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崔芝：也没人比我更懂从地狱到天堂
静默间，只听得到笔写在纸上的沙沙声。
955适时将直播弹幕打开，想让岳青青碍于舆论压力对崔芝好点。
咳咳，955承认，即便崔芝可能不是个好人，但……但955每次一看到崔芝那双眼睛，就觉得崔芝定是有苦衷的。
显然，芝芝大军也是这样想的。
【呜呜呜，芝芝一定伤心死了，觉得自己又没有比过陆吞象】
【心疼芝芝，好想进去抱抱他，芝芝明明比所有人都好！】
一溜烟的心疼芝芝中，突然有个弹幕是这样的——
【主播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芝芝，负分，差评】
955还没有出手，芝芝大军就开始疯狂滚动着弹幕，生怕岳青青受影响。
【主播主播，别听上面那个人说的，我每天都打好评的】
【对的对的，我们都喜欢主播！QAQ】
【主播能第一个看到芝芝，我们都很开心(*^▽^*)】
【投喂礼物】
【投喂礼物+1】
【投喂礼物+10086】
【主播，求求你了，对芝芝好一丢丢就好】
芝芝大军刷了无数礼物，积分到账的提示就没停过，语气也软得不可思议。
岳青青不禁叹息，如此惹人怜爱的芝芝大军，竟然喜欢崔芝，崔芝何德何能？
看在芝芝大军的份上，岳青青略微调整了一下计划，并要955回复四个字，“欲扬先抑”。
【呜呜呜，欲扬先抑，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什么什么，要柳暗花明了吗？】
【啊啊啊，好激动】
【已投喂，莫辜负】
【撒花撒花！】
偶尔有陆吞象的吞吞大军想说话，但碍于此刻是芝芝大军的主场，通通都被压了下去。
满屏都闪烁着礼物的光芒。
……
“岳师妹。”医馆忽有一人进来，是陆吞象。
陆吞象今日穿了一身鸦青色长袍，黑发用白玉簪竖起，唇间漾着淡淡的笑意，一如既往地令人见之便心生好感。
崔芝面无表情，直直盯着陆吞象，眼中神色莫辨。
为什么陆吞象一进来，青青眼睛中便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喜呢？
明明青青说夏日便要穿清爽的颜色，看着凉爽，他穿了水绿色，陆吞象却穿了压抑的厚重的鸦青色，可青青却只看得到陆吞象。
为什么呢，因为他笑得不好看吗？
岳青青自是不知崔芝想法的，她将陆吞象迎进来，眼睛弯出月牙的弧度。
这是陆吞象第二次见岳青青，第一次还是在半年前的宗门大比。后来他曾对宗主说要去谢谢岳青青，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就忘记了。
再后来，岳青青便离开了问心宗，陆吞象自然又将此事放在一边。然而，令陆吞象没想到的是，岳青青离宗后，竟还托人送东西给自己，尤其里面还有异常珍贵的百花丹。
为此，虽然陆吞象只见过岳青青一面，但岳青青的脸时不时就会在他脑海中出现一两秒。
此刻，陆吞象看着眼前鲜活的岳青青，亦笑道，“岳师妹，好久不见，多谢你的药。”
岳青青眼睛一亮，“对陆师兄的伤有帮助吗？”
陆吞象颔首，岂止是有帮助，他的伤一早便好了，后来都是用百花丹提升境界的。不得不说，这感觉实在是让人上瘾。
岳青青立刻松了口气，又笑得灿烂，邀请陆吞象去城中逛逛。
一旁的崔芝气得险些吐血。
果然，只要陆吞象在，青青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医馆都不开了，就只想着和陆吞象去城中逛。
好在陆吞象记得正事，摇头对岳青青道，“我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岳青青连问也不问，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陆吞象一怔，“你都不问问我想要你做什么？”
岳青青眼中满是信赖的光芒，“陆师兄想做的，必定是匡扶正义、关爱世人之事，我愿助陆师兄一臂之力。”
陆吞象眼角一抽。尽管他刻意营造的形象的确如岳青青所说，但他今日还真不是为了什么大义来医馆。
陆吞象轻咳一声，朝医馆外招招手。
等的心焦的横澜半秒都没耽搁，飞快地走了进来。
岳青青一愣，义正严词道，“横澜，你暗算陆师兄在先，我是不会为你诊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横澜只垂着头不说话。
