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恋爱一时爽,一直恋爱一直爽

通州,北京现代音乐研修学院,这里活跃着大量地下说唱乐歌手,他们租住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与别人共用卫生间,吃路边摊,出去活动一次收五百块钱。

“这首歌明显就是套词!”长得像安室奈美惠的嘻哈女孩从沙发上跳起来嚷道。

她梳着哪吒头,穿着黑色小背心,脸上星星点点,是眼下最潮的雀斑妆。

“她属于那种生活中待人随性,舞台上专业的说唱乐歌手。”邝佳慧介绍道。

云栀颔首。她看过嘻哈女孩的表演视频,肢体语言比饶舌本身还要灵活、霸气,自信到骨髓里,这是盛卓屿一眼挑中的女嘉宾,极具时尚感和话题度。云栀佩服盛卓屿的眼光。

“你们怎么又来了?”嘻哈女孩皱了下眉,“我真的没有档期。”

旁边一个男说唱歌手接腔道:“你们别难为她了。她接的是一个正经歌唱类节目,可以展现才艺的,对她的人气聚集很有用。可是去你们的节目,她未必讨喜。”

云栀笑着点点头:“冒昧问一下,你有没有男朋友?”

嘻哈女孩咧嘴一笑,用手肘圈住旁边男生的脖颈,豪爽地道:“他们都是我的男朋友。”

云栀暗想,这是盛卓屿从哪儿挖到的宝?他挑选嘉宾的能力,快赶上人工智能了。

这是一个大通间,几个嘻哈歌手合租的,用来排练表演的。邝佳慧把买好的西瓜提到简陋的厨房,动作麻利地切成块端了出来,分发给在场的七八个嘻哈歌手。

“真的不好意思,本来答应你们了,实在是临时有变。”嘻哈女孩边啃着西瓜边说道。

“没关系,”云栀摆手拒绝了邝佳慧递过来的西瓜,“我查了你那个节目的安排,其实时间上并不冲突。我们《心跳启萌》会安排一个女嘉宾延迟入组,大概延迟一周。”

邝佳慧用湿巾擦了擦桌上的西瓜汁:“不管怎么样,我们等你。”

嘻哈女孩略一迟疑,她的视线和旁边的几个小伙伴一一交流,最后她点点头。

潮白河别墅。

“哇,居然还有个游泳池!”运动员一进门就兴奋地大喊,他放下行李包,一边走向游泳池一边脱掉上衣,露出巧克力色的壮硕胸肌和六块腹肌,在阳光下火辣逼人。

“他毕业于北京体育大学冰雪运动学院,专业是短道速滑,特长是游泳。”

邝佳慧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那身量魁梧的肌肉型男已跳入水中。

“他刚毕业,职业是健身教练,”邝佳慧继续向云栀汇报,“问题是,他有女朋友。”

健身教练游的是蝶泳,身姿矫健,在蓝色的游泳池里划出激越的水波。

云栀皱眉:“有女朋友?那对其他的嘉宾不公平,对观众来说则是欺诈。”

闻星巡满头大汗地搬着一株室内栽培的龟背竹,他的T恤已经湿透,被汗黏在背脊上,露出他纤细、瘦弱的身板儿。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我问过他女朋友,她不介意。”

“不是她介不介意的问题,”云栀扬起声调,“有女朋友的人还来参加恋爱类综艺,这本身就是三观不正,有公然推崇恋爱可以脚踩两只船的嫌疑。”

邝佳慧握紧平板电脑,问道:“那怎么办?马上就要开拍了。”

云栀把墨镜推到头顶,径直走到游泳池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游泳池里的健身教练:“先生,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为什么故意隐瞒你有女朋友的事实来参加我们的节目?”

健身教练改成仰泳,健美的四肢划动流水,笑得一脸灿烂。

“因为我想换个女朋友呀!”

云栀勾唇:“你和你女朋友已经分手了?”

“没有。”健身教练翻了个身,在水中直立,用脚蹬水保持平衡。他抹掉脸上的水,眯起眼望着云栀,“我和她的关系很自由,并不会因为对方而限制彼此与异性的交往。”

开放式的恋爱关系?

云栀招招手,邝佳慧立刻走了过来。云栀偏头吩咐邝佳慧:“帮我拿手持式摄像机过来,我给他补拍一点儿素材,用在个人介绍短视频里面,还有,他的人设要改一改。”

“怎么改?”邝佳慧一路小跑,很快拿来了手持式摄像机。

云栀举起摄像机,对准游泳池里的健身教练:“蛙泳、蝶泳、自由泳和仰泳各来一遍。”

健身教练打了个响指,在水里花式秀技能。

她一边录一边对邝佳慧说:“必须让其他嘉宾和观众都知道,他是一个渣男,他拥有一段开放式恋爱关系,他有女朋友。在女朋友的允许下,他要和别的女生暧昧、互撩。”

邝佳慧皱眉:“这样岂不是会被骂死?”

“有争议,就有话题和热度。”云栀往旁边走,跟随着游泳池里的健身教练录着视频,“现代社会价值观多元化,年轻一代往往更包容。虽然说综艺节目要有价值导向……”

邝佳慧一一记录在平板电脑上:“组长,我总觉得三观有点儿问题。”

云栀录好了视频,把摄像机递给从她身后走过的盛卓屿:“你等一下。”

盛卓屿转身,这么热的天,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身穿着卡其裤,清爽得不行。

“如果一个男生,他女朋友允许他和别的女生暧昧,而他的暧昧对象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是愿意和他暧昧,那么这个男生算不算渣男,这个女生算不算渣女?”

云栀话音未落,盛卓屿径直走到健身教练的行李包旁边,抓起行李包就扔了出去。

邝佳慧和闻星巡齐齐怔住。

健身教练急了,游到岸边,问道:“你干什么?”

盛卓屿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们的节目不需要你这样的渣男。”

“哇,”闻星巡忍不住说了一句,“好有魄力呀盛卓屿。”

健身教练爬上岸:“你们都要开拍了,把我赶走,不怕人不够?”

