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朝云做了一场梦。

恍惚中,似有一团黑云在不断地压下,四方八面地将她围堵住。秦朝云睁着一双迷蒙美眸,震愕地看着黑云中,齐刷刷地亮起数道泛着绿光的狼眼。

她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眼眸一寸寸黯下,倏然间,一匹头狼从黑云冲跳出,直直地扑向朝云。

一阵窒息感将她包围,朝云眼尾泛起惹怜的红,压在她身上的狼缓缓化为人形。

半梦半醒时,她在朦胧视线中,看见男人轮廓分明的脸,鬓角如裁,昳丽而深邃,一点点地在她眼底铺开。

这般高鼻深目的冷肃长相中,唯有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头却透着通天火焰。

他发了狠地采撷她的唇肉,相磨撕咬,鬓发涔涔。

“无绪……”

媚音如丝,缠缠绵绵地勾动他的耳廓,秦朝云那双眼睛里盈出水泽,在唤他的字。

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生着周焰的眉眼,却凶狠地像要将她剐入腹中一般。

青年的腿晃动了一旁的香案桌角,哐当一声轻响,将沉在噩梦中的朝云唤醒神思。

眼睫颤动着,身上的那股子极强的压迫还未消散,她伸手去推,却陡然抓住了男人的衣襟。

五感渐渐回笼,眸中显现出一张脸,正是周焰。

唇齿间被他的舌头搜刮干净,一阵愣忡间,唇上蓦地感到一丝痛意。

而后,周焰从她身上抽离,目光渐渐恢复清明模样,冷肃地盯着榻上的女子,青丝如瀑撒在枕上,拜他所赐,锦衾与她那寝衣都变得褶皱而凌乱。

周焰居高临下地睨着榻上满面潮红的美人儿,他的目光冷如冰凿,看得朝云心尖起颤。

“周焰,我想你……”

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他真的回来了。

朝云喉咙有些干哑地诉情。

“郡主当真是最会哄男人。”

他带着讽意开口,那张方才还在逞凶作恶的脸,一时间也变得漠然冷厉。

唇齿间的痛感在提醒着她方才那场激烈,但是为什么眼前的人忽然转变地这般冷淡?

这些日子里,因为家中事而局促不安,惶恐忐忑的心,一瞬间冲破了她守得坚牢的防线,一股浓浓的酸涩感觉充斥了她的眼眶。

秦朝云下意识侧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水光已经溢出,再也兜不住地朝外宣泄。

连带着止不住的还有她纤瘦而圆润的肩头,也跟着轻轻颤动起来。

她倔强地咬着唇瓣,加重了方才周焰留下的齿痕印记,感受着口腔里弥漫开的腥甜血味。

胸中滚火的周焰,戾着一双目看她侧头,躲闪自己的模样。

怒火一重接过一重地在他脑中快要爆发,他这一路抛下所有理智回来,只为她的那则婚事。

而她呢?

到现在一句解释没有,还要与自己置气!

他攥着拳,垂下眼帘须臾,而后毫不怜香惜玉地将秦朝云的身子扳过来,四目相对间,满室静默。

周焰眼里的怒意一霎消弭,眼底是那双素来美丽勾人的眼此刻挂着水泽,浓睫轻颤,又是一颗滚大的泪珠淌过那张莹白的脸,划过她小巧的下巴。

那颗晶莹的泪珠,落在衾被上,洇开一层深色痕迹。

懊悔、躁意又混杂着恼意,纵横交织,在他的心头滚动流淌。那双凤眸变得复杂,攥着她那纤瘦肩头的指节也缓缓松开些许。

他的嗓音哑了好些,带着疲倦和不耐:“哭什么?”

秦朝云陡然被他一凶,心里面委屈死了,倔强地偏头不想看他,嗓音也带了软绵绵的哭腔凶他:“不要你管,我不想看见你。”

“不想看见我,那你想看见谁?你的未婚夫是吗?”周焰被这句话激住。

“秦朝云,是你说的要与我走一条路,现在反悔了,要和别人在一起了是吗?”

朝云脑子一懵,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显得有些艰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秦朝云,我若是今夜不赶回来,再见你是不是就在你的新婚喜堂上了?”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朝云凝着他的眼,从胸腔至喉咙都被他堵得发涩。

朝云嗓音也嘶哑了几分:“周焰,你是不是不信我?”

两厢争执与僵持中,二人的四目相对,目光里都是灼灼火气,秦朝云的双眸通红了一片,本就莹白的一张脸,显出无限怜意。

“周焰你听着,不论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告诉你,我从没有放弃过与你的心意。”

她的哭腔再度袭来,喉咙哽地生疼,也抑制不住眼泪任由它流淌下来:

“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家里……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很……不知所措,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看见了飞鹰的信,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我……可是你一回来就……凶我!也不相信我……我现在很不喜欢你了,周大人。”

眼泪流过她的挺翘小巧的鼻,朝云吸了吸鼻子偏头不愿与他相对。

秦朝云不是一个喜欢倾泻情绪的人,也不爱说这些难过的话,但是此刻她实在觉得委屈。

这一席话说完,周焰心中那股烧着折磨的怒火一时被浇灭了。

她说的那些他确然不知晓,便是飞鹰的信,他也并未收到,但他此刻感受到了她的满腹委屈。

周焰绷唇垂下眼,静默听着她的哭腔,犹如一把枷锁从他的心口狠狠地贯穿,绞作一团,不住地抽痛。

十个时辰的疲倦在这一刻来得更为猛烈,周焰眼中布满猩红,犹疑着抬手想要将她抱入怀中。

她控诉自己的眼泪,像是冰刀子划在身上。

踌躇半晌,周焰低垂着眉眼,嗓音艰涩发哑:“绾绾,我没收到飞鹰的信。”

朝云的身子微顿,周焰这是在对她低头吗?

