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婶子，我是去玩的，又不走远，不用换。”月亮说。
“山路，草多，刺多，磕磕绊绊，你穿着裙子，还不被挎着？凉鞋，更是要不得，滑倒了怎么办呢？”何群劝着。
“婶的衣裳，我恐怕穿不得，要不，我回去换吧？”
何群从屋里找出衣服，指着说：“这些，都是我从前的衣服，不大，再说，你都这高了，试试，要是不合适，再回去换。”
她就去到房屋里，试试衣服。何群瘦，没想到，衣裳正合适，就是补丁多了一点，穿在身上，她用小手点了点，整整二十八块，她开玩笑地说：“二十八块，看我今儿个能捡到二十八个蘑菇不？”
吉祥看看她穿着妈的布鞋，很滑稽，就开玩笑地说：“那怎么能止呢？还有两只大鞋，说不定是两窝蘑菇呢？”
她高兴得抿嘴笑：“你就知道逗我开心。好了，可以走喽。”
说着，小刁小和夏冷子，还有几个孩子都齐了。
小刁小说：“昨天，二傻子从月亮口那里捡到很多蘑菇，到街上去卖，卖了五块多钱呢。”
夏冷子看看小刁小，在那抽烟，眼睛盯着她的上身，觉得月亮越来越像她妈了。冰娇，冰娇，夏冷子在心里反复地叫着。
吉祥说：“那地方太远，恐怕不能去。再者，二傻子既然在那捡了很多，我们再去，恐怕也是白去。”
夏冷子说：“到月亮潭去捡，那地方茅草多，蘑菇一定也多。”
夏冷子是大人了，比吉祥大十多岁，现在将近三十岁了。人呢？也比较有人缘，大人小孩都玩，见的世面也多，在一群孩子面前，他算是大人，自然是头了。小刁小呢？自从那次出了洋相后，威信在下降，最起码的，不认字，到过女厕所，作风上有点那个，让人看不起。前一阶段，大队传得更加厉害，说小刁小，每天夜里起来，到处钻女厕所，害得全大队的女厕所都重新维修了一遍，同时，女人们进了女厕，都要在周围看看，看看有没有小刁小那双眼睛。小刁小呢？因为传言，也没有女人跟他开玩笑了。大队有几个媒婆，经常去他家，提亲，现在呢？也不去了。都快三十了，仍光棍一条。小刁小急呀，没有办法，只能跟这一群孩子在一起玩玩。
夏冷子就不一样，说媒的，门槛都踢破了，他就是不说话，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一次，他跟冷秋风在一起喝酒，有点晕了。冷秋风问：“小夏，你也不小了，在农村，十五六岁都提亲了，哪还有你这大的姑娘嫁你？”
他摆摆手说：“没有就算了，大不了打一辈子光棍。”
冷秋风就不大同意，骂道：“你这个狗日的，没出息。古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结婚，怎么能有后人？死了，谁去给你爬坟头？”
他笑了，说：“死了，狗屁，死了还知道个球蛋？”说着，流下了眼泪，很伤心。
冷秋风劝着说：“随便说说，一个大男人，还真伤心了？小夏，你想说个啥样的？跟叔叔说，叔叔给你找。”
他看看冷秋风，问：“真的？”
“真的！”
“要是真的，我就说了，你去问问，婶子还有妹不？要有，就说给我。”
冷秋风以为他开玩笑，放下酒杯，大笑着说：“你也真逗！你难道不知道，你婶子就她一个？”
“我知道，就她一个，我是……”
冷秋风回去了，睡在**，抱着妻子说：“你说小夏这孩子，逗不逗？”
“嗯？”
“夏冷子可以说是我们的恩人了，都快三十了，还没有找到媳妇。今天在大队，喝了几杯，我关心地问他，想说啥样的？叔叔给你找。你猜，他怎么说？”
她没有说话。
“夏冷子说，‘问你有妹子不，要有妹子就说给他。’”说过，笑了，又接着说，“不说辈分差了一辈儿，可谁都知道，你家就你一个呀。”
她眼睛睁得圆圆的，说不出一句话儿。
“月亮妹子，唱个歌听听？”走在路上，夏冷子说。
“马上就上山了，我不唱。”月亮说。
“月亮妹子还会唱歌，我不信？”小刁小故作深沉。
夏冷子说：“月亮的歌是婶子教的，唱得很好。”
“哦”，小刁小装着很有学问的样子，说：“冰姨呢？唱歌第一，没有说的，名师出高徒嘛，我信我信。”
吉祥怂恿说：“妹子，你就唱一个，我也想听听。”
“哥要听，我就唱。”她想想说，“唱哪一首呢？”
“就唱《月亮口》吧。”吉祥说。
她唱了起来。
“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儿圆；圆圆的明月，啥时才能见。妹妹哟，你要是那天边的月，哥哥我呀，就是那圆圆的山。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儿圆；圆圆的月亮口，一心拼命上山巅，哥哥哟，你要是等到了那一天，妹妹我呀，远去了天边怎么办？”