盛卓屿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地道:“这无须你担心。”

健身教练瞬间火了,吼道:“你们要我来我就来,要我走我就走?”他伸手指着云栀的鼻子,“当初你是怎么拜托我的?你这个垃圾节目,根本就没人看,我是同情你们……”

“闭嘴。”盛卓屿打断他的话,声音不怒自威。

健身教练见云栀不语,突然伸手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她原本就站在游泳池边,被这么一推,她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掉进了游泳池。

闻星巡和邝佳慧叫了一声。

盛卓屿双眸喷火。

“怎么?想打架?”健身教练看盛卓屿怒不可遏的样子,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完全不把盛卓屿看在眼里,似是练过散打,他抬起胳膊,手握成拳,直袭盛卓屿的鼻梁。

盛卓屿灵巧地偏头,躲过了这一拳。

手不行,就用脚,健身教练抬起腿准备踢,散打中踢有正蹬、侧踹、鞭腿,他到底是轻敌了,正蹬直攻下三路。盛卓屿身子一侧,左手拿着摄像机,右手提起拳头来反击。

盛卓屿那一拳虎虎生威,打得健身教练捂脸后退。

盛卓屿只一拳,气势全出。健身教练自知不是对手,咬牙骂骂咧咧了两句,夺门而逃。

闻星巡和邝佳慧彻底看呆,这才回过神看水中的云栀。

云栀已游到岸边,一抬头,一条健壮的手臂直直地伸向她。

她甩甩头发上的水,顺着手臂往上看,是面无表情地俯下身来的盛卓屿。

他白皙的肌肤上出了一层薄汗。

云栀咬了咬下唇,伸出手,握住盛卓屿的手。

手臂肌肉一鼓动,他将她拉上岸来。

两人掌心相贴的瞬间,云栀的心率失控了一秒钟。

云栀双耳烧红。

邝佳慧急匆匆地跑过来,把浴巾披在云栀的肩上。一阵风过,云栀打了个喷嚏。

盛卓屿嫌弃地倒退一步。

云栀讪笑:“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盛卓屿。”

盛卓屿冷笑:“你真让我失望。”

准备回房换衣服的云栀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你太急功近利,总想着做爆款,不惜用低俗的噱头炒话题。”盛卓屿目光森冷,劈头盖脸地开始训斥,“‘爆款’两个字本身就居心不善,是很投机的说法。”

云栀眯起眼:“你是说我投机倒把?”

“能不能成为爆款,是市场自然选择的结果,我们只能尽全力做精品,而不能强行制造热度。”盛卓屿的话语掷地有声,“创作者需要做的是始终对创作保有敬畏之心。”

云栀吸了一口气:“我承认,我刚才不应该同意让他参与节目。”

“你难道不明白?我们做的是网综,受众是年轻人,年轻人的价值观很容易被带歪,所以,越是青春的内容,越要有正确的价值观,要把积极的、成熟的价值观传递给年轻用户。”

云栀胸口起伏。

她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比自己小五岁的人训斥得狗血喷头。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云栀虚心接受批评。

盛卓屿冷笑:“我还以为你是不忘初心的创作者。影视剧也好,综艺节目也罢,最好给观众带来人生观、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影响,记录时代,表达时代,创造时代。”

云栀愣了愣。他这最后一句话,她在“文娱子弹”的微信公众号推送的文章里看到过。

她刚想问,盛卓屿便转身走了。

全程围观的邝佳慧和闻星巡已经目瞪口呆。

“组长,”闻星巡先开口,“盛卓屿真是深藏不露。”

邝佳慧点了点头:“他一点儿也不像才上大三的学生,他的思想成熟、稳重,令人敬佩。”

云栀叹息。

原本他就目中无人,现在又给了她下马威,她这个组长怕是当不了多久了。

在南锣鼓巷的甜品店里做甜点师的白小姐是第一个入住潮白河别墅的嘉宾。

闻星巡把车停在雕花铁门的门口:“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白小姐微笑:“不用不用,你去停车吧。辛苦你大老远地来接我,路上堵了那么久。”

“客气了,这是我们该做的。”闻星巡拧开瓶盖大口喝水。

素人嘉宾就是礼貌、客气,那些明星嘉宾都跩得不行,排场大,折腾死人。

闻星巡的确累了。他昨晚通宵布置别墅,早上六点才在沙发上眯了会儿,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闹钟叫醒,八点钟从燕郊开车前往北京,在白庙检查站堵了一个小时,堵得睡着了。

直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将他唤醒,他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过检查站。

到南锣鼓巷时,闻星巡连灌了两杯意式浓缩咖啡,太苦了,他捏着鼻子将它们当中药喝,在咖啡因的作用下,他勉强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可是空腹喝咖啡,现在胃隐隐抽搐了起来。

喝完水稍微好受点儿了,闻星巡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行,他得快点儿把车停入车库。

白小姐站在雕花铁门的门口,有点儿后悔没让闻星巡送她进去。为了参加这个节目,她买了双高跟鞋,第一次穿,走路颤颤巍巍,脚后跟磨出了水泡,而且行李箱很重。

她刚从冷气很足的车里下来,不习惯外界的炎热,胸口发闷,只能艰难地慢慢挪动。

水磨石地面很好地提高了整个庭院的亮度,搭配纯白色的门窗和葳蕤的绿植,看起来美观、大方又不失稳重。椭圆形极具设计感的拱门旁边,突然闪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白小姐只觉毒辣辣的阳光顷刻间被挡住了。

与此同时,她的行李箱被人提了过去。

“谢谢。”白小姐手搭凉棚,看清楚了那人的侧颜。

她呆了呆。

半晌,她顾不上自己穿不惯高跟鞋,小跑着追上那人。

“不好意思,请问你也是《心跳启萌》的嘉宾吗?”

