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崔芝:没人比我更懂从天堂到地狱
金疙瘩就像个小插曲似的,小插曲结束,岳青青继续坐在椅子上看诊开方。
崔芝站在她身边,问道,“不要紧吗?”
岳青青轻笑,“你当我前些天跟燕王说的话,是在虚张声势吗?”
岳青青的意思是她说医馆背靠凡人商会,凡人商会背靠凡人第一宗并非是在吹牛。
可崔芝却想到了那天,岳青青挡在他身前说“他想去便去,我陪着他”。
思及此,崔芝亦是莞尔。
可随即崔芝又想起自己还没跟岳青青解释为什么失约,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开口,岳青青却仿佛看穿了他似的,对他道,“崔芝,我好奇心不重。不过你想说话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愿意听。”
崔芝睫毛微颤,被划得千疮百孔的心脏仿佛被一汪温水包裹起来。
待心情稍稍平复,崔芝的目光落在岳青青沉静的侧颜上,道,“因为我说话好听?”
岳青青偏头看向他,眼睛中是满满的笑意,“是啊,若你肯走街串巷宣扬医馆,我就把云雀妖送走。”
崔芝听着,不由心中雀跃。云雀妖是公认声音最美妙动听的妖兽。既然岳青青这样说,那自己的声音应该真的很好听吧?至少比那个陆吞象应该强上千百倍。
崔芝这厢心花怒放,好在云雀妖正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揽客,不然定要狠叨岳青青头顶的毛,再扑棱着翅膀将岳青青宝贝的瓶瓶罐罐全给她砸了。
……
岳青青本以为会在明日等到张无牙上门道歉,却不想仅仅半个时辰后,金疙瘩就又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千娇百宠的张家小少爷和一串前呼后拥威猛雄壮的护院。
有其主必有其仆,反过来也是灵验的。
原以为金疙瘩就够目中无人,却不想张家小少爷比他更甚,下巴都几乎要昂到天上去。
一进门,张家小少爷就踹翻了一张凳子,骂道,“是谁想要本少爷的命,给我滚出来!”
金疙瘩连忙弯着腰跑到他身边,指着岳青青和崔芝道,“就是他们!故意拿错药的是他,旁边的大夫还包庇他。”
张家小少爷先是眼睛一眯,仔细辨了辨岳青青和崔芝身上的衣服首饰,没看出什么门道,料定只是寻常百姓,便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晃悠着腿道,“既是草芥人命,便给本少爷我砸了这家黑心店。”
身后护院一听,登时就要动作起来。
岳青青深吸一口气,随手在药柜中抓了一把莲子撒出去,顷刻间张家小少爷连同护院便都被定在了原地。
好在医馆此时人已不多,岳青青连开方带抓药只花了半个时辰。
将所有人送出医馆后,岳青青先解开了张家小少爷。
张家小少爷起初怒不可遏,但半个时辰都不能动的体验吓住了他,他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罪。
此刻被解开,张家小少爷立刻向后退了几步,可毕竟这些年都被人捧着,张家小少爷不愿露了怯意,故意高声道,“你快解开他们,本少爷既往不咎!”
岳青青道,“可以,给他道歉。”
张家小少爷的目光移向崔芝,十分不情愿,“我凭什么给他道歉?”
岳青青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家小少爷有些微凸的肚子,问道,“你真不愿意给他道歉?”
张家小少爷翻了个白眼,“他不配。”
岳青青露出微笑,“很好,我给过你机会了。”
接着,岳青青将崔芝按到椅子上,“问心宗的规矩是不与凡人动手,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地看着。”
说完,岳青青撒了一把莲子,待护院都能动起来后,岳青青抄起挡门的木棍便冲了过去,一根木棍舞得虎虎生威。
张家小少爷边哭边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护院极力保护着张家小少爷,齐声喊道,“你知不知道张老爷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张家有多少块地。”
岳青青一概不理,下手极有分寸,待每人都折了一条胳膊后,将木棍又放回门边。
张家小少爷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惊恐大喊,“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与方才趾高气昂的样子判若两人。
岳青青看得有趣,不由得乐出声。
张家小少爷立刻死死瞪着岳青青,“我爹肯定会为我报仇的!”
岳青青摇头,“张无牙知道我打你一顿,只会说打得好,而且明日他还会带你过来给我赔罪。”
张家小少爷疯狂摇头,“我爹才不会这样!”
岳青青突然好奇道,“张无牙没跟你说过不要招惹我这医馆吗?”