一旁的陆吞象有些尴尬。虽说横澜曾想害他性命，但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横澜愿以飞云宗十件上品法器为交换，那陆吞象也可既往不咎。
只是如今岳青青为了他与横澜的过节而对横澜横眉竖目，自己却私底下与横澜做了交易，这让陆吞象有些微妙的羞耻。
当然，陆吞象是万万舍不得唾手可得的十件上品法器的，所以他对着岳青青说出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岳师妹，问心宗与飞云宗本守望相助，却因我而结仇，我这些年没有一日不在愧疚，如今眼见两宗有和解的机会，还望师妹答应我给横澜医治。”
岳青青被陆吞象这种不计私人恩怨的心胸所震慑，看着他的眼神中愈发钦佩，“陆师兄，是我狭隘了。我这就为他诊治。”
说着，岳青青便将横澜引至一边。
崔芝见陆吞象不过三言两句就使得岳青青回心转意，心生郁结，对着陆吞象没有半分好脸色。
陆吞象也早已习惯对着崔芝的冷脸，没有一丝不自在。反正人人都爱他，少一个崔芝有什么要紧。陆吞象知道，崔芝嫉妒自己，可所有人都站在他这边，崔芝又能如何呢？
忽地，不知为什么岳青青却与横澜吵了起来。
事关法器，陆吞象立刻走近想要调解一二。
横澜一见陆吞象，立刻指着他对岳青青道，“一样的药，他能提升境界，凭什么到了我这儿，就是将病治好都不容易？”
岳青青道，“因为陆师兄之前刚一受伤，就服下了百花丹。可你不一样，你的外伤虽然已经养好，但内里灵力一直没有调养得当，灵力在你体内横冲直撞数月，你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实则内里病情已经险恶至极。”
横澜根本听不进去岳青青的解释，嚷道，“那你给我换一副药，我不要百花丹了，来个千花丹万花丹什么的，总之既要治好我的病，还要让我提升境界。”
岳青青摇头，并没有被横澜焦躁的情绪影响，心平气和道，“我没有这样的药。”
横澜气急，他又是冲着昔日仇人陆吞象伏低做小，又是忍着心疼咬牙许出了十件法器，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把病治好的！
他虽名义上是飞云宗的少主，可飞云宗修为在他之上的同辈人也不是没有，他本就压力巨大，偏偏还倒霉遇到了修为瓶颈，若是不能尽快提升境界，他这个少主坐不坐得稳还两说呢！
横澜思及此，已全然忘记了陆吞象的叮嘱，对岳青青无理取闹地输出情绪，“我不管，你就是要给我药，陆吞象收了我十件法器，我要一颗药一点都不过分！”
陆吞象瞬间瞳孔一缩，怎么都没想到横澜竟会将两人私下的交易说给岳青青听。
而岳青青眉头一皱，对陆吞象道，“十件法器？”
陆吞象心思转得飞快，面上故意露出难堪的神色，道，“我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岳师妹，我……”陆吞象欲言又止，就是想引得岳青青追问。
岳青青果然也这样做了，“陆师兄，你是否有什么苦衷？”
陆吞象便长叹一声，“我下个月要带着内门弟子出任务，这次要对付的魔实力很强，我想给他们备些趁手的法器，所以……”
陆吞象知道他仓促想出来的借口有些蹩脚，毕竟问心宗规定出宗除魔时自有宗门为弟子准备法器，何必他来操心。可陆吞象就是在赌，赌岳青青相信他。
岳青青也不知信还是没信，总之她答应为横澜炼药，“横澜，你在这儿等两个时辰，我去后面炼药。”
横澜喜不自胜。
……
夏季总伴随着惊雷与暴雨，今日便是如此。
丹药出炉时，天上闪出一道雷。
岳青青将丹药装在瓶中递给横澜，叮嘱道，“这里面有十颗，足够你用。你且牢记，待灵力恢复、升过三个境界后，就不能再用这药了，否则就会遭到反噬，一身灵力尽失，再不可修炼。”
横澜忙点头答应，拿着丹药就迫不及待地使了道符回飞云宗。
横澜此前已将法器交给陆吞象，陆吞象也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便对着岳青青道，“今日多谢岳师妹，此后岳师妹若有事，我一定竭力相助。”
或许是过于劳累，岳青青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抿抿唇道，“陆师兄，我已经离开问心宗了，你就别叫我师妹了。”
陆吞象从善如流，“好，那我日后便唤你青青可好。”
岳青青似乎想笑，可唇角还没提起又落了下去，“我累了，陆师兄请回吧。”
陆师兄不知何故，但他向来表现得善解人意，所以关心了两句便离开了。
医馆中又只剩下岳青青和一直沉默的崔芝两个人。
……
