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崔芝:我哭了,我装的
燕王走后,岳青青关了门,自去后院处理药材,留崔芝在前面整理思绪。
太阳将要落山时,崔芝拖着长长的影子走来。
太阳在他身后,崔芝今日的衣服明明是水绿色,却又像那日在八珍饕鬄楼一般被黑暗笼罩,无人在意,无人靠近。
“青青,你可以听我解释吗?”崔芝语气飘忽,整个人如游魂一般。
岳青青刚将火堆生起来,见他这样,强硬地塞给他两条被串起来的鱼,“去烤鱼,烤熟了我就听你说。”
崔芝便乖乖地拿着鱼串蹲在火堆前。
岳青青见他衣服拖在地上,就搬了个凳子给他,自己则坐在另一边烤玉米。
……
天空慢慢变成深蓝色,星光闪烁。
烟火袅袅,两人隔着火堆而坐。
岳青青越过跳动着的火苗望向崔芝,崔芝眼尾有微微的红,那双眼睛里盛满如水的月华,仍然美得令人心颤。
岳青青忽然好奇,崔芝今日借着燕王一事唱念做打,是又想编个什么故事来博得她的同情呢?
岳青青一直很清楚,崔芝是一个善于又惯于揣摩人心的人,所以她刻意表现得心软而善良。
果然,这三个月里,每每两人见面,崔芝总会在不经意间透露他那些艰难辛苦被人驱逐排斥的过往,引得岳青青同情。
今日燕王前来,未必是崔芝安排,但却是一个契机。
对于崔芝来说,今日之事利用得当,他在岳青青心中的地位便会大不相同。
而对于岳青青来说,这亦是她等了许久的契机。
……
崔芝将两串烤得焦黄喷香的鱼递给岳青青,小心翼翼道,“我可以解释了吗?”
岳青青左右手各拿一串鱼,哑然失笑,将一串鱼递回给崔芝,“你是不是傻啊,自己都不留一条吗?”
崔芝有点懵,眼睛睁得大大的。
岳青青认真地望着崔芝的眼睛,道,“崔芝,我们是朋友。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你想去墨北国,我就陪你去。我没骗燕王,即使墨北国戒严,我也能带你进去。”
崔芝眼神似有震动,垂下眸子想了一会儿,复又抬头道,“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岳青青露出两个酒窝,“我喜欢听你说话。”
崔芝便弯起唇,“我是墨北国的七皇子,燕王是先王后所生,先王后去世,燕王就被送到我母妃这儿抚养。我和燕王在一个寝殿中同住了四年,我们还有一个玩伴,他叫石玉,是母妃亲妹妹与镇国将军的独生子。”
崔芝叹口气,“六岁时,我和石玉被送来问心宗,相依为命整整七年。十三岁时我们回墨北国探亲,半个月后,也就是回宗前一天,有人呈上了将军府通敌谋反的证据,父王震怒,一夕间将军府九族尽灭,血流成河,石玉撞死在金銮殿上。燕王恨我、其他人怕我,其中之一就是因为石玉。”
岳青青不解道,“可石玉的死与你有什么干系?”
崔芝垂眸,“探亲的那半个月里,将军府曾设宴,恰好我出宫去找石玉,宴会上人多,我们便偷偷溜进了书房。而将军府通敌的证据正是在书房中被发现的。”
岳青青惊奇道,“难不成有人怀疑证据是你伪造的?”
崔芝点头,“证据呈给父王时,燕王也在,他极力劝父王再着人细查,父王不允,燕王便说这证据是我伪造的。”
岳青青猜测道,“燕王是想胡说一气、拖延时间吗?”
崔芝摇头,“不,他是真的认为那证据是我故意陷害将军府。”
岳青青皱眉,“燕王怎会这么想,你才十三岁,一直都在问心宗,而且与石玉交好,怎么会无缘无故陷害将军府?”
