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酒的风波

郑亮一个人悄悄地溜走了,没有向张中埔主任告别,他赴一个酒局,但是张中埔一个电话严重扫了郑亮几人饮酒的豪兴。

说起来喝酒,马书记是第一个豪客。此时,曹建局长自带的两瓶茅台酒已经去一瓶。有首酒品打油诗说得好:喝酒像喝汤,此人上班在工商;喝酒像喝水,朋友肯定在建委;喝酒不用劝,工作一定在法院;一口能干二两五,这人一定是国土;喝掉八两都不醉,这人他妈是国税;一天三顿不喊累,这帮弟兄是地税;天天醉酒不受伤,老兄八成在镇乡;起步就能喝一斤,保准是个解放军;白酒啤酒加红酒,肯定是个一把手;喝酒啥子都不怕,先生高就在人大;成天喝酒不叫苦,哥们能不是政府;一夜喝酒都不歇,废物利用在政协;喝酒只准喝茅台,这位领导中央来。喝酒讲情义,绝对是兄弟;喝酒不认真,可能是医生。

五人当中,个个都是酒中健将。县人事局长曹建三十多岁,十分年轻,是饭局的主人,不过马书记倒成了酒主席,慷慨主动。徐总和李主任,也不甘示弱,你来我往。在郑亮离桌接电话当儿,每人又倒了一杯下肚。

“抱歉,各位,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陪各位尽兴了。”郑亮接完电话回来,拱手说道。

郑亮说了两句就急忙离座接电话,神秘兮兮的,好像怕别人听,曹建局长对此本来就有些不满,一听这话,忙说:“那那那,怎么行,才到半途就溜了。”

“真的有非常重要的急事,以后陪个罪,多喝几杯。”郑亮不等其他人再劝,转身就走了。

“这郑科长今天怎么有些不耿直。”马书记嘀咕道。

“可能他真的有事吧。”曹建压住不满说,“来,不管他,我们喝个痛快。饱吃不如宽坐。谁都不准谦虚了,一定要尽兴。”

曹建局长拉过另外一张凳子,脱掉鞋将一只脚搁了上去,抓过瓶子倒酒。

“咦,不多了,再叫一瓶。”

“不用了吧,喝完两瓶也差不多了。”徐总说。

“笑话,才两瓶啦。”

“客随主便啦,就再来一瓶吧。人事局也不缺这几个钱。”马书记剔着牙说。

“今年难啊,钱很紧张的,局里修房子都还有不少欠账。”说着,曹局长叫来了服务员。

“渔庄没有现成的茅台,要的话,都是现到对门铺子里去拿。”

“那快一点,嗯,再拿四包软中华。”

“好的,会很快的。”

“呵呵,曹局长硬是要整我们来一醉方休啊。”马书记笑着说。

“先说好,不喝完不离桌啊。”

渔庄老板娘很快拿来了酒和烟,刚好接着了上一瓶喝完,没脱节。

一片片鱼,一块块特制酸菜,夹入了微沸的鸳鸯锅里。新开的酒喝了两杯,马书记咂咂嘴,眼珠子几转。

“好像——你们觉得有什么异味没有?酒。”马书记问。

“似乎,有点蛰口,还有呛喉的感觉。”徐总啜入半口,含在嘴里,舌头掂量两下,吞下去后说。

曹局长也试了一口,说:“好像没什么呀?”

