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暴君遇佞臣

“哈哈哈哈~”一片震动中,萧景明缓缓从巨镜中站起身来,狂笑了两声又剧烈咳嗽起来,以袖掩口,身子有些不稳,随即“噗”一口血喷出来,将他胸口衣襟尽数染黑。邬文渊那看似不起眼的一道细烟,竟直接毒入他肺腑,将他重伤。

他毫不在意形象以袖擦口,指着莫远歌满眼疯狂狞笑道:“哈哈哈……莫远歌,你以为朕真拿你们毫无办法?听到那动静没?朕已将通往四座城门的路炸了,今日城中之人一个也别想逃出去。”

此言一出,场上众臣顿时更加慌乱,纷纷躲到莫远歌身边,恨不得将自己贴在他身上。江千夜本来和莫远歌站得极近,嫌恶地白了那些人一眼,独自站远了些。

阴风惨惨中,莫远歌迎风而立,衣袂翻飞,高大的身躯犹如一尊保护神,站在他身边便让人感到心安。

“看来你也是为今日之事筹谋已久。”莫远歌凝视着巨镜中那道矮小的身影,眸中杀气毕露。

“哈哈哈,你和梁奚亭老谋深算,朕便将计就计。”随即指着群臣癫狂笑道,“你们不是处心积虑要重查旧案吗?朕让你们查!朕还要让天下对天阙城耿耿于怀之人都来观审!让你们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随着嗡嗡震动的诵经声,登天楼顶出现一道闪电,“轰隆!”雷鸣振聋发聩,寒白的闪电撕开黑云,天空出现一块浑圆的光圈,隐隐可见是登天楼前那块巨镜的模样,连纹路皆是一模一样。

“这~”群臣中,年迈钦天监监正惊唤,“天有异象,必出妖邪!”

萧景明抬头望着那光圈,眼中逐渐露出惊喜之色,随即化为狂喜,以手指天,狂乱的白发在风中飞舞:“哈哈哈,看见没?朕的长生之术马上就要起作用了!朕还得感谢你们,若非你们逼迫,朕还不会这么快启动此术。”手指着远处惊恐逃散的人群,满眼疯狂的笑,“看到那城墙上的高台了吗?今日城中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传不出去。”

莫远歌摇头冷笑:“你不会这么天真,以为那高台能拦住我吧?”

“朕为何要拦你?”萧景明站直了身子,转而指着莫远歌和江千夜,“你,还有你,朕才不会阻拦你们!朕要让你们活着逃出去,但这城中之人却一个也别想带走!”

听着他的话,莫远歌瞬间明白了他意有所指,漠然看着他:“如此,想必你在城外早已部署好了吧?”

“远哥,他什么意思?”江千夜眸光暗沉,凑过来低声问道。

“看到这些人没?”莫远歌转身指着群臣和场外仓皇逃离的人群,“萧景明会把这些人的死,扣到我们头上。就如当年替他背锅的天阙城。”

“那我岂不是太惨了,两次替他背黑锅。”江千夜衣袖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牙道。

“不会的。”章之川愤恨地将朝笏摔到地上,径直指着萧景明怒道,“萧景明,你倒行逆施,伤天害理,必遭天谴!你当我没有做准备吗?进京前我已吩咐,若今日不见我报平安的信,西北大营将士将进京勤王!”

于昭东闻言抿紧了双唇,恶狠狠盯着萧景明一言不发。因为于玄奕的原因,他的兵力丝毫不敢有所异动。

萧景明蔑然一笑:“章卿还是当年那般鲁莽。你就没想过,朕为何要将你召回京城?”看着章之川一脸愕然,他悠然信步而走,“你前脚走,后脚西北大营便被朕的人接管了。你的人,杀得一个不剩。”

他意满志得地冲着众人道:“朕已密令各州府,待到晚间便发告示,昭告天下:鸿安镖局、危柱山、妙染坊勾结,意图谋反,朕带禁军拼死相搏,终将逆贼斩于城中,奈何城中诸臣和民众遭逆贼屠杀殆尽,莫江二贼逃脱。”

他越说越兴奋,血红的双眼充满疯狂:“除旧布新,朕可以从民间优秀寒门学子中挑选人才。”转头看着诸臣,“不仅可以除掉你们这帮根深蒂固的世家老顽固,还能给北梁带来新鲜血液,一举两得!”

原来他竟抱着这样的心思。莫远歌转头看着那些面如土灰、愕然相视的大臣,不知他们此时心里作何感想。祖祖辈辈为北梁鞠躬尽瘁,待明堂上那位不需要他们时,便毫不留情地诛杀。这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竟如此冷血残忍?

“届时,莫、江便是北梁人人喊打的逆贼,即便你们武功通天,也休想再翻身。”萧景明仰天大笑,似已看到他说的那种局面。

“远哥。”江千夜抓着莫远歌衣袖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怎么办?”听完萧景明的打算,他有些担心不能将这些朝臣安然带出去。若知道真相的人全死了,自己和莫远歌真是百口莫辩,只有一辈子亡命天涯了。

“全心信任舅父。”莫远歌沉声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抬头看着露台上依旧刀逼脖颈的玉玉和柳榭卿,心情十分沉重。此时,他亟需那个破解眼前困境之人,希望那人不会真只是来看热闹而已。

“朕本不想杀你们。”萧景明指着诸臣,癫狂到全然没了人君的风范,“是你们自作聪明,非要与贼为伍,休怪朕心狠手辣!”