盛卓屿步履未停:“我是工作人员。”

白小姐一脸失望。

“他也是嘉宾。”穿着波点衬衣、牛仔裤的干练女子走过来迎接白小姐,“当初不是他把你招进来的吗?你没见过他?”见白小姐穿高跟鞋走路不稳,云栀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原来是他。”白小姐脸一红,“他是在微博上联系我的,所以我没见过他。”

云栀笑:“那……有没有一见钟情?”

白小姐站住不动了。

旁边举着手持式摄像机的邝佳慧忍不住笑:“组长,你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白小姐看了看邝佳慧,一脸蒙:“怎么?你们这就开始拍了?”

“对,从你下车开始,镜头一直对着你。”邝佳慧收集好素材,关上摄像机。

白小姐尬笑。

云栀把白小姐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她扶着白小姐上台阶,问道:“是不是有心动的感觉?”

白小姐伸手捂脸。

云栀松开手:“别不好意思,男色当前,女子好逑。”

盛卓屿把行李箱放到客厅,双手抱胸,冷冷地望向云栀。

白小姐咬了咬下唇,偷瞄了盛卓屿一眼,凑近云栀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

“没办法,太帅了,像明星一样。”

云栀笑得更欢了:“看了脸就不行了?那他秀身材时,你岂不是要晕倒?”

白小姐怔住了。

邝佳慧扑哧笑出声来。

盛卓屿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抓住云栀的手臂:“有完没完?”

云栀适可而止,甩开盛卓屿的手:“邝佳慧,你带白小姐进去。我去看看闻星巡。”闻星巡昨晚熬了通宵,今天又开了一上午的车,肯定很累。这会儿他停车停了这么久,她有点儿担心。

盛卓屿不悦地望着她的背影。

车库背阴,一进去就感觉很凉爽。

晟唐的车安安静静地停在车库内,云栀走近一看,闻星巡坐在驾驶座上,紧闭着双眼。

她轻轻地敲了敲车窗。他没反应。

这么困?连回别墅的力气都没有了?云栀悄然叹息。

她突然想起闻星巡昨天转发的一条微博,同样是综艺节目制作人,那个连续三十个月没有休假的博主这样写道:“我不求收视率多火爆,但我敢保证节目的每一秒钟都是心血凝聚。我们在做对中国文娱业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立德立言,无问西东。”

闻星巡是被饿醒的。

他醒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后背都湿透了。他坐在驾驶座上,车内的冷气早就关了,虽然车库阴凉,但是封闭的车厢内一丝风也没有。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咕噜咕噜地喝完水。

下车前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有吴泳仪发来的微信。

“今晚陪我吃个晚饭。你打车过来。”

吴泳仪发来了一个微信红包,名字是“打车费”。

闻星巡觉得头更晕了。

他纹丝不动地盯着对话框,呆滞了十秒钟,才开始打字回复:“今晚我们要和新到的嘉宾聚餐,云栀和盛卓屿作为嘉宾要入席,我和邝佳慧负责打杂和拍摄,实在走不开。”

打完这么长的一段话,他的手指停留在“发送”上。

他犹豫了几秒钟,咬咬牙,点了“发送”。

就这样吧,他公务缠身,吴泳仪一定能理解。闻星巡把手机塞进裤兜,开门下车。

可刚走出车库,他又停住脚步,掏出手机。

微信页面还没关,他点开吴泳仪的对话框,长按刚发的那一段话,选择“撤回”。

幸好那段话发出去没有超过两分钟,屏幕上出现了“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闻星巡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迅速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好的,不见不散。”

别墅门口,“京东一小时达”的派送员把两大袋蔬菜、肉类递给邝佳慧。

闻星巡小跑着过去:“我来提。”他接过邝佳慧手里的塑料袋。

“没想到任律师会主动提出要做饭。”邝佳慧跟在闻星巡的身后穿过庭院,“刚才白小姐听任律师说案子,都听得入迷了。刑事案件的确刺激,血腥、暴力,使人的肾上腺素飙升。”

闻星巡走上台阶,问她:“刑事律师?”

“他刚说了个成功案例,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的,二审的时候找到他,经过他的努力,二审撤销了一审的判决,改判十五年有期徒刑,够厉害。”邝佳慧感喟。

“杀人?怎么杀的?”闻星巡好奇。

任律师走上前接过闻星巡手里的两个塑料袋,笑着回答他的问题。

“因对雇主拖欠工资不满,嫌疑犯就在丰台大红门的厂房内,用缝纫机、铁锤猛砸受害人的头部,并将毛巾塞入其口中,对其进行捆绑,最终导致受害人机械性窒息死亡。”

“哇,”闻星巡感叹,“果然是律师,遣词造句都如此专业。”

和闻星巡的黑框眼镜不同,任律师戴的是精致、复古的金丝眼镜。

白小姐笑着伸手:“来,我来提一袋。”

“不用,很重的。”任律师懂得怜香惜玉。

白小姐跟着任律师走到开放式厨房:“我帮你打下手。”

云栀把手持式摄像机递给邝佳慧,邝佳慧立刻打开摄像机,将镜头对准正在把塑料袋里的蔬菜、肉类拿出来的白小姐和任律师。画面里,白小姐甜甜地笑着,和任律师说着话。

邝佳慧忍不住低声对云栀吐槽:“这个白小姐真不简单,刚才迷上盛卓屿,现在又黏着任律师。她这是准备做万人迷的节奏?她的妆容也是满满的心机,分分钟‘直男斩’。”

“姜总监太高冷,嘻哈女孩太霸气,我们正好需要白小姐这样的花蝴蝶来中和一下。”云栀低声对邝佳慧说道,“白小姐在男生中会受欢迎,但是女生会反感她。”

邝佳慧点头:“这样就有矛盾了,男生会争抢她,女生会排挤她,有看点。”

镜头中,白小姐踮着脚去拿橱柜里的腌肉香料,但是够不着。任律师转过身,站在她身后,帮她拿下那个研磨瓶。白小姐一转身,仰头对上了任律师的双眸,两人近距离对视。

“高甜预警。”邝佳慧打了个响指,“这一段要加特效和字幕。”

闻星巡洗了一根黄瓜,边啃边吐槽:“男生也未必都喜欢这样的女生。”

云栀抓起手账本和中性笔,飞快地写下一行字:“喜欢社交,不安于寂寞,擅长搞暧昧,从来不缺男朋友和备胎,很少表明立场,似乎跟谁都很暧昧,又跟谁都没关系。”

她咬了咬笔帽,把手账本给闻星巡看:“这种女生在现实生活中不少吧?”

