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可不可以fuck你爹
小八的衬衣敞开着,没有扣,衣摆在夜风中鼓起,像件雨衣似的劈头盖脸蒙在我脑袋上。我一只手在眼前拨开衣服另一只手抓着车座不免左支右绌,索性把他衣服拧成马缰抓在手里,冷峻地喝叱:“驾!驾!”他头也不转,逆着风大声问我:“七姐,你不是说过,再也不跟黑道的事沾边了吗?”
我跟他胡咧咧:“那棒子说不定是我的老姘头。”
“就你公司那个韩国客户?切!”小八发出不屑的齿冷声,“你的眼光太成问题了,七姐,我给你推荐的罗候哪一点不比他强?又年轻,长得又帅,还纯情阳光,易**,听说家里也挺有钱……”说到这句,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黯哑,像是被迎面袭来的冷风灌了一口,噎住了,不得不闭上嘴。
罗侯是不错,我承认。但是搞祖国的花朵我有犯罪感啊。
正想解释,摩托刹住了,停在开发区的一个工厂仓库门外,仓库外墙不起眼的拐角处停着一辆小型面包车。新建的工厂还没有投入使用,类似发霉的装修气味扑鼻而来,四周一片荒凉死寂,风掠过杂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头顶一轮诡谲的圆月,犹如身临恐怖片的外景。
小八停好摩托,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警惕的声音:“谁?”
“你老子!”小八没好气。
他的这副坏脾气被我教训过多少次了,苦口婆心地劝他对兄弟要适当采取怀柔政策,但从没见他改过。不过,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自己何尝不是经常被人指责脾气差,至今也没大改,破口大骂算程度轻的。
里面有踢踏踢踏的拖鞋走路声,越来越近,然后门被拉开,一个毛茸茸的头伸出来。
“八哥!”他恭敬地唤一声,转眼看见小八身后的我,满脸疑惑:“这娘们是谁?”然后自己似乎琢磨出来了,作恍然大悟状哦了一声,佩服地说:“八哥你真行!我们只抓了棒子的丫头,你把棒子的老婆也抓过来了,这骚娘们的身材还真不错,光给棒子玩多可惜……”
小八一拳劈脸打过去,打了个空。
——难道是这位貌不惊人的小兄弟敏捷地闪身躲开了?
NO!显然不是!而是瞬间狂化的陈七率先一个大脚把他开飞了,紧跟着迅速欺近,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子抵在墙上,耳光不间断地扇在他脸上,扇得他脑袋像个刮雨器一样左右转个不休。他妈的,竟敢随便乱说我是别人的老婆,这倒也罢了,偏偏那人已经有了个孩子,难道我长得像孩子的妈吗?老娘有那么老吗?我杏眼圆睁运掌如风,非如此不足以发泄我的恼怒,那股子怨气像失火一样地往外喷,就差用单脚踩在他身上然后双拳擂胸作猿人泰山状仰天怒吼“嗷……嗷呜嗷呜……”了。
仓库里还有个同伙,已经惊傻了,想上来帮忙又弄不清楚状况。
打得手疼了,我停下歇口气,眼神还恶狠狠地盯牢他不放:“老娘像生过孩子的吗?”
“哈哈哈……”小八在旁边哈哈大笑,我咬牙切齿一回头,他赶紧忍住笑解释:“七姐,你看一下你自己的造型,头发、衣服,可有一处整齐?他没说你是棒子的妈已经算对你的身材很惊艳了。”
我怔了一怔,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衣饰,刚从飞驰的摩托车上下来,又没有戴头盔,头发确实乱得像鸡掏的一样,差不多遮了自己半张脸,衣服也很凌乱,对襟的衬衣被风吹成了斜襟的,刚才我光顾着观察环境而忽略了这些,压根没想到整理。何况我已经有一年不介入兴爷的业务了,新人刚入会不认识我也正常,我决定原谅他。
“这次就算了,以后别乱说话。”我慈蔼地叮咛,然后把手一松,他像个烂醉如泥的酒鬼一样瘫软在地上。我没有碰他除了脸以外的其他部位,主要是吓的。
我颇惭愧,声如蚊呐问小八:“下手是不是又重了?”
小八招了招手,示意那个同伙把这人搀到一边去,然后笑吟吟地回答我:“还行吧,反正刚才我还对他感到很气愤,现在对他只剩下满腔同情了。”
“其实吧,每次打完人我都后悔,”我发自内心地忏悔,“可下次打人照样不手软……”
“好了,别在这装可怜!我们又不会怪你。”小八大度地拍了拍我的脊背,抬手一指仓库角落的仓管室,“你快去看看那个丫头你认识不。”
被我扇耳光扇到晕眩的受害人牙齿咬得咯咯响,有吞回血箭的声音。我似乎听见他的内心澎湃着呼啸:“操你妈!你丫凭什么代表我们说不怪她?有种你也先挨一顿打试试,然后再这么宽容我就服!”