张家小少爷皱着眉想了想,他爹成日里跟他说那么多话,他怎么记得住,便胡乱摇头。
岳青青“哦”了一声,又道,“那张无牙没跟你说过不要恃强凌弱,欺男霸女?”
张家小少爷闻言,心里一咯噔,这话他爹的确天天说,不由得问岳青青,“你怎么知道?”
岳青青正色道,“因为这是凡人商会第一条铁律。”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岳青青,张家小少爷突然莫名其妙地心惊胆战,即使方才岳青青拿着棍子将他打得半死,都没有现在让人觉得可怕。
而岳青青似乎失去了说话的心情,不由分说地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医馆。
崔芝一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此刻才起身走到她身边。
岳青青看他一眼,道,“明日你还来吗?他们一定会来给你道歉。”
崔芝想了想,点头道,“我来。”
他一向独来独往,习惯自己动手,猛地有人挡在自己身前,这感觉很是奇妙。
……
翌日
一大清早,岳青青来医馆开门时,就发现张无牙已带着张家小少爷和金疙瘩等在了门外。
或许是被张无牙提点过,昨日嚣张跋扈的两人此刻都乖得跟鹌鹑一般。
岳青青径自开门进去,三人没得到岳青青的允许,都老实地等在医馆外。
一个时辰后,崔芝走进了医馆,三人才得以跟着一起进门。
张无牙一掌按着张家小少爷和金疙瘩跪下,自己亲自捧了银两请来医馆问诊的人离开。
待医馆中只剩下五人后,张无牙老泪纵横,捶着胸口来了一出张无牙教子,最后甚至也要跪下。
岳青青瞥一眼他,“我不喜欢人跪我。”又对张家小少爷和金疙瘩道,“你们也起来。”
张无牙立刻打蛇随棍上,喊道,“还不快谢谢岳大夫原谅你们?”
岳青青咳嗽一声,“我昨日打他们一顿,是为教训他们不该横行霸道,也不该对我口出恶言,此事已经了结。现在,是他们得跟我这位朋友道歉。”
张家小少爷连忙朝着崔芝鞠躬,“对不住,都怪我这小厮胡乱传话,我误会您了,真对不住。”
金疙瘩也声音发抖连声道歉。
与此同时,张无牙将岳青青拉到一边,愁眉苦脸地说了一件奇事,“您能不能给看看,我这儿子似乎是肚子里长了个什么东西。”
岳青青颔首,“确实如此。”
张无牙忙问道,“您能治吗?”
岳青青又一颔首。
张无牙喜道,“那就拜托您了!”
岳青青却没马上答应下来,“我是能治,只不过——”
张无牙马上道,“您放心,三年之内凡我张家的产业通通给凡人商会让利一成,哦不,两成。”
岳青青摇头,“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我并非是以此为条件想让张家让利。”
张无牙道,“那您想要什么?只要您说,我拼了命也弄来。”言语间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岳青青看向崔芝,对张无牙道,“我这朋友若原谅了令郎,我就治。”
张无牙立刻踱步到张家小公子身边,佝偻着背向崔芝道歉。
崔芝没看他们,只悄悄问岳青青,“他得了什么病?”
岳青青道,“有一种植物在开了灵智后就会想方设法将种子放进人的肚子里,以人的血肉为养料,三月内成熟,成熟后就从人的肚子中钻出来,再落到土地上,立刻便又进入繁殖期,如此往复。”
崔芝蹙着眉道,“那一定很痛苦吧。”
岳青青点头。
崔芝又道,“如果我不原谅他,你会不会讨厌我?”
岳青青道,“不会,不原谅也是你的自由。”
崔芝咬着下唇道,“那我不原谅。”
岳青青立刻转身对张无牙说,“你们走吧,这病我不治。”
张家小公子一脸懵,“什么病?谁有病了?”
张无牙晓得其中利害,立刻踹倒儿子,对着崔芝伏低做小,殷切恳求。
岳青青皱眉,“他不愿意,你别逼他,离开医馆吧。放心,这病不死人,只不过会受些罪。”
张无牙仍不愿走。
张家小公子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急着问道,“要受什么罪,不会比胳膊断了还疼吧?”
崔芝抿抿嘴,似乎有些不忍心道,“也不会很疼,只不过是有个东西寄生在你肚子里面,只要你每天多吃些好的,它便会乖乖地不吃你的肠子,等到它长大,会剖开你的肚子出来,到那时便无事了。”
张家小公子听得一愣一愣,只觉得头重脚轻,做梦一般,登时便晕死过去。
张无牙心痛难忍,决心为了儿子拼一把,对着岳青青道,“你当真不治?”