闻星巡嘴里嚼着黄瓜,点头道:“不少,很典型,所以很有话题和争议。”

云栀啃着笔帽问道:“傅医生在哪儿?”

“傅医生昨晚熬夜做手术,一到别墅就说他要睡会儿。”邝佳慧边录边答。

那就只能找盛卓屿了。

云栀环顾四周。盛卓屿在庭院里弯腰除草,旁边的农具箱里放着锄头、镰刀、铁锨、十字镐和枝剪,他白衬衣的袖子挽到胳膊肘处,卡其裤也挽到了膝头处,穿着黑雨靴立于草地边。

都市喧扰间的田园梦。

云栀眯起眼,突然觉得比起恋爱类综艺,盛卓屿更适合那种守拙归园田的慢综艺。等等,他不是有洁癖吗?他不是高冷吗?怎么突然如此质朴,如此温情了?

谁能想象,这家伙前阵子一枪击毙了暴徒?

人有千面,盛卓屿到底隐藏了多少面?云栀难免好奇。

玄关处的鞋柜上有一顶米白色的夏日钩针遮阳帽,云栀走过时顺便将它拿了下来,她穿过庭院炽热的阳光和清爽的微风,走到盛卓屿旁边,踮起脚,把遮阳帽戴到他的头顶上。

盛卓屿手指一顿。

鸟儿嗈嗈,晴川历历,清风吹过他的袖口,再撩起云栀的发梢。

“你何时弄完?”云栀开门见山地道,“我想安排你去帮忙做饭。”

盛卓屿瞥了一眼客厅:“为什么?”

“你这么聪明,还需要我指明?”云栀冷嘲热讽地道,“白小姐和任律师的糖发得差不多了,再发就腻了,需要一点儿戏剧冲突。傅医生在楼上的卧室里睡觉,只能拜托你做第三者了。”

盛卓屿勾唇:“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去撩白小姐?”

云栀扬眸:“正有此意。”

浮云****,似白色的绢绸和松软的棉絮。

两人对视。

半晌,盛卓屿微微眯起眼:“我拒绝。”

云栀并不意外,她笑得自信满满,伸出手臂,掌心落在盛卓屿的肩膀上:“别急着拒绝,你不是想当组长吗?如果你听从我的,好好经营你的人设,我把组长之位让给你又如何?”

盛卓屿一闪身,云栀的手滑了下去。

“你似乎不明白我的意图,”他微微扬起下颌,眼皮下垂,俯视她,说道,“我不是想当名义上的组长,我想要《心跳启萌》整个项目的统筹权,如果我做了组长,你必须一切听我的。”

云栀双手抱臂,嗤笑一声:“盛卓屿,你做什么白日梦?”

“既然谁也不服谁,那就凭实力说话。”盛卓屿蓦然俯身凑近,充满浓烈荷尔蒙的鼻息喷上云栀的粉颊,“所以,别想让我按照你的人设和剧情走,我对狗血的‘三角恋’不感兴趣。”

云栀呼吸一窒,倒退一步:“盛卓屿,这是恋爱类综艺,试问你如何禁欲到底?”

盛卓屿直起腰,把头顶的遮阳帽摘下,捏在手里把玩:“这是真人秀,不是影视剧。我自有我的恋爱剧本,何须你操心?”

云栀努力压抑心头的无名火:“我是总编导,我有必要知晓你的恋爱剧本。”

“你想知道我要撩谁?”盛卓屿挑眉。

云栀眉心紧拧:“我必须知道。”

不远处,黛青色的葡萄藤在风中飞舞,沙沙作响。

盛卓屿抬手。

云栀下意识地躲闪。

来不及了。

他把遮阳帽稳稳当当地罩在了她的头上。

帽大脸小,她被遮去了眉眼。

盛卓屿的大掌依然压在她的头顶,她被挡住了视线,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漫不经心地道:“我要撩你。”

雕花铁门外传来尖锐、刺耳的喇叭声。

闻星巡和邝佳慧立刻走出来开门。铁门外是一辆红色的轿跑,车身一尘不染,颜色很正,霸气外露。邝佳慧瞥了一眼车牌号,对闻星巡说:“姜总监来了。”

车门打开,一双红色高跟鞋夺人眼目。

穿着一身西装、戴着墨镜的姜总监把车钥匙一丢。

闻星巡上前一步接住车钥匙:“辛苦了,我帮你停车。”

和白小姐甜美的亚麻色梨花头截然相反,姜总监的发型是霸气又减龄的花苞盘头。

邝佳慧从后备厢里拿出姜总监的行李箱,跟在她后面走向客厅。

任律师正从开放式厨房端出一盘泡椒牛肉丝,看到姜总监摘下墨镜环视四周,任律师的动作顿了顿,旋即他微微一笑。可姜总监只是冷冷地瞥了任律师一眼,视线并未停留。

白小姐浑然不觉任律师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把洗干净的碗筷送上餐桌,一抬头看到了姜总监。白小姐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敌意,下一秒她就露出了热情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好。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要唱独角戏了。对了,叫我‘小白’就好。”

姜总监对白小姐的主动示好并不领情,只是扯了扯嘴角:“我姓姜。”

“姜姐好!”白小姐转身倒了一杯水,笑盈盈地递给姜总监。

不承想,姜总监并没有接,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我不渴。”

