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队长把桌子一拍，训道：“严肃，这是搞到玩的吗？要是不老实回答，给我打！”
二傻子立即不笑了，看着大队长，装着痛，说：“哎哟，别打，别打，你问啥我说啥，行吗？”
大队长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傻子’。”
“家住哪？”
“住在跃进大队月亮口小队。”
“我问你，你为啥偷小队的稻谷？”
“好玩呗。”二傻子吮着手指头，装着傻样。
“为什么好玩？”大队长皱眉头。
“偷了，看你们能找得到不？”
大队长又把桌子一拍，骂道：“放屁！”
“谁放屁了？我没有放屁。”二傻子装着很惊讶，扭头看看，像是到处寻找。
冷秋风在旁边听着，肚筋都笑痛了。
大队长对支书说：“这怎么审法，完全是个呆子。”
“你别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问他，让他自己说，说出偷稻谷的前因后果，有不明白的，再问，不就行了吗？怎么弄个一问一答呢？”冷秋风说。
“二傻子，你交代一下，你是怎么偷盗的？”大队长继续问。
“我想喝水。”二傻子没有直截回答。
他又让人给他端来了碗凉水，二傻子咕嘟咕嘟喝了。
“我想坐着说。”
“坐着可以，给我打。”冷秋风真是生气了。
“不不，我不想坐了。”二傻子连忙说。
大队长继续问：“不想坐了，你就说吧？”
二傻子看看都严肃起来，晃着腿说：“说就说，好吊事。”于是咳了咳，说，“要怨就怨夏冷子，他是坏蛋！他不跟我玩，说，‘要跟我玩，除非你把东西藏起来，我找不到。’我想，啥子藏起来他找不到呢？就去偷了稻谷，藏起来，也是他教的。他跟我们玩，就是藏在稻草里，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找到，我想把稻谷藏在柴垛里，他不也找不到吗？”
看来二傻子是想把夏冷子也牵扯进去，他回答的这些，不知道是他随口说的，还是人家教的。但是，在大队长和他听来，十分自然。
大队长又问：“这些，你当天不就说了吗？”
“噢，是的。”还在装傻，瞪着眼睛，仿佛半天反应不过来。
“看来二傻子交代的是实话，就算了吧？”冷秋风说。
大队长也点头。
二傻子看到他们交谈，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听到“实话”两个字,想起他爹临走时交代的，一下子放聪明了，主动说：“我还有问题没有交代。”
大队长和他都感到诧异，同时问：“还有什么？”
“我想偷稻谷给何群家。”
冷秋风感到奇怪，忙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何群的奶子很大，我看见了，还白得很，跟发面馍馍样，见到了，就想吃。”说着，二傻子要流口水。
大队长先笑了起来。
冷秋风皱眉，心想，傻子不傻呀，还想到这事情。就问：“你是想用稻谷套近乎？”
二傻子不好意思，忸忸怩怩地说：“冷叔，你不知道，那，太好了。那天，天气很热，我从她门口走，门，插着，里面有声音，我就趴在门跟前，顺着门缝儿往里看，何群身上真白，雪白呀。女人真好，香喷喷的，我搭着嘴看着，真想冲进去，可我怕，没敢冲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把上衣全脱了，我一下子看到奶子了，大大的，有菜盆大，两个。”
“废话，别说了。我问你，这样做，不怕被人逮住了？”冷秋风生气地说。
“当时看到了，哪还管有人没人呢？只管闭上一只眼睛往里看。她家里门不行，快烂了，不小心猛使劲儿，咯吱一声响。她问，‘谁？不是想看吗？老娘脱下来让你看个够！你再回去问问你妈，看跟你妈是不是一样？’”二傻子还在那津津乐道。
二傻子又接着说：“我哪还敢看呀，拔腿就跑，跑到院子外面，还摔了一跤。当时就被夏冷子那狗日的看见了，夏冷子还问，‘你偷人家什么东西？’我哪管那些，一股劲跑回家了。”
冷秋风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说：“原来如此！”
大队长问：“还有什么吗？”
