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恶毒伯父(十三)

倚在墙角的不是旁人,正是深夜出府的宋祁越。

此刻的他闻声未动,待到那猫叫三声落下后,便慵懒的拿着短刃,往身后墙上砸了两下。

片刻后,湖岸那头微光亮起,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都快要近子时了,这次怎么这般晚?”

远处行来一名黑衣男子,语气之间略有不悦:“主顾今日等了许久都未见你出现,很是恼怒,已经同阁主那头说你的不是了。”

及近微顿,他打眼瞧着倚在墙角的人,并未觉得与平日相比有什么异样。

于是他问:“你昨日之后去了哪里?久未现身,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祁越不语,只抬手给他看着手上的玉符。

鲜红的血迹随玉符纹路蜿蜒,又顺着流苏滴滴落在地上,最终与脚下的血色洼坑汇为了一处。

见面前之人蹙眉,他眸光略微一顿,将玉符收了回来。

而后从怀中拿出一个染血包裹,自然的递过去后,继续伸着手。

“伤成这样……你还要接任务?”

那人语气诧异,却并非是心疼,只是边从袖间出纸条,边嘟囔着:“阁主前些日子已经说过,出行此次任务极易被圈进皇室纷争,因此才教我们不必豁出性命,记得点到即止,杀后无需多留,不然到时候还要我来帮你处理后患,若与三皇子那边……”

话语微顿,他夹着纸条伸出去的手滞住,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眉目渐冷,试探着问:“风吹万益,雨打阁楼……”

黑色长巾下,宋祁越的唇角微抿。

这明显是万益阁成员之间对接的暗号,现下忽而发问,很显然是自己已经暴露了。

他不作犹豫,眸中一沉,登时便冲了上去。

那人也不是个善茬,见状不对便迅速切出暗器,几支淬了毒的银针直朝宋祁越袭来,「铛铛」几声为其格挡了片刻。

短刃豁了口,长剑便出鞘。

然那人没想到的是,长剑于宋祁越更为趁手,反而教他游刃有余。

灯笼中的烛光熄灭,寂静深夜中只能听见衣袂飘动的声音,优雅而决绝,不带有丝毫犹豫。

周遭再没了暗器发出的声响。

那人滞在原地,长剑由心脏贯穿,满脸的不可置信。

眼见不敌,只得强撑最后一口气,意欲将密务纸条塞进嘴中,嚼碎咽下。

宋祁越自然不允。

他上前两步,断刃毫不犹豫的扎进那人脖颈,在其喉咙微动之际,抬手扼住了他的下颌。

猛一用力,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人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

夜色沉沉,寒蝉凄切。

星月早已隐去,天边划过明闪,惊雷随即降落。

宋祁越的眸光冷的像冰,将短刃从毫无生息的尸体上拔下,又蹙眉伸手,将尸体口中的纸条夹了出来。

“金紫光禄大夫,还有轻车都尉……”

他眉眼微挑,语气玩味:“这是打算将敌对的与中立的,都趁此机会,拉到同一战线上吗?”

细声微落,他淡定的拿出帕巾擦净双手,随即将灯笼燃起,把帕巾与纸条都丢了进去。

火光明灭片刻,人影转身离去。

是夜,一场细雨缠绵而落,将芳鹿苑有关宋祁越的线索,尽数吞噬殆尽。

次日,一道“安禄府深夜遇贼行刺,祭酒大人以真诚感化,贼人热泪自刎府中”的荒诞传闻,便在大街小巷中不胫而走了。

百姓们谈起此事眉飞色舞,孩童们编纂童谣唱的开心。

假的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晨起得知此事的宋祁越:“……”

看来他是真的低估管家了,虽说这样确实可以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但这样假到离谱的说辞,管家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他不要面子的吗!明天去国子学怕是……

想到即将被监生和教授们围住的画面,正在练剑的宋祁越手中一抖,长剑便直直扎入了树干。

不想不想!正事要紧!

他缓了口气,旋即拿着汗巾走出花园,朝西厢房行去。

此时的宋泠,正在领小叫花识字。

“南、絮。”宋泠抬笔,在纸上落字,“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这个名字自然又干净,最适合你。”

小叫花其实听不懂。

但是宋泠笑起来非常好看,像卷携着细雨的春风般舒适,她便也呜呜的拍手开心应下。

南絮——

婉约而雅致,于女子而言,确实很合适。

是的,昨夜婆子给小叫花沐浴才知道,这孩子其实是个女娘。

只不过平日都是脏兮兮的,她又发不出声音,这才被误认成了男郎。

宋祁越负手,立在门外瞧着。

南絮的眉眼清澈干净,嘴角弯弯自带笑意,远远瞧去像个瓷娃娃似的。

倒是颇有些,高门贵女的气质。

他稍稍敛了神思,敲了两下门后踱步入室,声色淡淡:“南絮倒是个好名字,泠哥儿确实有心了。”

宋泠忙起身,得了夸赞后面色也未变,心中却在暗暗窃喜。

南絮倒是有些怕宋祁越的,见他进来,连忙往宋泠的身后躲着,只露出了两个刚扎起来的双丫髻。

宋祁越瞥了一眼,并未过于在意。

“明日开始,每至申时,云家二郎便会来安禄府听课,戌时之前方归。”

他同宋泠说着:“云家二郎性子洒脱,你与之相处可以自然些,不必拘束,权当因此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至少,有了云家二郎在府中,能将轻车都尉暂时归于同营。

宋泠微顿了一瞬,但仍是点头应下。

旋即犹豫片刻,试探问着:“伯父,坊间那谣言……”

宋祁越轻咳一声,略显尴尬。

片刻后,他回:“按照这般散播出去也好,真假难辨,于我不是坏事。”

这话说罢,他便又问了些南絮的安置情况,知宋泠都处理的有条不紊后,这才负手离去。

他并未同宋泠说,今后将会发生什么。

只留下了一个宽阔伟岸的背影,好似无论前方发生什么,他都能从容应对,云淡风轻。

宋泠也未多问,转而敛了愁丝,继续教南絮识字。

而就在安禄府还一片祥和的时候,朱雀门东街的一处府邸中,却传来了中年男子愤怒的吼声。

“一夜死了两名成员!东西也没带回来,甚至还暴露了后续目标……”

茶盏与花瓶被摔落在地,水珠也混合着茶叶,溅到了正襟危坐的蒙面男子身上。

他不甚在意,只是抬手掸下去,而后继续看着眼前发飙的人。

陆勤几近癫狂:“这就是你们万益阁,拿钱办事的态度吗!?”

蒙面男子眉眼带笑,认真回:“可是陆公,万益阁损失也不小呢。”

“关我屁事!”陆勤气的胡子直颤,“你现在尽快增派人手,给我把宋祁越除掉!他一定知道了,一定知道了……”

陆勤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嘴唇发抖。

他捏着交椅扶手,眼中蕴着浓浓的惧意:“鬼才信是什么被感化自刎,这一定是宋祁越的阴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是要与我、与三皇子为敌吗……”

蒙面男子无奈耸肩,起身言退。却在转身的瞬间,脸上笑意骤然消散。

——哦,那又关我屁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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