任律师同情地望着白小姐,白小姐无奈地耸了耸肩,吐了吐舌头,自己仰头喝下了那杯水。

邝佳慧一边庆幸自己手疾眼快地把这一段录了下来,一边对刚走进客厅的云栀说:“这个姜总监竟然要走冷艳路线,虽然冲突感很强,但有点儿没礼貌,高高在上,不怎么讨喜。”

云栀抓起橱柜上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才开口:“没事,我之前跟她沟通过,让她做自己就好。很明显,白小姐是讨好型人格,擅长利用自己的友善来赢得他人的喜欢。”

邝佳慧点头:“而姜总监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云栀接过邝佳慧的摄像机,看了看她刚才拍摄的内容:“我总觉得女嘉宾都很有个性,很抢镜,但是男嘉宾就弱了不少,颜值倒还可以,但都是温暾的暖男。”

邝佳慧歪了歪脑袋:“不是还有盛卓屿吗?”

云栀皱眉:“别提他!”

“怎么了?”邝佳慧一头雾水,“你俩又斗起来了?”

云栀强行扯开话题:“健身教练走了,还差一个男嘉宾,让聂驯来吧。”

邝佳慧怔住了。

“昨天他跟我视频了一会儿,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腿上的石膏还打着,需要拄拐棍儿。”云栀并未察觉邝佳慧的异样,“因为他行动不便,需要别人帮忙,容易与女嘉宾擦出火花。”

邝佳慧终于回过神:“可他毕竟还没有彻底恢复,拉一个伤者来录节目……”

“他是自愿的。”云栀举起摄像机,对着餐桌那边又录了一个细节,“昨天视频的时候,他求着我,让我同意他回项目组。但是他还在养伤,做不了场务,还是做嘉宾比较好。”

邝佳慧无言以对。

“别发呆了,赶快去录,满满的素材。”云栀把摄像机塞给邝佳慧。

餐桌边的确在上演一场好戏。

“姜姐,你确定不吃吗?”白小姐在碗里盛上米饭,递给任律师,再转过头。

姜总监瞥了一眼桌上的菜:“我吃不了辣。”

“怕长痘?”白小姐笑,“我是四川人,无辣不欢,这泡椒是我自己做的。”

姜总监瞥了白小姐一眼:“泡椒致癌。”

白小姐愕然。

任律师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救场:“姜总监,如果你吃不了辣,可以试试这个芹菜炒豆干。这是柏杨豆干,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特产,我是恩施人,这个挺正宗的。”

姜总监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她问:“你们就没有一个北京本地人?”

白小姐和任律师接不上话了。

场面正尴尬时,一道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你想找个有北京户口的男朋友?”

邝佳慧把摄像机的镜头往右边移动。

盛卓屿手里端着一盘殷红的圣女果走向餐桌。邝佳慧的镜头跟随着他。

姜总监的目光锁定在盛卓屿的身上,她打量了他几秒,才坦然地说道:“没错。我在北京有房有车,就缺一个户口。你们还年轻,所以不懂。没有北京户口,永远都是‘北漂’。”

盛卓屿屈起两根指头,拈了一颗圣女果,用舌卷入口中。

他优哉游哉地吃完圣女果才开口:“我们四个男嘉宾中,只有聂驯是北京人。”

邝佳慧和云栀都怔了怔,看来盛卓屿听到她们的对话了。

“聂驯是谁?”姜总监环视四周。

“他还没来,”盛卓屿挑眉,“不过,我可以先提醒你,他是另一个女嘉宾的前男友。”

白小姐哇了一声:“姜姐,你有情敌了!”

任律师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云栀忍无可忍,快步上前,走进邝佳慧的镜头。

盛卓屿的手臂被云栀一把揪住。

“你是在故意挑起我和姜总监的矛盾?”云栀仰头怒视盛卓屿。

盛卓屿勾唇笑道:“我可没指名道姓。”

云栀压低声音:“你不要破坏素材。”

“这就是最好的素材。”盛卓屿挑眉,朝邝佳慧的摄像机眨眨眼。

这人的演技,绝对可以问鼎奥斯卡奖。

“你是高冷的人设,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邪魅了?”云栀有点儿抓狂。

盛卓屿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一颗圣女果,咬了一小口:“对,我改成邪魅了。”

云栀蹙眉:“你到底想怎样?你……”

剩下的话她说不了了。

因为他倏忽将他咬了一口的圣女果塞到了她的嘴里。

云栀瞪圆眼睛,含着圣女果动弹不得。

盛卓屿的眉梢、眼角俱是坏坏的笑意,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头。

“如果走高冷路线,岂不是无法撩你了?”

在场的所有人顷刻间沦为背景板。

邝佳慧死死盯着镜头,心里飞出好几条弹幕:“老夫的少女心!”

直到晚饭时间,傅医生才睡醒下楼。

“我还以为傅医生挺孤僻的,一来别墅就睡觉,没想到他是个话痨。”邝佳慧把录好的视频给云栀看。云栀正在卧室里给各大营销号写软文推广《心跳启萌》,做前期预热。

她啪一下关了电脑,揉了揉酸痛的双肩,屁股也坐疼了,干脆站起来看视频。

镜头里,傅医生坐在餐桌边吃水煮鱼,白小姐坐在他旁边给他倒鲜榨果汁。

“看不出来,哈尔滨人这么能吃辣。”白小姐笑着递了一张纸巾给傅医生。

傅医生喝了一大口果汁:“我妈是重庆人,我们在家经常吃火锅,用的底料都是我姥姥姥爷从重庆寄到哈尔滨的,桥头、秋霞、蜀九香,清油不行,得牛油,麻辣鲜香又下饭。”

姜总监已经吃完了,把筷子一放:“不如说说你们医院的事。”

任律师有点儿讨好姜总监的意思,说道:“对,傅医生,你跟我们说说,外科医生和内科医生是不是差别很大?”他说完,悄悄看了姜总监一眼。

这眼神被邝佳慧的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

云栀按下暂停键:“我还以为任律师和白小姐擦出了火花,没想到他喜欢姜总监。”

