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比起叶沉的不知所措,郁理行平静得近乎冷漠看着半躺在地上穿着围裙的叶沉。

后者狼狈又易碎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惹人心疼。郁理行不加掩饰的冷嘲一声,抬脚走进了屋子,鞋底踩在崩出来的玻璃碎片上,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

Tank是个十足的狗腿子,亦步亦趋跟在郁理行脚边。

郁理行国王似的巡视着整间卧室,心安理得的把旁边惊魂未定的叶沉划为了卑贱的仆人。

他屈尊降贵抬起脚,用价格不菲的手工皮鞋踢了踢水盆,盆里淡蓝色的**撒了一地,“给你半个小时,”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连多余眼色都不愿意分给叶沉,“行李收拾完之前做不完,晚饭就别吃了。”

叶沉目送着郁理行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二楼。

他强忍着因为害怕涌上喉咙的恶心,冲进洗手间,用力的清洗着自己脸上快要干涸的狗口水。

冰冷的水让他胸口憋闷的感觉缓和了不少。

叶沉不敢耽搁,他去仓库找了一个新相框,收拾完地上的狼藉之后把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重新放了进去。

小楼里每个东西都保持着主人五年前匆匆离开时留下的样子。

他平时只负责打扫,不敢乱动。

郁理行的到来,就像是有人拿着铁质的棒球棍,无情的打碎了叶沉花了五年时间为自己筑成得壁垒。

叶沉还没做好准备面对郁理行,他从来都没想过郁理行还会回来。

他擦拭地板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上骨节开始微微发白。

郁理行回国,大张旗鼓的带了好几箱子的行李,光是衣服配饰就塞满了两个衣柜外加一个衣帽间。

他貌似只热衷于喷同一个味道的香水,满屋子衣物来来往往,整间卧室都充斥着属于他的味道。

收拾行李的女佣全都出去之后,叶沉还在慢悠悠的铺床。

这时候郁理行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叶沉也知道他不可能真的闲的发慌盯着自己到底有没有按时间完成任务。

他缓慢细致的把床单的边掖进床垫下,尽量没有褶皱,能让郁理行睡的舒服一点。

家里的佣人不多,夫人身体不好,平日里深居简出,五年前离婚之后就把家里的男佣人全部遣散了,只留下了女佣,就连司机都换了女的。

叶沉意外的被留下来了,硬要说的话,其实在家里所有人的眼里他都算不上一个男人。

出生开始就被当场女孩子养,裙子更是从牙牙学语一直穿到12岁。

这就造成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的误会。

比如当时情窦初开幼心思单纯的二少爷郁理行。

人去楼空,现在算上不经常露面的两个女厨子,就剩叶沉、雯姐她们和其他几个人了。

所以当郁理行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回家之后,这几个人就像过年似的忙的团团转。

雯姐说对了,国外回来喝洋墨水的小少爷,就是事多。

大院别墅的一楼侧边是一个宴会厅,雯姐她们按照郁理行的要求撤下了长桌上的苏绣桌布,换成了厚亚麻质地深蓝色勾银线花边的。

只要夫人不出来制止,她们就得无条件遵从郁理行的一切要求。

叶沉忙完,去小竹林旁边自己住的小屋里换了身佣人服,就匆匆赶去大院帮忙了。

人刚走到廊上还没拐到大院呢,叶沉就感受到了里面的鸡飞狗跳。

Tank发疯似的“嗷呜嗷呜”的叫,年轻菲佣着急的用他加禄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雯姐指挥其他二人把花瓶里插上鲜花,烛台摆放的位置偏了,再往中间一点!

叶沉脚步一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顺着长廊进到了大院。

菲佣看到了叶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她想把拴着发了疯的Tank的狗绳递给叶沉。

被从窗户探出头的雯姐制止了,“Ching,小叶怕狗,你别把狗给他。”

叶沉爱莫能助的对哭丧着脸的Ching说了句,“抱歉”,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比女孩子还纤细白皙的手腕,打算进屋帮忙。

“别啊,”郁理行刚去里屋见完他五年没见的母亲,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幽灵似的冒了出来,Tank看见主人之后立刻停止发疯。

他拿过Ching手里的狗绳怼到叶沉单薄的胸口,语气里带着主人对仆人特有的不容置疑:“我看它挺喜欢你的,以后就由你带了。”

郁理行坚硬的手骨节隔着衬衫一层薄薄的布料,抵在他的胸口上,明明是正常的体温,叶沉却觉得比烧红的烙铁都热。

他垂下头,伸出手接过狗绳:“......是。”

叶沉剪去马尾,变成了男孩子的短发,和垂着头逆来顺受的模样,都让郁理行恶心,“声音太小了,你他妈当女人习惯了,换成男人不适应了是么?”

叶沉呼吸一滞,咬紧嘴唇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他轻轻摇头。

一时间,鸡飞狗跳的大院,陷入一片死寂。

除了雯姐没人知道郁理行为什么会针对叶沉,这种在众人面前不留面子的行为,让叶沉垂着的头低得更深了。

郁理行仅说了一句话,就让他的脸火烧一样的热,胸口不自觉的发闷,顷刻间鼻尖泛起酸涩,眼眶生疼。

“对不起,二少爷。”

一滴眼泪还是没忍住,“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洇出一圈温热的水渍。

就像是能感知到主人即将爆发的情绪似的,Tank夹起乱摇的尾巴,小声呜咽着躲到了叶沉身后。

郁理行眼里阴鸷的神色晦暗的如同墨汁。

他伸出大手一把扣住了叶沉瘦削的下巴,迫使他仰着头看自己。

灼热的泪不受控制的顺着叶沉苍白的脸颊滑落到郁理行的手上,对上被眼泪刺的微红的眼球,郁理行捏着他下巴的力气又加深了。

“你很委屈,嗯?”

叶沉感觉自己下巴的骨头快碎了,伸出颤抖的手按在郁理行青筋暴起的手腕上。

五年里他幻想过无数句想和郁理行说的话,甚至还在心里排练过两个人见面时的样子。

他想念郁理行,又不敢面对郁理行。

他懦弱,他自卑,五年前的脱口而出的喜欢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勇敢。

“对不起......”纵然有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凝噎成了三个字。

郁理行沉默了一会,厌弃的松开了手。

他的眼睛看着叶沉,话却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我的名字现在在我妈的户口本上,以后我就是这个家里的唯一的少爷,谁再敢提二少爷几个字......”

“就给我滚出去。”

郁理行回来的第一天,就泄愤似的把郁宅闹了个天翻地覆。

一道闪电划过积满乌云的傍晚的天空,闷雷阵阵,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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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本宫生平最听不得“次子”二字。

叶:二少爷二少爷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