她不止一次唱过，可是，在场的人们只有吉祥听到几次，其他的人都是第一次听到。一曲唱完，大家都说好听，有的说：“月亮妹子，再来一遍吧？”
月亮摇头。
说着，已经走到山边。
月亮是跟在人们的后面，捡蘑菇。跟在人后面，那是很难捡到的。
夏冷子说：“月亮，你不能总是跟在吉祥后面，那样你就什么也捡不到。”
吉祥说：“月亮，跟着我吧？跟着我，捡的我们平分。”
“冷子哥说得对，我得自己去捡，跟在你们后面干什么？”
吉祥关心地说：“自己捡，你是第一次来，不懂。这山里，草深，天气闷热，恐怕不安全。”
吉祥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是觉得吉祥看不起，提个筐子，拿着棍子，超前去了。
吉祥不放心，跟在后面，说：“妹子，别走快了，要用棍子开路。”
“知道了”，她笑着，没见了。
过了一会儿，她大叫：“哥，快来，这里有一堆呢，好几斤。”
吉祥跑来了，说：“别动”，然后用棍子在草里打打，又用棍子把草按倒，没有发现什么，这才放心。
吉祥说：“妹子，你真有运气，第一次来，就发现这么多。”
她很骄傲，张着嘴，说：“怎么，不佩服？”
“佩服佩服。”吉祥赶紧说：
她骄傲地问：“佩服了？”
“佩服了。”
她笑了，笑过之后，说：“哥，你捡到吧，我不要，我只是来玩玩。”
吉祥说：“那咋行？我不要。”
她说：“这有好几斤呢？你知道，我家什么都不缺。但是你不一样，你可以把蘑菇拿到街上去卖，卖钱交学费。”
吉祥看看她，摇头，把她的竹篮提过来，去捡蘑菇。一边捡，一边说：“我也不用，学费，学校全免了。我一会儿，说不定也会发现一堆呢？你这是第一次捡到这么多蘑菇，带回去，婶子一定会很开心。”
“好”她高兴地拍着手说，“好开心哟！”
捡过蘑菇，正准备走开，不想旁边，蹿出一条毒蛇，伸着舌头，速度很快，从月亮面前穿过。她没有发现，吉祥发现了，没有吱声，轻轻地举起棍子，猛地朝蛇头砸去。她大叫一声，被吉祥的举动吓着了，再看看身边，躺着一条花蛇，她猝然跳了起来。这一跳，只觉得腿上一痛，“哎哟”一声，又跳到旁边，瘫软在地上。
吉祥关切地问：“怎么了？”
“哥，腿肚子痛，可能被蛇咬了。”月亮十分惊恐。
吉祥慌了，一边大声地喊，一边抱着，赶快挪到一块浅草的平地，放下，问：“在哪里？”
她皱着眉头，颤抖着，哎哟，哎哟地叫着，说：“哥，在小腿肚子上。你赶快去把妈叫来，我恐怕要死了。”
吉祥很镇静，对她说：“不要胡说！”说着，就去察看。她穿着长裤，把裤子往上推，怎么也推不上去，怎么办呢？他不再犹豫，一把拽着裤角子，两手用力一撕，撕开一个口子，看时，确实红肿了一块了。
吉祥也迷惑了，心跳得厉害，难道真是蛇咬了？要是蛇咬了，那可不得了。听妈说，这种蛇毒性大，如果不能及时把蛇毒取出来，恐怕有生命危险。
她正处在惊恐状态，不仅哎哟、哎哟地叫着，而且全身颤抖。她毕竟还小，想到了死亡，越想越恐惧，汗从额头上流淌，喘着粗气，脸色卡白。
怎么办呢？夏冷子也到了面前，小刁小也来了，十多个人，围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冷子毕竟是大人了，拨开人群，看到吉祥跪在地上，月亮嘴唇变得乌黑，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就问：“是不是蛇咬了？”
吉祥点头，她瞪大眼睛，呜呜地哭着。
夏冷子说：“危险！”又问，“是什么蛇？”
吉祥说：“蛇已经被我打死了，在那，像是三更子。”
一群孩子惊呼：“三更子？”
三更子是一种毒蛇，全身黑、红、白三种颜色相间，三更半夜出没，当地人就叫“三更子”。
夏冷子说：“赶快把蛇毒取出来，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不取出来，即使治好了，那条腿也会废掉。”
夏冷子的话，无疑是重磅炸弹，一群孩子，有四五个人，吓得往后面退缩。
怎么办呢？
吉祥顾不上什么，立即俯下身子，用嘴去吸。夏冷子一把拉过吉祥，训道：“你想死吗？你知道不知道，吸出毒水，你也会被传染，也会死掉的。”
“我不怕”，吉祥说着，又俯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