邝佳慧点头:“越喜欢越不敢放肆。任律师对姜总监应该算暗恋。”

“那你一定要多捕捉暗恋的细节,比如他总是忍不住偷瞄她,在她开心的时候他也开心,她不爽的时候他也气愤,还有,姜总监跟别人暧昧的时候,任律师吃醋的表情和动作。”

云栀吩咐完,按下播放键。

傅医生放下果汁杯,回答得很认真:“首先是外形,内科医生的白大褂都很干净,口袋里黑笔、红笔、蓝笔、叩诊锤一应俱全,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风度翩翩。”

“那外科医生呢?”白小姐插入新话题,努力刷存在感。

傅医生用纸巾擦拭嘴角:“外科医生最常穿的是蓝色或者绿色的手术服。”

姜总监似乎很感兴趣,身体微微前倾:“为什么是蓝色或者绿色?”

傅医生摸了摸裤子的口袋,竟然摸出了一支红笔、一支黑笔,他撕下一张便笺纸,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用红色填充满,然后在红色圆圈的正中间点了一个黑点。

“来,你们盯着这个红色区域里的黑点看十五秒钟。”傅医生一边说一边在红色圆圈旁边的白色区域点了一个黑点,“看完之后,再把视线移到这边的黑点上。”

白小姐站起身来,先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轻轻地呀了一声。

“怎么样?是不是在这个白色区域的黑点外面,看到了一个蓝绿色的圆圈?”

对傅医生的问题,任律师和白小姐同时点点头。

傅医生笑:“这个现象叫作‘补色残像’,当人的眼睛在长时间盯着某种颜色看之后,再去看别的地方,眼睛为了给自身一个缓冲,为了平衡,就会自动产生一种补色。”

姜总监挑眉:“红对绿,蓝对橙,黄对紫?”

“对。”傅医生惊喜地看了姜总监一眼,“因为在做手术的时候,我们要长时间盯着血看,如果穿白大褂,就会产生补色残像,导致视线模糊,严重的时候还会出现短暂性失明。”

白小姐点头如鸡啄米:“原来如此。”

傅医生望向姜总监的视线越来越热忱:“没想到姜总监懂这么多,好厉害!”

姜总监扯扯嘴角,似笑非笑地道:“我是你们中年龄最大的,自然多了点儿社会阅历。”

白小姐呆滞了一秒钟。她原本还想拿年龄做文章的,没想到姜总监直接公布了。

她看向姜总监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无法掩饰的敌意。

任律师和傅医生齐齐望向姜总监,两个男人眼里皆是毫不遮掩的欣赏。

毕竟,女人的年龄是最敏感的问题,这位女士竟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最老。

龚自珍诗曰:“勇于自信故英绝,胜彼优孟俯仰为。”

一个女人纵使相貌平平,但她自信时散发出的光芒,足以令她明艳生辉。她即便没有瓷娃娃般的面孔和黄金比例的身材,也自有一份由独立、自信的灵魂演绎出来的优雅风尚。

何况,姜总监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云栀按下暂停键:“没想到,出场时不讨喜的姜总监,这么快就成了人气女王。”

“我以为‘三角恋’会在白小姐身上发生,没想到会在姜总监身上发生。”邝佳慧感慨,“真人秀果然是很难以预计和操控的。尤其人的喜好。人设、剧本都用不上,只能让他们自由发挥。”

“但是我们可以在剪辑上做文章。靠素材的选择和剪辑,来得到我们想要的综艺效果。”

云栀说完,又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电脑版的微信上回复了一条信息。

“你不吃晚饭?”邝佳慧要走时才想起来云栀一直饿着肚子。

被这么一问,云栀才发觉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帮我泡碗方便面。”

“加辣条和卤蛋?”邝佳慧毕竟是云栀多年的战友,熟知她的口味。

云栀吐了吐舌头:“再加点儿蔬菜。我今天有点儿便秘。”

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云栀的眼睛有些发涩、肿胀。她抓起桌上的眼药水塑料瓶,仰起头,左手扒开眼皮,右手娴熟地给两只眼睛滴上清凉的眼药水。

卧室的门就是在这时被打开的。云栀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眨了眨眼。

鼻间蓦然嗅到一股方便面特有的味道,她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放桌上。”

意思是:邝佳慧,把方便面放下你就可以走了,我在工作,别打扰我。

两秒钟后,那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味方便面就放在了云栀的右手边。

笔记本电脑叮咚响了几声,是电脑版微信的提示音。云栀点开页面,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迅速回复各大营销号的问题。因为太过专注,她没注意旁边的“邝佳慧”是否离开。

“再不吃就凉了。”

正在全神贯注地工作的云栀,根本没想到旁边有人,被吓得不轻,愕然地转过脸去。

盛卓屿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斜倚在墙壁上。

云栀胸口起伏:“你一直在这里?”

没有镜头,不需要扮演所谓的人设,盛卓屿又恢复成冷漠的厌世脸。

他淡淡地望着云栀,薄唇紧抿。

见他不语,云栀发了个直球:“你刚才一直这么盯着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卧室的吊灯散发着橘黄色的暖光,将盛卓屿的脸勾勒得明明灭灭。

他的声音也变得亦真亦幻:“我在想,怎么喜欢上你。”

窗外的一阵晚风涌进来,吹起云栀耳边的碎发,撩得她的左侧脸颊微微发痒。

她半垂着眼帘,说道:“你真敬业。”

盛卓屿不语,静静地凝望着她。

云栀突然觉得脖颈后面的皮肤有点儿燥热,她抓起皮筋,把头发束在脑后。

扎好头发后,她的手指无意中抚过自己的脸颊,这才发觉脸颊烫得骇人。

“过奖了。”盛卓屿终于开口,眸光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恋爱类综艺不发糖是没有活路的。既然他们要玩虐心的‘四角恋’,我们只能带节奏。我会经营好‘撩妹狂魔’的人设。”

云栀鼻尖微皱:“你想让我经营什么人设?”