“当真。”
“你若肯治,我张家三年内不要一分利。”
“不治。”
“你若不治,我张家今日起便退出凡人商会!”
“可以。”
“你想清楚,我张家一年可以给商会带来多少利。”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你别忘了,墨北国的丝绸都是我张家贡上去的,若没有我张家,凡人商会该怎么与墨北国交代?”
“这是商会的事。”
“你,你!我张家一年光会费就有上百万两银子,我不信你真做得了商会的主!”
岳青青叹口气,“你是不是气糊涂了,是你自己要退,又不是我逼着你退。”
张无牙恨恨道,“若不是你拒绝治我儿子,我怎么会退?”
岳青青摊手,“我不治病,至于是否退会,你随意。”
张无牙自知杀手锏用尽,再留下去也没任何意义,只得让金疙瘩背起儿子,三人一起离开了医馆。
医馆瞬间安静下来。
崔芝对岳青青道,“真的不要紧吗?”
岳青青道,“你是说商会吗?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崔芝垂眸,“是我太任性了。”
岳青青摇头,“不,我反倒觉得你很真实。”
崔芝抬眸,“真实?”
岳青青望进崔芝漂亮的眼睛,“对,你很真实,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崔芝眼睛一弯,“那你喜欢真实的人吗?”
岳青青被呛了一下,移开视线,道,“说起来,像张家小公子、金疙瘩,还有张无牙本来也该得到教训,他们道歉未必真心,只不过碍于我比他们强而已。如此心性,本就不符合商会的初衷。即便张家不主动退出商会,商会也不会再接纳张家。”
崔芝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
岳青青又道,“所以,你不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崔芝轻笑一声,“不会。”
岳青青点头,“那就好。”忽然,岳青青觉得自己发髻上似乎多了什么,点头的时候有珠玉相撞之声。
她忙抬手摸去,却迎上崔芝似乎含着万千情愫的眼神。
崔芝带着她的手摸到一只金步摇。
岳青青眼神一凝,“这是?”
崔芝含笑道,“这不是母妃那一只,是我这些天亲手做的。”
岳青青想摘下来看看,却被崔芝拦住。
崔芝一只手按在金步摇上,一只手摊开给岳青青看,上面有不少被扎的痕迹。
“青青,你带着它好不好,别摘下来。”崔芝语气缱绻,惑人心神。
岳青青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低头道,“你先放开我。”她的手还和金步摇一起被崔芝箍着呢。
崔芝松开手,待岳青青想去拿镜子时,忽然道,“青青。”
岳青青转过身道,“怎么了?”
崔芝神色认真道,“青青,我喜欢你。”
不等岳青青说话,崔芝便先用食指轻轻抵住她的唇道,“你不必回答。”
岳青青想拨开崔芝的手,崔芝却又抢先一步使了道符,瞬间从她面前消失了。
……
当夜,岳青青一如既往地忙到了深夜,然后安然入睡。
崔芝却罕见地失了眠。
既然睡不着,崔芝索性飞到了临月峰,这是问心宗最高的地方,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崔芝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自从岳青青为了他不出手治疗,自从岳青青没有怪他还夸他真实的那一刻,他的整个世界都燃起了绚烂盛大的烟花。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在与陆吞象较劲。那么现在,他对岳青青就是势在必得。
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
岳青青必须永永远远待在他崔芝身边,至于陆吞象,他会再耐心一些,将陆吞象从青青心中干净利落地扫出去。
……
三月倏忽而过。
崔芝不知何时起几乎天天来医馆帮忙,如今再没抓错过一副药。
岳青青曾问崔芝为什么不在问心宗中修炼灵力,崔芝只瞪圆了眼睛,猫儿似的,无辜道,“青青,我的本命法器是千里眼和顺风耳,人越多的地方增益越快,我时时刻刻都在修炼啊。”