崔芝道,“大概是因为回墨北国探亲前,我和石玉参加了第一次宗门大比,我输给了他,没有得到宗门赐的本命法器。我不在意,可所有人都以为我在意。燕王如此,母妃如此,石玉也是如此。所以将军府一夜倾覆后,石玉不信我,我以石玉已是问心宗人为由要父王放他离开,石玉却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斥我心如蛇蝎,然后撞柱而死。”
岳青青挪到崔芝身边,本想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崔芝却将额头抵在她肩上,岳青青只好顺势轻轻拍着崔芝的背。
半分钟后,岳青青便觉得自己肩上被泪晕湿了一片。
而崔芝似有哭腔,“我真的很想回墨北国看看母妃,尽管我知道她不是我的生母,尽管她的眼睛从来只看得到燕王和石玉,尽管她为将军府覆灭的事恨我怨我,可我还是爱她想念她,这些年我一直想再见见她,可却再来不及了。”
岳青青默然。
她没想到崔芝今日入戏如此之深,以至于955连瓜子都不嗑了,只顾得在她脑子里大哭特哭。
岳青青仗着崔芝看不见,让955打开直播弹幕给她看。
【呜呜呜,原来芝芝这么可怜o(╥﹏╥)o】
【问心宗人人都躲着崔芝,会不会就是因为石玉的事情啊,肯定是燕王捣的鬼[○・`Д´・○]】
【主播是触发了隐藏剧情吧,之前在其他直播间都没看到过崔芝的身世】
【是啊是啊,所有主播都觉得我们芝芝性格最麻烦,都把他放在最后,还不肯好好了解他,难怪任务都失败了】
【给主播投喂礼物,感谢主播,让大家看到真实的芝芝】
【好心疼芝芝啊(ಥ﹏ಥ)】
【心疼芝芝(╥╯^╰╥)】
一眼望去,满屏都是芝芝大军在喊着心疼崔芝。而955一边哭一边与观众互动,间或给岳青青报告直播间收礼物的数据。
忽然,安静伏在岳青青肩头的崔芝向后稍稍一退,仰着脸看向岳青青。
火光萦绕,呼吸交缠,崔芝将手覆在岳青青手背之上,语气轻柔而坚定,“青青,我能喜欢你吗?”
岳青青一愣,崔芝又继续道,“我知道这有些唐突,可我不想再错过了,母妃已与我天人永隔,我不想自己再有这样的遗憾。”
955在岳青青脑子里兴奋尖叫,没关的直播屏上也都在刷着“主播快上”“答应他”的弹幕。
岳青青却没有半分旖旎心思,一把将手中冷掉的鱼和玉米拍到崔芝手上,连凳子都不要了,迅速起身朝外走去。
崔芝有些懵,是他方才眼泪不够多还是语气不够软,岳青青那样心软的人竟会将他一个人抛在这儿?
崔芝正想着,却见岳青青又折返回来。
岳青青语气飞快,“崔芝,你明日整理下行囊,后日清早来医馆,我们动身去墨北国。”
说完,岳青青又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火堆在暗夜中发出细小的噼啪声,摇曳的火映在崔芝脸上。
崔芝捡了根枝子拨弄火堆,将两串鱼和一串玉米重又放在上面烤。
……
另一边,岳青青已回了自己在医馆附近租的院落。洗漱过后,便在灯下算着医馆的账目。
直播间里,芝芝大军因为主播拒绝可怜的芝芝而伤心欲绝,前些日子刚与他们吵过的霍霍大军纷纷跳出来看笑话。955忙得飞起,恨不得有十只手敲字,好容易才将两方安抚下来,只觉身心俱疲。
955拆封了一袋昂贵的天山雪莲味瓜子,边嗑瓜子边问岳青青,“你为什么不答应崔芝啊。”
岳青青笔下飞快,头也不抬道,“你觉得崔芝真喜欢上我了?”
955:“……没有。”尽管崔芝表现得天衣无缝,可几乎所有主播都在为崔芝破除心魔时翻车了,所以955深知崔芝绝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岳青青道,“所以啊,我会答应他,但不是现在。”
搁下笔,又将账簿放好,岳青青对955解释自己的想法,“崔芝这些天扮可怜扮同情,是想利用我的恻隐之心与陆吞象争个高低,今日亦是如此。可我若顺了他的心意,为了不刺激到他的心魔,便只能爱他、依赖他、只看得到他一个人,于破除心魔毫无益处。”
说完,岳青青便想休息,谁知955却炸毛道,“崔芝怎么是扮可怜扮同情呢,他分明真得很让人心疼啊”
岳青青扶额,“他说的那些话,你都信了?”