“还有。从那以后，我每天就到她家去，故意从她家门口经过，不过，跟支书说，何群家真穷，从来就没有看见她家吃过一次干饭，全她妈的菜糊糊。”仿佛没完没了。
二傻子皱着眉头，又继续说：“真可怜！比俺家鸡吃的还差。那次，我溜到她家屋后，你猜，她家屋后是什么东西？”
他俩都感到好奇，忙问：“什么东西？”
“晒了一大簸箕黄白菜根，都有大手头粗，我感到奇怪，以为是吉祥弄的，用打陀螺的，其实不是，是和面当饭吃的。”二傻子神秘地说。
“那么你就想为她家偷点稻谷，是的吗？”冷秋风问。
“嗨嗨，是的。”二傻子傻笑。
冷秋风随便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偷你各自家里稻谷给她家呢？”
没想，二傻子恍然大悟，立即拍着脑袋，十分后悔地说：“唉，是呀，我怎么不知道把俺家那十多斤米偷了，送给她呢？唉，我这就去偷俺家的，送给何群。”
他哭笑不得，把桌子一拍，骂道：“混蛋，把他给捆起来。”
审罢，大队长问：“要是把二傻子捆起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一块废物呢？我看这样，这事情搞复杂了，还是把他爹喊来，说说，依我看，先把他送到派出所，判了算了，这种人能找到女人吗？谁个嫁他？”冷秋风既同情又愤恨。
大队长说：“不能那样，要是那样，我们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呀！”
“这怎么说呢？”
大队长说：“支书呀？你想想，这么个人，能干啥？你把他送到监狱了，他有爹娘，他们将恨你一辈子，你划算吗？再者，他总有出来的日子，出来了，找你算账，他是傻子，能跟他一般见识？”
冷秋风知道，大队长是二傻子的姨夫，于是说：“要是不交到派出所，我们该怎么办呢？”
大队长不好意思，看看支书，又把皮球踢了过去，说：“不交就好办了，这点，你当支书的比我经验丰富多了。”
他看看大队长，知道大队长在耍心眼，心想，你跟我耍心眼，看谁耍得过谁？冷秋风来回在屋里走了一趟，对他说：“行，你去把他爹找来，我们跟他谈谈。谈好了，就给放了。”
月亮长大了，出脱得跟月亮一样光洁亮丽，才十多岁，已经有了美女胚子。她爹是大队支书，管着方圆二里多路，两千多人口。在这方圆几里路里，她就是公主，显得那么高贵，那般的纯洁。
她扎着两个长长的小辫子，在屋后的山坡上唱歌。歌曲是妈教的，歌声传得悠远。周围有很多孩子，都围着，倾听着。
吉祥也在其中，他心陶醉了，觉得这歌声太甜美了。人走了，月亮也走了，他仍在那里，站着。
“吉祥，吉祥，”何群在喊孩子吃饭。
他从梦中醒来，揉揉眼睛，妈已来到面前，问：“吉祥，吉祥，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太困了，坐这歇一会儿，睡着了。”他说。
何群拉他起来，说：“孩子，回去吃饭吧，吃过饭，到山里去打柴货。”
“妈，柴货，够烧一个星期的了。前几天，刚下了雨水，天气闷热，山上的蘑菇肯定很多。妈，你不说想吃蘑菇吗？我们几个人已经约好了。”
“那，你得注意安全。”又问，“哪几个？”
“有月亮、冷子哥、小刁小，还有几个小孩子。”
“冷子也去？”
吉祥点头“嗯。”了一声。
小刁小、夏冷子都是大人了，有他们跟着，何群放心了，就点头，算是同意了。
到了下午，月亮早早地来了。
月亮十多岁，就有她妈高了。她没有跟他妈说上山采蘑菇，只是说找吉祥玩，书本上还有几道题，想叫吉祥教教。她妈说：“那就早去早回，可别等着喊你！”她“嗯”了一声，去到屋里扒了一件的确良鱼白褂子，换上绣着兰花的短裙子，唱着出门了。
来到吉祥家，他还在吃饭。她问：“哥，咋还吃饭哩？”
吉祥说：“上午上山探路，睡着了，还是妈喊回来的。”
她“噢”了一声，说：“那就快点吃吧？”
吉祥扒了两口饭，抬头盯着月亮，感觉好新鲜，但是，想到要上山，吉祥就说：“月亮，今天上山，你怎么还穿着裙子，还穿着凉鞋呀？快回去换双布鞋吧。”
她眉毛往上挑着，呵呵地笑着说：“哥，我是跟你们去玩的，不走远。”
何群从屋里出来了，打量了一下月亮，说：“孩子，我这有一双花布鞋，还有长裤，你要不嫌弃，先换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