仓库里只开了一盏日光灯,灯光倾泻到仓管室那一角已经很暗了,里面没有开灯,只露出两个阴森森的洞口,一个窗口和一扇木门。我走过去,刺鼻的油漆味随着我靠近越来越重,将虚掩的门推开一条细缝,就着昏暗的光亮,我看清了里面靠墙坐着的那个女孩。
她身材瘦小,大概十五六岁,穿着件卡通睡裙,双腿和仓管室里的行军床捆在一起,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眼睛和嘴都被宽胶带封住,一只鞋子踢掉在不远处,裙子也显得有些凌乱。似乎听见了门外的异动,她惊恐地侧耳捕捉这一丝声响。
这一侧耳,我才发现她两只耳朵都塞着MP3的耳机,不知放的什么歌,音量不小,掩盖了外面人说话的声音,劫匪都越来越有创意了。
我看了她一会,轻轻把门掩好,返身大步走向那两个作奸犯科的瘪犊子。
其中一个的脸已经被我揍得像芙蓉姐姐一样,连我这后妈型的心肠都下不去手,于是转移目标望向他身旁的同伙,沉声吆喝:“过来!我问你,刚才欺负人家没有?”
这同伙很瘦,尖嘴猴腮,战战兢兢又强装笑脸问:“我又触犯什么天条了?”
“别害怕,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个小姑娘我不认识。”我慈眉善目地安抚他,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绑了个身材脸盘都不错的妞,起码得吃人二斤豆腐吧?不然多亏得慌!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这我能够理解。”
瘦子咽了口口水,脸上逐渐绽放出笑容:“摸了几把,隔着衣服摸的,我也知道兴爷订的行规是不碰女人和小孩,所以没敢真把她怎么样,就是手痒……”
“手痒?”我笑呵呵地走过去,抓起他的手,“来,姐姐帮你揉揉。”
瘦子一脸傻笑不明所以,小八面露不忍之色。
我固定住他的左手,使他手背向上,食拇二指捏紧他小指头的指根,然后右手罩住他的小指往手背一压。我的这套动作已经比摸麻将还熟练了,手法干脆利落,瘦子刚刚反应过来,左手尾指已经被我撇折,软绵绵地垂坠在手掌上。
他杀猪般地叫起来,暴怒地想打我,我悍然回视他一眼,他的气焰立灭,只剩下捂住左手疼痛地呻吟。
“记着,这是七姐给你的小惩戒,以后不要自作主张节外生枝,不该你碰的东西绝对不要伸手!国有国法,道有道规,规矩是用来守的,不是拿来坏的,咱们出来混都是求财求势,没闲工夫给你擦屁股处理后事!”我看他疼得满头大汗浑身直颤,就搬了把椅子放到他身后,换了温柔点的语气继续告诫:“贪小便宜坏大局的混混一辈子都让人看不起,从今起改了吧,听话!别再让人抓住把柄说黑社会的名誉都是被中下层小瘪三败坏的!”
瘦子眼中闪动着泪光,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年轻们情绪不稳定,很容易被煽动。
“坐吧,等天亮去医院推拿一下就没事了。”我拍了拍椅背,瘦子赶紧撅着屁股坐下去。我走到小八面前,向他摊了摊双手:“这个韩国姑娘我不认识,看样子吓得不轻,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小八挠挠头,很烦恼的样子:“留在这也没用,还得管伙食,给她送回去!”
