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人事,牵动谁的神经 22 局长原来是一个裸官,诧异吧

过了两周,恰逢局长办公会,阳光普照大地的日子,相信何吾诚被大家遗忘得差不离了,刘笔这才同意将文化建设意见稿拿到会上讨论。之前,铁岭提醒过,刘笔说先放一放。与会的绝大数处长和几位副局长口头上表示赞同在监狱掀起读书热潮,大力开展文化体育活动,甚至也赞同利用不同载体宣传报道文化先进人物,但最终矛头不约而同地指向了铁岭拟定的奖励制度。刘笔几次对谭氏察言观色的,甚至在光亮可鉴的会议桌面上窥视谭氏的表情。谭氏始终没有表态,一味地抽烟,若有所思的,像是用心听着,也好像是议案与他无关。散发并宣读了意见稿的铁岭在争议中竭力地解释相关。刘笔一言不发,仔细地做记录。讨论的结果成一边倒,铁岭用眼神向政委求援,刘笔便用目光征求谭氏意见。谭清流接过政委目光,咳嗽一声,说:“呵呵,讨论挺热烈的嘛,没有取得一致意见?说意见稿还有很多推敲的地方。这样吧,铁处长回去和同志们商议商议,酝酿成熟再议。啊!”

第一次倡导下的议案流产,刘笔是有点难堪,好在有心理准备,理解还没走出阴影的谭清流的感受,回到办公室就召集铁岭。铁岭也是一脸的出师未捷的狼狈,自怨自艾地说着。刘笔无声地听完了铁岭自责,说道:“铁处长不要太悲观。其实大家对这次倡议还是赞成的,谭局也没提反对意见。还有,另一议案,关于设置巾帼标兵,不是通过了吗,这也是警察文化一项很重要的内容啊!”

“管教能手、管教标兵,包括今天通过的巾帼标兵的评比是算监狱文化一部分,但这些零碎的评比不成系统,没有我们这份意见稿全面。”铁岭心有不甘地说道。

“这次没有通过未必是坏事。这份是大纲式的意见,需要详细的内容补充。将岗位技能评比和文化学习、政治表现、道德操守等方面的杰出表现综合起来的意见稿将更加全面,更加有说服力。”刘笔想了想,说道,“奖励设置标准适当降低。”

“刘政委,您给个框架?”

“先前给的过高了,嗯……三千到一万元不等,这样就没有多少阻力了。”

“我这就回去细化内容,调整奖项标准。”

“还有……”刘笔叫住铁岭,道,“这一期杂志已经刊载了姚娇娇同志的先进事迹了,你可以通知她一声,也可以就这一份没有通过的意见稿内容和她通个气。”

“嗯……知道了。”铁岭沉吟着,揣摩着,回答。

“常德同志和安庆同志,你都可以和他们探讨一下,集思广益。”通过铁岭之口向那些将来受益者透露原方案,通过他们的影响,不动声色地达到预期目标。刘笔觉得这个办法比他直接与谭清流沟通更有效。

铁岭若有所悟地回去完善意见稿,刘笔又想道,谭清流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呢还是事情过去就拉倒的爽快人?气量再大的人也有生气的时候,如果谭氏只是暂时没有走出小说事件阴影,没关系,给他点时间;心胸狭小,永远没有肚量大的时候,若谭氏还在为何吾诚怪罪我多事,那我的处境就很微妙了。

周三下午,妙云坚持要看房子,刘笔向谭清流打了招呼就按照太太说的方向赶赴现场。妙云看中的别墅是建在离市区足有八十公里的山区中,车行山脚下,刘笔有些不爽,心说我就是从乡下来的,如今又回到了乡下。享受宽敞居室空间拥有自家花园呼吸新鲜空气是不错的选择,那也选一个合理位置买别墅呀,有你这么偏僻的吗。独栋法式三百多平米的别墅没有换来刘笔喜悦,售楼小姐瞅着男宾不乐意情绪,故意地对妙云说乘奥迪A8专车,坐拥豪华别墅是成功人士的象征,说得妙云心花怒放喜不自禁的,拉着刘笔参观房子外观和内饰。

“这一栋需要多少?”刘笔像是在问妙云又像是问售楼小姐。

“不贵,只有一百二十万。”妙云轻松的回答。

“先生,很便宜的啦。您买了它坐等着升值吧。”售楼小姐笑容可掬地说道。

说到这一百多万,刘笔就想到了价值连城的青瓷,想到了秘书长邵紫金,心说,我总不能长久地看谭清流脸色憋屈过日子吧。别墅可以没有,仕途一定要有。我都做了别人小二这些年了,一定要做个大掌柜。