岳青青坐在椅子上，两肘撑着桌子发呆。
崔芝用木棍将门挡好的那一刻，雷雨轰然而下。
崔芝走到岳青青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眼就看出了岳青青心情不愉快。
不知为什么，崔芝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安慰岳青青，可就是忍不住像个刺猬似的，对岳青青道，“这就是你心中光风霁月、除魔卫道的陆师兄。”
崔芝的语气中难掩嘲讽与嫉恨，岳青青垂下眼眸，轻声道，“崔芝，我不想与你吵架。”
崔芝却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你为什么要和我吵架，难道做错的那个人是我吗？”
岳青青将头枕在臂弯里，语气淡淡，“不是，你没有错，只是你情绪不稳定，先离开好吗？”
崔芝眼睛里满是伤心，“离开？那你想让谁在这儿陪你，陆吞象吗？你为什么要让我离开？”
岳青青终于抬起头，看了崔芝几秒，崔芝的眼尾又是那样红了。
岳青青站起来，“崔芝，谢谢你陪我，可我心里很乱，你可以去其他地方待一会儿吗？”
崔芝仍然倔强地不动。
岳青青拉起崔芝的手，将他带到门边，又将横着的木棍放下，将崔芝带到了门外，之后便自己回了里面将门关好。
崔芝沉浸在手心的温度里，待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是被赶出了医馆。
大雨滂沱，他没用灵力护身，和凡人一样被浇成了落汤鸡。
街上只有零星的人顶着风雨奔跑，应是要跑回家罢。
风伴着雨，穿梭呼啸，医馆对面支起的摊子都被吹倒了。
崔芝将手举在眼前看了看，他的身体一向偏凉，手掌向来是冷冰冰的，可刚刚手心里却有药香的暖，而现在又消散了。
……
雨下了一夜。
对于岳青青来说，这是夏日里难得凉爽、可以做个好梦的一夜。
如果没有955捣乱的话。
岳青青正沉浸在梦乡中时，被955疯狂摇醒，“你是不是忘记了，崔芝还在外面淋雨呢，崔芝、淋雨、那么大的雨，他会生病的。”
岳青青打了个哈欠，翻身道，“知道了。”又闭上了眼皮。
955大哭，“你不是说欲抑先扬吗？抑得没完没了了是吧？芝芝先是被你用实际行为证明没有陆吞象重要，再是被你在雨天中推出医馆，为什么要这么对芝芝啊。”
岳青青揉了揉额头，很好，955终于彻底不再掩饰自己芝芝大军一员的身份。
岳青青先是打了个哈欠，问955，“傀儡弄好了吗？”
955在正事上一向很靠谱，抽泣着道，“当然，喏，你看，就在院子里屋檐下坐着，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直播间的观众绝对发现不了你非但没有熬夜，还在这儿睡得香甜。”
岳青青向955提出表扬，“还好有你，不然这白月光的人设我是真装不下去。”
955瞬间记起岳青青的身世，有些难过，“观众都以为你是主播，没人知道你其实是这个小世界里活生生的人，还是活了两世的人。”
岳青青感叹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能死而复生，还要多谢你。”
955欲言又止，如果死而复生的代价是帮助仇人成仙，那死而复生还是件好事吗？955从未问过岳青青这个问题，岳青青也一直按着955设计的白月光人设努力完成任务。
……
因为岳青青提到了死而复生，955一心虚就没有扯着岳青青起来，所以岳青青又安然睡了半夜。
次日清早，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
岳青青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955要疯，“你这样子绝对绝对不行，我给你兑换个熬夜红眼妆。”
岳青青：“……哦。”
一盏茶后，岳青青顶着新鲜出炉的熬夜妆推开了医馆大门。
哦豁，崔芝果然在外面。
岳青青三两步走到了崔芝面前。
崔芝淋了一夜的雨，豆大的雨打在他身上都没觉得冷，可看见岳青青没有撑伞，纵然只是微丝细雨，崔芝却觉得每个毛孔都透着寒意，忙想将衣服披在岳青青身上，可却发现如今是夏日，他身上哪来的披风呢？
岳青青看崔芝着急，笑着用指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崔芝，你不会用灵力吗？”
崔芝忙用灵力凝了一把伞撑在岳青青头上，自己却还在伞外。
岳青青心里好笑，灵力凝伞都不知道凝成把大些的伞吗，还是崔芝觉得自己淋雨无妨呢。