盛卓屿反问:“你们女生喜欢哪种模式?男撩女?女撩男?男女互撩?”

心高气傲的盛卓屿居然也有虚心求教的一天。

云栀难免得意:“一种模式未免单调乏味,首先男撩女,男生撩完就跑,女生上钩,反客为主,进入女撩男模式,男生隐忍不发,禁欲系被撩,最后双双动情,开始互撩。”

盛卓屿勾唇:“套路。”

云栀摊手:“成年人的爱情都是套路。”

同盟建立。

云栀伸手指向门,摆明了是“送客”的意思。

盛卓屿会意,偏了偏头:“别忘了,吴主管要求你走性感路线。”

“放心,明天开始,我换穿衣风格。”云栀捧起桌上快放凉了的方便面。

卤蛋、辣条,还有不少莜麦菜,绿油油的菜叶子漂浮在红汤上。

云栀抬头:“你加的莜麦菜?”

“邝佳慧说你便秘。”盛卓屿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不过我认为,你便秘不是因为膳食纤维摄入过少,而是因为你坐太久,缺乏运动……”

这个盛卓屿,除非不开口,一开口必毒舌。

云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盛卓屿一脸无辜地问道:“不说‘晚安’?”

云栀耐住性子说道:“晚安。”

盛卓屿勾唇:“晚什么安?我巴不得你想我想得夜不能寐。”

他真是随时开撩。

盛卓屿不再纠缠。

云栀站起身,等盛卓屿的背影消失后,她用尽力气,啪的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年纪大了,果然熬不了夜。

昨晚云栀写营销方案写到凌晨三点,早上六点就被同房的邝佳慧叫醒了。

邝佳慧的卷发乱七八糟的,因为太过忙碌,没时间去染发,她新长出来的发根部分是黑色的,和其余的亚麻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很不讲究。可是没办法,她分身乏术。

“我是不是看错了?盛卓屿编辑的短视频,居然上了‘聆逗’首页推荐!”

脸没洗,牙没刷,邝佳慧一醒来就拿手机刷微博、“聆逗”找灵感,结果一打开“聆逗”,就看到了盛卓屿发的那条短视频,居然是他给云栀喂圣女果的内容。

“当时他找我要素材,我还猜测他要干什么,原来是加滤镜和特效之后发‘聆逗’。”邝佳慧原本也睡眼惺忪,看了这条热门“聆逗”之后,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不停地摇云栀。

因为缺觉,云栀的头晕乎乎的。

她勉强睁开眼,瞄了一眼邝佳慧递到她眼前的手机屏幕。

“‘聆逗’首页推荐的视频,要么主角有颜值有才华,要么就是情侣撒糖,像这种撩妹视频原本就极其受欢迎,何况盛卓屿的颜值摆在这里,光是盯着他的脸看,就足够少女们犯花痴。”

邝佳慧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云栀的眼睛又闭上了,她声音含混地问道:“多少人点赞?”

邝佳慧伸手在屏幕上点了个小心心:“五小时前发布,现在已经九千多个小心心了。”

云栀翻了个身:“这么夸张?买的吧?”

“聆逗”一万个粉丝要五十块,一万个真人粉丝要一百二十块,点赞和播放量都可以买。

云栀以前咨询过,做这个业务的有个终极热门套餐,三万快速赞加上一百万播放量再加上五千评论,套餐价只需要五百块,买两份这样的套餐,基本上可以保证上热门,甚至首页推荐。

“你的意思是,盛卓屿自掏腰包一千块才上的首页推荐?”

云栀猛地睁开眼:“他有没有加《心跳启萌》的话题?”

她怎么就忘了先在“聆逗”上推广?这不,让盛卓屿抢占先机了。

“当然加了。难怪我刚才看我们《心跳启萌》的官方微博,一夜之间粉丝涨了两千多,而且还在持续增长,原来是从‘聆逗’导流的。盛卓屿不声不响地就做了一个大推广。”

云栀抓起自己的手机,先点开微博,查看《心跳启萌》的话题热度。话题阅读量涨了一万,讨论数涨了一千左右,大家讨论的都是盛卓屿发的那个“聆逗”视频。

“好想做那个圣女果,让小哥哥咬我一口!”

“间接接吻!甜到齁!满屏的粉红色泡泡!”

云栀躺倒在**,丢了手机,问邝佳慧:“我很老?”

邝佳慧讪笑:“因为你穿着西装,在学生党眼里就显老。”

云栀闭眼:“不过年龄摆在这里,不承认也不行。没办法,我就要老牛吃嫩草。”

“那你再睡会儿?我叫早餐外卖。”

邝佳慧话音未落,云栀倏忽从**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我去找盛卓屿。他这样不经我允许私自宣传,扰乱我们的宣传计划和节奏,后果很严重。”云栀趿拉着拖鞋走出门,顾不上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和皱巴巴的睡衣。

正在挤牙膏的邝佳慧朝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喊了一嗓子:“你好歹刷个牙再去呀!”

给云栀开门的盛卓屿,穿着一件白色的莫代尔棉背心,臂肌健硕,胸肌若隐若现。

他明显是被她吵醒的,起床气不小,眉心紧拧。

云栀对此毫不关心,她开门见山,扬了扬手机上的证据。

“不管你有多不满,至少我现在是组长,《心跳启萌》的宣传由我全权负责,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会私自在‘聆逗’或者微博上发任何相关的宣传素材。”

“既往不咎?”盛卓屿并不想在门口吵架,他转身回房,“你是说我做错了?”

云栀也不想大清早就吵到嘉宾,她走进卧室并关上门。

“我承认你昨晚发到‘聆逗’的短视频有一定的宣传效果。但是,宣传工作是需要统筹规划、排兵布阵的,你这样打游击终究收效甚微,而且会影响我们后期的集中火力宣传……”

盛卓屿右手抓住背心领口,手臂一提,背心便从他头顶脱了下来。

云栀一怔:“你干什么?”