刘笔低头沉思,妙云以为男人嫌贵了,低声说:“先看一看,回头我找人压价便宜十万二十万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邵紫金这一只狼我是套定了。刘笔结束了思索,说道:“我看不出这房子升值有多大空间。国家宏观政策你要看清楚。政府要么不下决心,一旦意识到高房价关乎国计民生,政府就会痛下决心的。我们看不清形势,很可能买了它就捂在手里了。三思后行。”

没等妙云反驳,售楼小姐就急切地灌输国家土地财政政策不会变,房价只能永远升值的道理,似乎,她比两位政府官员还吃得透国家政策。妙云认可售楼小姐的观点,但又不能附和,只是应着:“哦。”

刘笔没兴趣听售楼小姐口吐莲花的宣传,心不在焉地随着妙云逐个参观房间。在看卫生间的时候,售楼小姐因为接电话走开了,他说:“朱透幸那一头你搞定了吗?”

“什么意思?”妙云莫名其妙的望着刘笔。

“你的前程呀!”刘笔心说你脑子里只能装下一样东西?厚此薄彼很要命的。

“哦,还没完全搞定。”

“没搞定,你还把票子全砸在这用不上的房子上,那你想不想副厅长位置呢?”

“你的意思是,留点银子买官帽?”

“还有一顶帽子呢。”刘笔指着自己脑袋,说道,“两顶帽子,开销不小啊!”

“用不着放着别墅不买吧。”妙云脑筋转过弯了,说道,“两顶帽子用不了多少的。放心!”

“这里不方便,回去和你说。”刘笔望着已经打完电话往他们方向走来的售楼小姐,说道。

“开导我?呵呵!”妙云傲慢地说道。

“摆事实,讲道理。你是政府官员,不用我开导,你自然会明白的。”刘笔嘲弄地看着自认为很聪明的女人,听到怀里手机在唱歌,便走得远远的接了电话。

金斯梦寐以求的市国资委副主任帽子终于如愿地拿到手里戴到头上了,他邀请刘笔夫妇赴宴。刘笔祝贺老同学,说祝贺宴会就不去了。金斯不依,非得要刘笔参加。

同学心事了了,自己的事还悬着,外加妙云的帽子没着落,刘笔没心思去现场祝贺,百般推辞。

此时,金斯说道:“我请不动你,艾琳请你呢?”

“何出此言?”刘笔心头是一愣,道,“难道她比你有面子吗?”

“呵呵!老同学,面子不是以情谊深浅地位高低而论的。有些时候,你可以谢绝上司的酒局,但你可能义无反顾地去应会老友茶会。俞伯牙拒绝士大夫的邀请只愿意为钟子期弹琴,何故?一官好求,知音难觅。艾琳的诗词造诣我不说你是知道的的,你是大才子,混迹官场,但心中的文学之梦还没泯灭。茫茫人海落落凡尘中遇见艾琳这个知音,你一点都不动心?”

“你……”刘笔蛰伏心底深处的莫名感觉被激发,在发酵。妙云与销售小姐向他走来,他立刻清醒,说道,“你在逗我玩呢,升官了用不着拿我穷开心哟!”

“你在和谁说话?”妙云狐疑地问道。

“金斯。他请我们吃饭呢。”刘笔的手机还在脸颊上,他人对着妙云说,“你去不去?”

“啊,妙云也在?”金斯在电话里说道。

“他升官我们是要去祝贺的。有空就去。”妙云开心地说道。

“我听到妙云说话了,她来你不到场像话吗?”金斯说道。

“好吧。我没有应酬就去给你捧场,不过,我是空手哦。”刘笔说道。

最终,妙云说是奉命接待某市交通局,刘笔一人去赴宴。金斯此次摆宴地点选在了一家螃蟹馆。金斯是满面春风的疾步到前厅接驾,但已平添了一分官气。金斯夫人晚秋感恩戴德地贴着刘笔。刘笔上下打量了荣升副局级的金斯,笑着说:“兄弟你选择的地点颇有意味。”

“是吗?你说。”金斯不解。

“螃蟹是横着走,大概这是你追求的目标吧。”刘笔说道。

“联想太丰富了,老同学。”金斯不以为然地说道,“秋季螃蟹蟹黄肉肥的,我只是想请你吃螃蟹。拜托老同学不要展开文学想象力好不好。”

“是吗?”刘笔停下脚步,真诚地说道,“做人低调一点。即便你做到了国资委一把手位置上,建议你也不要张扬。晚秋你说是不是?”