岳青青直直望进崔芝眼睛里，崔芝眼睛中都是血丝，崔芝眼睛中的自己也是一样。
既是情不知所起，又何苦互相折磨？
岳青青眉眼弯弯，露出两个酒窝，崔芝也跟着笑了起来。
岳青青认真道，“崔芝，你说喜欢我，还作数吗？”
崔芝点点头，不知岳青青何意。
岳青青道，“陆吞象是正道魁首，我敬仰他为人，并不掺杂半点男女私情。你若答应永远信我，我便答应你。”
崔芝心跳得飞快，“答应我？”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岳青青强调，“是你先得答应我。”
崔芝立刻握住岳青青的手，“答应答应，我会永远信你。”
岳青青便笑开了。
崔芝试探着揽住岳青青，岳青青也没有拒绝。
不由得，崔芝想起昨日手心中消失的温度，而现在，他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昨日在雨夜中，崔芝觉得，自己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他唯一确定的事，就是自己绝对不能离开岳青青。
为此，崔芝甚至可以暂时容忍岳青青将他放在陆吞象之后。崔芝自信，终有一日，岳青青会是他的。
崔芝以为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可仅仅几个时辰，他的愿望竟然实现了。
如在云端，似梦似幻。
崔芝从袖子中取出金步摇，插在岳青青头上，“青青，不要反悔。”
岳青青仰头笑道，“我从不反悔。”
……
确定心意后，崔芝恨不得直接住在医馆天天陪着岳青青，不过还没等他提出自己的想法，岳青青就先催着他回问心宗。
崔芝依依不舍，“可我想见你。”
岳青青正在收拾行囊，“我也是啊，可有一种药似乎有问题，我得去凡人商会找人看一看。”
崔芝并不在意什么药，不过因为岳青青一句“我也是啊”而感到由衷的甜蜜。
崔芝给岳青青递药材，随口问道，“是什么药有问题？”
岳青青十分坦**，“百花丹，就是给陆吞象的那一种。”
崔芝下意识地抿唇。
岳青青用指尖将崔芝抿成一条线的唇角变成微笑的弧度，“你说要信我的啊，我是大夫，这药是从我手里开出去的，我得负责。无论这药我拿给了谁，都得去凡人商会一趟。”
崔芝眨着滚圆的眼睛，道，“好。”
岳青青看得有趣，踮起脚拍了拍崔芝的头，“乖。”然后就接着收拾她宝贵的瓶瓶罐罐。
崔芝耳尖泛红，很快这一抹红便大面积蔓延开来，逼得他用灵力给自己施了个清心咒。
……
一炷香后，岳青青提着行李和崔芝一同出了医馆。
崔芝第三次问岳青青，“真不用我送你去吗？你不喜欢御剑的话，仙尾鹤坐起来也很舒服。”
岳青青第四次将手心的符晃了晃，“定点传送，很快的。”
崔芝便失望地小口叹气。
岳青青看了看天色，对崔芝道，“你回去吧，我看不见你了再用符。”
崔芝有些惊喜，“真的？”
岳青青点头，也不知这有什么令崔芝开心的。只是时间有些紧，不适合上演你侬我侬的戏码。
崔芝御剑而起，冲岳青青招了招手，才慢悠悠向外飞去。
崔芝第一次注意自己御剑的姿势，第一次在立在剑上频频回头，而每一次回头，都看得到岳青青。
平日里一盏茶的时间被崔芝硬生生拖到半个时辰，神奇的是直到崔芝落在临月峰上，仍看得到岳青青的目光。
崔芝甜蜜地想，或许是因为岳青青知道自己有千里眼吧。
而事实上只是因为尝试数次仍无法瞬移的岳青青正翻来覆去地看着符咒，抱怨道，“这符莫不是昨天泡水了？怎么都不灵光了。”
深藏功与名的955嗑着草莓味的瓜子出主意道，“要不还是花点儿灵石雇个妖兽送你去吧，不然今晚上都到不了。”
岳青青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崔芝送我呢。”
955点头，“谁说不是呢，对了，检测到崔芝的心魔破除率突破百分之十，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啊？”
岳青青一边从兜里数着灵石，一边道，“那要看崔芝了，如果他信我，那就甜甜蜜蜜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他不信我，那就是硬要为平静的生活增加波澜呗。”
闻言，955不禁在心中暗暗为崔芝祈福。
……
岳青青一去半月，就在崔芝要忍不住想去凡人商会找她时，岳青青终于回来了。
崔芝兴高采烈地踏进医馆，却正对上岳青青凝重的神色，“那百花丹，果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