岳青青反驳他说医馆中人虽多,却都是凡人,轻轻松松便可探听话语,何不如在问心宗中去听那些设了灵力屏障的人,这样才能训练本命法器。
然后崔芝就又垂眸,睫毛翻飞似蝴蝶般,脸色微红道,“我只是想见你。”
倒弄得岳青青不知怎么回复,只得告诫崔芝不能探听旁人私密话语,就任由他留在医馆了。
而崔芝在这三个月里自觉收获颇丰,比如说青青不再那么抗拒自己的触碰,在悬崖边采药时偶尔允许自己握住她的手;又比如青青会为他一个人特地调制丹药。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很久没听到青青嘴中说出陆吞象这个名字了。
崔芝这三个月一直有踩在云端的感觉,美好得不可置信。
自从丢了石玉这个朋友,他就一直在疯狂地修炼弥补内心的千疮百孔。
可这些天,虽然灵力没什么进益,崔芝却觉得每一天都要比过去那些天好上千倍百倍。
青青会记得他喜欢吃的菜,让八珍饕鬄楼提前备好;
青青会记得他不喜欢的医馆中的客人,每次那人来时,青青便会让他去后院休息;
青青会在她的问心宗朋友们面前维护他,哦,这是他偷听到的。若不是这样,他还不知道在青青心中自己竟然有那么多优点,比如细心、真诚、性情温和。虽然他自知这只是自己装出来的,但只要青青喜欢,一直装下去也没问题。
青青还会接上他的每一句话,不论他在说什么,哪怕只是小声抱怨一句菜咸了,青青都会立刻做出回应。
崔芝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重要过。
崔芝也从未觉得,有人会让自己觉得如此重要。
心意相通,果真是这世上最曼妙的事。
……
崔芝这一日心情极佳地走进医馆,连见到成日缠着岳青青说话的客人,都不觉得如平时那样烦了。
崔芝衣袖中有一只金步摇,他做了两个月,大部分时间用在金步摇的附加功能上。
比如崔芝觉得金步摇上嵌黑珍珠最美,就抽了时间去墨河,墨河中有一修炼千年的鱼妖,崔芝用一件下品仙器换了两颗黑珍珠。
比如崔芝觉得岳青青虽然一直修炼体术,且有无数法器防身,但终归有些不放心,便去了飞云宗,飞云宗有一人精通法阵,崔芝请他在金步摇上叠了无数灵力法阵。这样一来,若岳青青遇到危险,哪怕她来不及催动法器,金步摇上的法阵亦能护住她。
这一只金步摇凝结了崔芝数日心血,他自觉比上一只做的要用心得多,正如他和青青的关系,或许是该更近一步了。
……
然而,这世间许多事总是事与愿违。
……
崔芝本想着一见到岳青青就将金步摇给她,却不想岳青青正在冷着脸与人争执。
崔芝认识岳青青已有半年之久,岳青青对着来医馆的人一向和颜悦色,可此刻那张素来沉静柔和的脸上却只有化不开的冰冷。
崔芝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的模样,不由得对惹岳青青如此的人先生了三分厌恶之情。
任凭这人是谁,崔芝都要他付出代价。
……
岳青青揉揉眉心,毫不让步,“横澜,我绝不会为你诊治,你另寻高明吧。”
横澜一身修士着的蓝袍,他不是没看出岳青青讨厌他,只是他这病的确只有岳青青能治,故而一向高傲的他只得低下头,“只要你肯治,我飞云宗之物任你挑选。”
岳青青睨他一眼,“横澜,莫说飞云宗的死物,就是你横澜说日后任我差遣,我也不会给你治。”
横澜恼羞成怒,眼睛几乎要将岳青青瞪出个窟窿来,“你身为医者,却没有仁心!”
岳青青扬眉,“哪个大夫还没几个仇家呢,再说了,你横澜是什么好人?”
横澜咬着牙,恨道,“我与陆吞象有仇,又不是与你有仇。”
岳青青摇头,“问心宗中,我最敬仰的就是陆师兄,你与他有仇,自然是与我有仇。”
崔芝本与岳青青同仇敌忾,此刻却不禁后退一步。
他仿佛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似的,浇熄了一腔怒火,也让他如坠冰冷地狱。
陆师兄,陆吞象,青青怎么还如此在意他!
崔芝兀自痛苦,而横澜瞥见他却如同瞧见救星一般。
横澜三两步便拽住崔芝,急急道,“崔师兄,崔师兄,我是飞云宗的横澜,在冥兰秘境中与你联手制服了魔兽的横澜,你还记得我吗?”
崔芝被他晃醒,扯了个微笑道,“横澜啊。”
崔芝记得他,他们两人的确在冥兰秘境中合作过,一起将魔兽引到陆吞象那里。若不是问心宗宗主出手,陆吞象势必活不下来。宗主不愿同门子弟自相残杀,便将崔芝的名字隐去,只说是横澜伤了陆吞象,自此,问心宗与飞云宗结了死仇。
原来是因为这事,青青才不愿为横澜治病吗?