“是,是啊,刘政委是见过世面的人,官场感悟透彻的。”晚秋笑盈盈地说道。

“我一贯很低调啊!”金斯笑道,“如今张扬的人有几个不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

“知道就好!”刘笔点头。

“国资委一把手位置还请老同学助力推我上去呢。”金斯说道。

“请刘政委继续关照!”晚秋附和。

“哦,我这个老同学野心不小!金主任果真想当一只横行霸道的螃蟹?”刘笔笑指金斯对着晚秋说道。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合格的士兵。拿破仑说的。”金斯认真地说道,“不是一把手你永远实现不了自己的政治抱负。假若,假如你连监狱局长都当不了,你还指望越级担任厅长?不会吧。”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呀,呵呵!”金斯摆出他的官场理念,是无的放矢,刘笔却被击中心坎。如果当初直接任命,完全可以担任厅长的,既然沉到底部,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可能越级提拔的。我真的搞不懂郭书记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包厢里,金斯将同学介绍给宾朋的时候是非常的自豪,情绪低落的刘笔没有一点荣耀感,也没有记住任何一位客人。这些金斯的同事和其他部门的朋友都是处级干部,有男有女。晚秋发现刘笔情绪有点不对劲,落座的时候悄悄问:“刘政委哪儿不舒服?”

“都是你们朋友,叫我说什么。”刘笔一笑而掩饰。他没看到艾琳,但没惊讶。有同僚在场,夫人陪侍,金斯是不便带红颜出席的。

“你随便一点。这些都是我哥们!”金斯大着嗓门对大家说道,“刘政委能从百忙当中抽空参加小弟我的宴会,是我的荣幸。恳请兄弟们多陪陪刘政委,我们未来的监狱局长。”

“别瞎说!”刘笔瞪了金斯一眼。

“金斯没瞎说,你不当监狱局局长,谁能够格啊!”晚秋说道。

“我补充一点,要不了两年刘政委就是厅长。”金斯是满脸的笃定,对着四座说道,“有谁不信的,咱们赌一把。”

金斯的朋友竞相浮现向往之色附和金斯。

“别听金主任胡言乱语的,酒席还没开始呢。”刘笔向大家摆摆手以示谦逊,发现空座,便问金斯:“还有客人没到?”

“他堵车了。不等了。”金斯举杯开场。

喝了一小口应了首轮满杯规矩,刘笔望着侍应小姐手中的飞天茅台瓶,心说我什么时候一飞冲天呢。金斯碰了碰刘笔说刘政委喝了,并提起酒瓶。

“我酒量有限的。”刘笔笑了笑。

金斯了解刘笔酒量却没有揭底,说道:“承蒙在座的提携,我奋斗数年终有小有进步,你一向关心我的,应该为我高兴的,酒量再小是不是喝了这一杯呢?”

“刘政委给个面子好不好嘛!”晚秋嗲嗲地在一边说着,数位客人也在劝酒。

“勉为其难了。”知人不必言尽,留三分余地于人。冲着金斯的表现,刘笔喝尽杯中酒。

“心不在焉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金斯给刘笔斟酒,耳语。

刘笔不知道金斯究竟能猜到什么,侧脸望了望春风得意的老同学,没有说话。

“刘政委在想什么呢?”晚秋低声细语地问金斯。

“秘密。”金斯狡诈地一笑,从服务小姐手里要过酒瓶要给其他客人倒酒,怀里手机在咕咕叫,“哪能叫金主任倒酒呢,我来!”酒瓶被一位同僚夺了去。

刘笔待金斯接了电话,问:“谁?”

“给你一个意外。”金斯笑语,望着放下桌上的手机,低声问,“手机能用么?”

金斯送的苹果手机现在就在包里。刘笔本意是通过妙云将手机转交给晚秋的,可妙云坚决不同意,并说如果送还,她将便宜卖了手机。他考虑无论贵贱出手都变现了,接受的赠金也就递增,况且刚上市的就这么便宜卖了,想想都肉痛,他就用上了苹果手机,原来的那一部给女儿瑶瑶用了。谭清流有两部手机,许多官阶不高的人几乎用几部手机,他却不想多一部。他淡淡地低语:“破费了。”

“我来迟了!”来宾进门冲着客人嚷着,欠身对刘笔说道,“刘政委,恕我迟到了。”

金斯所说的意外迟到嘉宾竟是黄花监狱监狱长安庆。刘笔是有点意外,点头,指着空座道:“坐。”

安庆主宾颠倒的,那些客人有些吃惊,金斯却是乐呵呵的,为安庆留的位置原先是在下席,他请同事和安庆调换一下,安庆便坐到了刘笔身旁。同是金斯的客人,只因作为下级的迟到一步,屁股刚沾上椅子,安庆就缩着脑袋表现得惶恐不安低声向刘笔说明迟到理由并致歉。