她本想非礼勿视,可一转念,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干脆大方地看着他**的上半身。他的胸肌和腹肌很有爆发力,绝非天天泡在健身房、顿顿吃蛋白粉的那种夸张的肌肉,他的肌肉孔武有力,又不乏美感。

盛卓屿勾唇:“还真敢看?”

云栀视线上移,越过他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对上他幽邃、冷峻的墨瞳。

她微微扬起下颌:“你敢脱,我为何不敢看?”

盛卓屿不与她争辩,转身走向落地玻璃窗边的健身区域,那里放置着跑步机、动感单车和杠铃卧推器械。云栀面露惊讶之色:“你这么喜欢运动?”

“我用运动来抵抗抑郁。”

云栀恍然大悟。他健硕的身材,原来并非他刻意练成的,而是为了治病而练成的。

盛卓屿坐在卧推凳上,瞥了云栀一眼:“收起你同情的目光。”

云栀嘁了一声。

他平躺在卧推凳上,仰面朝天,双脚自然地放于地面,双臂展开比肩稍宽。

云栀冷哼:“凭什么?”

“既然你这么垂涎我的身体,就让你一次看个够。”

云栀气结:“谁垂涎?”

盛卓屿反问:“你不敢?”

“激将法?不好意思,我没兴趣。”云栀转身欲走。

盛卓屿充满嘲讽的声音响起:“你就那么害怕?”

云栀脚步顿住:“怕什么?”

“怕你爱上我。”

“盛卓屿!”云栀猛地转身。

她气急败坏,他气定神闲。

“过来。”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岂能被他看轻?云栀深呼吸一口,走到杠铃卧推器械的后面,站在他头部附近,帮他把杠铃从挂钩上慢慢拿下来,他握住杠铃的手的上臂与地面平行,开始推举。

红色的杠铃片,至少有二十五公斤重。

杠铃卧推是训练胸肌的,当他手臂伸直,把杠铃推举到极限时,胸肌胀满鼓起。

云栀只觉口干舌燥。她刻意转移视线。

“一、二、三、四、五、六……”

他推举杠铃,她的手随之抬起,他的额头上渐渐冒出硕大的汗珠。

“再来!”云栀高喊一声,给他打气。

杠铃压在盛卓屿的胸膛上,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她在帮他抬杠铃,她蹲着马步,力道不大也不小,让他刚好可以拼尽全力推举起来。他咬牙,一鼓作气地推到极限,全身血液奔流。

运动可以促进身体分泌内啡肽,帮助消除焦虑和抑郁情绪。

“最后一个!加油!”云栀把二十五公斤重的杠铃又压到他的胸口。

他只觉胸肌就要炸裂,又酸又胀,硬邦邦的,充着血。然而,他咬紧牙关坚持推举起来之后,周身一阵通泰、舒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心脏猛烈地撞击胸腔,血液在血管里沸腾。

那一瞬间,他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她帮他把杠铃放回挂钩。他累瘫在卧推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站不起来了?”云栀绕到器械旁边,伸出手臂要拉他。

盛卓屿不语,喘着气望着她。

云栀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她察觉到自己在犯贱。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盛卓屿扬起手臂,抓住她的手,一用力。

云栀站立不稳,整个人扑倒在他的身上,她的胸压着他的胸。

她骇然瞪眼。

他以臂枕头,神色难辨。

隔着睡衣薄薄的布料,他胸膛的火热,炙烫着她的肌肤。

她不敢呼吸,因为每吸一口气,就是他独特荷尔蒙的鼻息。刚运动完,他身上的味道越发浓烈,一吸进去,她只觉胸肺炽热,似火烧火燎,四肢百骸都不像自己的了。

半晌,云栀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推他。

可盛卓屿结实有力的手臂已搂住她的腰。

她动弹不得,只能趴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胸腹紧紧相贴。

盛卓屿薄唇紧抿,呼吸渐渐平静。

云栀第N次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再度被他大力束缚住。她被自己想要逃脱的力道反弹,头一偏,她的唇摩挲过他的脸颊。两人的心率在不断趋同,他是因为运动,她是因为……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下颌抵住他的下颌,彼此鼻息交融。

他挑眉、勾唇:“我想看你情不自禁。”

云栀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视线落在那微微张着的薄唇上,平日里那双唇色淡如水,今日娇艳如蔷薇。

他的薄唇一开一合。

唇与唇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厘米。

要命。

云栀别过脸,胸口剧烈起伏,深呼吸一下。

盛卓屿讥笑:“胆小鬼。你……”

他剩余的话,被云栀堵在嘴里。她猛地别过脸,用颤抖的唇堵住了他的嘴。她脑袋里似被人扔了无数个原子弹,轰鸣声不绝于耳,火光漫天,血肉横飞,宛如世界末日。

她一定是疯掉了,才会趴在他的身上拼命吸吮他的唇。

是的,她想要,想要吻他,想要撕裂他,想要占有他。

与其说是意乱情迷,不如说是歇斯底里。

她激烈地啃咬他的唇,还不够,干脆一偏头,重重地咬上他的肩膀。

鲜明的牙印、肩头的痛楚,让他蹙眉,想要推开她。可是没用了。她又来了,她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压住他的唇,灵蛇般的丁香舌死死纠缠住他的舌,濡湿而灼热。

她还想要,想要更多、更深、更远,这种感觉经年不遇,此生未有。

而他表情淡漠,似一尊佛,冷眼旁观,看她嗔痴疯魔。

风吹纱幔,珠帘不卷,满室靡靡。

云栀的动作太过激烈,扑通一声,两人齐齐从卧推凳上滚到地上。

冰冷的地面触及云栀的肌肤,睡衣裤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才清醒了几分。

自己在干什么?似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她彻骨生寒。

她一把推开盛卓屿,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战栗的手,掏出手机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