崔芝攥紧手心,滴滴血自掌心滴落,无人在意。若青青知道他也曾害过陆吞象,会不会也用这种冰冷厌恶的眼睛看向他,会不会即使他死,青青也毫不在意?
崔芝陷入可怖的想象,又是横澜将他晃醒。
横澜情真意切地恳求,“崔师兄,劳你向这位大夫说句好话,我真知道错了,此后我绕着陆吞象走还不成吗?”
崔芝重复道,“绕着陆吞象走?”显然是还没回过神。
横澜又低声道,“崔师兄,前些日子你来飞云宗,是我私底下打了招呼,才让那人出手为你制作灵力法阵。也是你与那人说起了这医馆,我今日才冒险前来,还请你帮人帮到底,替我说说好话罢。”
崔芝问道,“你怎么受的伤?”
横澜面露难色,“说起来也与你们问心宗有关,是你们宗主的女儿,她……嗨,总之我现在只要一用灵力,便浑身剧痛无比。我不想做个废人,求求你,崔师兄。”
崔芝又道,“你怎知青青能救你?”
横澜一愣,转而意识到崔芝口中的青青就是一旁的女大夫,连忙道,“飞云宗上下四处为我奔波,探知凡人商会有一秘药可以治好我。这医馆既与凡人商会有关,定能拿到此药。”
崔芝心有所感,问道,“什么药?”
横澜回道,“百花丹。”
崔芝忽然笑了一声,原来是百花丹。
修仙界中,飞云宗仅次于问心宗,飞云宗的少主横澜天纵奇才,平素骄傲得凤凰一般。横澜低下头颅求的药,对陆吞象来说竟如凡间三文钱一大把的糖豆似的。
当真荒唐,当真可笑至极。
这百花丹崔芝记得,第一次自己向青青表明心意被拒后,本不打算再来,至于墨北国他更是从未想回去过。只是后来无意间撞见青青的朋友去给陆吞象送药,他才又起了心思,拿了只金步摇又来了医馆。
崔芝此刻眼中满是被压着的疯狂,他猩红着眼睛对横澜道,“你在说谎,百花丹虽昂贵,但在凡人商会就可买到,一千上品灵石对你飞云宗根本算不得什么。”
横澜连忙解释,“可凡人商会根本不肯卖给飞云宗的人,何况,对外售卖的百花丹远不及这女大夫手中的。”
崔芝拧眉道,“说清楚。”
横澜犹豫一瞬,方道,“问心宗有我们的探子,这女大夫手中灵药无数,听闻她曾用百花丹令陆吞象连升三个境界。”
崔芝唇角弯出嘲讽的弧度,“原来如此。”
横澜有些讪讪,避开了崔芝的目光。
崔芝也不再与横澜纠缠,指挥横澜用银两打发走医馆中的人,自己去找岳青青。
岳青青见到崔芝,倒是一如既往的眼中带笑,“我看来我这医馆的,有一多半都是来等着拿银两走人的。这是第三次了吧。”
崔芝眼底深处仍有未褪尽的深红,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如平时一样温和,不要吓到岳青青,“青青,横澜和我是生死之交,你能不能救救他。”
横澜刚发了一堆银子回来,闻言立刻感动无比,没想到崔芝这个人竟这样讲义气!
横澜顿时期待地看向岳青青。
岳青青迟疑了一下,对崔芝道,“我不能救他。”
崔芝语气温柔,“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一颗百花丸吗?”
岳青青摇头,“崔芝,我有自己的原则。就像你不原谅张家一样,我也不能原谅他。”
崔芝唇上泛起一丝苦涩。
那时,是青青为了自己放弃张家。现在,却是青青为陆吞象放弃了自己。
这怎么能一样呢?
认识半年,朝夕相处三个月,崔芝却忽然发现自己仍然没有比过陆吞象,那个只与青青见过一面的陆吞象。
崔芝这厢内心翻江倒海,一旁焦急等待的横澜却突然福至心灵。
横澜对着岳青青大喊,“若是陆吞象肯原谅我,你是不是就给我百花丹!”
岳青青点头。
见状,横澜几乎要哭出声来。
早说嘛,对付陆吞象那个贪得无厌的伪君子,他只要拿飞云宗的宝贝砸得他同意就是了!
简简单单,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他真是当局者迷了。
横澜得了岳青青的话,飞速转身去寻陆吞象。
医馆中又只剩下岳青青和崔芝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