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恶毒伯父(十五)

宋祁越的气势非常强。

可他既没有激昂的举动,也没有慷慨的措辞。

只是负手端正的站在连廊里,背对朝阳,笑容温暖和煦、眉眼干净清澈,神色淡淡的望着眼前之人。

温柔而又强大,让人无比信服。

这名监生愣了一瞬,随即抿唇回头,看向了率性堂的门口。

而那些踌躇不前,内心慌乱的监生们,同样也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他。

希冀的目光与坚定的神情交织。

就仿佛在告诉他:说出来吧,我们所有人,现在都相信祭酒大人,同时,也相信你。

片刻后,他回过头,呼出了一口浊气。

于是在接下来半个时辰内,这名监生便将今日发生之事,极其细致的同宋祁越全盘托出了。

简而言之就是——

安如惊以威逼利诱的方式,想让这些寒门子弟放弃此次月试,而后让众学官联合上奏弹劾,以此将宋祁越推向朝臣议论的风口浪尖。

宋祁越摩挲着指节上的老茧,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是个堪称笨到离谱的坏心思。

却也是个只要能够办好,就一定会将他完全拉下马的好想法。

只不过,勾结学官,扰乱国子学秩序,打压寒门子弟……

这几个罪状,是只要单独拎出来一个,就能让官家震怒无比,甚至会牵连全族的。

现下的安如惊,那可是尽数全犯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安如惊是天生蠢笨如此,还是说暗中有人在推波助澜,只为坐享其成呢?

御史大夫安仲林,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儿子走入歧途吗?

而太中大夫那头,倘若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还有……安如惊想拉他下马的话,真的就只做了这一件事吗?

思及此,宋祁越眸光微亮,心中稍有了些想法。

他抿了抿唇,随即道:“此事我已知晓,稍后你领着率性堂的监生们,写一份措辞愤懑的控诉书出来,我在崇文阁等着你。”

那监生应声点了点头,但眸中仍是散不去的担忧。

他呆呆的立在原地,脸上现出几分纠结,似是想要再问些什么,但终是觉得有些唐突,并没能开口。

见状,宋祁越上前两步,轻轻拍着他的肩头。

“放心,此事我会尽快解决的。作为监生,你们只需好好听课预习即可,争取在下月前的月试中,都能考个好成绩出来。”

“至于其他的,全都交给我。”

——

率性堂的那份控诉书,很快就被送到了崇文阁。

宋祁越将其仔细的做好了批注,又分批整理了几份卷宗出来,熟稔的开始准备着之后的应对策略。

而傍晚从国子学离开时,小包子岑盛元,竟也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他说想要看看小叫花去。

只不过有些忧心忡忡,不知道小叫花现在,还记不记得自己了。

宋祁越倚在车壁,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打趣道:“记不记得,现在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只是等会你见了她,别被吓着就行。”

岑盛元小脑袋一歪,眸中透出疑惑与不解,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半个时辰后……

“怎怎怎、怎么是女娘!?”

岑盛元站在厢房门外,看着屋内坐着的可爱女娃娃,瞬间结巴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那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女娇娘了啊!

他还牵过人家的手……

他还哄过人家吃饭……

他还给过人家银子……

这要是让父亲知道,他会被打断腿的吧!

岑盛元的脸上充满了诧异,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呜呜!呜呜?”南絮颠颠跑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

她的眼睛整体是圆圆的,像只小鹿似的亮晶晶闪着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岑盛元顿时小脸就红了。

耳根后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红晕,脖子更是像要滴血似的,看着羞涩不已。

不过!

虽然她是很可爱啦,但是这咿呀呜呜的,自己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啊!

“南絮说,很开心见到你了!”宋泠从屋内走出,“并且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听课?”

这话落下,南絮便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然后鹿眼亮晶晶的盯着岑盛元看,希冀的神色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岑盛元:“……”

等等?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从两声呜呜中,听出这么多意思的啊!

小包子非常的不理解,郁闷的皱起了小脸。

而站在门外的宋祁越,见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旋即踱步入室,问着:“那岑小郎君要留在府上,等云家二郎来了后,与他们一同听课吗?”

岑盛元沉思片刻,看了看南絮,又想着能多听些课也不亏,便点了点头。

宋祁越见状含笑,眸子微亮像只狐狸。

随后又宛若大家长似的,安排着三个孩子去往了内院偏阁,并准备了不少的糕点,叫他们边吃边等。

不过多时,云敖便领着云家二郎云峰,赶来了安禄府。

小郎君与他父亲虎背熊腰的模样不同。

他生的白白净净,身形偏瘦又乖又嫩,只是眉眼之间含着一抹不服输的傲气,倒是有些将门风范的。

挨个行礼后,四个孩子便都落了座。

而见着南絮和岑盛元时,云敖虽颇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多过问什么。

只是又同云峰交代了些话后,便匆匆骑马离去了,似是有什么急事。

宋祁越倒是并未理会,转而开始准备授课。

他在授课时,态度是很认真的。

而且他经常有些推陈出新的观点,让宋泠和岑盛元闻之惊诧不已,旋即连忙抄录讲义,生怕遗漏什么。

南絮虽然听不懂,但是见旁人都乖乖的,她便也端正坐着不说话。

倒是云峰,却并不像云敖说的,那般顽劣不堪。

相反他是最安静的,只是环臂翘起二郎腿,目不转睛的看着宋祁越,眸中淡淡瞧不出任何情绪来。

直到授课结束。

岑盛元乘马车回了国子学,宋泠与南絮收拾桌案。

云峰见宋祁越要离开,便起身冷脸踹开交椅,少年骨子里有一股桀骜的气质,哪怕是面对成年人也毫不逊色。

他直问:“你这般做,真是为了帮助我与父亲吗?”

宋祁越似是早就知道,这个云家二郎会问此事,因此嘴角笑意未落,眸中也蕴满真诚。

“那是自然,我于云家二郎,完全可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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