955大声道,“当然!”
955深信,崔芝是因为童年阴影和问心宗的同辈霸凌才变得阴郁缺爱,使得心魔嫉妒趁虚而入。
岳青青试图说服955,“崔芝口中那位偏疼燕王、为将军府覆灭而恨他的其实就是他的生母,叫石翎。石翎待燕王战战兢兢、敬而远之,而待崔芝却是大到学业品德、小到衣食住行,样样都要亲自过问。”
955不信,“若是这样,崔芝怎么会觉得石翎更疼燕王?离开墨北国时崔芝才六岁,小孩子对情绪是最敏感的,说不定石翎私底下就是待燕王更好呢?”
岳青青先摇头,又点头,“石翎的确对崔芝更好,崔芝也是真的敏感,并且崔芝自幼就霸道、独占欲强。一碗粥,石翎亲自熬再喂给他是理所当然。可侍从给燕王熬一碗粥,石翎哪怕是随口问了一句甜不甜,在崔芝眼中,便是背叛,是石翎没有全心全意爱他的佐证。”
955不由得吃惊,“怎么会这样?”
岳青青继续道,“崔芝认为母亲爱孩子便应一心一意,既然石翎分了些爱给燕王,那必定不是他的母亲。于是,崔芝便就臆想了一位身份高贵、性情温柔、盛宠在身的生母。崔芝甚至认为,自己不得父亲喜爱、被送去问心宗都是因为生母在诞下他后而死,父亲极度伤心所致。”
955欲言又止,半晌才反驳道,“当时他小嘛,小孩子霸道些也正常。”
岳青青见955执迷不悟,道,“那石玉呢?石玉念着儿时情谊主动陪崔芝去问心宗,崔芝却要求石玉不能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个朋友,石玉想要写信给一同长大的燕王,也被崔芝阻止,崔芝只允许石玉给将军府写信,且一年只能写一次。”
955瞪大眼睛,“这也太霸道了。”
岳青青索性将事情都说给955听,“崔芝与石玉回墨北国探亲,彼时石玉已经厌烦了崔芝密不透风的友情,想留在墨北国。崔芝便在将军府的书房塞了足以让将军府上下人头落地的证据。他以为,自己毁了石玉的退路,石玉就能继续陪着他,没想到石玉竟选择了玉石俱焚。”
955震惊道,“当时,崔芝才只有十三岁。”
“是啊,他那时候才十三岁。”岳青青吐出一口气,“如果说石玉在时,崔芝尚能安慰自己拥有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朋友,那当石玉一死,崔芝的心魔便不受控地飞速壮大了。他见不得莫逆之交,凡是看见亲密无间的友人,他就想方设法地弄得他们反目成仇,方才觉得痛快。”
955一副三观被重塑的神情,“难怪燕王走的时候会提醒你别被崔芝骗了。”955这三个月就被骗得很惨,还以为崔芝真是有说不得的苦衷和悲惨的过去,甚至直到现在,955仍然不愿意相信崔芝是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将军府无数人命的人。
岳青青疑惑道,“这些事你们都不知道吗?”
955道,“官方只说崔芝是墨北国人,以嫉妒为心魔。又很少有主播接近崔芝,所以他的信息很少。”
岳青青点点头。
955又突然灵光一现,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岳青青道,“我上一世被吸进灵魂幡,灵魂幡中有无数冤魂,彼时墨北国已亡,石翎、石玉还有将军府的其他人都在里面。”
955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声道,“那你方才所说,也只是一面之词!”
岳青青扬眉,“955,你也是芝芝大军的一员?”
955脸微红,“崔芝真的真的很好看。”
蛇蝎美人罢了。
岳青青道,“我虽未亲眼所见,但这事崔芝的确做得出来。”
955不服,“为什么?”