“送她回去报警啊?先问清楚,你那两个小兄弟的脸被她看见没有?”我瞥他一眼。别看这厮块头挺大,有时候脑子比干核桃仁还小,也没什么心眼儿,想事情都是直来直去的。
小八扭过脸看向他们,两人都摇头,瘦子说:“她还没醒我们就把她眼睛封上了。”
显然女孩是在睡梦中被绑过来的,惊醒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手脚已被绑牢,呼喊不得,又惨遭不明人士摸胸。作孽啊!我怒意又起,扫了那两人一眼,他们很夸张地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去吧,把她放了。”我示意小八去把她弄出来,“经历过这件事,棒子如果再不知道害怕,那就是钢铁般的意志了。”
小八除了挥拳就上之外一般没什么严密的思维,偶有几个主意都是馊的,过去我和他一起办事,他都是无条件服从我的计划,送死他去,背黑锅我来,这已经形成了惯性。那两个人的神情似乎很惋惜,但又不敢说什么。
我知道刚出道的小混混都比较急躁,恨不得立刻做个大案子一鸣惊人,岂不知真正牛逼的都是闷骚型人物。
倘若是案子做得太显眼,出名倒是能出名——全国报纸都在头版头条刊登有关你的新闻“大快人心!残忍恶魔XXX今被枪决”,旁边还附一张你的光头囚衣正面照——被一颗正义的子弹打穿脑壳于你有什么好处?何况还不一定只挨一枪,碰上枪法不准的得在你身上开好几个窟窿,要是不幸摊上个近视眼就得端着机枪扫射了。
小八把女孩抱出来,放在面包车后座上,女孩的身躯不安地颤抖着,却不敢妄动。
她脚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我叮嘱了瘦子他俩几句,然后跟着小八跨上摩托车。瘦子忍着痛驾驶面包车,小八骑摩托载着我紧跟在后面,如果早知道这瘦子是司机,我刚才就不撇他手指了,我会等办完事之后再撇。
到了一处无路灯的黑地,面包车停下,小八也远远地停下摩托,熄灭车头灯。
按照计划,那个脸肿得像猪头的小混混正在给女孩松开手上绑的绳子。片刻后,面包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女孩被人推了下来,虽然手脚都松了绑,但眼睛仍然被蒙着,下车时脚步没有踩稳,兼之害怕心慌,一跤摔倒在地上。
车门又哗啦一声合拢,扬长而去。
女孩坐在地上,使劲用手撕开眼睛和嘴巴上的胶带,胶带粘住了头发和寒毛,撕开的过程中她不断发出低低的痛呼和抽泣。
这段路很黑,仅靠月光照明,女孩抹着眼泪左右观测,终于开始沿路飞奔。
我推一推小八:“走,救美去!”
小八打开车头灯,发动摩托慢慢向女孩追过去。
我本以为她会主动上前拦车,毕竟能在这么荒凉的地区见到活人是件惊喜的事。谁知道这个女孩子胆小得惊人,不但没有拦车,还低头侧身避到了路边,从肩膀不间断的**看来,她仍在无声哭泣。
而小八这个笨蛋没见到计划中“女孩拦车”的桥段,居然傻傻地从她身边开过去了。
“停车!”我使劲敲他的背。
小八赶紧刹车,我跳下车,理了理头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问:“需要帮助吗?”这一言一行里都有文章,理头发是为了向她证明我是女同胞,速度不紧不慢是防止她受惊吓,避免歇斯底里不受控制的场面发生。此外,虽然我知道她有90%的可能性听不懂中文,但还是必须先跟她用中文交谈,否则容易被逻辑缜密的警察叔叔抓住把柄:如果你事先不知道她不是中国人,为什么张口就跟人家说英文?你是港台言情剧的猪脚还是在四星级酒店搞餐饮的?
说实话,很反感那种成天把非专业英语挂嘴边上的中国人,什么“feeling”、“fashion”、“understand”…… 何况说得还不真地道。等遇见鬼佬了随你怎么用外语去祸祸人家,只要你们俩乐意,用黑猩猩语交谈都行。但在国内跟中国人还说英语的话,我们要母语干什么?中文系统装个英文输入法就显着你长能耐了?会说英文单词了?还是表示你连这几个单词的中文都不会说了?旁边人听着狂糟心,扭过头吐得哇哇的。
女孩迷惘地望着我,脸颊犹有泪痕,嗫嚅着说了几句,貌似是韩语。
很好,这下有她是外宾的证据了,于是我马上改用英文询问:“May I help you?”
这句国际问候语起效了,女孩抽抽噎噎地说了一大堆,口齿还挺伶俐,可惜我的英文是个半吊子,四级都没过,她的段位又太高了,没听明白。于是我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温和地微笑:“May I fuck to your father?”
小八停好摩托车走过来,刚好听见我这句话,突然两只脚互绊,轰然倒地,倒下的过程中还不断地口喷鲜血。
女孩震惊地看着我,摇着头大声拒绝:“No!No!”
我摸不着头脑,心想就是跟她父亲谈谈,也许他懂中文,你们这么惊恐干嘛?
小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拭去嘴角的血沫说:“七姐,fuck是操的意思,你在一个小女孩面前**裸地表达出了想操她爹的意思,这是骂人啊……”我立马一头冷汗珠子,其实我想表达的单词是“talk”,两个词末尾都有一个k字害我记混了,没文化真的很可怕,我恨不得拿手机往自己脑上门一磕,惨死在直播现场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