安庆甫一出现,刘笔立刻联想到,金斯所说的谭清流的哪些事儿就来自安庆之口了。安庆从科级到副处级再到正处监狱长,没有谭清流的点头是万万不能的。他不是谭清流身边人也至少溜须拍马赢取过谭氏好感。吃水不忘挖井人。受谭氏提携之恩,安庆不思报恩却倒向我刘笔,是因为什么?缘因安庆忘恩负义?还是安庆与谭氏之间只存在**裸的权钱交易而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如果是这样,砸了票子没谋取到一把手位置心存不满,继而投向我的怀抱。人是有感情的,我更相信安庆属于后者。所以,当安庆举杯向金斯道贺了立刻再次道歉的时候,刘笔相信他的诚意,“没关系的。”舔了一口酒回应安庆的满杯算是接受了道歉。

金斯吆喝几番,他的那一帮人轮番敬刘笔。刘笔自觉高他们一等不想多喝,一成不变的“我是不喝酒的,请谅解啊”托词敷衍。这些人或许因为刘笔架子大,或因认为用不上在监狱局担当政委的人,总之,他们不再与刘笔捉对喝酒了。

数轮下来,原先细声细语的酒局,开始豪言万丈起来,最后放肆到胡言乱语。刘笔冷眼看着这些酒客,接了金斯夫妇两次、安庆三次酒,便说上洗手间离开酒席。包间里就有卫生间的,刘笔却离开包间。他刚走出门没几步,安庆尾随而出,他回头看了看尾巴,径直走向了大堂旁若无人地坐下。

安庆跟了几步,回头折向吧台,买了两瓶可乐和酸奶放到刘笔眼下的茶几上,开了可乐口,给酸奶插上吸管,说道:“刘政委喝一点饮料润一润嗓子。”

刘笔是全程观察了安庆的表现,泰然接受其殷勤,吮吸清凉的酸奶几口,说:“安监狱长,你也喝一口。”

“嗯。”安庆像是接受恩泽,弓腰选择了可乐,想多喝却又喝了一小口便放下。

“铁岭处长联系过你吗?”刘笔是两腿交叉的问下属。

“铁处长电告我两次。一次是您准备安排一期报道我的文章,谢谢刘政委的殷切关怀。前两天铁处长说了文化建设意见稿的事。”安庆两手放在双膝上微倾身躯媚笑地说道。

对于安庆的道谢,刘笔未置可否的,没有一点表情地问:“意见稿流产,你是怎么看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安庆立刻将愤懑堆到了脸上,“在一群流氓面前谈文化简直是对牛弹琴。”

安庆喝了少说也有半斤之多,面色红润的,刘笔认为安庆如此放言是壮了几分酒胆,也与先前有过亲近有关。不管怎么说,安庆能在面前说出心里话,这是刘笔所愿意看到的。他和颜悦色地说:“哦,你说说看。”

“刘政委,您是了解的,公安文学为什么比监狱文学繁荣?公安部有文联,司法部有么?公安部可以举办全国性大型文艺晚会,您见过司法部举办过么?自上而下,我们这一条线没有把文化当一回事。说到底,还是体制问题。”安庆说到这里注视刘笔。

“嗯。”刘笔颔首,道,“继续说下去。”

“回头再看我们的监狱警察构成,改革开放以来,充实到监狱警察队伍的人员主要来自三个途径,有土生土长的劳改干部二代甚至三代,有来自军队转业和地方混不下去的转来的,有从高校招来的。直到本世纪初,从高校招录形成规模,成为警察后备的主要来源。但是,从高校来的基础薄弱,除了树立典型提拔高校毕业生的,监狱各级干部几乎是被劳改干部后代和警校生所垄断。这些人自有的文化背景视野的局限性都局限了监狱事业的自身发展。如果这些干部裹足不前甘做井底蛙,如果领头人夹带了浓重的私欲,那……监狱事业的发展只能停留在口号上了。”安庆几乎是一口气的说完,然后仰视刘笔,期待着。

刘笔是赞同安庆观点的,说道:“你说的虽有点偏激,但涵盖了我们监狱系统的现状。所以啊,我们亟待加强自身学习,拓宽视野,以科学发展观指导监狱工作,一心一意谋发展,努力突破瓶颈。”

“这需要一位高瞻远瞩年轻有为的领路人。”安庆待刘笔停顿,说道,“文死谏,武死战。国家才能强盛。我们的官员私心少点,不是设法贪污受贿而是想法设法做事业,那么没有不兴旺的事业。”