似见她还未动作,周焰头一次感到一阵惴惴不安的情绪,他张唇踯躅着开口:

“别哭了,我给你赔不是。”

还是没有动静……

周焰再也坐不住脚了,他侧坐在榻沿,长臂一伸一把将人拽入怀中。宽厚有力的胸膛带着男人混烈的气息,钻入朝云的鼻腔。

她扭捏着想要挣开周焰的手,动作挣扎间,忽而听见身后男人的一声沉闷低哼。随即,她便闻见了他衣袍上的一股不浅不淡的血腥气味。

朝云眼睫一颤,也知道了他是风尘仆仆地来见她的。这期间,他或可遭遇过一场打杀,否则怎会有血腥残留……

思及此,心中一软,手上也松了力道,又转而关心起他身上可有伤口。

那伤本就不深,只不过是被刀刃划开一个口子,比起他所经历过的不值一提。

但此刻对上朝云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周焰忽然有了心思,他的唇贴上她的额间,口中轻哼一声:

“没事儿,别担心了。”

纱幔晃动。

他说没事,可身体反应却骗不了人,朝云掀眸望他,又见他一脸疲色,眼底全是猩红一片。

想起他们方才的一番争吵,朝云觉得有些难受,她长睫上还挂着水光,此刻她心口顿痛,不由分说地伸手去解周焰的腰带,手方碰到那截镶珠宝带,便被一双大掌圈住放回怀中。

周焰嗓音喑哑中带着倦意:“别乱动男人的腰带。”

朝云蜷在他宽阔的怀中,白腻指尖勾动着那双粗粝大掌,磨着他手上好些厚茧,朝云的软着嗓子同他讲话:

“无绪,让我看看?”

周焰眉心一跳,阖上的双眸掀开,盯着怀中人,危险四伏蔓延:“你急什么?”

朝云蹙眉,回望着他,片刻后又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攥着他掌心的肉拧了一把,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只是想看看你伤怎么样了。”

“你一天想什么呢,登徒子。”

被她一通骂完,周焰眉眼松耷着,瞧着是有些遗憾,见他眼睫一颤,淡淡答着:“我没事。”

朝云心中生疑让他侧身,目光在他全身逡巡一番,而后落在他后腰处的一道深痕上,朝云伸手摸了一把,一处湿迹。

她抽回手,便瞧闻见指尖一道淡淡腥气。

“还说没事,让我看看伤口。”朝云不由分说地去解他的玉带。

倏然间,周焰眼底浮起轻笑,捏着她的手腕,遽然将她双手反剪式锢在床头,锦衾早已被二人抛至角落,他的身形将她完全覆盖。

女子被他一把丢在床榻上,牢牢攥锢着不得动弹。

周焰曲起一只腿穿过少女薄如蝉翼的裙摆,半跪在她的腿间。

“秦绾绾,谁教你剥男人衣服的?”周焰唇边噙起一抹危险的笑,昳丽眉眼风流得不行,“再敢乱剥,行不行我给你办了?”

那双凤眸中晕开了缠绵情意,朝云躺在那处,心不住地跳动起来,紧张与局促将她吞噬干净。

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仿佛已经贴在了她的身上,而周焰的目光却落在她那袒领胸口处,欲念在他眼底毫不掩饰地浮现出来。

他带着秦朝云的手移动至他的腰间,缓缓地剥落那截摇摇欲坠的玉带。

啪嗒一声,玉带坠落在塌下。

滚热的气息游离在耳畔、雪颈与唇前。

他倾覆而下,盯着她扇动的睫羽,那双眼睛,他见过她弯成一道月牙的明媚模样,也见过她怒气冲冲地生气模样,唯独今夜,这双眼睛泛着红淌出眼泪,委屈到不行。

周焰一阵揪心,他舍不得秦朝云。

思及此,他俯身吻下她薄薄的眼皮,鼻骨相贴间,他的眸子渐渐沉下,循着她的骨相轻啄似的舔舐了一遍她的唇,而后又退离。

旖旎的气氛留在帐内,朝云盯着他起身的姿势,有些懵怔,而后却见他回眸扫了她一眼,眼底却是戏谑笑意。

他转而目带警告地捉住秦朝云的眼,“老实点,你知道我从来不是有耐心的人。”

随后,周焰起身脱掉了那身沾血的外裳,露出里头整洁的白衣,朝云腾然起身,瞥见他动作间那锦衣贴在身上展露出他紧绷隆起的一层肌肉。朝云脸颊泛起红晕,消散邪念,又转而盯着他白衣后面的一尾红迹。

一盏烛灯点燃,朝云在屋内找出干净的绷带与净水,想要亲自给他上药,却被周焰攥住手腕。

“去睡觉,我自己来。”周焰眼眸沉沉地在烛光中晃动。

她只得留下东西,转身略有迟疑地回了纱幔后。

人影晃晃地在帘外动作,朝云觑着眼眸侧身瞧他,好一会儿,便听他收了东西,脚步声朝着自己缓慢靠近。

心跳一霎加快许多,呼的一声,烛光熄灭,一室沉寂。

夜微凉,窸窣声也渐渐止住。

而后,两厢平稳的呼吸交织,隔着一截珠帘纱幔,有泠泠月光透过窗缝进来,落在男人的侧脸上。

他的目光显得有些温柔,停留在那纱幔之后的朦胧人影上。

软榻有些窄小,周焰睡得并不舒服,有些束手束脚的,但他却从未有过如此安心的感觉。

因为她就在身边,才有的安心。

作者有话说:

酱酱酿酿在后面,先不着急。

但是宣布一个坏消息,我没有存稿了,所以一章3000还是6000,不能保证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