“皇上真是做得好打算。”远处,方天瑜推着病入膏肓的风闻征,于四散做逃的人群中逆流而行,朝着登天楼而来。

看着二人到来,莫远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留着风闻征,等他进京,便猜到他会在最后关键时刻现身。这么爱看热闹之人,怎会错过萧景明的笑话,或许还能像邬先生那样给与萧景明致命一击。只要风闻征和萧景明二人掐起来,自己能伺机绝地反击。

“风闻征?”萧景明愕然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二人,想不到这人来这里做什么。

“风山长!”群臣中有不少文臣是风闻征的门生,见他便如看见救星般纷纷朝他跪下,“风山长救命啊~皇上他疯了,他要杀我们!”

“呸!果然是一群墙头草!”江千夜见他们又倒向风闻征,鄙夷地啐了一口。

风闻征虽不在朝堂,但在北梁乃德高望重的鸿儒,守卫的禁军见他不由自主让开了道,由着方天瑜推着他进入场内。刚进入场内,他的门生们便蜂拥过来,找到主心骨一般簇拥着他。

萧景明已明白风闻征此来别有图谋,血红的眼凝视着他:“你来做什么?”

风闻征举目四望,苍老的眼扫过巨镜与道士们,随即转向高耸的登天楼,以及那楼顶天空那若隐若现的光圈,满眼戏谑的笑:“自然是来看皇上练长生不老术。”

“山长,他……他要杀我们。”一个年轻些的文臣躲在风闻征轮椅后瑟瑟发抖,满眼惶恐。

“他杀不了。”风闻征苍老的眼眸蕴着胸有成竹的笑意,随即蔑然看着萧景明,“皇上今日摆这么大阵仗,莫非是要习《九宫秘书编撰》上的‘易天换命术’?”

不等萧景明回答,他又道:“攀天墙,登天楼,通天镜……啧啧啧,想不到短短一月,皇上竟真的造出来了。”

“你倒算见识渊博。”萧景明背手而立,冷着脸不看他,“你当年跟过仙师一阵时日,想必也听过此秘术,当知朕今日势在必得,还来京城做什么?送死么?”

“老夫自然是来看热闹的。”风闻征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本意,嘲讽道,“当年皇上想要逆天改命,便有天阙密卷为你而开;如今皇上想再次逆天改命,便有易天换命术等着你。皇上真是好命啊!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运呢?”

萧景明冷笑回击:“朕的命自是比风山长好一些。风山长想要得清虚子真传,偏偏他就传给了朕;风山长欲灭鸿安镖局和危柱山,便遭逆道之罚废除一身武功。”转头蔑然笑道,“风山长真是运交华盖,鸿运当头。”

此言一出,风闻征气得脸似金纸直咳嗽,一句话都说不出。方天瑜连忙替他揉胸舒气,低声道:“师父千万莫生气,不值得。”

风闻征喘了两口平静下来,幸灾乐祸地对萧景明道:“可惜呀可惜,皇上还不知道吧,你那易天换命术并非清虚子所著。”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陈旧的纸,颤抖着,耀武扬威地冲萧景明挥舞,“最关键的一页,在老夫这里。”

此言一出,之前手札如何都对不上的疑惑顿时解开。萧景明如被人当头一棒,愕然楞在当场,连带头围绕巨镜诵经的紫袍道人都停了下来,皆愕然看着风闻征。

万籁俱静中,只听风闻征意满志得地笑道:“老夫知道你这厮贪得无厌,便在清虚子给你这手札上动了点小小的手脚,将这易天换命术最关键一页撕了下来。”

“什……什么关键一页?”萧景明竟失声了,青白似鬼的面容还带着没有回过神来的惊诧。

“这一页没几个字,皇上可要听好了。”风闻征故作沉吟,得意地举着那页薄纸,一字一顿念道,“盖盛世明君久在权力之巅,年迈时无一不寻长生之术,欲长久享无上金钱权势。但生死有道,长生本虚无。余云游章洲,偶然得一妖道所著长生邪术,所记载内容诚然可笑。”

风闻征做梦都想看见萧景明得知真相后的反应,眼见萧景明呆若木鸡,十分满意,竟笑得前所未有的开怀:“哈哈哈哈……接下来,便是皇上所看到的所谓‘易天换命术’。”凑过去满眼疯狂笑道,“忘了告诉皇上,你这易天换命术除了能引雷之外,屁用没有。”

“哈哈哈……想不到吧?自诩精明强干、八面莹澈的战神,算尽天下人心,却算不到自己终有一天会变成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

风闻征疯了一般仰天狂笑,凄厉嘶哑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似将憋了一辈子的嫉妒和怒气皆从枯瘦的身子里发泄出来。

萧景明只觉脑子被斧头劈开了一般,筹谋了那么久的长生秘术,竟然是个天大的笑话!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身子晃了两下,只觉头晕眼花,方才吸入的毒烟又发作起来。天旋地转中,他伸手指着风闻征,声如厉鬼:“老贼,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说:

暴君遇佞臣,一报还一报。