“哦,谭局不是我们的领路人么?”刘笔顺势引导安庆回到刚才的“流氓”上。

“一个人功劳再高,一旦在位久了就会骄傲自满,容易滋生腐败。搞一言堂、耍特权、还会抱着临走前捞一把的想法肆无忌惮地搞权钱交易。刘政委您是来自省委,在这方面的认识比我深刻百倍。”安庆说道。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刘笔放下酸胀的二郎腿,倾下身子隔着茶几与安庆平视,亲切地说道,“现在是八小时之外,是私人交谈,你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嗯……请刘政委恕我冒昧地说了。”安庆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您是正直有良知的政委,我就彻底地敞开心扉。谭局是为监狱局的发展做出过一定贡献,但是,这仍然掩盖不了他这样那样的问题。早期行事武断,刚愎自用,唯我独尊的,如果这些算是缺点的话倒可以原谅,毕竟属于工作作风范畴吧,人无完人嘛。后期就不只是这些了,用人随意,今天高兴提拔谁谁就上去了,今天想免掉哪一个先免职后走程序。羊老政委对谭局很感冒不仅是因为谭局搞一人说了算,更因为谭局有卖官之嫌。坊间传言,副监狱长价码由原先十万涨价到今天的三十万。”

“哦,属实吗?”刘笔故作惊讶地问道。

“属实不属实,姑且不论。反正大家都知道谭局公子在美国读书,每年十几万美金的开销,谭夫人也去陪读了,听说还在曼哈顿买一栋别墅,五百多平米。您说,凭谭局工资收入支付起老婆和儿子的昂贵生活开销吗?能在美国富人区买得起带花园的别墅吗?”

“谭局是裸官?”刘笔这才知道实情。他对自己耳目闭塞的很是无奈,对谭清流竟然拥有雄厚资产而诧异。

“耳目昭彰。”安庆无奈地摇头说道,“一个官员将家人安置到国外了,那他还有什么顾虑呢?想走随时都可以出国门的。听说,眼看自己离任在即,他现在很疯狂。平时,谭局动辄提拔几个处级,还美其名曰,动态管理干部。不用说,年底快到了,新一轮人事调整就要开始了。”

安庆是够坦率的,坦率得让人不敢相信。如果是谭清流的仇家,他刘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安庆虽非谭氏亲信但也好歹放到了监狱正职位置上了,改弦易张投向我。官场人都有赌徒心理,同样安庆将宝押到了我这新贵身上了。不管安庆是怎么想的,有人投靠,我得收纳。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左右手,事事都束手束脚的。刘笔想到了蔡伶龙,问:“你对蔡伶龙是怎么看的?”

安庆介绍过蔡伶龙,既然刘笔问到蔡氏,安庆重复了蔡氏是谭氏亲信之一,又介绍了蔡氏的性格特征。他说:“蔡伶龙是一个圆滑世故的角色,从不轻易得罪人,即便羊老政委在位的时候吃瘪,他还是对羊老客客气气的,从不当面顶撞。不像接待处长丰盈太现实,经常给羊老难堪。他因为长期在办公室主任位置上,待腻了想换位置,但谭局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蔡伶龙自认对谭局忠心耿耿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又舍不得银两,所以原地没动。”

“蔡主任想到基层去?”刘笔认为安庆分析蔡氏比较到位,问。

“谁想待在机关?用车要申请,报销要审批,活动受限制。基层就是另一天地了。无论在基层担任什么职务,档次高低不谈,专车是有保证的,和一把手位置搞好关系,报销没有任何问题的。如果担任了基层一把手,那就是封疆大吏,人权财权完全是自己说了算,像省委郭书记一样的。”

“基层监狱是一个完整的县处级机构,拥有独立的人事任免、财务管理、监管和经营管理等多项权利,所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正是这个道理。”刘笔伸直了腰身,说道。

“所以,大家挤破脑袋争相往基层跑。这次人事调整可能是谭局最后一次了,大家私下里议论,竞争将更加残酷。”蔡伶龙也伸了伸腰继续弓着,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呢?”刘笔关切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呢,任其自然吧。”安庆流露着苦涩说道,“想保位置的继续进贡,这可苦了党委书记以下的官员了。”

“此话怎么说?”刘笔继续装呆。

“一把手可以用公款孝敬,其他人只有自己掏腰包啦!”安庆低头喝着可乐不再言语。

“去留无意看窗外云卷云舒,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刘笔悠然念着,以示劝慰沮丧的安庆,金斯健步走来,他便终止了与安庆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