岳青青道,“上一世钟惊愚拿着灵魂幡四处找我,我本躲得好好的,是崔芝将我的藏身之处告诉给了钟惊愚。我与崔芝素无冲突,他这样做只是因为他喜欢柳色,可柳色却为了我与钟惊愚打了足足半月。”
955惊道,“柳色?那个顶了你身份的假千金?你们上一世关系很好吗?”
岳青青却不答了,眼神中满是怅然。
过了一会儿,岳青青突然问955现在攒了多少积分。
直播间中,每有一个观众停留一分钟,主播便可收到一积分。积分可以兑换道具。
“唔,扣除上次兑换的百花丹,还有十六万积分。”
岳青青屈指敲了敲桌子,略一思索,道,“兑换好感探测器。”
955一脸欣慰道,“我早就说你应该买这个了,有了好感探测器,我们的任务一定会很顺利的。”
岳青青笑了下,道,“好感探测器的使用人绑定为柳色。”
“为什么?!”955觉得自己始终没跟上过岳青青的脑回路,这就是现代与古代的壁吗?
岳青青眉眼间残存着笑意,“我不需要这个。可要想帮着柳色破除心魔,它必不可少。到时你便知道了。”
955默然无语,怎么又卖关子啊!
……
翌日,医馆风平浪静。
岳青青度过了忙碌的一天,深夜时几乎头一靠到枕头上就要睡着了。
955却提醒她,“你不收拾行李吗?明天你还要和崔芝一起去墨北国呢。”
岳青青翻了个身,喃喃道,“他才不会去呢。”说完便彻底进入了梦乡,任955再如何呼唤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
清晨,果然如岳青青所说,崔芝并没有出现在医馆。
正午时,云甜下山来找岳青青,说是崔芝托她告诉岳青青约好的事便算了。
云甜眨着眼打听,“你跟崔芝约什么事儿了?”
岳青青不理她,自顾自地在走来走去放药材。
云甜又追着岳青青四处跑,“你跟崔芝是怎么认识的,你了解他吗,我跟你说说啊。”这次语气正经了许多。
岳青青将装着药材的抽屉合上,转身对云甜道,“放心,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真的知道?”
“真的知道。”
云甜便不再多说。岳青青是她见过最清醒最有原则的人,既然青青这样说,那就有她的道理。
云甜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医馆中没有等着问诊拿药的人,便磨着岳青青去八珍饕鬄楼。
岳青青虽说不急着开方抓药,但还有一堆琐事要处理,闻言拒绝道,“你自己去,掌柜的认识你,记我账上。”
云甜摇着岳青青的胳膊道,“可是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
岳青青笑着敲了一下云甜的额头,“今天可有大厨一月才做一次的佛跳墙。”
“真的?那我还是赶紧去吧!”云甜说着就往外跑。
岳青青拦了一拦,将一个玉瓶递给云甜,还没说话,云甜便嚷着“知道了,知道了,给陆师兄。我先走了,回头见!”
看着云甜蹦跳着出门的背影,岳青青不禁会心一笑。
……
又过二十天,医馆有时人多,有时人少,可崔芝却再未出现。
955急得嘴角都生了泡,嗑瓜子都不香了。
岳青青却按部就班地坐堂开方,仿佛要扎根医学似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终于,955忍不住了,忧心忡忡地问岳青青任务是不是失败了。
岳青青熟练地安抚道,“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崔芝绝对会来的。”
可955却觉得自己像是被画了大饼似的,且一画就是二十天。整整二十天啊!
955叹口气,开始寄希望于玄学。
955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开始数,单数崔芝今天来,双数崔芝明天来……
待955数到2333时,崔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医馆。
崔芝站在岳青青面前,正有些忐忑,却被岳青青塞了五六张药方。
岳青青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与疏离,见他怔愣,还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帮个忙啊,一会儿请你去八珍饕鬄楼。”
于是,崔芝便晕乎乎地开始抓药。
或许是二十天没来,又或许是心思并不在此处,崔芝有些生疏,将一副药抓错了。
好在岳青青向来极认真,都会亲自检查一遍,所以看出了纰漏,重又自己抓了一份。
岳青青没责怪崔芝,可拿药的人却不依不饶。
“你这什么破医馆,药都能抓错了,诚心吃死人吗!”
