸手了。”

桃花说:“成了家就得自己想办法过日子,再给父母伸手要钱,自己脸上都挂不住。”

西林说:“我借了我哥的钱,我大立即叫还了,在我大眼里,他和我哥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桃花说:“不在一个锅里吃饭,自然成了两家人。”

西林说:“我哥结婚才一年,我大就把我哥分开了。记得分家的时候,我哥不愿意,说他不会过日子,我大说一分开你就会过了。你看着,用不了多久,父母也会把咱分开。”

桃花说:“分开过日子是迟早的事,大和妈不可能把咱陪一辈子。”

西林说:“村里的地本来就少,你的地又在娘家,家里那几亩苹果园,才开始挂果,我已经在熬煎,分开以后日子咋过呀。”

桃花说:“现在还是两个人,以后有了娃才作难呢。”

西林听着桃花的话,连举镢头挖地的劲都没有,两人肩并肩坐在地坎上发愣。天还没有黑,西林就回家。这天晚上,两个人半夜睡不着觉,商量往后的日子咋过。随后,一连几天,天黑以后,西林一个人坐在沟岸边继续发着熬煎。

听完西林的话我说:“没结婚发熬煎,结了婚又发熬煎。”

西林问:“你在外边到底咋个样,能挣下钱吗?”

我说:“咱没有手艺,在外边就是出力下苦。”

西林说:“只要能养家糊口。”

我问:“你也想出去吗?”

西林说:“结了婚,就不像你一个人,一起身尻子土一拍就走了,我过来把情况先问一下,把你的地方记下,想来的时候就来了。”

我又问小正和大牛,西林说:“都在家里熬着呢。”

我说:“回来了,想和他们坐在一起说说话。”

西林说:“那咱一块走。”

我和西林走到涝池岸边,发现小正一个人躺在涝池岸上的柳荫下。我说:“你一个躺在这里干啥?”

小正说:“看山呢。”

我笑道:“山还看你呢。”

小正说:“你回来看秀芬的?”

我说:“秀芬没有考上,还想补习,和同学出门打工去了。”

正说着话,大牛放羊回来,把羊赶到涝池边喝水。其中一只母羊没有喝水,着急地顺着南坡跑了回去,家里肯定有她的羊娃,半天没有见,就想的不行了。看来,牲畜和人一样,都是有感情的。别的羊喝过水,大牛鞭子一挥,羊顺着南坡自己回家去了。大牛走过来问我:“啥时候回来的,在外边咋样?”

我说不咋样,又问大牛:“你在家里咋样?”

大牛说:“能咋样,一个人在山上放羊呢。”

小正却说:“四个人,三个老大难。”

西林说:“咱都一样。”

大牛说:“能一样吗,你晚上抱着老婆睡觉,我们球朝天睡着呢。”

几个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大家坐在柳树下,愁眉苦脸的样子望着山下广大的山地。许久,西林说:“没有想到,人活在世上是这么的辛苦。”

我说:“再辛苦也得往前走呀。”

创娃也赶着几只羊朝涝池这边走来。他走得缓慢,羊群急急忙忙向涝池这边跑,把创娃远远抛在后头。我打算明天早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