“我也觉得没什么。”李主任跟着说。

“那,可能是感觉错了。”马书记说。他开始夹菜吃。

“可能喝麻了,舌头不听话了。”徐总说。

“喝!喝!我来发个点球。”曹建局长连忙斟酒。

终于,最后一瓶茅台见底了,四人开始叫饭。曹建局长头变得重了,吃饭起身时两次轻微的趔趄。

吃完饭,点上烟,曹建局长叫来老板娘结账。

老板娘递上账单。菜和锅底共计360元,烟四盒200元,酒一瓶920元,总计1480元。

李主任接过来,看了看,递给曹局长。

“酒这么贵?”曹局长问。

“没算雅间费。”老板娘欠了欠身子面带微笑地说。

“就没喝过这么贵的,飞天茅台。我带的,两瓶,才,每瓶780。就是,滨江大酒店,也不会超过880的。”曹建局长一说话激动,酒气上冲,他嗝了一下,压下去。滨江大酒店是县城里最豪华的酒店,比起十里之外的市里来也不差哪里去,价格自然是一个上限。

“这酒味还不对的呢。”曹建局长翻起眼睛看站在面前的老板娘。

“就是,肯定是假酒。还收这么贵。”马书记伸出小指头剔了一下齿缝。李主任一见,连忙抽出牙签递过去。

“酒是对面铺子邢大爷卖的。要不,你们把饭钱给我,烟酒的钱,你们去找邢大爷结。”

“什么,叫,我们过去,不行,不行。”曹建拍着桌子说,“我是人事局,曹建局长,我的越野车就停在外面,车牌号是——你去,把卖假酒的喊过来。”

老板娘盯着曹建局长看了足有五秒钟。“好吧,你等一下,我把邢大爷叫来。”

三分钟过去,雅间里果然进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戴着眼镜,个子不高,发色花白,秃了半脑,不过精神头很好。

雅间里,曹建局长仍旧抬腿搁在另外一张凳子上,脸色发红,头摇来晃去,几个人抽着烟,说着笑。邢大爷一进来,说笑声顿时没了,一屋子的肃静。

曹建局长未说话打了一个嗝。“是你这个,老东西卖的酒?”

邢大爷顿时圆脸也拉长了,忍住气,说:“客人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说,不要这样没礼貌。我儿子都有你大了。”

曹建局长蹬开凳子站了起来,徐总赶忙过来伸臂拦住,扶住。曹建局长指着邢大爷骂道:“敢教训我。你老狗日的,卖假酒,害得朋友几个没喝高兴,还想敲诈。你当老子是鱼头啊,随便整。看清楚我是谁。”

邢大爷脸变成了猪肝色,气得发抖,也喊道:“没教养的东西,我一大把年纪了,是你乱骂的么。你说是假酒,可以找质监部门和工商部门鉴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吃的盐比你嗐的饭多。怕你啊!”

两人越吵越烈,曹局长手舞足动,邢大爷不甘示弱,急坏了老板娘忙坏了李主任。旁边的一男一女年轻的服务员没有见过这阵仗,经验欠缺,只有吊着手干瞪眼。最后,看事态发展过烈,马书记和徐总也参与了劝架。邢大爷隔壁曾家乡土菜饭馆老板闻声而来,劝架功劳最大。局面稍一缓和,邢大爷气愤愤地走出了雅间。

老板娘答应了隔天再来结账的要求。曹局长签了字后,被马书记不断拍着肩膀劝上了车。徐总坐在了车驾位置上,刚要发动本田越野车。李主任说话了。

“开慢一点啊,别把城市当野外,越野车加速很猛的。”李主任善意提醒。

“哈,本田也有纯正的越野车么,本田摩托还差不多。”

“说啥呢?你喝多了。”李主任道,十二分不高兴徐总贬低自己单位的车。

“说到玩车我算是行家了。能力小,空间小,油耗大。如果想越野的,越玩越野的,不要买哈弗,真的不适合中高强度的越野。这个价位的陆风是玩越野的好选择!再说陆风的车内空间比哈弗有优势。如果想偶尔跑跑烂路,或者有兴趣下泥地,爽一把的,那可以买4驱的哈弗,关键时候4驱动力系统还能帮点忙。如果就是在城市跑跑,喜欢大大的空间,价格又不能太高的,2驱哈弗那是你不二之选!不过我要说2驱的哈弗就是离地间隙高点,接近角和离去角比轿车有点优势外,基本上就是一辆大轿车,甚至有的时候还不如轿车,因为2驱哈弗是后驱形式,前轮要是想上个台阶,但卡在那里了,没个助跑是上不去的,后轮会拼命打滑,如果是4驱哈弗,情况会,好很多。”徐总一说起车来眉飞色舞,手在东摸西搞,却不发动车子,只是神侃,满嘴喷着酒气,“除了陆风和瑞虎,其他车子我认为都没有购买的价值。”