岳青青站起身道歉,并将诊金还给他,“实在对不住,是我不小心,今天的药钱便不收了。”
那人却愈发厉害起来,“你以为小爷我缺你这点儿钱吗?”
他环顾一周,踩着桌子一拍胸膛,“好叫各位知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月牙镇金疙瘩是也!”
岳青青没来由地想笑,周围人则议论纷纷,互相打听着月牙镇的金疙瘩究竟是何方神圣。
金疙瘩见此,不由暗骂这山下的人没见识,连他金疙瘩都不知道,便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你们好没见识!连月牙镇的张家也不知道?”
一说张家,大家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神色,怪道这金疙瘩如此气势凌人。
月牙镇是离问心宗最近的镇子,因背靠问心宗竟和都城没什么两样,大得可怕,镇民个个富得流油,其中尤以张家为甚。
金疙瘩见众人眼中露出熟悉的敬畏讨好之色,不由得意,对着岳青青道,“张家小少爷视我为友,你得罪了我,就是得罪张家,你这医馆还想不想开了!”
旁边有看不过去的出口相帮,“虽那小哥抓错药,可大夫一早便发现了,给你的又没错,干甚不依不饶。”
金疙瘩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又冲岳青青道,“大夫,我这药可是给张家小少爷拿的,你故意抓错药,是不是看不起张家?”
……什么张家李家,依岳青青看,在医馆无故闹事的都该被官府抓进去。
岳青青懒得与这人纠缠,熟练地拿了瓶开胃丹放在柜台,“我说话不周全,聊用此药赔罪。这是补身的,服用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岳青青有意和气生财,金疙瘩却不顺着台阶赶紧下,反而以为岳青青软弱,指着崔芝恶声恶气道,“只要他自己把抓错的药吃了,今日之事便了了。”
这就是故意找茬、得寸进尺了。
岳青青语气冷淡,“不行。”
“不行?”金疙瘩觉得失了面子,立刻三两下将崔芝抓错的那副药拆开,又将里面的药材都抖在了地上,冲崔芝扬了扬下巴,“爷都给你打开了,快吃。”
见崔芝不动,金疙瘩还故意扯到岳青青身上,“你不吃,是等着大夫吃吗?”
崔芝似充耳不闻,手中却已有灵力聚集。
岳青青拦住他,低声道,“切莫坏了规矩。况且我这医馆有不少的瓶瓶罐罐,教训他是小事,若碰碎了我辛苦调出的药反倒不好。”
崔芝垂眸,当真收回了灵力。他嘴抿成一条线,“对不起。”
“不关你事。”岳青青说完,又转身对正趾高气扬的金疙瘩道,“我见过张无牙,他跟我说话时可不像你这么不客气。”
“大胆!谁准你这么叫我家老爷!”
周围人却哄堂大笑。
月牙镇有一多半的地都是张家的,张家的老爷有个雅称叫张月牙,只不过自从张老爷用粘糕时将一颗牙粘了下来,张月牙就变成了张无牙。
张无牙年逾七十,只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宠得无法无天,连带着小少爷身边的小厮个个都眼高于顶。
天气热,张家小少爷贪凉,日日都要吃冰西瓜,弄得肚子痛。
人人都说岳青青的药最好,张无牙心疼儿子,便差使小厮来医馆,随手指的人就是金疙瘩。
金疙瘩生性不耐热,最不耐烦夏日里出门。平日他都是哪儿凉快躲哪儿,如今大热天的跑出来买药,心气儿不顺。恰好崔芝抓错药,金疙瘩当即一腔怒火倾泻而出。
仗着张家的势,金疙瘩竟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公子还要好,出门在外都是被人处处捧着。
别说药,就是将饭菜打翻了扔地上,只要他金疙瘩发话,还没人敢不趴地上吃的。
可今天,金疙瘩发现自己将张家的名头祭出来后,这大夫非但没有跪地求饶,竟还敢口称老爷的外号,尤其是周围人都在嘲笑,当即怒不可遏。
金疙瘩指着岳青青,气得浑身发抖,“你等着,我这就回张家,非砸了你这医馆不可!”
撂下狠话后,金疙瘩便一溜烟儿地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