“徐总是不是在搞笑。本田的越野也是很出名的 ,只不过都没有国产而已。国产的一个CRV根本不能叫越野车,最多叫都市SUV。我也懂一点车。”马书记说。

“国产的东西就是有时不叫人放心。”徐总笑笑,打着呵欠,“车还好一点,吃的东西,假的就太多了。烟,酒,尤其如此。”

李主任坐在前排副驾上离得最近,立即碰碰徐总的手。徐总领悟,拧动钥匙,越野车发动了。

“慢慢,停,停。”

汽车并没有走动,徐总疑惑地回过头来。曹局长挣扎着下车,马书记以为他要下车吐了,连忙离位搀扶。

曹局长脚步有些踉跄。马书记和李主任都下车跟着。但是曹局长很快就稳健起来。他竟然径直走到了渔庄对面,卖烟酒的铺子里。

“李主任,你,你,把铺子名称和电话,招牌那里有,记下来。过后找他算账。”曹局长大声嚷道。

“你们,要干啥?”邢大爷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关卷帘门用的铁钩子。

“哈,老东西,卖了假酒还要敲棒棒,找死啊你。”曹建一步跨了进去。

邢大爷不由得后退一步,自然反应地举起了铁钩子。

曹局长手一挥就打掉了了铁钩子,他手背上也留下了一道紫痕。曹局长一疼,气愤翻涌,再向前走一步。邢大爷靠上了玻璃柜,退无可退了。曹局长扬手一甩,朝头啪地一巴掌。

邢大爷懵了,毕竟年岁大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曹局长打得高兴,又从另一边扇了一耳光。

马书记和李主任已经赶上了,连忙拉住。邢大爷醒悟过来,大嚷着,蹦了过来,恰好被徐总拦住,徐总差点被撞一个踉跄,好歹稳住。邢大爷过去不了,拿不到铁钩子,左碰右碰,都没能躲开徐总和李主任两人的阻拦。曹局长被马书记拉着,正要撤退。

闻讯而来的人越围越多,议论纷纷,邢大爷的家人也有一个出来了,是他的老伴,骂得声音很大,可是被两个男人拦住,冲不过来。围观的人话语虽多,却是没有人再帮助哪方动手的。

“打110。”

“110怕是不管这些事噢。”

“听说打人的那个是人事局长。”

“那去叫记者嘛。有新闻了。这下子热闹了。”

“巧了,那边广场有个日报记者在喝茶。我刚过来时看见,认识的。”

徐总低着头,喊着道,从人群中走出一条路,总有人让他。在围观人群默默注视中,四人依次上车。

“请问,可以接受我的采访吗,我是日报的记者。”真的有一个记者拦住了走在最后的李主任。记者手上只有笔和本子,没有相机。

“采访什么,不干我的事。”李主任推开记者想上车。

“只要几分钟的时间。请问,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人事局曹局长,还有,好像是什么书记。”

旁观的一人说道,李主任瞪了那人一眼,但是阻止不了。

“哦。”记者让开了。李主任赶紧溜进车子。

这次,徐总车发动得很快,本田越野车迅速消失在红红绿绿的灯光中,消失在夜色中。

“咦,记者不是要采访吗,怎么把打人的人放走了。”人群中发出不满的声音。

“当事人拒绝接受采访,记者没有硬性采访的权利的。不过,明天,《华西都市报》会来做后续采访报道的。”记者微笑着,边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